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小錚:“教中的堂主裏,哪幾個近些日子來過這一帶?又有幾個堂主平日喜歡穿白色衣衫?”
胡古月道:“近些日子無戲堂堂主、無驚堂堂主及本堂卜堂主來過這一帶,其中無驚堂花堂主與無戲堂樂堂主都愛着白裝。”
韓小錚本想再問他們是男人還是女人,又覺這樣問便與自己現在手持無飄令的身份全然不符了,於是就打消了這個念頭。
韓小錚道:“你能設法與樂堂主、花堂主聯繫上?”
胡古月掃視了他一眼,有些驚訝的樣子,卻仍是解釋道:“教中本就有聯絡之法的,上差不知嗎?”
韓小錚打了個哈哈,道:“我怕麻煩……也沒什麼大事,你將他們這段日子可能在什麼地方告訴我吧。”
胡古月道:“二位堂主神蹤不定,我們下邊的人自然不敢妄言,不過在下倒是知道樂堂主與‘凌風樓’樓主畢凌風私交甚厚,也許畢樓主可以幫上差的忙!”
韓小錚聽了“凌風樓”三字,不由吃了一驚,因為“凌風樓”是江湖中名聲最響的三樓之一,江湖中有言:“瘦燕凌風共一醉”,指的就是瘦燕樓、凌風樓、一醉樓三樓。其中凌風樓的樓主畢凌風乃四十年前名滿天下的陳幽州的弟子,已得一代奇俠陳幽州的真傳,武功己臻登峯造極之境!
韓小錚心道:“可千萬別連畢凌風也扯進來了。”
他雖然知道以自己的武功對付畢凌風,應該沒有多少問題,但畢凌風在江湖名聲甚好,若是自己與他衝突,恐怕以後便會陷於寸步難行之境。
沉思片刻,他又道:“方才我出手大重了,不過他們幾個行事也太過魯莽,我未及説明來意,他們竟已亮出兵刃,以後可得收斂一些。無涯教雖然弟子眾多,可也不能胡作非為!”
後面這幾句話,可就是連説帶罵了。
胡古月連連應是。
韓小鋒自覺收穫不小,至少知道了無涯教此時有三位堂主在這邊,而且其中有二人愛着白衣,他頗為滿意地離開了這家已亂成一團粥的賭坊。
“凌風樓”在白江之畔,這使它的名字更為符實。
韓小錚沒有急着直接找畢凌風,因為他知道畢凌風不同於任達、胡古月之輩,這不僅僅是因為畢凌風的武功比他們高明不少,還有其他更為重要的原因。
韓小錚在“凌風樓”的西側找了一家不起眼的客棧住了下來,他希望能看出點什麼東西來。當他在客棧安頓好之後,天色已暗,韓小錚只覺肌腸轆轆,便信步走了出去,準備去什麼飯莊填填肚子。
走出一小段路,對面一個孕婦腆着肚子走了過來,看樣子大概已近臨產,走路蹣跚,讓人看了就起憐憫之情,生怕她會有什麼閃失,要命的是她手中還捧着一疊碗!
韓小錚見道路狹窄,便向邊上讓了讓,那孕婦衝他感謝地一笑,也側起身子,小心翼翼地護着手中的碗,要從韓小錚身旁擠過!
就在兩人擠過之時,孕婦突然腳下一滑,身子一個踉蹌,人便向後倒去,同時手中的碗也捧不穩了,直落下來!
這麼大的肚子如果摔倒了,可是危險得很!
韓小錚趕緊一把拉住孕婦,輕輕一帶,便有一股巧動將孕婦帶起,同時他的右手疾出,快疾絕倫,已將碗悉數接住!
韓小錚這才把碗還給孕婦,道:“大姐可要小心此!”
那女子似乎頗為靦腆,只是感謝地笑了笑,想要施禮,但因為有身孕也不好彎腰,只好作罷,當下便捧着那疊碗走開了。
才走出幾步,韓小錚霍然回頭,此時,他的臉色已變冷了,他沉聲道:“請留步!”
孕婦緩緩地轉過身來,滿臉的驚訝之色,似乎在問:“是在叫我嗎?”
韓小錚慢慢地走近她,緩緩地道:“把東西還給我!”
孕婦的驚訝之色更甚了!卻仍是未開口説話,或許,她是一個啞巴?韓小錚冷冷地道:
“你不敢説話是因為你根本就不是女人!當然,更不是孕婦!”
孕婦的臉色變了變,終於開口了:“好眼力!”果然是男子的粗獷聲音!
韓小錚一攤手:“把拿去的東西還我,我可以放過你,因為這種小把戲我五歲時就玩過。”
那人強笑道:“原來是大水衝了龍王店!都是混口飯吃的。”當下,他便在懷中掏了一降,竟掏出韓小錚的那塊無飄今!
他上前幾步,將無飄令遞上,韓小錚伸手便去接,就在兩手即將相接的那一剎那,“孕婦”突然一翻手,指縫間已有亮光一閃,他的手迅速向韓小錚的手抓去!
好快的動作!只在電光石火之間!
韓小錚速度更快!就在對方剛一動作,韓小錚已以驚人之速反腕疾抓,扣向對方脈門!
在對方的手即將抓住韓小錚的手時,韓小錚己先得了手,扣住了對方的脈門!
那人只覺全身一麻,再也使不出一絲力氣!
“孕婦”的臉色一下子就蒼白了,眼中有了極度的恐懼!
韓小錚從他的手中取出無飄令,掂了掂,道:“其實你從對面走過來時,我已看穿你的伎倆了,我之所以沒有揭穿,是想看一看你到底要玩什麼花樣。看來你的動作倒是頗為利索。
可你忘了有誰家的大肚子媳婦會捧着一疊碗滿街跑?你的戲演得大過火了!”
頓了一頓,韓小錚又道:“若你是取走點銀兩,我也不與你計較,便像你方才所説,大家都是混口飯吃,可你不該不拿銀兩,卻拿這玩意兒!”
他的臉色一沉,繼續道:“是胡古月讓你來的?”
那人蒼白着臉,就是不説話。
韓小錚突然揮出一拳!只聽得響起一聲極為痛苦的慘叫,那人如蝦米般彎了下去,大顆大顆的汗如黃豆般從他的額頭滲出!
韓小錚一拳幾乎將他的五臟六腑搗碎了!
韓小錚冷冷地道:“我只是要你點個頭而已,你又何必如此?如果你再咬牙不開口,我就把你的牙全打下來!其實,你不説,我也可以斷定是那個矮鬼做的事了,説不説!”
沒有吭聲!
韓小錚心頭大氣,正要再揮一拳,卻見此人已如泡開了的麪條,軟軟地滑倒在地。
韓小錚只好甩開他,氣哼哼地道:“怎麼這麼經不起打?”轉身繼續向前走。
待他轉過一個牆角,便見躺在地上的人突然一骨碌地爬了起來,得意地笑了笑,“哇”
地一聲吐出一口血沫,飛身而跑!
韓小錚還沒有來得及找胡古月,胡古月反倒先找上門來了。韓小錚見到胡古月時,他自己正在吃着一碗麪。
胡古月徑直向這麪館而來!
韓小錚止住了筷子,靜靜地看着胡古月。
胡古月在韓小錚面前站定了,道:“你倒是輕鬆自在得很!”
韓小錚心中暗自驚訝,怎麼一轉眼他便換了口氣很快他便發現此時已有好幾個人同時從幾個方向朝這邊攏來,隱然已有合圍之勢!韓小錚發現其中走得最韓小錚不動聲色地道:
“你是否打算搶了我的無飄令之後,再謀害於我?那時,你即可以替你的屬下報了仇,又不會招來以下犯上的罪名,因為我身上已沒有無飄令了。”
胡古月仰天長笑,笑聲停了方道:“事到如今,你還要招謠撞騙!把真正的無飄令給他看一看!”
一側閃出一個人來,赫然是假扮孕婦之人!雖然此時他已沒有了那一身行頭,但韓小錚還是一眼就認出了他!
“孕婦”望着韓小錚得意地笑了笑,手一揚,赫然也有一隻無飄令在手!
韓小錚一楞,猛地醒悟過來,一定是對方使了掉包計!“孕婦”偷走無飄令之後,迅速以假的換了,待韓小錚向他逼還時,他便乘機將假的給了韓小錚!
這塊無飄令是葉刺交給韓小錚的,韓小錚自然對它備加珍惜,如今見無飄令竟被對方借了個小計便奪了去,不由又驚又怒,心中已決心定要將這可惡的“孕婦”除去!
胡古月轉過身去,對已走至身邊的中年儒士道:“凜報堂主得知,此人便是屬下所言以假無飄令欺名盜世之人!”
韓小錚這才明白中年儒士原來竟是“無涯教”的堂主。
其實韓小錚並不想冒充什麼人,他只是不想經歷太多打殺,便想以無飄令阻擋胡古月這幫人,誰知竟一不小心中了他們的圈套!這一下可把韓小錚的好勝心引逗起來了!
他把眼前的碗向前一推,緩緩地道:“今天我要代無飄堂堂主教訓教訓你們這些人!”
這句話倒是有些道理,因為他是葉刺傳的武功,而葉刺又曾是無飄堂的堂主。
中年儒士聞言,趕忙上前一步,揖手道:“朋友與葉堂主如何稱呼?”
其實此時無涯教定是早已另選了堂主,此人如此稱呼葉刺,自然是顯示他對葉刺的尊重,韓小錚見他説得客氣,對木叔叔又以禮相加,不由心生好感,便道:“我稱他為叔叔,這倒是事實,卻不知為何閣下會有此—問?”
中年儒士道:“據我手下的人説你會‘少留劍法’,想必與葉堂主有些淵源,故有此問。
既然朋友稱葉堂主為叔叔,那麼理當對他尊而重之才對,為何曾假以他的名義胡亂殺人?”
韓小鋅道:“我沒有假借他的名義!”
中年儒士説話不愠不火,卻自有一種威儀:“但你手持偽造的無飄令卻是事實!”
韓小錚聽他提起此事,無名之火頓起,便冷哼道:“你手下人做的勾當你自己明白,我韓某栽了便栽了,不過要讓我低頭卻是妄想!”
中年儒士淡淡地笑道:“我又何嘗有要壓你一頭之意?只是殺人償命乃天經地義之事,如果任憑朋友無故殺了我們的人後,一走了之,那麼我們也別在江湖中立足了!”
韓小錚狂傲地道:“殺都殺了,還哆嗦個什麼?若要我償命,只管來取便是!”
中年儒士嘆道:“就算葉堂主在此,也不會有這麼大的口氣!”
韓小錚冷哼一聲,再不言語!
胡古月大概急於找回白天的顏面,加上覺得有堂主在後面站着便不會有什麼危險,當下大吼一聲,抽出了一把大刀,縱橫疾揮!
韓小錚笑道:“槍被打飛了,又找了一把劈柴刀!
我再把它打飛,看你還能找出什麼來!”
胡古月一刀緊似一刀地砍,韓小錚卻仍有意與他調侃,顯然是遊刃有餘。胡古月心中也明白這一點,但箭已在弦,不得不發。當下便鐵青着一張臉,使出渾身解數,把一把刀使得鬼哭神號,卻仍是傷不了韓小錚分毫!胡古月的汗又不爭氣地出來了。
此時,麪攤裏的掌櫃夥計,還有食客早已逃得無影無蹤!
韓小錚的身軀如一條魚般在刀光中游動穿梭!大刀砍不中韓小錚,卻將麪攤中的物什砍翻了不少!遠處的掌櫃從一處牆角探出頭來,顯然天黑了他看不清這邊的情景,但從那乒乒乓乓的聲音中也能聽出裏邊的慘狀,不由帶着哭腔叫道:“別打了……別打了……再打下去我就要跳白江啦!”
便在他大叫之時,又是“砰”地一聲巨響,似乎是一個大缸破了!
掌櫃的一聽,不由一屁股坐在地上,連喊也喊不出來!
只聽得韓小錚大聲道:“你這人好生無理,怎麼盡拿人家的物什出氣?”
然後,便聽得“卟嗵”“啊唷”之聲響起,原來竟是胡古月已被韓小錚一把抄起,扔了出來!飛在空中時,胡古月心裏不由嘀咕:“奇怪,我的刀砍得那麼急,怎麼他一把就抓住我了?”
中年儒士沉聲道:“好身手,無怪乎敢到處撒野!”
韓小鋒道:“我如此做只不過想向你們要一個人。”
中年儒士道:“無涯教內什麼樣的人都有,卻一定沒有你所要的人!”
韓小錚道:“我還未説要的是什麼人,你為何就先斷定沒有?”
中年儒士道:“因為無涯教沒有讓別人要挾的習慣!”
韓小錚冷哼道:“我將要讓你們破例一次!如果不交出阿芸,我便踏平無涯教!”
中年儒士仰天長笑:“莫説我們根本沒見過什麼阿芸,即使她真的在我們手中,就憑閣下這口氣,也休想找回!”
韓小錚的聲音冷得像塊冰:“你會後悔説出這樣話的!誰敢動阿芸一報頭髮,我便打爆他的頭!”
中年儒士冷笑道:“閣下想找岔也得找個合適點的理由,竟胡亂編排出一個什麼阿芸來,恐怕大過露骨了吧?”
韓小錚冷冷地道:“亮出你的兵器吧!否則你就沒有機會了!”
中年儒士談淡地道:“多謝好意,只是我這一輩子從未有過兵器,你只管出手!”
韓小錚一愕便道:“既然如此,我若用了兵器,倒不能讓你輸個心服口服。”他看了看身側,找到一個磨面用的磨,便“嗆”地揚劍出鞘,運勁直刺,只聽得一聲輕響,劍身竟有四成沒入了石磨當中。
中年儒士的臉色不由一變。
韓小錚道:“現在我手中也沒有兵器,彼此就公平中年儒士見韓小錚亮了這一手,知道他不是好打發的人,當下立即屏息靜氣,小心應付!
兩人直面相對,默默而立。
一股無形的殺氣從他們身上漫延開來,瀰漫於夜空之中,無需看見已可感覺得到,那是一種無形的卻可深入骨髓深入靈魂的東西。
四周站着的無涯教教眾不由自主的向後退了幾步,因為似乎有什麼東西在壓迫着他們,使他們難於呼吸視聽,他們的手心都有了汗,身上也是涼意陣陣!
空氣似乎也因此而凝形了,觸手可摸!
中年儒士的姿勢極為優雅,他的全身每一個部分都已放鬆,這樣他在出手的一瞬間,才會有更好的爆發力,同時也不會因為過於緊張而使自己的動作變形。
韓小錚的瞳孔慢慢地收縮,收縮如錐尖!他發現中年儒士是他遇到的所有對手中最可怕的一個,雖然他還沒有出手,但他這種冷靜卻已是遠在常人之上!
冷靜,往往便藴藏着殺機!
韓小錚甚至有些後悔不該承諾放棄使用兵器。對方從來就不用兵器,那麼他定是有極厲害的手上功夫。而韓小錚一向是以劍為制敵之兵器,如今棄劍不用,武功自然要打折如,成了以己之短,克敵之長了。
此時,韓小錚的眼中只有中年儒士一人了。一片肅殺,隱於這種默立的對峙之中,也許一方一個極小的動作,便要引來一場空前之搏殺!
韓小錚的腳尖動了動,輕輕地踏進了一步!
中年儒士沒有動,只是他的眉頭跳了跳。
韓小錚又緩緩踏進了一步,他的動作侵得有些滑稽,似乎怕這麼一腳踏下去,會踩壞了什麼似的,那麼的小心翼翼。
眾人卻沒有感到好笑,相反,他們的心已隨着韓小錚這樣一步一步地踏進而提得越來越高,似乎被一根細細的線懸在那兒,説不定什麼時候,細線便“崩”地一聲斷了!
兩人的距離在逐步地接近,中年儒士卻仍是一動不動!
不,他動了,動的是他本是很隨意很灑脱地拂於肩上的頭髮,他的頭髮突然無風自動,似乎有很大的風在吹拂着,捲揚飛舞着!
韓小錚終於站住了,他的衣衫無風自鼓,衣袂在獵獵飛揚,霍霍有聲!
倏地,中年儒士真的動了!他的速度快如閃電!未見他身子有任何彎曲移動,便已平平飛出,似乎是御風而行!
他的右手呈一種奇怪的手勢,狠狠地切向緯小錚的咽喉!
同時,他藉着擰身之勁,已在間不容髮的一瞬間,踢出十七腳,每一腳攻出的井然不同,而攻向的目標卻是完全相同,都是韓小錚的腹部。
每一腳,都是力逾千斤!
韓小錚眼中精光暴閃!他的右肩疾然一沉,便讓過今年儒士的右手,同時雙手以快得不可思議的速度向下格擋了十幾次!每一次,他的拳面都是直指中年儒士腳上的“交信”穴!
中年儒士已走空的右手一沉肘迴腕,再次反切過來,掌風凌厲異常!
韓小錚此時恰好封住中年儒士的最後一腿,他感覺到來自後腦的殺氣,立即如同一個風車般側翻開來,然後在頭下腳上之時,雙手用力一撐,便已飛身而起,雙腳迅速將中年儒士的右手絞住,同時身子如螺陀般急旋開來。
中年儒士單足點地,也跟着旋轉起來,以化去韓小錚的力量,防止右手被絞斷!
但如此一來,他豈不是被動了!
韓小錚突然聽得一聲輕響,然後便感到右腳小腿處一陣巨痛,不由大叫一聲,棄了中年儒士的右手,飄然而落,同時雙掌齊揚,便有掌風呼嘯而出。
他如此做只為防止中年儒士乘機會大肆進攻,要以內家真力逼得他不得不運功抗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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