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邊走邊談,不知不覺已回到了酒樓,入門便見靠角隅的一桌,正坐着“商俠”史耀幹,以及王御照姐弟倆
他們似是談得津津有味,直至邵真和明毓秀走前去,他們才發現……
他們慌忙起迎。
史耀幹搭話道:“瞧你倆真逍遙,害得我們在這乾等。”
“逍遙?小史,你恁地沒心肝,怪不得‘邪神’那老魔要賞你兩拳了。”
邵真入座之時,王氏姐弟已相繼起立,王御照拱禮嬌道:“邵大哥,我姐弟倆已等候多時了,特意向您致謝幾番救援之恩。”
木吶老實的王一-微紅着臉,抱拳訕訕道:“邵,邵大哥,謝謝您上次救了小弟……而且還送了小弟這麼多錢,昨夜,您又救了家姐,您真是我們的大恩人。”
“不談這個,不談這個。”邵真擺手連連説,一面請他倆回坐,一面含笑道:“我因事情忙了點,讓兩位等了老半天,抱歉,抱歉。”
一頓,問道:“‘金家莊’沒有找你們姐弟倆的麻煩吧?”
凝着美眸,王御照嬌聲道:“沒有,大名鼎鼎的邵大哥出面,小小的‘金家莊’怎敢呢?”
接撞她的眸光,心中怦然一跳,邵真連忙別過頭去,淡笑道:“王姑娘誇獎,‘金家莊’是看得起我罷。”
這時,王御照忽掏出一張飛錢,遞給邵真道:“邵大哥,這是上回您借我們姐弟倆的錢。”
微一怔,邵真接過飛錢看了一看,皺眉道:“王姑娘,你這是做啥?”
王御照微笑道:“上回您借了我們一萬多兩銀子,理該還您。”
邵真道:“我説過不用你們還的,不是嗎?”
王御照搖頭道:“不,我們姐弟倆接受您的幫助已是太多了,怎能再憑白要您的錢?”
邵真道:“不是憑白,我扇了你一個耳光,不記得了麼?”
俏臉兒微微一紅,王御照正想説話,史耀幹已搶着道:“哎呀,王姑娘,你喜氣啥子,錢是生不帶來,死不帶去的東西,幹嘛這麼認真?你要知道咱邵大哥他呀,就有副好德性,助人助到底,送佛送上天,王姑娘,別再這般推拉,為難了邵大哥。”
明毓秀也幫腔道:“還了錢還不了情,又何必多此一舉?”
説着,把飛錢壓入王御照的懷裏,含笑道:“王姐姐,咱今兒個是朋友了,何必斤斤計較的,小家子氣不是?”
王御照再三要還錢,邵真硬是不要,正爭執着,邵真忽心中一動,道:“這樣好了,王姑娘,假若你堅持要這樣,我也不反對,但我有個條件。”
王御照連忙説道:“邵大哥,您請説吧。”
邵真徐徐道:“扇我一個耳光。”
話落,直叫明毓秀和史耀幹傻愣住。
王御照姐弟倆更是驚慌失措。
王御照呆呆道:“邵大哥,小姐萬不敢……”
淡淡一笑,邵真道:“當初我扇你一記耳光,於今也該還我了,假若你堅持要還我錢的話。”
眼圈兒一紅,王御照泣然欲涕,哽聲道:“邵大哥,您的大恩大德,我姐弟倆今生今世,當永誌不忘!”
氣氛兒怪難受的,邵真忙不迭岔開話題道:“王姑娘,昨兒你怎會撞上‘邪神’那個老惡魔?”
眨眨眼,王御照坐正身子,款款説道:“自上次邵大哥您解救了我們姐弟倆之後,‘金家莊’從此不再來打麻煩。我們便靠您濟贈的款子,開了間綢莊,半年來,生意還算不錯,頗有盈餘,兩個月前,我已為弟弟娶了一房媳婦,成了家啦,總算報答了娘她養育我十來年的恩惠。但我一直不見邵大哥您,於心耿耿,後來我終於打聽出來,原來邵大哥是武林中鼎鼎有名的大人物,於是我也到武館去練武,以期日後在江湖能找到邵大哥,向您報援手之恩。但武館中的武功很膚淺,我學了一個多月,便覺興趣索然,故而他去,另尋名師,以求精湛武技……”
史耀幹凝視着她,岔嘴道:“於是你就找到了‘邪神’那老鬼,你拜他為師了?”
王御照微頷螓首繼道:“是的,但沒兩天,我發現他居然對我不懷好意,趁他不注意,我偷偷逃走了……”
一撇唇角,邵真揚眉道:“江山易改,本性難移,‘邪神’那老魔昔時也曾污辱了一名女弟子,於今依然如是,死有餘辜!”
明毓秀望着王御照接口道:“那老魔是否不死心,又來找你了?”
面上猶有餘悸,王御照點頭道:“自從回來之後,我一直躲藏在一間佛廟,直到前兩天,我想大概沒事了,所以才回家來,不想昨夜,幫舍弟送衣料給客户,回來之時,不巧被他撞上,以後-…-”
史耀幹微笑着接口道:“以後你就被我的馬撞倒了是嗎?”
王御照朝他含笑道:“也幸好被您史大哥的坐騎撞倒,要不然人準沒命了。”
凝睇着兩眸,史耀乾的面容是一片神采飛揚,他此刻看來沒有受過內傷的樣子,邵真和明毓秀同時發現,史耀幹不時的緊盯着王御照的臉蛋兒瞧,眸光映射出一股什麼的……
忽然,邵真和明毓秀兩人互望了一眼——
會心的笑了……
斯斯文文的微笑着,史耀幹柔聲道:“王姑娘,昨夜的那一撞,沒把你撞傷了吧?”
搖搖螓首,王御照嬌聲道:“一點疼痛而已,早沒事了。”
微微一停,轉向邵真之道:“邵大哥,聽説您現在是‘龍虎會’的會主,刻正在招兵買馬,延攬人才,可是真的?”
話落,忽又接着道:“邵大哥,我是否可以加入‘龍虎會’?”
微一怔,邵真沒來得及回話,史耀幹已搶着道:“那太好了,歡迎都來不及呢!”
轉向邵真擠眼道:“小邵,你説是麼?”
邵真沉吟着……
王御照連忙又道:“邵大哥,我雖然不懂武林詭譎,而且又沒有高強的武功,但是我相信一定能為您做點什麼事的……邵大哥,您給予了我姐弟倆這般大恩惠,我沒有什麼可以報答您的,只要我能夠盡一點點的力量,於心也足……”
文耀幹見邵真意有不願,不禁瞪了他一眼,急道:“小邵,咱現在正需要人手的時候,你怎可拒人於千里之外?”
邵真裝沒見他,沉聲道:“王姑娘,非我不願,你柔弱女人家,怎過得慣刀彩血影的江湖日子?你們姐弟倆過着太平日子,不是頂好的麼?”
臉上一片着急,史耀幹暗地裏踢了邵真一腳,邵真卻是不動聲色,不理不睬……
眼圈兒一紅,王御照哀聲楚楚道:“邵大哥,小妹今天能安然住在人世間,我們姐弟倆有今天安逸的好日子完全是您的賜予,舍弟已居家立業,我總算對得起九泉之下苦命的娘,於今是無牽無掛,唯一的事,就是我還沒有償還您的恩情,邵大哥,您要是連這一點點讓我報答的機會也沒有,我死也不瞑目……”
語尾已是顫抖不清,王御照那吹彈得破的粉腮兒,已掛上兩行淚珠……
明毓秀看得過意不去,正想説幾句話,史耀幹早又痛又憐道:“小邵啊,你又何必這般鐵石心腸,咱‘龍虎會’多了王姑娘一個人,難道就會垮了不成?”
一邊説着,一邊用腳尖兒從桌底下用力踢着邵真,邵真捉狹着,把腳挪走,史耀幹踢得急,不想卻踢到了明毓秀的玉腳上去。
哼喲一聲,明毓秀瞪了他一眼,提狹道:“小史,又不是我不答應,你盡踢我幹嗎?”
臉龐通紅,史耀幹一睹眼,見王御照正在擦淚,沒看見,這才狠狠的目瞪了明毓秀一眼!
掩嘴輕笑,明毓秀這才開腔道:“真,不看憎面也得看佛面,你要是不答應王姑娘,説不定小史他……”
見她説得露嘴,史耀幹忙不迭狠狠的再送她一腳!
不想明毓秀早有提防,雙腳一讓,史耀幹卻踢着了桌腳,一聲嘩啦,桌面上一陣搖撼,摔出了兩個碗碟……
忍着笑,邵真朝莫名其妙的王御照道:“王姑娘,你快去謝謝他吧,我要是不答應,連桌子也要給他踢翻了呢。”
好生高興,王御照立刻轉顏為笑,不過當她看到邵真和明毓秀正對着史耀幹輕笑,她不禁掉頭望去,只見史耀幹一張臉紅了脖子……
當她看他時,正好史耀幹在偷偷的望自己,但史耀幹一接王御照的眸光,立刻又轉頭,更加臉紅了,她這時候有點迷惑,不過當她再想想邵真的那番話之時,她立刻也臉紅了!
這時候,一直沉默寡言的王一-,忽也道:“姐姐,我跟你一塊兒去闖江湖好麼?”
王御照連忙搖頭道:“弟弟,你怎能去?你是已有家室之人啦,這可不是鬧着好玩的呀。”
説着,王御照朝邵真道:“邵大哥,我回去清理一下店務,打點打點馬上就來,好麼?”
邵真點點頭,還沒説話,史耀幹已搶着説道:“當然可以,王姑娘,我陪你去。”
朝史耀幹擠了下眼,邵真道:“王姑娘,你加入本會,今後就幫着史大哥掌管會務,他會讓你學習到很多經驗的
一頓,轉向史耀幹説道:“小史,銀子該是裝載好了,
你送王姑娘回去之後,不用再轉回來,你倆就直接走洛陽錢莊去,即刻把銀子押去武安,時限已迫,萬萬不能怠慢!”
明毓秀也道:“‘大悲鏢局’將保我們這趟鏢,保鏢費也已付了……”
一停扮了個鬼臉兒,小聲道:“路上,你不再寂寞了。”
史耀幹瞪了她一眼,朝邵真道:“小邵,你什麼時候去?”
邵真沉吟了一下,説道:“很難説,不過不會太久的,事情一辦完,立刻便趕去……”
話落一半,忽想起啥的來,連忙又道:“哦,對了,路過君山,別忘了去請‘七君子’他們……”
不待他説完,史耀乾笑着道:“放心,‘七君子’他們現落魄得像條喪家犬了,説不定他們一聽到我們正有搞頭,早到武安去啦!”
一頓,眨眼問道:“小邵,咱還要物色誰加盟咱‘龍虎會’?”
邵真含笑道:“不用了,‘七君子’已是夠讓人震撼的了,‘龍虎會’已不缺將,只怕兵源不足……”
史耀乾笑着打斷他的話道:“咳,算了吧,憑你‘鬼見愁’這塊硬邦邦,鐵打金鑄的招牌,我還擔心人太多了呢。”
笑笑,邵真朝王御照道:“王姑娘,咱武安見。”
王御照朝邵真和明毓秀恭謹躬身説道:“邵大哥,明姐姐,謝謝您倆提攜小妹。”
於是,史耀幹陪着王氏姐弟離去,史耀幹來到門口之時,忽又轉回來,狠狠的摻了邵真一拳,踢了明毓秀一腳,説了聲:“此仇不報非君子!”
然後才一溜煙的跑開去……
只惹得邵真和明毓秀相視大笑……
邵真和明毓秀折騰了一整天,確實也餓了,方才只顧説話,桌上的酒餚也都涼啦,便另外叫了一大盅羊肉,兩人邊吃邊談……
明毓秀暢快非常似的,她道:“總算,這回死要錢讓咱捉弄了回來。”
“可不是啊,史耀幹那小子老愛捉弄咱倆,這回可算是報了一箭之仇哪。”
邊説着,邊吞進了一塊羊肉,邵真噴了聲,接着又道:“想不到這種登徒子,也有對女人一見鍾情的一天。”
明毓秀凝眼道:“愛情這東西是很奇妙的啊,你不是這樣説過嗎?”
一頓,轉嘴問道:“真,你以為王御照會喜歡史耀幹麼?”
點點頭,邵真微笑道:“會的,小史雖是個半吊子,但儀表堂堂,且一張妙嘴生花,異趣生花,必能夠討得伊人芳心的。”
微一沉吟,明毓秀道:“只怕王御照這多情種,只鍾情你來,不領小史的情呢……真,如何,我説得沒錯吧,王御照她可真愛着你呢。”
翻翻眼,邵真懶懶道:“她這只是盲目不夠成熟的感情罷了,主要的是感恩的心理在作祟。這種脆弱的感情很容易轉變的,至少,還沒到你我三年來的感情那種程度,是不?”
稍稍一頓,接着道:“時日稍久,她便會知道她的感情是膚淺,而且錯誤的,我故意遲遲不答應讓她加入我們‘龍虎會’,她便會知道我一點兒也不重視她,逞論其他的感情了。”
明毓秀轉了下眸子,嫣然一笑,道:“我正奇怪你為什麼拒絕她入會呢,原來你還有一番作用呢。”
笑笑,邵真道:“像她這種十七八歲的年齡,正當情竇初開,夢漾憧憬的時候,感情容易激動和奔放,我雖給她潑了盆冷水,或許她會傷心一陣子,但和小史旦夕相處一段日子後,她就會重墜情網……”
明毓秀點頭道:“是的,感情是時間培養出來的,不是嗎?”
開朗的笑了聲,邵真道:“但願小史對他這個伴能始終如一”
明毓秀抿嘴笑道:“會的,你沒看到那痴痴迷迷的樣子麼?”
兩人正開心暢談,説得緊之時,忽見一人走來。
仰目一瞧,邵真和明毓秀着實的愣了一會,來人不是誰,正是邵真的硬對頭——
“黑鷹”也!
“黑鷹”仍是那副老樣子:長髮技散,黑衣勁裝,背後揹着一支尺來長的利斧,一副兒帥勁。
他笑眯眯的,竟不請自坐,睨着邵真,古怪的説道:“老朋支啊,久見了。”
一見他,心頭很不是滋味,邵真淡漠一笑,哼聲道:“原來是閣下,天下恁地窄啊,咱又碰頭了。”
轉首朝明毓秀笑笑,“黑鷹”自個兒斟了杯酒,一仰而盡,道:“明姑娘,恭喜你了啦。”
俏臉兒微微一紅,明毓秀感激的笑了笑,説道:“‘黑鷹’兄,多謝上回您鼎力相助。”
淡淡一笑,“黑鷹”夾了塊羊筋送進嘴裏,溜了邵真一眼,道:“小事,小事,何勞言謝?只是,恐怕有人並不領我這個情哩1”
當邵真和明毓秀鬧翻之後,“黑鷹”曾協力幫助明毓秀尋找邵真。
好不容易“黑鷹”在“龍虎會”裏找到了邵真,當時邵真正欲殺“女煞星”刁豔紅,“黑鷹”誤以為邵真在向她加誤會,一剎時神昏志亂,於暴風雨中墜落深崖,幸賴侯愛鳳及時救走……
這已是往事矣,然邵真一見“黑鷹”,不期然的只覺往事歷歷,耀眼如昨……
這使邵真感到為難,“黑鷹”一直幫明毓秀尋找自己的下落,自是一番好心善意,於理自當感激銘謝,然也由於“黑鷹”使得自己墜落深淵,以致於失去記憶和兩眼瞎盲,歷盡無限辛酸和苦楚,差點沒送了命——
這,邵真深論起來,“黑鷹”充其量只是功過相抵的。
儘管,邵真一直憎惡“黑鷹”,但此時此地也着實不好翻臉,捺着性子,邵真冷漠道:“‘黑鷹’,別來可好?”
哈哈一笑,“黑鷹”灑脱道:“我‘黑鷹’乃天生的薄祿命,不説也罷。倒是閣下你可真大有搞頭了哪,幾月不見,於今已是一會之主,江湖上的鼎沸人物了!可真令我
嘿鷹’好生羨妒啊。”
皮笑肉不笑,邵真冷哼道:“‘黑鷹’,你今番來,有事?”
一連噴噴幾聲,“黑鷹”道:“嗅,我的大會主,別這樣,我‘黑鷹’有天大的事也不敢勞駕您尊駕,老朋友相見,不也該敍敍麼?”
皺了皺眉,邵真説道:“如何個敍法?”
一旁的明毓秀,素知邵真和“黑鷹”一向不很和睦,見他倆一番冷言熱嘲相向,芳心兒真有點急,儘管邵真是自己的心上人,但“黑鷹”曾經古道熱腸的幫助過自己,好歹也算是個朋友了,總不成讓他們擺着放僵,連忙插嘴道:“‘黑鷹’兄,有道是不打不相識,以前之事,莫不成你仍耿耿於心?”
以前之事?是的,以前邵真曾與“黑鷹”在一個大霧的夜晚,不期相撞,而致火併一場,結果未分勝負,幸好明毓秀及時趕到,權充和事佬,一場紛爭總算平息。
但之後邵真和“黑鷹”兩人曾碰頭多次,每每心存不服,常有再較高低的意念,但每次總又是不了了之……
“黑鷹”是個心高氣做的年青輩高手,他不服邵真的名頭來得比他響亮,而邵真雖無逞強爭技的雄心,但他也説不出為什麼,對“黑鷹”沒有好感,甚至感到憎惡。
是以,他們每次碰頭,總是搞得十分不愉快。
嗯,瞧這樣子,這次,可能也不能例外。
“黑鷹”聽明毓秀這麼一説,似乎有點不好意思,但他立即瀟灑一笑,説道:“明姑娘,旁的好説,在下和邵公子,沒冤沒仇,印證武功,也算是切磋武技,又有何妨?”
明毓秀搖頭道:“刀槍無情,拳頭無眼,萬一有了個差池,可不是鬧着玩的,‘黑鷹’兄,你我算是一場朋友了,難道説你不能賞我個臉,大家盡釋前嫌,握手言歡,交個朋友,不也挺愜意麼?”
説着,向邵真道:“真,人家‘黑鷹’兄也曾幫過我的忙,在你失落的期間,‘黑鷹’兄更是不遺餘力的找尋你的下落,你怎連一聲謝也不説?”
心中着實不願意,但邵真終還是勉強展露笑容,伸手道:“‘黑鷹’兄,在下向您致謝意。”
微一怔,“黑鷹”似乎料不到邵真會有此轉變,嗯,也可以説是讓步,朗笑一聲,也伸出手握住了邵真的手,一面説道:“‘鬼見愁’,你別生氣。
話聲中,他已暗地裏加強手勁!”
猛吃一驚,邵真連忙運起丹田之氣,一股深沉的內功已推送出去,也含笑自若道:“你也別客氣……”
睹狀,大驚,明毓秀想攔駕已是太慢了點,莫可奈何的説了聲:“瞧你倆,真是何苦來哉?”
只見兩隻手掌緊緊的握合在一起,顯然的,邵真和“黑鷹”已是硬對硬——
拼上內功了!
起初,兩人皆神色自若,彼此乃能眼瞄嘴嗤,但過了片刻,他們開始沉肅了。
兩張俊秀的臉,慢慢泛紅,寬敞的額角上也沁出微許的汗水……
明毓秀坐在一旁不聲不響的吃她的羊肉,當她填飽了肚子,放下筷着之時,發現兩人已是面如關公,滿頭大汗,氣喘連天……
索性兩手支着下頤,明毓秀權充見證人,一旁觀戰,等待勝負的分曉……
這時,夜幕已掩,正是酒樓生意鼎盛的時候,人影嘈擠,哄聲架天,卻無人發現邵真和“黑鷹”無聲無息的“決鬥”……
從開始到現在,半個時辰已快要過去了……
只見兩人依然僵持着,兩隻緊握的手掌已顫抖。
兩人通紅的臉色幾要轉紫,汗水濕透了胸前的衣襟!
“裏鷹”——
閉着眼,咬着牙……
邵真——
皺眉,抿嘴……
看看也差不多了,明毓秀見再搞下去,真得弄出人命來,連忙兩手一探,凝足功力,硬是把兩人給分了開來!
嗯哼了一聲,“黑鷹”無力的趴伏在桌子上……
哦了一聲,邵真軟綿綿的,仰靠牆上……
望着兩人的面色又變成了疲憊的白色,明毓秀椰榆道:要是你們兩人在沒人的地方比鬥,準是雙雙歸天,一個也活不成!現在好了吧,可過癮沒有,一個半斤一個八兩,以後誰也別再逞雄了!”
喘息着,“黑鷹”經過一陣子的調息,似乎好多了,他疲憊的拭拭汗水,無力道:“好個半斤八兩啊……”
明毓秀倒了杯酒給他,轉看着邵真仍未有動靜,俯前觀看,只見得邵真雙眉緊鎖,鋼牙猛咬,臉色白得嚇人!
不禁大吃一驚,駭聲驚問道:“真,你沒怎樣吧”
“黑鷹”詫異道:“嗅,他是怎麼了?明明是平手啊!”
話聲一落,邵真忽哇的一聲,吐出了一口鮮血,倒在桌上!
花容失色,明毓秀連忙攬起他,只見邵真已是不省人事矣!
撐起疲憊的身子,“黑鷹”滿臉訝異,當他看到邵真“印堂”上烏黑之色時,他吃驚道:“明姑娘,邵公子可是曾受了內傷?”
猛然想起,明毓秀駭然道:“啊!我竟然忘記今天他和‘九指血煞’過招的時候,曾捱了他一拳,受了點內傷!”
臉色大變,“黑鷹”叫道:“你真該死!受了內傷的人怎能和人比量內功呢?你怎不早説啊?”
嚇得六神無主,明毓秀急得幾乎哭了出來!
她胡亂的拭去唇角的血漬,抱着邵真就想走……
“黑鷹”詫道:“明姑娘,你要帶他到哪兒去?”
明毓秀含淚道:“我必立刻帶他回家,他母親,是醫術聖手‘回春仙子’。”
不等她説完,“黑鷹”急急道:“離這多遠?”
明毓秀應道:“離這十幾里路的廣龍山上。”
“黑鷹”此刻看來已有些沉不住氣,他慌忙道:“沒用的,等你到那兒,可能已沒救了,明姑娘,你也是學過武的人,難道不知道受了內傷的人,最忌與人比試內功?現在邵公子顯然是運功過度,已加劇內傷的惡發,如不在半個時辰內予以施救,非死即殘,頂多活不了三年……”
“黑鷹”話沒完,一向剛毅、沉着、冷靜的明毓秀忽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她這一哭,立刻引起了整個樓下食客們的騷動,紛紛圍攏前來!
“黑鷹”正驚愣着,明毓秀忽然號着猛力踢來一腳,口中嘶叫道:“‘黑鷹’!都是你乾的好事!姑奶奶與你拼了!”
“黑鷹”想不到明毓秀會突然出招攻擊自己,事實上,縱然他料得到,此刻他已是精疲力盡,如何閃過明毓秀這般一等一的高手?但聞“黑鷹”哎一聲,整個人翻跌了出去!——
差點沒閉過氣去!
幸好明毓秀是在急忙中踢出這一腳,踢偏了些,要不然“黑鷹”不死大概也只有半條命了!
急急的爬起來,“黑鷹“大聲道:“明姑娘,你殺死我也沒用,咱快設法解救邵公子才是!”
這麼一説,明毓秀才冷靜下來。
但當她一見懷中昏死過去的邵真,面色慘白,氣息微弱,馬上又慌亂起來了……
正是事不關己,關己則亂,明毓秀業已六神無主,手足失措,顫聲道:“‘黑鷹’兄,咱如何救他?”
忍着痛,“黑鷹”一跛一跛的走前來,他喘氣道:“事到如今,咱只好先去找大夫,看看能不能開個藥方,暫且遏住內傷的蔓延,再做打算……”
這時候,圍前來觀看的人愈來愈多,忽然從人羣中擠出一人,朝明毓秀問道:“小毓,邵公子怎麼了?”
一抬淚眼,明毓秀驚喜道:“啊,小玲,你來得正好!”
“黑鷹”看清來人,頗為驚異道:“花兄,是你?”
但見來人正是“百豔幫”主胖伊玲,她此刻依然喬裝書生,當她問清了事由之後,俊秀的臉上也是一陣沉凝……
胖伊玲凝眸道:“小毓,事情已到這種地步,務必冷靜,急了反而壞事,我這兒有些兒藥,不知道管不管用……”
環眼一看,滿屋裏的人,胖伊玲道:“小毓,你可訂有房間?”
明毓秀忍着籟籟而流的淚水,點了點頭……
胖伊玲連忙道:“那咱快上去,總不能呆在這兒呀。”
如夢初醒似的哦了一聲,扶着邵真,明毓秀這才領着胖伊玲和“黑鷹”上樓上房間去。
房裏,胖伊玲細細打量了一下邵真,面色凝重道:“小毓,邵公子是怎麼受了內傷的?”
明毓秀此時似乎冷靜了,但那嬌好的臉旦兒,依然漾溢着焦急和傷心,而且仍沾着淚痕,那副模樣兒,叫邵真見着的話,準要柔腸寸斷一番!
擦擦淚痕,明毓秀道:“他是捱了‘九指血煞’一拳的,在左胸上。”
面色一變,胖伊玲驚道:“‘九指血煞’?小毓,你是説,在西疆住了十幾年的‘九指血煞’?”
是她神色不對,明毓秀跟着緊張起來,她捏緊了下拳心道:“是的,小玲,在江湖上也只有那麼一個‘九指血煞’,難道還有第三個不成?”
心中一沉,胖伊玲低呼道:“快!小毓,你解開他的衣服,把他的左胸讓我看看!”
猛一愣,明毓秀瞠目道:“解開他的衣服?”
見她猶豫,胖伊玲輕叱道:“小毓,現在是什麼時候了?你還在顧那門子的男女之嫌?”
説着,一挽袍袖,便要親自解開邵真的衣袍,但一旁的“黑鷹”已眼明手快的上前去,迅速的解開邵真的衣鈕,坦露出邵真堅硬的胸膛來!
當他們三人一見邵真左胸上一塊巴掌大的烏青色,赫然映目之時,本能的都呆住了!
明毓秀更是嚇得面無人色,她勉強的鎮定自己,抖着語音道:“小玲,你可識得這是啥拳?”
表情沉凝而肅穆,胖伊玲緩緩的説道:“這正是西疆有名的邪拳,叫做‘大魔拳”
‘大魔拳’?這不是卅年前西疆‘大魔祖師’的絕招麼?但‘大魔祖師’早已身死人亡,‘大魔拳’也跟着絕傳,‘九指血煞’那廝如何學得?”
胖伊玲道:“絕傳未必,要不然‘九指血煞’不可能在西疆學會了這種邪拳,不是嗎?”
一頓凝聲接道:“‘大魔拳’是一種陰毒的邪拳,通常都擊在人身卅六大穴上,尤其專挑死穴下手,中擊者當場死亡……”
明毓秀失聲道:“但他卻一直沒事,要不是和‘黑鷹”兄比試內功,他還是完好無羔的哩!”
胖伊玲垂眼道:“邵公子並非被擊中死穴,所以沒當時死亡,他被擊中的是左‘鷹窗穴’!通常被擊中‘鷹窗穴’,必當場昏迷,不出十二日必死,假若不迅即延醫服藥的話……”
一顆芳心兒已是搖搖欲墜,明毓秀睜眼道:“但小玲,他並沒有昏迷,他當時只覺得疼痛而已,我讓他吃了兩劑傷藥,一點也沒事啊?”
胖伊玲沉聲道:“這便是‘大魔拳’邪怪的地方了。他擊在死穴除外的穴道上,通常只是痛一陣,然後便恢復如常,使受傷者以為一點輕傷,過兩天便好,便不加以注意,而且外表上看不出有任何異樣。但一旦超過一個月以後,受傷的部位便會呈現出烏黑的瘀血……”
芳心寸斷,明毓秀已是眼淚汪汪,哽聲道:“可是,他中了‘九指血煞’的‘大魔拳’還不到一天,怎已呈現出烏黑的瘀血?”
輕嘆一聲,胖伊玲道:“那是因為過度的運功,致使受傷的部位加劇轉惡。”
努力的定下神來,明毓秀顫聲道:“小,小玲,可有辦法挽救?”
臉上一陣黯然之色,胖伊玲緩緩低下頭。
一陣絕望猛然撞擊着她,明毓秀只覺一剎時天昏地暗,腳底一虛昏癱於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