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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薄雲遮幕,月高星稀,萬籟俱寂中一出原本不在預期內的故事,正荒腔走板地上演着。

    蒙貞這一咬,又深又狠,齒齧之處立即沁出殷紅血珠。

    措手不及的瞬間,嵇律絕俊的五官痛得扭曲,他悶哼一聲,甩下手,粗暴地將她往牀上用力摔去。

    “啊——”蒙貞大叫一聲,舌尖上同時也嚐到了血腥味。

    “可惡!”他惡狠地咒罵,長腿往後俐落一踹,木門“碰”地大力關上。

    “你這噬血的女人!”驟發的狂怒已經擄獲了他全部思維。

    “你走開……”她驚恐交進,狂喊道:“放開我!”

    嵇律唇角噙着一絲冷酷道:“放開你?可以!’-他單手製住她胡亂撕抓的兩手,“只要你逃得掉,我就讓你走。”

    冷狂的眼眸,酷獰的表情——十年前,那個又狂又野的嵇律又回到他體內了。

    嵇祺,那個原本應繼承爵銜的人,就死在他十七歲的那場意外,因為他。

    他自己也因此將野性隱藏在冰封的理智下,一夕間像換了個人似的,一反對生命的縱情熱愛,而用淡漠矜冷展現世人。

    嵇律伸手摸上她的臉頰,手掌觸到一片涼濕,是淚?

    她哭了?

    他扳過她的臉,只見蒙貞烏亮清瀅的眼眸掛着兩行惹人憐的淚水。第一次看到她梨花帶淚楚楚可憐的神情,他心頭]不禁震了一下,油然而生的憐惜像羽毛般輕輕觸動了他心絃。

    “別哭。”他俯下頭,吻上她的淚珠。他温柔的碰觸讓她呆了。

    嵇律好輕、好柔地吻啄着她冰冷的臉頰,她微顫的眼睫,她輕啓的絳唇……她的心悄悄地降服在他細膩又熾熱,如同愛人般的纏綿親吻中。沒被察覺到的異樣情愫正悄然揉進他倆心靈深處。

    他仍舊抱着她,只是翻到她的側面,不言不語,抱着她一整夜。

    整個晚上蒙貞雖然合着眼,卻沒睡着。她聽着他穩定的心跳及規律的呼吸,知道他也沒睡,只是不明白他為什麼在事後還一直將她摟在懷裏。

    一整夜,他都在想些什麼?是不是在想他們之間的關係?

    不。不可能!

    他不是説奴婢的身子是主子的嗎?她對他有什麼特別的意義?搞不好王府裏所有的年輕婢女都上過他的牀,她對他來説根本不算什麼。

    蒙貞深深嘆口氣,她貪圖一時的快樂,但是往後呢?她該怎麼辦?她的思緒又亂又雜,紛紛擾擾想了一個晚上,直到東方展露微微蔚光時,她才在朦朦朧朧中睡着了。

    她睡得很沉,連胡嫂叫起牀的大嗓門都沒聽見,直到無意間翻了身,昨夜裏的那一幕驀地閃進腦中,她突然清醒了過來。

    身旁是空的,嵇律早離開了。

    蒙貞瞧自己身上嚴嚴緊緊蓋着被子,是他替她蓋的?

    她無聲地哀鳴了一聲,把頭深埋進被裏,怎麼辦?她不要再見到嵇律了。他對她做了那麼過份的事,她當然恨死他了!可是她腦海卻清晰記得她渴望的呻吟與欲求的款擺……

    嗚……天呀!怎麼辦?她沒臉再見他了,或許對他而言這是稀鬆平常的事,可是她的放縱讓她覺得丟臉極了。

    她從牀上起身,好吧!就算她是懦夫好了,她情願偷偷溜走,也不想讓他再看到她。

    可是老祖宗對她那麼慈祥,要離開總得跟她説一聲啊!

    蒙貞悄悄地出了房門,憑着記憶繞一大圈子,遠遠避開嵇律的住屋與書齋來到鏡園。

    “老祖宗。”蒙貞探頭看見屋裏只有老祖宗一人在,放心地走進來。

    “哦?貞丫頭你來啦?”老祖宗抬眸見到是她,滿臉都是笑意。

    “你換了女孩子的衣服啦?真是好看。”

    “嗯,老祖宗您怎麼咳得這麼厲害?我在老遠就聽到了。”蒙貞走近她,搭起她的脈搏。

    “我這咳嗽的老毛病在早上最嚴重,不要理它,待會就好了。”老祖宗説着,又咳了幾聲。

    蒙貞顰着柳眉,有些擔憂地道:“老祖宗,咳嗽不能不理會啊,您有沒有吃藥?萬一又像上回那樣昏過去,那多危險!”

    老祖宗拉着她的手道:“怎麼沒有?藥吃了一大堆了,這洛陽城的大夫沒一個能治好我這個毛病,每個人都説要調血理氣,養肺顧脾,慢慢調理急不得!我吃的藥呀,夠開一間藥鋪了!”

    老祖宗邊學大夫講話的模樣,邊調侃自己,逗得蒙貞不由得笑了出來。

    “老祖宗,我配帖藥給您吃好不好?”話一出口,她就後悔了。她不是要離開王府嗎?怎麼又多嘴了!要醫老祖宗的病,起碼得花上二、三個月的時間,依着身體狀況斟酌調整藥量不可。

    怎麼辦?

    一旁老祖宗卻樂起來。“貞丫頭你要弄藥給我吃?那好哇!反正律兒這陣子不在,你剛好可以陪我,你這丫頭就是對我的眼。”

    “嵇……世子爺不在?”蒙貞驚愕地看着老祖宗。

    怎麼會?他昨兒個不是還在她屋裏?思及此,整張俏臉倏地又像燃燒似的紅暈似火。

    老祖宗似乎沒有察覺她的異樣,自顧説着:“是啊,我讓他去接一個丫頭來,也該是做個交待的時候了,總不能耽誤人家姑娘一輩子啊。”

    聞言,蒙貞不知哪裏不對勁,心頭突然被炙了一下,好像被螞蟻咬上一口似的發疼。

    老人的話匣子一開,似乎就停不下來了,“是我催着他去的,也不知道他在想什麼,婚事老是推三阻四,跟方家的婚事還是老王爺,哦……”她見蒙貞聽得迷惘,主動解釋道:“就是律兒的爺爺親自定下的,我就跟律兒説了,方家既然只剩語柔一個,我們自然不能辜負她,語柔這丫頭如果註定是嵇家的媳婦,早娶晚娶總是要娶,早些娶進門也早些讓我放心,話説回來,她跟律兒站在一塊兒還真是郎才女貌呢。”

    “嗯,是嗎?”蒙貞嘴裏應着話,酸酸的苦澀卻像止不住的雨點,叮叮咚咚直往心頭上敲。自己僅是他一夜風流的對象,這個認知她還不至於沒有,可是……此刻黯然落寞的心緒,又是為何而來?

    老祖宗好像終於察覺到蒙貞的不對勁。“咦?丫頭,你今天怎麼顯得特別安靜?發生了什麼事?”她眯起眼在蒙貞臉上細細梭巡。

    “沒有啊。”蒙貞勉強展露笑顏道:“我很好,老祖宗別瞎擔心了。”

    老祖宗點點頭。“沒事就好,像律兒,我今天一大早看到他手上纏着繃帶,問他怎麼受傷的,他也不講,隨便唬弄了我兩句,還以為我不知道哩,大家都以為老人好騙,殊不知看得最清楚的,全是我們這羣老眼昏花的老傢伙哩。”

    蒙貞看她盯着自己説話,有點兒不自在,好像這話是説給她聽似的,訕訕地把視線調開。

    “世子爺傷得嚴重嗎?”她儘量維持正常的聲調問。記得她昨天咬得頗深,不知道究竟有多嚴重?

    “我沒瞧見傷口,那孩子從小就是痛也不肯叫疼的個性,他會包成那樣八成是不願讓我看到傷口,我想應該沒事才對。”

    “嗯。”

    有一絲愧疚掠過心頭,那是齒痕,任何人瞧了都會打破砂鍋問到底,蒙貞輕咬着下唇,他……難道是在掩護她嗎?好吧,既然嵇律不在,她也不用急着走了,正好可以利用這段期間幫老祖宗配藥,等老祖宗身體好了再説吧。

    沒有嵇律的日子淡如水的往前滑了將近二個月,原本默默無名的蒙貞,竟然因舍監胡嫂的關係,在王府裏聲名大噪了起來。

    有關於她的謠言,就像空中飄浮的塵埃,被輕風一帶,揚揚灑灑散落在王府裏的各個角落上。這些耳語在蒙貞經過時會自動停止,當她背轉過身去時,又會像沸鍋裏的泡泡兒不時地冒出來。

    就像這個清晨,幾個灑掃的丫環手裏做着掃地的動作,實際上正在傳播着她們最愛的秘密。

    “唉,你聽説蒙貞了沒?”

    “蒙貞?”被問的丫環瞪着眼。“天啊,你還不知道嗎?噢,你回老家去了個把月,難怪你不知道。”這丫環一副大驚小怪的口吻。“我告訴你,她可是王府現在最紅的人呢,不僅大家都認識她,我看她招搖成那樣,八成是故意要引起所有人的注意,尤其是男人!”她略帶不屑地加強最後一句話的重音。

    “為什麼?”好奇是人類共通的天性。

    “她呀!跟男人上牀,行為不檢啊!”説話的丫環一臉鄙夷狀。

    “真的嗎?王府的紀律那麼嚴,那她不是慘了。”

    “人家才厲害,不知用什麼法子捧得老祖宗把她當寶貝似的疼,她才不會把紀律放在眼裏。”

    手捧畚箕的丫環也湊了上來,壓低嗓子道:“就是!她跟男人上牀可是有人親眼所見,還聽説有幾個人都聽過從她屋子傳出來的淫穢聲音。”

    “啊?你們在談蒙貞對不對?”又有人圍上來。“嘖嘖,真是人不可貌相,單看外表怎麼看都不像是這樣下賤的人,還虧她有臉大剌剌地在王府裏走動。”

    “聽説她在以前就很隨便,男人換了一個又一個,我看她準是入錯行了,錯把我們王府當成妓院啦?”

    幾個丫環笑成一團,突然有人碰了一下胳膊。“喂,她來了。”

    見蒙貞走過來,她們佯裝沒事般各自散開做事。其中一個壞心眼的丫環在蒙貞經過身旁時,伸出掃把往她腳上絆去。

    蒙貞一個不防,膝蓋一踉,“哎唷”一聲,整個人往前撲跌了去。

    “你怎麼這樣子?”蒙貞瞪着那個不安好心的丫環,抱着膝蓋頭,疼得一時站不起來。

    “我怎麼樣?我又不是故意的!”那丫環非但沒有絲毫愧疚,反而一副得理不饒人的模樣。

    旁邊的人都圍了上來。“我有看到,是你自己跌倒的,還想賴給別人!”

    “唷?還不起來?是等着人家給你賠不是,是不是?”

    “我看她八成是在等男人來扶她!”

    她們刻薄的奚落言語,聽得蒙貞心中三把火。

    “你們太過份!”她怒道。

    “怎麼?瞪我們?你以為你是誰啊?”蒙貞想站起來,卻被人從肩膀推了一把,又跌回地上,就在此時,驀地響起一聲厲喝。

    “你們在做什麼?!”

    “啊?貢總管?”一羣丫環頓時像小雞見到老鷹似地驚慌失措。

    “你們手邊的活都做完了嗎?”只見貢永睜着威嚴十足的老眼,站在後頭瞪着她們。

    丫環們一鬨而散。

    “真是不像話!”貢永搖頭罵了句,接着對蒙貞道:“你也趕快去做你的事!”

    “噢。”蒙貞自己爬了起來。

    “等等。”貢永喚住她,皺着眉頭道:“你到底有沒有吃飯啊?怎麼瘦成這樣?進來二個月沒長出半兩肉來,反而愈來愈瘦,真不像話!你飯有沒有正常吃啊?”他橫眉豎眼地瞪着她問。

    “有啊。”她笑着回答,他的頑固一如他對她的關心,讓她心底温馨受用。

    “你如果再沒長出肉來,我就天天看着你吃飯!”

    他的霸道讓蒙貞聯想到了另外一個男人,心頭不禁微微刺痛了一下。

    “沒問題的,我真的有吃飯。”

    “有就好,快去吧,老祖宗剛剛還在找你。”

    “好。”蒙貞背轉過身,神情卻顯得黯淡了許多。嚴重的害喜再加上終日惶惶不安,她怎會有食慾?

    那些丫環都以為她是聾子嗎?她們講的話她全聽得清清楚楚,不只她們,整個王府都在講她,可是她……她沒法子離開了……

    她懷孕了。

    面對流言她根本無力辯駁,那些流言有一半是真的,她真的是不潔,真的與男人有染,她有什麼立場去闢謠?在別人眼中她是一個沒有貞操的女人,就像貼上標籤似的,人們總帶着異樣眼光看她,王府裏就只有貢家父子與阿和對她好。

    她愈來愈不快樂,不用説開朗,面對甚囂的流言,她變得閉塞與自卑,老是迴避別人的目光,就怕從那裏頭讀到唾棄與鄙夷。脆弱與彷徨讓思念變成了影子,終日如影隨行的跟着她。

    好荒謬,明知道對他不應該存有幻想,可是偏偏就是忍不住想他,想他略帶慵懶的低沉嗓音,想他帶着笑意斜睨她的模樣……想他,想到心痛!

    老天!春天沒有來,她卻播錯了愛情種苗……作繭自縛下發芽的種子,她怎麼有能力拔除呢?

    不該滋長的情愫在矛盾、複雜、期待又壓抑下.逐漸糾結盤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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