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正是在大冥樂土具有無尚權威的“十方聖令”!
可惜在戰傳説、爻意二人眼中,卻不至於有這種感覺,倒是石敢當乍見“十方聖令”,神色頓時變得凝重不少。
戰傳説聽貝總管説此事竟與冥皇也有了某種聯繫,不由大皺眉頭。他雖然生活在與世隔絕的桃源中,但“大冥冥皇”這樣的字眼意味着什麼他卻是知道的。在此之前,戰傳説從未想到自己與冥皇之間會有什麼聯繫,無論是哪一種聯繫。
“難道,現在自己竟已成為冥皇所要追殺的人?”戰傳説惑然不解。
他忍不住道:“據我所知,甲察、尤無幾追殺我時除了以此帛畫為查尋依據外,還以一件邪兵苦悲劍為線索,此劍本為劫域哀將的兵器。”
貝總管道:“對了,陳公子先説甲察、尤無幾定是暗中與劫域有染,要報哀將被殺之仇,現在又提到劫域哀將的兵器,不知陳公子所指究竟是什麼事?”
劫域乃魔境,雖久未與大冥樂土發生衝突,但這並不等於説劫域魔境已不再可怕,恰恰相反,僅僅一個哀將就已十分可怕,何況還有比哀將不知高明多少的大劫主及其麾下萬餘魔兵?戰傳説亦知這一切,更知自己擊殺哀將之事對世人隱瞞的越深越好,但殞驚天的死卻讓他清醒地意識到——惟有讓哀將被殺的真相被更多的人知道,才不會連累無辜!
所以,戰傳説坦言道:“在隱鳳谷中,在下殺了劫域哀將,他的兵器苦悲劍也被在下得到,但當時我已難以將隨哀將一同闖入隱鳳谷的其他劫域屬眾也一併除去。想必劫域大劫主已得知哀將死訊,立即依照返回劫域的倖存部屬的描述繪出我的容貌,再動用劫域的一切力量追殺我,因為不知我的身分,故要以苦悲劍及這帛畫為線索及依據。”
貝總管恍然道:“原來將昆吾刺成重傷的劍是劫域哀將的邪兵!我道為何那件兵器邪氣熾盛如斯!”
戰傳説聽貝總管這麼説,知道在關鍵時刻助自己一臂之力的人沒有死,心中鬆了一口氣。昆吾的神勇給戰傳説留下了十分深刻的印象,對昆吾頓生好感。因為昆吾的緣故,他未能及時尾隨追趕甲察,當時昆吾被苦悲劍透胸穿過,生死未卜,戰傳説將他扶起時,很快就有其他乘風宮侍衞把昆吾抬走,之後戰傳説再也沒有見到昆吾,心中卻一直為昆吾的安危擔憂,此刻方才放下心來。
貝總管接着道:“甲察、尤無幾的確是奉冥皇旨意才離開京師來到坐忘城的,而他們的來意又確實是因為劫域哀將而追殺陳公子。這兩件事聯繫起來,那豈非等於説……冥皇竟為了劫域而派出皇影武士追殺陳公子?!”
戰傳説、石敢當二人皆神色劇變,而後者神情尤為驚愕。
“……不僅如此,在城主不肯奉命而行的情況下,冥皇甚至不惜讓甲察、尤無幾對城主施以毒手……”貝總管聲音低沉地道:“若這些推測都成立,那豈非太可怕?太不可思議?”
頓了一頓,他像是自言自語般接着道:“但這些推測卻又難以尋出什麼漏洞,顯然無懈可擊。貝某左思右想,仍是無法看出其中的真正玄奧。”
一直未開口的爻意忽然淡然道:“事情一定正如貝總管所推測,是冥皇令皇影武士為劫域追殺陳公子。”她的語氣之肯定、果決,讓人大感意外。
貝總管神色微變道:“但冥皇乃大冥九五之尊,受樂土萬眾擁戴,尊貴無比,怎可能……為劫域所利用?不!絕不可能!城主一向忠於冥皇,而冥皇能讓城主肩負捍衞樂土一方的重責,也足見冥皇對城主的信任,無論如何也不可能為了劫域而對城主不利!”
雖然是貝總管將這一系列之事推溯至冥皇,但他卻絕難對冥皇的聖明起絲毫疑心。
戰傳説心知爻意之所以敢對冥皇也有所懷疑,與她對靈使的懷疑猜測一樣,因為在她心目中,即使是地位尊崇如神的不二法門元尊、大冥樂土冥皇這樣的人物,也是與常人沒有太多區別。在世人心目中早已根深蒂固的認知,在爻意的心中卻是一片空白。
但這一次戰傳説對爻意的説法並不認同,他相信正如貝總管所言,無限尊崇的冥皇絕沒有要為劫域出力的理由。
除非,此事對冥皇也有利!
故戰傳説道:“冥皇與追殺我的事一定有關,但同樣肯定的是這隻可能是他自己的旨意。而事實上冥皇的這一旨意卻與劫域不謀而合,所以才會有甲察、尤無幾在坐忘城出現,只是——冥皇與我應毫無瓜葛,休説是冥皇,就是冥皇身邊的任何人,我也從不曾與之結下恩怨,冥皇怎會平白無故地對我恨之入骨?”
他看了看眾人,接道:“這才是最關鍵也是最蹊蹺之處。”
自己的説法被戰傳説所否定,爻意也不再多説什麼。
貝總管嘆了一口氣,道:“看來只有寄希望於能從甲察口中問出真相了,但皇影武士無不是萬里挑一者,無論武功、智謀,還是意志力,都非同凡響,要想讓他開口説出真相,實是太難!”
“還有一種可能,那就是甲察並不知道真正的真相。”石敢當補充道。
貝總管沉吟片刻,緩緩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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殞驚天遇害前就已傳令四大城門守將加強防範,他被害之後,各路人馬更不敢懈怠!此時城中羣龍無首,各路人馬只能自行約束,在新的城主未產生之前,誰也不能擔保坐忘城不會發生變故。
坐忘城中人皆知若是冥皇不特意另行委任一名城主,那麼最有可能繼任城主之位的有兩人,一個就是貝總管,另一人則是北城尉重山河。
重山河乃昔日坐忘城城主重春秋的義子,重春秋並無子嗣,故重山河這一義子對重春秋自是格外珍視,也是因為念及這一點,坐忘城上上下下多認定重春秋最終會將城主之位傳與重山河,沒想到最終重春秋的選擇卻大出眾人意料之外:成了繼他之後新的城主者竟是殞驚天!而殞驚天與重春秋並無任何直接的密切關係,當時殞驚天僅是乘風宮的侍衞統領,其地位與今日的昆吾相同。而乘風宮侍衞統領一向設有兩位,各自統領一幫人馬,分別謂奇營侍衞、正營侍衞,其中正營侍衞只負責保衞城主安全,人數較少,但更為精鋭,而奇營侍衞在一般情況下是對除城主之外的其餘乘風宮重要人物負有護衞之責。昆吾就是正營侍衞的統領,而當年的殞驚天也是正營侍衞統領。
重春秋的決定出乎眾人意料,但當重春秋宣佈這一決定時,坐忘城中人忽然感到環視坐忘城,的確沒有人比殞驚天更適合成為新任城主:他的顯赫戰功,他的心計智謀,他的武道修為,無不出類拔萃!而且殞驚天從不居功自傲,這使他與各尉將、統領都關係融洽。也許是重山河對自己會成為新任城主太有把握,不會感到任何威脅,所以連他與殞驚天的關係也頗為密切。
殞驚天被重春秋選定為繼任者後,包括重山河在內,無一人提出異議,因為沒有人能找出反對的理由。而在重春秋離世之後,重山河竟也沒有尋機對殞驚天有所刁難,而是盡心盡職地履行北尉將之責。對於這一點,讓不少人感到既意外又欽佩。
如今殞驚天一死,因感念重春秋、重山河的無私氣度,也許有不少人會覺得重山河此次應該會得到早在十餘年就應得到的——城主之位。
但若拋開重山河與昔日老城主重春秋的關係,則貝總管顯得比重山河更有實力。貝總管成為乘風宮總管不過五年,卻將乘風宮打理得井井有條,上下信服,而近些日子的一連串變故中,貝總管更顯示出指揮若定、揮灑自如的強者風範,若要使坐忘城不至於因為殞驚天的遇害而實力漸衰,也許貝總管才是城主的最好人選。
對於此事,無論是重山河還是貝總管,似都不甚在意,兩人依然一如既往地各司其職。
倒是旁人對此卻已再三思慮。
伯頌亦是如此!
伯頌的心情頗為沉重,其子伯簡子、伯貢子的受傷,城主殞驚天的遭害,這些都足以讓他憂鬱重重。
而當歌舒長空突然自乘風宮中消失的消息傳入他耳中時,更使伯頌感到不安。
讓他不安的是,他擔心外人會懷疑此事是南尉府所為——畢竟在坐忘城曾與歌舒長空發生衝突的只有自己父子三人,而且自己的兩個兒子還是被歌舒長空擊傷的,他人若是懷疑歌舒長空之所以會失蹤,一定是南尉府心有不甘,故借歌舒長空重傷時將之劫走,這也是人之常情。儘管南尉將的權力不能深入乘風宮,但在乘風宮內有與南尉府關係密切的侍衞,卻是再正常不過的事了,而歌舒長空與坐忘城已有隔閡,對他加以保護只是出於情面上的考慮,若是南尉府有意對歌舒長空下手,親疏分明,誰也不會真的全力護衞歌舒長空的。事實上,歌舒長空的舉止早已招來不少人的反感。
換而言之,在外人看來,南尉府是既有將歌舒長空劫走的動機,又有成功的可能。
但伯頌自感問心無愧,事實上他擔心的倒並不是他人是否會對南尉府起疑,而是擔心這會不會使自己與石敢當之間產生尷尬。儘管他相信自己也相信石敢當,但尷尬之情也許並不會因為彼此間的信任而完全消除。
同樣困擾他的還有殞城主被害後,坐忘城當何去何從的問題。雖然尤無幾已死,甲察被擒,但此事最終的決斷顯然不能是將甲察一殺了之。
即使甲察的事能有圓滿解決,接踵而來的又有奉何人為城主的棘手問題。伯頌身為坐忘城四大尉將之一,他的態度當然頗為重要。
心中煩悶,伯頌便帶上幾名親信隨從,離開南尉府,前往自己權力所及範圍內的各處巡視,藉此暫時忘掉諸多不快。
巡視了幾處,一切正常。不知不覺中,伯頌來到了南門,他棄馬登上了城牆,放眼望去,只見天色陰沉依舊,城牆前江水滔滔,奔湧不息。
伯頌正在想着心事,忽有一個黑點出現在他的視野中,就像是來自於遙遠的天與地相連的地方,正由南向北朝坐忘城這邊接近。過了一陣子,已可看出那是一輛奔馳而來的馬車。
馬車漸漸地與坐忘城越來越近,初時不甚在意的伯頌這時卻已逐漸被這輛馬車所吸引,説不清道不明的感覺告訴他:這輛馬車有些不尋常。
他的目光漸漸地從漫無目的地眺望遠方轉而緊緊追隨於那輛馬車,當馬車與坐忘城南門鐵索橋對岸橋頭堡只差裏許時,伯頌心中忖道:“應該有人上前查問了……”
心念甫起,便見那輛馬車西側的林中有一隊約三十餘人的人馬疾馳而出,頃刻間已呈弧狀遠遠地形成半個包圍圈。
這些人正是在殞驚天生前就已奉命出城巡查的五百精鋭人馬中的一支,如這樣的小股人馬已散佈於坐忘城四周的每一個方向,無論由哪一個方向出現再接近坐忘城的人,都會落於他們的眼中。
伯頌看到這一幕時,心中不由忖道:“不知城主生前究竟意識到了什麼危險,居然如此嚴加防範!”
他卻沒有想到此時那支三十餘人的人馬正遭遇着一件匪夷所思的事!
那輛馬車看上去很普通,駕車的車伕也一眼就可以看出是一個地地道道的勞苦之人,所以這支奉命在這一帶巡視的人馬只是抱着例行公事的心態上前查問,並不會真的覺得這輛馬車會給坐忘城帶來什麼威脅。
當三十餘名坐忘城戰士零零散散地圍攏於馬車周圍時,那車伕也知趣地收繮放緩車速,並最終停了下來。
坐忘城戰士當中為首者以例行公事的口吻向那車伕問道:“車內搭載的是什麼人?為什麼要進入坐忘城?”
雖然此處離坐忘城尚有一里之距,但因為這個方向除了通向坐忘城的大道外,再無其他可以讓馬車通駛的道路,故此人會這麼問。
那車伕顯然未曾見過這種陣勢,面現畏懼之色,張了張口,一時未能説出話來。也就在這時,馬車內已傳出一個低沉的聲音:“伯頌何在?讓他來見我。”
聲音並不響,但在眾坐忘城戰士聽來卻不啻於一聲驚雷,心中第一反應便是——馬車車廂內的人絕不簡單!
車內之人的發話就如同一道命令,本是隨意疏散於四周的坐忘城戰士“呼……”地一下迅速圍攏,形成戰鬥出擊前的最佳隊形,更有不少人已悄然將手搭在了自己的兵器上。
氣氛一下子變得極為緊張!
坐忘城戰士之所以有這麼強烈的反應,顯然與坐忘城一連串的變故有關,否則即使真的來者不善,也沒有人會對這區區一駕馬車如此戒備。
那名為首戰士定了定神,暗吸了一口氣,這才沉聲道:“閣下何人?能否現身一見?”
車廂的門簾低垂,無法看見車內的人。但對方既然直呼南尉將伯頌之名,必然來頭不小,故坐忘城戰士亦不能不小心應付。
只聽得車內的人道:“你們帶此物去見伯頌,讓他即刻前來見我。”不怒自威的氣勢在話語中更顯露無疑。
車外眾坐忘城戰士一呆,旋即怒焰“騰……”地一下子升起。
但未等眾人有所反應,“嗖……”地一聲,一道藍色的光弧自車內疾射而出,“當……”地一聲,一物已深深地插入石板路面中。
眾人先是以為車內之人以此顯示他的修為,怒意更甚!但倏聞其中一人失聲驚呼:“乘風令!”
此驚呼聲突如其來,不但硬生生地逼回眾坐忘城戰士的怒喝聲,更使他們人人皆如被施了定身之術,呆立當場!
所有的目光一下子集中於插入石板路面內的物件上,每個人的神色都如見鬼魅,驚愕欲絕。
插入石板內的物件是一支令箭,一支藍色的令箭,最醒目的還不是令箭的色澤,而是在其上端鏤刻的那隻雄鷹,栩栩如生,十分逼真,讓人感到只要有一縷清風,它便可以立即振翅高飛,直入萬里雲霄!
此令赫然是城主殞驚天的“乘風令”!若有此令,便等於城主親臨!
但城主殞驚天已被尤無幾殺害,這“乘風令”又怎會在此出現?車內之人究竟是什麼來頭?是友是敵?他手中怎會有“乘風令”?與城主殞驚天究竟有何淵源?……
此時,眾坐忘城戰士心中之驚愕可想而知!剎那間許許多多的疑問一下子湧上了他們的心頭,過度的吃驚使這些精鋭的戰士失去了他們原有的敏鋭。
“見此令如見城主親臨,為何還要猶豫?!”車內的神秘人再度催促道。
眾人這才如夢初醒,第一個反應就是立即向兩側散開!既然車中人持有“乘風令”,無論如何,在未知對方真正身分之前,眾坐忘城戰士不可對之不恭。
為首的那名坐忘城戰士趕忙翻身下馬,趨前將那支“乘風令”拔出,也不管車中人能否看到他的舉動,拖了一禮,道:“請朋友稍候片刻。”
言罷倒退幾步,這才翻身上馬,狠抽一鞭,坐騎一聲長嘶,向坐忘城南門方向疾馳而去。
與此同時,伯頌站在城牆上一直留意着這邊的情形,雖然兩者因相距較遠,無法將真相看得一清二楚,但卻也不難看出那邊一定發生了非比尋常之事,對於這一點,由那向城內飛馳而來的一騎就可以看出。
想到這裏,伯頌對跟隨在他身邊的幾名親衞低聲道:“走,下去看看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伯頌剛由城樓下來,那名策騎而來向他稟報的戰士已至,乍見南尉將伯頌已在南門,此人立即翻身下馬,半跪於地,雙手將“乘風令”高舉過頂,急切地道:“稟伯尉,城外有一人持有此‘乘風令’,要……要伯尉出城與他相見!”
伯頌乍見“乘風令”,神色倏變!
所謂睹物思人,見此“乘風令”,伯頌心中之感慨可想而知,以至於一時間他只知怔立當場,對那坐忘城戰士後面的話恍如未聞!直到他身邊的一名親衞低聲提醒道:“伯尉……”伯頌這才回過神來,上前就要接過“乘風令”,他想看看此令是否真正的“乘風令”,抑或只是贗品。
手未觸及“乘風令”,已有一親衞及時勸止:“伯尉還是多加小心,謹防這支令上已做了手腳。”
伯頌頓知這親衞是提醒自己要提防“乘風令”上會不會淬有劇毒。經此提醒,伯頌便未再直接接過此令,而是趨前細看,只看了幾眼,他立即驚呼道:“果真是‘乘風令’!”
周圍之人無不色變!
“既然如此,我便出城與他相見!”伯頌當機立斷道。
“對方來歷蹊蹺,是否先與貝總管商議再作決定?”一名親衞提醒道。
伯頌搖頭道:“就算對方來意不善,我們如此處處小心,未免會讓世人小覷了坐忘城。”
不知他心中想到了什麼,竟改變主意,將那支“乘風令”接過,一旁的幾名親衞欲擋阻也已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