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了,沒有夜的保護,所有令人不安的情緒無所遁形。
她醒了,可是沒有勇氣睜開眼睛。
上雲閉着眼睛思索該如何面對清醒的他。憶起昨夜的行為,她就恨不得立刻羞愧而死。她毫不知恥的行為一如淫蕩的妓女,他會如何看待自己呢?
她心忖,如果運氣好的話,她可以在他醒過來之前悄悄離開。
可惜,最近幸運之神似乎不太眷顧她,尤其是在認識夏煜之後。
她緩緩睜開眼,就對上夏煜那雙熠熠生輝的眼睛,使得她又把眼睛給合上。
夏煜正等着她睜開眼,他很清楚她是什麼時候醒來的,他正納悶着,她到底要多久才肯睜開眼?
「你醒啦?」慵懶的聲音含着些許笑意。
他舒展了一下怕吵醒她而僵硬許久的手腳。
夏煜這一動,上雲立即困窘地發現,她的一條腿放在他的雙腿間。紅潮迅速襲上她的臉頰,連雪白酥胸都染上一片酡紅。
她快速向後縮了縮,沒有蓋到被子的背部卻冰涼地提醒她:自己正赤裸着。
夏煜側身躺起,以手肘撐頭,他稍稍抬高眉毛,對她的怯窘顯露出些許的興味。他不懷好意地靠向她,她不安地再次向後挪,不料牀鋪卻因被子的扯動而露出一塊鮮紅醒目的血漬。
「啊!」她叫了一聲,慌忙地拉過被子,欲蓋住那塊令她無地自容的痕跡。
夏煜拉住她的手,飛快瞄了落紅一眼。
他看起來該死的得意自負極了。
上雲惱怒地甩開他的手,他卻欺身上來。
他的食指輕輕摩挲着她豔紅的嘴唇,饒富趣味道:「你怕我?真奇怪!你一向對我橫眉豎眼的,為什麼經過昨晚的親密後你反而躲我了?」
對於這個要她,卻不要衣上雲的男人,她該怎麼面對呢?
此刻她混亂的腦袋根本無法做出適當的反應,看似單純的事情,突然間變得錯綜複雜起來。
她的沉默讓他微微不安。
「雲兒,你後悔了嗎?」他十分清楚昨夜並非全是他的強迫。
「還記得我的承諾嗎?」他揉着她的肩膀道。
他要她信任他,他會保護她、愛她,不會辜負她的。
「可是……可是你不要我啊!」她吶吶地説。
夏煜以為她説的是彼此身分問題,俯身吻了她的額際,「傻丫頭,我喜歡你,我要你留在我身邊,不准你再提出身的問題。」
他才不在乎她的出身,上一代的祖蔭在這時候顯現出價值了。
他尊貴顯赫的家世,可以讓他藐視一切世俗成規,他有足夠的力量去對抗所有反對的聲浪,不必在乎別人的眼光而為所欲為。
對上雲而言,經過了昨夜,她是跟定他了。可是她現在的身分有些複雜。夏煜一直以為自己是個丫鬟,她得澄清,但是一思及他聽到真相後可能有的反應,還是讓她有些躊躇。
「我不是你認為的……」她話還未説完,聲音已被兩片熱唇堵住。
夏煜以為她要説出貶低自己的言語,他霸道地用嘴封住她的唇辦,他不許她提,他不愛聽。
他狂妄自大的神情態勢,彷彿可以為她征服天下,解決所有的難題。上云為之動容了。她應該要信任他,他説過會保護她、愛她的。
她釋然了。她是誰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們真心相愛。
他的舌頭伸進她嘴裏和她肆意交纏,雙手愛撫她背部的凝脂玉膚,而後俯身貪婪地銜住她胸前腫脹的玫瑰蓓蕾,舌捲纏繞,輕戲舔舐。
迷情已當頭罩下,「好吧!」上雲恍恍惚惚想着,「等會兒再説好了。」
夏煜挪動臀部用下身的亢奮輕輕磨蹭她,強烈的需求在兩人之間如星火般進發。
他單手伸到她兩腿間尋找草叢中的花瓣,淺觸揉捏。
醉人的銷魂快感在她體內糾結奔竄,她的身軀配合着他手指的律動,幽徑已經濡濕,沁出的蜜汁濕潤了他的手。
夏煜半眯的眼眸蓄滿濃情,瞧着身下的人兒已經含醉動情,他捧起她的俏臀,正當要進入時,一陣急促的敲門聲響起,讓兩個酣醉的人兒驚跳起來。
上雲還未來得及弄清楚是怎麼一回事,書房的門已被人推開,腳步聲穿越書房,直朝卧室而來。
夏煜詛咒一聲,立即拉過衾被蓋住兩人的身體,保護性地擋在上雲前面。
「混帳!是誰?」他的聲音像支冷箭,有效地制止了來人的腳步。
「啊!王爺?」興兒低呼出聲,驚惶的程度不下牀上二人。
「可惡!我不是交代誰都不許打擾嗎?」他冷怒的聲音,讓興兒害怕地杵在門口,不知該進或該退。
完了!他要捲鋪蓋走路了。不用看王爺的臉色,光是聽他飽含怒火的口氣,興兒就知道這下慘了!破壞王爺的好事,還能全身而退嗎?
見他呆愣在那裏,夏煜大吼:「你準備在那裏站一輩子嗎?到底有什麼事,快説!」
興兒目不轉睛地直盯着自己的腳尖,心裏吊着十五個桶子,一鼓作氣答道:「回王爺的話,是有緊急事兒,羅平郡王、莊親王和禮部尚書弘大人帶着七、八名武士闖入王府,現在正在大廳裏,等着見王爺您。」
「該死!」
「啊!」他的詛咒和上雲的驚愕聲,幾乎是同時發出。
夏煜回頭看了她一眼,瞥見興兒也抬頭看向這邊,他火冒三丈暴喝道:「可惡!還不快滾!要我取了你的狗命才滿意嗎?」興兒嚇得魂飛魄散,逃命似地飛奔出去。
夏煜迅速起身着衣,見上雲臉上仍有驚慌之色,遂道:「興兒已經走了,沒有人會來打擾你,你的病剛好要多休息,我去一下就回來,你等我!」
「不……夏煜,等一下,聽我説,我……」
「有什麼事等我回來再説。」
他沒時間聽她説話,他急着要去了解,究竟是什麼原因讓三位大臣一大清早來到這兒?他重重地吻她一下,而後離去。
夏煜一離開,上雲也草草打扮好自己,像陣風似地移向紫翠軒。沒多久,兩個臉色慘白的女孩已朝大廳而來。
***
夏煜一跨進大廳,莊親王李隆和尚書弘鄂明兩人立即趨前寒暄,為自己的不請自來告罪一番。只見羅平郡王衣敬淦一臉寒霜,吹鬍子瞪眼睛地怒視他。
夏煜在心底嘆口氣,很明顯的,今天的主角是羅平郡王。
他拱手問道:「不知三位大人駕臨寒舍有何指教?」嘴裏雖這樣説,眼睛卻盯着羅平郡王看。
衣敬淦開口道:「詒碩親王,客套話我就不説了,開門見山的跟你説,半個月前我家小女被你帶到此地,今兒個來,是來跟你要回我的女兒!」
夏煜愣了一下,覺得莫名其妙,道:「老王爺,您的女兒怎麼會在我這裏?」
這世上他最不想招惹的女人,就是他女兒,怎麼可能還往自家裏帶?他忖度着,心底驀地一驚,猛然想起崔彩和雲兒。
莫非崔彩就是衣家小姐?那個被他拒婚多次的女子?
他心中暗自叫苦,自己一直沒去探究她們尋親不着那個漏洞百出的故事,始終認為那是個人的難言之隱,無傷大雅。沒想到這個疏忽,竟成為他百口莫辯的致命傷。更沒料到,事情竟會牽扯上最令他頭痛的人物。
見夏煜不承認,衣敬淦怒道:「我派出大批人馬追查小女的下落,據回報,小女和她的丫鬟被帶進這西靈山別苑,我若沒有十足的把握,敢向你詒碩親王要人嗎?」
夏煜表面雖是不動聲色,但緊繃的肌肉卻泄露他內心隱忍的熊熊怒火。他知道羅平郡王講的是實情!
上雲和小彩被聶齊華及一排王府侍衞擋在大廳外。
「兩位姑娘,王爺現在有客人,你們先不要進去。」
上雲急得跺腳,「聶護衞,我們沒有進去,他們是解決不了問題的!」
聶齊華還欲勸阻,夏煜冷峻的聲音已從裏頭傳來:「讓她們進來!」
上雲和小彩一看到臉色鐵青的羅平郡王,原本就無血色的臉蛋更是慘白。
夏煜瞧見她們的模樣心裏已猜到八、九分,不待她們開口,直問:「你們是羅平郡王府的人?」兩位姑娘無奈地點點頭。
他責難地看了上雲一眼,不愠不火地對衣敬淦道:「老王爺,我想這是一場誤會,在下並不知道在我這裏作客的竟是令嬡,既然是令嬡就請您帶回吧!」
衣敬淦冷笑一聲,「詒碩親王,事情沒這麼簡單吧?我家女兒失蹤的這些日子,一直都在你府上,在座兩位大人都是見證者,你是不是應該給我一個交代?」
「交代?」夏煜眯起眼眸,沒有提高音量的聲音裏,透着一股不容忽視的迫人力量,「老王爺是在威脅在下嗎?」
「講威脅就言重了!詒碩親王,你應該知道女人的名節最重要,這事若傳揚出去,我女兒這輩子就毀了。」
「老王爺的意思是要在下負起什麼責任呢?」他的眉宇間已有薄怒之色。
「還有別的路可以選擇嗎?我要你娶我的女兒!」衣敬淦的口氣已強悍起來。
上雲踏前一步,欲插口道:「我……」
夏煜伸手製止她,「你先不要開口,我來處理。」他轉向衣敬淦,「娶你女兒?」他冷笑一聲,「老王爺,您今天是來逼婚的?」他轉向李隆和弘鄂明二人,「那兩位大人想必是為作媒而來羅?」
他譏誚的口吻讓他兩人險些坐不住。以往只知道夏煜不喜歡談婚姻之事,卻沒料到他竟會不留顏面到如此地步。
弘鄂明強笑道:「詒碩親王,我們這次來,純粹是陪羅平郡王前來接女兒的,你千萬別誤會!」
一個是皇上寵妃的父親,一個是皇上的摯友,兩人都是權傾一方的人物,無論哪一個都得罪不起啊!
李隆也打圓場道:「是啊!大家心平氣和地談一談,把話攤開來講,尋求一個解決方法。若有什麼不滿,看在我們的面上,都各退一步吧!」
衣敬淦直跳起來,「莊親王,你也是有女兒的人,你評評理,我女兒的名節毀在他手上,我要他娶我女兒,這要求算過分嗎?」
夏煜冷哼一聲:「老王爺,你家女兒嫁不出去,也不要用這種方法賴到我頭上來!」
上雲重重喘了一口氣,臉色白如紙,身形有些搖晃。
夏煜以為她的身體不堪久站,心疼地看着她,他得儘快結束這事,好讓她早些休息。
他對這羣不速之客的攪和是愈來愈不耐了。
「老王爺,與其在這裏和我胡攪蠻纏,不如進宮去,求衣妃趕緊再找下一個人選,
不要淨在我身上浪費時間!」
羅平郡王從未受過如此侮辱,氣得渾身顫抖,大吼道:「夏煜,你不要以為自己是皇上的寵臣,就如此狂妄驕縱,告訴你,在皇上面前我還有些份量,你今天如果不給我一個滿意的答覆,我們就上金鑾殿理論去!」
夏煜大笑起來,但是笑意並未傳到眸底。他的聲音冷硬如石,「在下一向不受人恐嚇,明白告訴你,老王爺,我要娶的人已經決定了,可惜不是您的女兒,您愈是要我娶,我愈是不肯,趁今天有兩位大人見證,我把話説清楚,我夏煜今生絕不娶你女兒為妻!」他指了指上雲,「相反的,我要娶這丫鬟為妻!」
弘、李兩位大人大驚失色,面面相覷,堂堂詒碩親王要娶一個丫鬟為妻?
上雲失聲「啊!」了一聲,她慌亂地搖着頭,「不!夏煜,你不瞭解,我是……」
「你什麼都不要説。」夏煜語氣堅定,揮手打斷她的話:「我心意已決,在座各位都是見證者,我夏煜將娶你為妻!」
他以為羅平郡王一定會勃然大怒,不料卻大笑起來。
衣敬淦的反應讓夏煜一時錯愕,只見他滿意地走向前道:「夏煜,這可是你親口允婚,想必你不會反悔才對,那麼,我們就等着你來下聘,告辭了。」
説完,他挽起上雲的手向外走去。
夏煜震住了。
「你……你是衣上雲?」他臉色難看的望向小彩,「她……」
上雲抖着唇道:「她是我的丫鬟,我們對調身分了。」
直到此刻,他才把她的名字和衣上雲聯想在一起。難怪他們初見面時,他便覺得她很面善,原來她就是衣妃的妹妹!
常言:覆水難收,説出去的話就像潑出去的水,是收不回來的。
可是才斬釘截鐵的指天立誓絕不娶衣家女兒,馬上就狠狠打了自己一個耳光。這情景説有多難堪就有多難堪,不僅他的顏面盡掃落地,連方才的狂傲神氣,此刻看來都顯得諷刺極了。
他的心房彷彿被人狠狠刺了一刀,有説不出的痛和説不出的恨。
原本還以為她對自己有情意,不想她竟然一直有心機地蓄意欺騙他、接近他,甚至夥同她父親一起設下圈套讓他往下跳。他沉重地閉上眼,想必連昨天的温存都是她的計畫之一。可笑的是,他竟然還像個痴情的傻子,信誓旦旦地説要娶她為妻!
這突如其來的轉變,讓他胸口猛然一陣痛。在震驚過後,遭人背叛的不齒和狂怒霎時攫住了他。
冷厲的臉龐迅速武裝起來,他死灰着臉,切齒目送衣家父女離去。
***
外頭太陽依舊燦爛奪目,但是上雲卻打了一個寒顫。
她永遠也忘不了離去前夏煜射過來的怨毒眼神。
那道令人不寒而慄的無情冷光,在兩人之間築起一道她無法穿越的冰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