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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章

    出乎意外的驚奇眨眨眼,“毒心郎中”詫訝道:“是你們自己悟創出來的?”

    點點頭,明毓秀道:“江湖一點訣,其實説穿了,一點也不值錢,那兩張‘無名八’我們做了記號……”

    “毒心郎中”失驚道:“做了記號?我一直在注意牌子哪,怎都看不出來?”

    明毓秀笑道:“我們做的記號,不是用你教我們把藥水塗上去的記號,當然邰大哥瞧不出來,我們是用上乘內功在那兩張牌上印指紋的,那當然是很精細的,但邰大哥你若是注意看的話,也許不難看出。可是通常道上的人大都在‘天牌’做手腳,邰大哥,你普通也在那些牌上着手,對不?所以我們一反‘常態’,卻在不受人注意的‘無名八’牌上搞鬼,而且我們做記號的方法,相當特殊,幾乎是令人不相信的,因為牌九的硬度非常高,就算一般有深沉的人想在牌上做記號,但能談笑自若,不露痕跡的搞出來,那是不容易的。就拿你邰大哥來説吧,你若想用內功在牌上印出指紋,可能你咬着牙,用了三天三夜的力氣,大概也弄不出一點名堂來,你説是不?”

    驚異的睜着眼,“毒心郎中”低低道:“可不是,別説是我,就是一般高手,也無法在那比鋼片還硬的牌上用內功做記號,這等功夫,我再怎麼想也想不出來啊!更絕的是,我一直在注意天地大牌,那會去注意無名八呢?就算人注意了,那精細的指紋,我這老花眼,又怎能一眼看出來呢?”

    淡淡一笑,明毓秀道:“其實最重要的,還是你的心理因素在搞鬼,否則還是騙不過你的。因我和小真一開頭便輸得慘兮兮,使你放鬆了注意力,而且你一直認為我們是你教出來的,所變的花樣,決逃不過你的眼睛,你心中一定認為我們不敢大搞鬼的,所以你的注意力無形中又鬆了下來,對不?”

    點點頭,“毒心郎中”道:“是啊,我一直認為你倆就算有齊天大聖的七十二變,也跳不出我這如來佛的掌心哪!”

    一頓,眨了眨眼皮兒,又道:“小毓,你雖然在牌上做了記號,但還得換骰子,否則,你無法先摸牌的點數,對不?難道説,你連掉換骰子我也不知道麼?”

    微一搖頭,明毓秀道:“邰大哥,你又錯了,在你和‘金銀幫”主的面前,我和小真再大的本領,也不敢貿然的去換骰子啊!”

    “毒心郎中”詫異道:“你不換骨子,你如何打出你自己所有的點數呢?”

    明毓秀道:“其實也是一句話,説穿了不值錢。我只不過在三顆骰子上暗捏去了小角,我已經練了相當久,這種缺骰子,十次準有九以上,打出來的點數是由莊家先摸牌……”

    “毒心郎中”吃驚道:“我沒發現骰子缺角啊……嗅,我明白了,小毓,你是在我們把賭注全下的時候,也就是你做莊的最後一檔牌,才把骰了捏去一角,對不?”

    明毓秀笑道:“邰大哥,你説對了,就是那最後一次,我那對無名八早就弄好,一直等待機會使你們全下,然後我再推出那兩張無名八在最上面,也就是那個時候,我才使出缺角骰子來,一把吃下你們所有的賭注!”

    恍然大悟,“毒心郎中”跌足道:“怪不得你敢誇下海口,以一賠二,原來埋伏着那兩張王牌哪!當我和‘金銀幫’主輸光了之後,牌局也就完啦,誰也不會去注意那骰子……”

    抿嘴輕笑,明毓秀説道:“那時你們已輸得昏昏忽忽的啦,當然不會去注意它了。”

    微微一嘆,“毒心郎中”眯了下眼,無限感慨的道:“我輸得心服口服,枉我賭了一輩子,以為唯我獨尊,到現在才知道:“推一山比一山高,一海比一海深呀!真是長江後浪推前浪,一代新人換舊人,我老了,不中用啦,現在的天下是屬於你們年輕人的,誰説不是?”

    搖搖頭,一陣苦笑,“毒心郎中”不自覺的又道:“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明毓秀微笑着,輕盈的截斷他的話,説道:“邰大哥,你不認為是名師出高徒麼?”

    一愣,“毒心郎中”翻了下眼,哺哺道:“名師高徒?”

    忽哦一聲,大笑道:“是啊,這不就是青出於藍,冰寒於水嗎?”

    説畢,一陣宏聲朗笑……

    明毓秀也咧唇輕笑……

    明毓秀與“毒心郎中”分手之後,便朝“萬人冢”奔去。

    快到南門的時候,迎而卻見“十二太妹”簇擁着“黃薔薇”何月霜前來……

    柯月霜似乎老遠便見到明毓秀,只見她人未到,便在馬上朝明毓秀揮手招呼…

    “明姐姐!”

    明毓秀大喜過望,連忙奔身前去,嬌呼道:“柯妹妹,你怎麼來洛陽了?”

    柯月霜先躍下馬鞍,握住明毓秀的手,好不高興的道:“明姐姐,我們剛進城來,正想到‘金銀幫’去找你呢。”

    明毓秀道:“你不是去‘落雁江’抓‘海煞星’的麼……”

    話落一半,明毓秀忽地喚了一聲,眼角瞥見“十二大妹”裏卻有個大男人,正是“海煞星”!

    只見“海煞星”騎在馬上,低着頭,而且“夾”在“十二太妹”那“粉堆”裏,是以明毓秀並不能一眼就看出來。

    柯月霜噘了下小嘴兒,睨着“海煞星”道:“喏,‘海煞星’那廝抓來啦,他的老巢‘落雁江’和他一夥狐羣狗黨,都叫我夷平了。”

    這時候,由於她們十幾個帶刀背劍的嬌嬌女兒家,擠在街心招透過市,很是耀人眼,引起路人好奇的注視,明毓秀遂道:“咱在這兒,太惹人耳目了,找個地方講話吧。”

    柯月霜道:“明姐姐,你現在沒事吧?我們到‘龍虎鏢局’‘龍形劍’林老前輩家中如何?”

    明毓秀道:“不,邵公子現正在‘萬人冢’與仇人決鬥,我必須去看看!”

    柯月霜詫道:“邵公子與人決鬥了那我也趕去看看,一定很精彩。”

    轉身跨上馬鞍,明毓秀也跟着躍上去,於是她們一夥人,浩浩蕩蕩的又出城去……

    走了三四里路,很快的便到了“萬人冢”。

    “萬人冢”是個墳場,放眼望去墳堆林立,既荒涼又陰森。

    這堆墳麼好高好大,明毓秀等人只得把馬放在山腳下,當把馬拴好,正想邁步之時,忽見邵真正朝這兒走來!

    “真!”

    喜出望外,明毓秀揚手叫了一聲,柳腰兒一旋,人已急撲出去……

    可是當她到邵真跟前之時,她猛然呆住了!

    只見邵真渾身浴血,面色死白,手中拿着一顆血淋淋的頭顱,他顯得疲乏至極,以致於他的氣息濁重而促急,胸前如波般的一起一伏,連他的步履也踉蹌的,身形搖搖欲墜……

    花容失色,明毓秀駭叫一聲:“真!你沒怎樣吧?”

    叫聲中,已趕緊攙扶住他,邵真忽像虛脱般的癱瘓在她懷裏,他掙扎着起來,但明毓秀緊緊摟住他,芳心欲碎道:“真,你躺着別動……”

    抱着他在一座墳堆上坐下,明毓秀探手入懷想找絹帕,但已為“毒心郎中”扎傷了,乾脆解下頭上的絲巾,為邵真拭去臉上的血污,並迅快的查視了他周身,發現並無傷口,這才稍定下了心。

    這當中,柯月霜,和“十二太妹”已奔上來,柯月霜一見,大吃~驚,低呼道:“邵公子受傷啦!”

    睜開眼,邵真似乎覺得好受了些,他喘喘氣,疲倦道:“受傷倒沒有,只是捱了那傢伙一掌。”

    明毓秀急急問道:“在哪兒?感覺怎樣?”

    摸摸左胸口,邵真道:“在這。痛説不上怎麼樣,只覺得怪不舒服的就是,放心,沒啥的,吃幾帖藥,睡他一兩天,準沒事的。’”

    透了一口氣,明毓秀放心道:“真嚇壞我了!我只不過耽擱了一下而已,你怎麼這麼快便解決了那傢伙呢?我還以為你倆至少要過兩三百招才能分出勝負呢。”

    邵真躺了一下,似乎覺得好多了,便坐起來,他摸着左胸口,輕輕揉着,笑道:“笑話,他算老幾,竟想在我手裏過百招啊?告訴你丫頭,也不過僅僅是卅招吧,少爺便叫他一命歸天了!”

    明毓秀嬌笑道:“不吝臊,捱了人一拳,還神氣呢。”

    齜齜牙,邵真哼道:“別給我漏氣,偶而滑跤,總是難免的啊。”

    柯月霜望着他嬌笑道:“好可惜啊,來遲了一步,否則我可以看到鼎鼎大名的‘鬼見愁’捱揍哪。”

    佯瞪了她一眼,明毓秀已拿出兩粒藥丸,邵真接過來望了望,苦笑着自我椰榆道:“真糟糕,想不到我竟一天一夜裏,連吃了兩次傷藥,窩囊啊!”

    明毓秀催道:“快吃吧,小命保得住算是不錯了。”

    邵真哼道:“瞧你,不僅是烏鴉嘴,簡直是烏鴉頭了。”

    説着,一仰脖子,把藥丸吞了進去,翻翻眼,邵真這才想起,連忙道:“呀呀對了,柯大姑娘啊,您怎麼也來了?”

    話落,眼前一瞟,忽見“海煞星”也在這,詫訝道:“哎喲,原來朋友您也在這兒,失敬了哪。”

    低着頭,海煞星,吭也不吭……

    邵真轉向何月霜道:“柯姑娘,你手腳還蠻管用,如何,是不是他劫的鏢車?”

    柯月霜乾脆也在墳堆上坐下來,當然,身後的十二太妹”也跟着坐下,柯月霜説道:“他否認,不過我還沒到‘龍虎鏢局’去見段鏢頭,待他鑑定那翡翠,便知道是不是了。”

    邵真詫道:“你沒去‘龍虎鏢局’?”

    明毓秀接口道:“她們剛一進城,便碰到了我,急急趕來看你的龍虎鬥,連‘龍虎鏢局’的門牌都還沒看到呢。”

    何月霜眨眸道:“可不是,我聽‘大太妹’説,‘六魔煞’叫你整得像只兔子似的,所以我也想來看看你的威風。”

    聳了下肩,邵真笑道:”想不到卻叫你見了我狼狽樣,倒黴啊。”

    抿嘴忍笑,柯月霜轉眸向地下那顆血淋淋、兩眼兀睜的腦袋望了一下,起了一陣疙瘩,趕忙掉頭道:“這可憐的傢伙是誰啊?”

    明毓秀將絲巾把他包起來,口中説道:“‘九指血煞’。”

    吃了一驚,柯月霜脱口説道:“是‘九指血煞’?”

    用力扯緊結口,明毓秀道:“是呀,有什麼不對?”

    何月霜眨着眼道:“我聽‘酒痴’説過‘九指血煞’在甘年以前是江湖上的風雲人物,武功厲害非常,不過此人嗜錢如命,專門充當‘殺手’,這等老輩高手,邵公子竟然有這個能耐殺了他,了不起!”

    拱拱手,邵真笑道:“柯姑娘誇獎,不敢不當,不敢不當。”

    一臉正經,柯月霜道::“邵公子,我是真心話,人説‘鬼見愁’有三頭六臂於今我完全相信了!”

    齜齜牙,邵真道:“三頭六臂?那豈不把我説成了妖怪嗎?”

    話落,眾人一陣嬌笑……

    凝視着他,明毓秀關注道:“真,現在感覺怎樣?”

    提了一口真氣緩緩吐出,邵真微笑道:“好多了。”

    歡欣的笑了笑,明毓秀柔聲道:“那咱走吧,還有很多的事情趕着要辦哩。”

    於是人們離開“萬人冢”,邵真和“海煞星”同乘一騎,明毓秀和柯月霜共坐一馬,浩浩蕩蕩的進城去……

    入了城,邵真和明毓秀雙雙下馬,明毓秀朝柯月霜道:“柯妹妹,待我事情處理完畢之後,我會到‘龍虎縹局’去看你。”

    柯月霜點頭道:“好的,明姐姐邵公子,咱回頭見。”

    説畢,振繮而去……

    目送她們運去之後,明毓秀道:“真,咱是先回酒樓去看死要錢,還是先把錢送還小苑姑娘?”

    微一沉吟,邵真道:“我看這樣好了,咱分頭辦事比較快,你先回酒樓去看望一下小史,然後僱兩輪馬車,到‘洛陽錢莊’,把銀子裝載好,準備運送到武安去。我即刻送錢給小苑,你説好不?”

    甜甜一笑,明毓秀道:“好的,快去快回。”

    於是,邵真和明毓秀分頭各辦各的事去……

    到了“舒心樓”邵真朝一名夥計道:“我要找小苑姑娘。”

    那名夥計堆笑道:“公子爺,很是對不起,小苑姑娘今天身體不大舒服,請公子爺改天再來捧場好麼?”

    邵真微微一怔,正想説話,忽見昨天接待他的夥計迎上來,含笑道:“公子,您就是昨兒來的那位邵公子是麼?”

    邵真點頭道:“是的,我就是。”

    夥計連忙道:“請您跟我來c”

    點點頭,邵真跟着他上樓梯,繞到後院,夥計在迴廊停下,伸手指道:“邵公子,左邊第三間,使是小苑姑娘的閨房。”

    從袍中抓了一把散銀給他,夥計堆笑稱謝而去。

    邵真緩緩走到上苑姑娘房門口,舉起手來正想敲門,忽

    聽房裏隱隱傳來琴聲,好生熟悉——

    “五里一反顧,六里一徘徊、吾欲銜汝去,口噤不能開……”

    當邵真聽到這兩段歌詞之時,他立刻知道那就是他平素最喜歡聽的《孔雀東南飛》。

    凝神,屏氣,邵真竟也着了魔似的附在門扉上傾聽,那哀怨,憂鬱,悲愁,聽來使人迴腸蕩氣,愁腸百結的婉轉戚悽歌聲,邵真入神得痴迷……

    忽然,那珍貴的男人眼淚,竟然儒濕了他的眼眸!

    噢,邵真哭了?是的!

    他哭了!

    他制止不住的哭了!

    他轉過身子,掩首伏在欄杆上,他只覺得他此刻忽地變得非常軟弱,軟弱的可憐!

    北風吹乾了他的淚水,他仰首吸口氣,想提提神,定定心,但寒風灌進他的脖子裏時,他卻打了個冷顫!

    他的心依然抖顫着,搖盪着……

    《孔雀東南飛》,是一首民間很流行的通俗詩歌的歌名,它的原本真正意思,雖是説一對孔雀不能相攜行,但後來卻被引用成“焦仲卿夫婦”雙雙殉情自殺故事的開頭。

    邵真所以喜愛這首詩歌,當然是因為被故事所感動,可是最主要的還是因為他也有相同的處境——

    他愛明毓秀,但由於他母親的緣故,他卻不敢大膽的去愛!

    所以,他不知不覺的愛上這首歌,每每苦悶之時,常常獨自吟唱,尤其每到小苑!”娘這兒來,他更要她彈唱這首歌,藉以抒情懷傷……

    ,現在,他聽到小苑姑娘獨自唱這首歌,他卻有了不同的感受——

    不是拿自己對明毓秀的感受,而是自己對小苑的感受

    他發現自己很殘酷,把小苑造成了另一隻“孔雀”!

    她不僅得不到自己的愛,反而為了自己,而犧牲青春,即將下嫁給行將就木的老頭子為妾!

    那是殘酷的,非常殘酷的!

    他往佛看到了小苑幽怨哀傷的仰望着蒼天,但她那樣温馴的人,是不會向蒼天抗議的,她只是無語問蒼天……

    不!

    那是不公平的!

    非常不公平的!

    咬咬牙,邵真平靜自己的情緒之後,擦擦眼角,理理衣襟,轉身輕叩門扉。

    琴聲倏然停止,隔了一會,硃紅色的門扉才緩緩開啓

    當小苑看清邵真之時,顯然她又驚又喜,一面閃身讓邵真進來,一面道:“小邵,你這麼快就來了?是否事情都辦完了?”

    邵真含笑道:“事情辦得差不多了,小苑,累你久等了吧?”

    用袖子撣撣梳妝枱旁的圓椅,小苑道:“不,我以為你最快要到晚上才來呢,你通常是晚上來的,不是麼?”

    一頓,小苑把圓椅搬前來,接道:“小邵,你坐着,我沏壺茶……你最喜歡的‘紅蜜茶’,我可沒記錯吧?”

    一股温暖立刻包圍住他,邵真這時候才發現,每次自己來的時候,小苑都細膩温情的迎逢自己的喜好,他也這時候才發現,小苑將來必定是個温柔而又體貼的好妻子

    似乎是過度興奮,使小苑看起來有點手忙腳亂的樣子,她剝了兩個“雪桔”,另外在茶几上還擺了一碟花生,然後蹲在火盆邊煮茶。

    一邊倒去茶梗,小苑一邊道:“小邵,房裏又小又亂,你別見怪。”

    溜目瀏覽了一下房間,邵真認識小苑已有三年之久了,這是第一次到她的閨房來。

    他發現房子確實是稍嫌小了點,但可決不亂。

    只見房裏的佈置極端美雅,收拾得有條不紊,七絃琴,線裝書,梳妝枱,桌椅,茶几-…-

    等等,都擺放的井井有序,恰到好處,即連牀上的被褥也摺疊得端端正正!

    這使人感到清新而有美感,彌補了房間窄狹的缺憾!

    這也使人懷疑住在這兒的女主人,竟會是在風塵中打滾的女人,不是麼,這房裏,根本聞不出一絲兒的“風塵味道”,簡直就像大家閨秀,或小家碧玉的香閨哩!

    邵真看着房間裏的美雅,連小苑的話也忘記回了。

    小苑驚訝的問道:“小邵,你怎麼了?”

    邵真方如夢初醒的道:“小苑,由你房間裏的清靜,就可看出你非一般之風塵女!這無怪小毓只聽我提起你就對你推崇倍加!”

    低垂着臉兒,小苑細聲道:“謝謝小毓姐姐看得起我

    陡然握住她的柔荑,邵真灼灼的凝視着她,沉聲道:“小苑,你不該説這種話,你把你自己看成了什麼?”

    避開他的眼光,小苑抽回手,怯怯道:“小邵,茶沏好了。”

    坐回椅上,邵真接過“紅蜜茶”,可是他卻喝不下去,他長長吸了口氣,鎮定了一下自己的情緒之後,凝視着小苑,正想開口,突然發現她眼圈兒有些紅腫,詫異道:“小苑,你剛才哭過了?”

    一驚,小苑連忙別過頭去,用袖子擦了擦眼角,強作笑容道:“方才閒得無聊,便獨自彈唱《孔雀東南飛》那首曲子,也許是我唱得太好了吧,我自己掉眼淚為我自己捧場,小邵,你別笑我。”

    抖動了下喉結,邵真只覺得心靈隱隱作痛,他忍不住喊道——

    小苑啊,愁容強作歡顏笑,一點情無處訴,你熬得這般苦,為誰?為誰?苦澀的閉閉眼,邵真沙聲道:“小苑,你真的要嫁禹子明?”

    笑了笑,笑得那般無奈,小苑低聲道:“為什麼不?禹老頭今天有要事和人接頭,不過今天他已派人來,向鴇母還清了欠款,我準備最慢明天就回宋家村,等待禹老頭接我過門去。”

    一頓,幽怨的抬眼接道:“小邵,你會祝福我麼?”

    撇撇嘴,邵真生硬的道:“你知道,我不會的。”

    哈哈笑了兩聲,小苑道:“你應該為我高興,我小苑將是洛陽第一富婆……”

    忽地,小苑站起來放聲縱笑,笑得花枝亂抖,口中哺哺道:“哈哈哈哈!第一富婆,我有錢了!小邵,那三百萬兩銀子不用還我了,我有的是錢,不是麼?錢,錢!哈哈……”

    “啪!”一個清脆的耳光聲。

    捂着熱呼呼的臉頰,小苑猛然醒過來似的,杏眼圓睜,小嘴微張,她瞠視着邵真,良久,良久,才低聲道:“小邵,你打我……’”

    瞪視着她,邵真冷冷道:“是的,我打你。”

    滿臉驚異,小苑哺哺地説道:“為什麼?”

    緩緩的透了口氣,邵真答非所問的道:“小苑,禹子明幫你還鴇母的欠款是多少?”

    驚奇,加上疑惑,小苑低聲道:“七萬八千兩銀子。”

    掏出羊皮袋囊,邵真抽出一張錢,接着又抽出三張來:一張是禹子明的那張三百萬銀票,一張是四萬,一張是三萬,一張是一萬。

    邵真把四張飛錢摺好,遞給小苑,道:“這兒是三百零八萬兩銀,多出的兩千算是利息。”

    怔怔的發了下果,小苑道:“我説過不用還我……”

    邵真冷冷打斷她的話,道:“不是還你,是還禹子明。”

    愣住了,小苑迷惑的望着邵真,不解道:“還他?”

    用力一點頭,邵真道:“是的,錢還他,你就不用嫁他了,’不是嗎?”

    恍然的哦了一聲,但小苑忽又苦笑了一下,搖搖頭道:“沒有用的,我已寫下了婚約書。”

    眨眨眼,邵真道:“錢還給他,婚約書拿回來,不就行了?”

    低頭走到火盆邊,望着熊熊的火光,小苑出神了好一會,這才低聲道:“禹老頭好不容易有這個機會要到我,你以為他會願意還我婚約書?”

    唔了聲,邵真自語道:“是啊,錢多勢就大,禹子明哪肯放過一個孤弱女人家?”

    説着,伸手從小苑手中拿回飛錢,一邊塞入懷中,一邊説:“放心,我去向他要。”

    一頓,注視着小苑道:“現在,你把東西打點好,我到外頭叫輛馬車來。”

    眯眯眼,甩甩頭,小苑迷惘的望着邵真,壓低聲音問道:“小邵,你是不是可以讓我明白你在做什麼?”

    一攤手,邵真道:“把東西搬回家去呀,你自由了,不是麼?”

    小苑閉了閉眼道:“我説過,一再的説過,我不要人家幫我還錢……”

    邵真在房門口道:“禹子明他可以幫你還,我為什麼不能?”

    小苑咬牙道:“他不同,他要娶我,當然他可以幫我還錢,而你……”

    忽地抱住她的腰肢,邵真吻住了她的櫻紅的小嘴!這太突然,這根本是讓人想不到的事,以致於小苑看來有些措手不及的樣子,她迷惑、迷惑,吃驚、吃驚……

    可是當她感覺到邵真那兩隻強有力的手臂,摟得她呼息急促,尤其是她發現自己的丁香已被邵真貪婪的吸吮着之時,她不再迷惑,她開始昏眩了……

    無力的偎在邵真的懷裏,小苑嬌喘着,紅嫣嫣的兩頰抹上一片強烈而明顯的喜悦。

    她把頭靠着邵真堅硬的胸膛上,她撫弄着邵真的衣結。

    朦朧的半睜眼,小苑夢吃似的道:“小邵,這是真的?”

    愛憐的拂着她的髮絲,邵真低聲道:“小苑,你不妨咬一下舌尖,如果會痛,那便是真的。”

    濕潤的紅唇,掛着一縷很甜、很美的微笑,小苑細聲道:“不,萬一不痛,我怕……”

    微微一停,小苑抖顫着語音接道:“小邵,為什麼要……?”

    緩緩抬起她的臉蛋,邵真注視着她道:“小苑,我要你做我的伴侶,你願意麼?”

    “不!”忽地掙開邵真的懷抱,小苑掩首叫了聲,衝向牀畔,把頭埋在被窩裏,哭泣道:“不!你騙我、騙我……””着實的愕了一下,邵真跑前去,把小苑一把拉起來,照面又是一個清脆的耳光!

    倏地停止哭泣,小苑痴痴的望着邵真……

    顫着手指,邵真温情的拭去她的淚痕,柔聲道:“小苑,你應該相信我的,我已一連給了你兩個耳光,不是麼?”

    蠕蠕唇嘴,小苑閉眼道:“愛是不能勉強的,小邵,我愛你,很深、很深;我願意付出我的一切去愛你,我不要你的同情,決不要!你只是同情我、可憐我,才來勉強我

    抖動着喉結,邵真嘆道:“小苑,單你這身硬骨,我就應該愛你的。”

    小苑淚眼模糊的凝視着邵真,凝得那麼緊、那麼熱、那麼真、那麼切!凝得邵真的心靈猛烈顫抖!

    小苑伸出纖纖玉手,深情的撫着如真的面頰,微笑道:“小邵,謝謝你,這樣,我已經非常的滿足了,像我這樣命運多乖的人,從來不敢奢想什麼,真的,小邵,你已給我很多很多了,我一點也不覺遺憾……”

    灼灼的凝視、靜靜的聆聽,邵真撒了撤唇角——

    當他決定做一件事情之時,他通常都這樣的。

    他握住小苑軟若無骨的柔荑,緊緊的,他低沉的聲音裏,含着滿滿的、滿滿的真摯!

    “小苑,看我,看我的眼睛,那兒有沒有一絲兒假?有沒有一絲兒勉強?有沒有一絲兒騙你的意味?”

    睜着美眸,細細的、深深的望着邵真的兩眸,當小苑發現邵真那深深如潭的眸子,裝填的竟是滿滿的真摯情意之時,她嚶嚀一聲,撲進了邵真的懷裏,哭了。

    她瘋狂的摟着邵真,喜極而泣道:“小邵,讓我哭個痛快……”

    邵真緊緊擁着她,讓她盡情的哭泣個夠;等她哭累了,邵真這才抬起她那如梨花帶雨的臉蛋兒,打趣道:“小苑,瞧你滿身硬骨傲氣,居然眼淚也這麼多。”

    羞澀的笑了一下,小苑道:“你們男人的眼淚不輕彈,只緣未到傷心處,我們女人眼淚不輕彈,只緣未到高興處,我就這樣的。”

    邵真忍俊道:“好,好個女人有淚不輕彈,只緣未到高興處。”

    小苑擦乾眼淚,在衣箱裏拿出一個小包袱,朝邵真道:“小邵,咱們走吧。”

    邵真詫道:“你就這點東西?”

    小苑睨視着他道:“我已跳出火坑了,這裏的東西,我還要它做啥?來得乾淨,去得乾淨,你説是麼?”

    眯了下眼,邵真道:“小苑,在某方面來説,你是女人中的女人。”

    幫他把袍衣下襬弄平,小苑道:“這也是拍馬尼嗎?”

    一愣,邵真捏了一下她圓渾的鼻尖兒,道:“就算是吧,丫頭,可有拍到馬腿上去了?”

    兩人走出門,邵真道:“這裏好歹你也住上幾個年頭了,臨走時,你一點也沒有留戀的感覺麼?”

    瞟了他一眼,小苑道:“若説有的話,在這房裏,有個粗魯的男人搶去了我的初吻……”

    聽了心中好不甜蜜,邵真正想得意的笑起來,忽聽小苑又道:“還有兩個可惡的耳光……”

    猛得住了,邵真笑道:“好丫頭,一張小嘴兒越來越厲害了。”

    繞過廊,邵真道:“小苑,你不向鴇母辭行嗎?”

    小苑哼聲道:“錢理清,隨時都可以走了;其實我本想早上就要離開的,但我一直想再見你一面,所以留着不走。”

    説着,忽地從包袱裏取出一條幗巾,包住秀髮,即連臉兒也要全矇住了。

    邵真奇怪道:“小苑,你想當蒙面怪客了嗎?”

    低着頭,小苑道:“我已是從良的人了,我再也不要這兒的人看到我而向我打招呼。”

    就這樣,小苑蒙着臉、低着頭,疾疾的離開了“舒心樓”

    跨出門檻,小苑首先道:“小邵,從今後我的名字也改了,決不要再叫我以前的名字。”

    一愣,邵真道:“那我叫你什麼?三八?十三點?”

    瞪了他一眼,小苑道:“叫我‘戀真’好了。”

    “戀真?”

    輕唸了一聲,邵真有些迷惑,不過他立刻明白了,他激動道:“我也會永遠的愛着你!”

    繞過了一條街,小苑,不,戀真這才取下幗巾,長長吸了口氣,歡欣的低聲説道:“天下所有的人啊,我來戀真從現在開始已是名花有主的良家婦女了!”

    覺得她好不可愛,邵真笑道:“戀真,要不要我幫你敲鑼打鼓,貼告示?”

    白了他一眼,宋戀真道:“小邵,現在你是否要陪我回宋家村去?”

    歉然的笑笑,邵真柔聲道:“戀真,我恐怕要使你失望。”

    温柔的微笑着,宋戀真低聲道:“不,怪的是我,要是我懂武功的話,我就可以幫你在江湖上創一番事業了。”

    邵真凝視着她道:“不,戀真,你使我覺得人生很有意思,這已經很夠了。”

    這時候,有輛空馬車駛來,邵真連忙招手叫住,攙住宋戀真上車之後,自己也上了車,朝車伕道:“到城東一里外的宋家村。”

    把螓着靠在邵真的肩上,宋戀真痴痴的望着他道:“小邵,這次分離,我們要多久才能見面?”

    摟着她的腰肢,邵真道:“很快,如果我事情辦得順利的話,也許就是明年的現在,我將迎你入我家門。”

    宋戀真道:“一年?要這麼長久的日子?”

    一頓,凝視着邵真又道:“不,十年,甘年,我也會等的,小邵,在江湖上,你要多小心-一為我小心,好麼?”

    説着,眼眶兒已紅起來。

    邵真連忙道:“會的,戀真,我會的。”

    説畢,拿出一張飛錢到她手裏。

    宋戀真低頭一看,是十萬兩銀子,她笑了笑,便放入懷裏。

    邵真打趣道:“戀真,這次你怎不拒絕了?”

    宋戀真嬌道:“拿了你十萬兩銀子,就不怕你不要我將白損失十萬兩銀子,不是麼?”

    邵真笑道:“好丫頭,莫非你把它當成了押金?”

    宋戀真也笑道:“不,是聘金。”

    這時候,已快要到城門口了,宋戀真紅紅的眼眶已落下了離別的眼淚……

    邵真的心頭也怪難受的,但他依然面帶笑容的有説有笑,他努力的沖淡離愁別緒……

    突然,宋戀真吻住了邵真,邵真也緊緊的摟住她,離別的哀愁,盡在一吻中……

    到了城門口,兩人才依依不捨的分離,邵真下了馬車,宋戀真探出窗口,淚眼模糊的一再叮嚀道:“小邵,珍重,我等你……”

    説到末尾,宋戀真已語不成聲……

    望着馬車出了城門,直至看不見宋戀真的殷殷揮手,邵真才轉身,緩步離開城門……

    一路上,他心中總覺得若有所失,不自覺的低低自語道:“以前,我怎從來沒想到要去愛她呢?也許,以前我是個笨瓜吧……”

    正想着,邵真抬頭一看,忽見明毓秀迎面疾奔而來……

    邵真立刻揚手呼喚道:“毓!”

    明毓秀聞聲停下腳步,當她看清邵真時,馬上驚喜的奔向前來,道:“真,我正要到‘舒心樓’去找你呢。”

    微微一怔,邵真道:“發生了什麼事?”

    明毓秀含笑道:“沒有,我只奇怪你去了這麼久還不回來,所以才來找你,順便想認識認識小苑姑娘,她幫了我們很大的忙,不是麼?”

    鬆了口氣,邵真微微一笑道:“原來如此,瞧你這緊張樣子,嚇了我一跳哪。”

    一頓,接口道:“毓,事情辦得怎麼樣了?”

    明毓秀道:“銀子正在裝載中,大概日落以前便可以準備完畢,真,什麼時候到武安去?”

    兩人邊走邊談,邵真想了一下,道:“我對大牛和禿頭説半個月內送去,現在也不過只有五六天的時間了,加上這幾天下了幾場大雪,路不好走,必須立刻出發,不能再耽擱了。”

    停了停,啓口道:“但現在還有些事情沒辦完,我們不能親自押銀回去,可是也不能讓小史一個人運銀呀……”

    嫣然一笑,明毓秀道:“放心,我一切都安排好了,我已到‘大悲鏢局’,和計鏢頭碰過頭……”

    邵真攔嘴道:“你是説‘大悲俠’計道怒?”

    明毓秀點頭道:“是的,計嫖頭和我的交情不錯,他願意即刻幫我們保這趟鏢,而且特意半價優待,我把鏢費付給他了。真,你不怪我擅做主張吧?”

    嘖了聲,邵真笑道:“我説噴,丫頭,你説這句話的意思,大概是要我稱讚你幾句吧?好罷,毓,我就誇你一聲,太好了!”

    瞪了他一眼,明毓秀佯嗔道:“真噁心!”

    邵真輕輕笑了起來,旋即問道:“死要錢沒事吧?”

    明毓秀點頭道:“他底子蠻硬的,恢復得很快,他爭着要自個兒運銀呢。”

    邵真道:“這傢伙是出了名的急性鬼。”

    眨眨眼眸,明毓秀忽想起了什麼來,道:“真,今兒一大早,有一對姓王的姐弟到酒樓裏來找你呢。”

    哦了一聲,邵真忙道:“啊,是王御照姐弟倆,瞧我,事情一多便昏了頭,我忘記她昨兒説今晨要來的,害她乾等了一整天,着實不好意思。”

    一噘小嘴兒,明毓秀睨眼哼道:“我怎不曾聽説過你有這麼個老相好的?”

    噗哧笑了聲,邵真抬眼道:“毓,你這歪腦筋想哪兒去啦?我和她根本扯不上關係,我只是路見不平,拔刀相助,曾幫她一點小忙罷了。”

    接着,邵真大略的把自己如何遇見王御照,以及如何救出王一鵑,敍説了一遍……

    明毓秀聽完,抿嘴笑道:“英雄救美人,好不威風可。”

    瞪眼,邵真道:“路不平,我去踩,誇大其詞,乃是我輩行走江湖所應為之事,”丫頭,你諷哪門子刺來?”

    明毓秀哼道:“誰諷刺你了?我只是羨慕啊,一個嬌滴滴的美人兒,一大早帶着她的弟弟,在酒樓恭候你的大駕,那副引頸盼望,望眼欲穿的殷切樣兒,就像是在盼望她的心上人兒哪!”

    恍然大悟的,笑了起來,邵真道:“繞了這大半天,原來,你丫頭在吃乾醋。”

    瞪了下美眸,明毓秀甩頭哼道:“姑奶奶才不稀罕!”

    聳一下肩,邵真撇撇嘴,笑了笑,忽心念一動,張口道:“毓,假若我真愛上另外一個女人,你會吃醋吃氣麼?”

    猛一愣,明毓秀吃驚的注視着邵真.良久,發現邵真不似在開玩笑的樣子,迷惑的眨眨眼,低聲道:“如果你是真的,我想,我想吃醋我是會的,哪個女人家不吃醋?不過我是不會生氣的。”

    微怔一下,邵真好奇道:“吃醋而不生氣,那又怎麼説?”

    挑挑眉梢子,明毓秀道:“吃醋和生氣,就像是橋歸橋,路歸路一樣,本是兩碼子事,扯不上邊。

    “你若真愛上另外一個女人,但仍愛着我的話,我頂多吃醋,何來生氣?

    “這個年頭,男人三妻四妾,實在太平常了,不是麼?但假若你變心,像邰大哥一樣喜新厭舊,把我拋棄,去愛另外的女人,我想,我是會吃醋,也會生氣的。”

    邵真連忙道:“毓,你知道我愛你的心是決不變的,你要不要我套句俗話兒——怎的跪地指天發誓,海可枯,石可爛的呀,向你掏心挖肝……”

    不等他説完,明毓秀連忙道:“得了,得了,姑奶奶不吃這套,這肉嘛兮兮的話兒真叫我渾身起雞皮疙瘩,其實説話的人,準是油頭粉臉,沒安好心眼的人,就像是小和尚唸經,有口無心一勁子的口是心非,真個又俗又醜。”

    一頓,斜睨着雙眼,又問道:“真,你到底又愛上誰呀?可是王御照那可人兒?”

    搖搖頭,邵真道:“你怎老説我呢?我説過我和她扯不上一點關係,別這樣不信任人好不?”

    詫異的眨眨眼,明毓秀道:“那會是誰呢?”

    盯着她,邵真道:“是宋戀真。”

    “宋戀真?”,一怔,明毓秀唸了聲,訝聲道:“哪來這麼多女人,我壓根兒沒聽你提起過這人,有嗎?”

    哦了聲,邵真連忙道:“噢,宋戀真就是宋小苑,她已經改名了。”

    明毓秀恍然大悟道:“原來是小苑姑娘!”

    旋即不解道:“真,你認識她好久了,我怎不曾聽你説愛她,莫非你一直在瞞騙着我?”

    邵真趕忙道:“不!毓,除了小珍的事之外,我可以説我從來不曾瞞騙你!真的,在這以前我一直和宋戀真是純潔的,只是方才去還她錢的時候,我才發現我不該辜負她對我的愛的……”

    微微一頓,邵真低啞着嗓子繼道:“毓,你説得對,她純然是為了我,才要下嫁給禹子明的……”

    抬眼凝注着他,明毓秀攔嘴道:“其實,你早該知道的,女人對於男人來説,只有愛情,而沒有友情的,不是嗎?”

    眯眼,邵真道:“但我卻忽略了這個道理,當我知道她在深受着我之後,我幾乎要不知道怎麼辦……

    “我一直認為,我這一生有你便夠了。

    “可是我想到當初我愛你而不敢愛的那副痛苦,如今卻加諸她的身上,我不忍……”

    微微一笑,明毓秀道:“是的,得不到愛人的愛情,那確實是一樁令人痛苦的事,我倆曾經是這樣,自然我也深深懂得失戀的痛苦,我有一陣子,每每想一死了之,萬事俱休呢……”

    心中一陣激滾,邵真沙聲道:“幸好你沒這麼做,否則死去的可能不止你一人呢。”

    深深的凝睇着他,明毓秀停了好半會兒才道:“真,我不反對你去愛小苑……哦,是戀真吧,但是你如果只是不忍讓戀真嚐到失戀的痛苦,才去愛她——原諒我直説,你給她的愛,只是同情,憐恤,那不是顯得太勉強,甚至太虛偽了麼?”

    邵真挑了挑劍眉,含笑道:“世間上有許多事是微妙而令人想不通的,尤其男女間的愛情更是!我和戀真相識了這麼久,從來沒有想到要去愛她,或許那時我一直把全部心志放在你的身上的緣故吧.試想,幾年來,我一直徘徨於咱們之間的愛情,我想追捕,更想逃避,我怎可能想到再去有別的女人呢?”

    明毓秀聽完,接口道:“這麼説來,你是因為大膽的愛了我,所以才去愛宋戀真?”

    笑了下,邵真道:“這事兒,一下也不好説,我只知道,我去向宋戀真還錢的時候,我突然發現她值得我去愛,我實在也説不出這是為什麼,儘管她是青縷歌技,但她是聖潔的,雖然她不及你美麗,但她那倔強剛直的性情卻不輸你半分,真的,毓,我覺得我既然愛你,也應該去愛她,我決不勉強,也不虛偽!”

    美眸溜盼,明毓秀道:“那現在宋戀真呢?”

    邵真道:“她已回家家村去了。”

    一頓,低聲又道:“毓,我已和她私訂終身了,你,怪我不?”

    沉吟了一下,明毓秀忽用力點頭道:“怪的,非常!”

    猛一怔,良久,邵真才低啞着嗓子,説道:“哦,毓……我,我,我以為你不會……”

    凝視着他,明毓秀徐徐道:“真,我不會怪你愛宋戀真,我不是説過麼,普天下的男人,妻妾滿房的比比皆是,我不是沒見過世面的妒婦,我只是怪你做事未免太魯莽了些

    眨動星眸,邵真截口道:“你是怪我沒事先通知你?其實我是……”

    急急打斷他的話,明毓秀道:“不!別把我看成恁地小心眼兒,我豈會在乎那?我是指你未徵得令堂的同意……”

    臉色倏的一沉,邵真停下了腳步,呆呆的望着明毓秀,一句話兒也説不上來了……

    半晌,他才移動腳步,哺哺自語道:“船到橋頭自然直,不是嗎?”

    神情凝重,明毓秀道:“話不能這麼説,萬一令堂堅持你只能和小珍完婚,不準再娶別的女人,那豈不使來戀真傷心一輩子麼?”

    閉着眼,長吸了一口氣,然後緩緩吐出,邵真道:“毓,你該知道,當我不再逃避你之時,我已下決心去抗拒一切橫逆!我們一定會如願以償的廝守在一起!毓,你不是説你相信我一定能做得到的麼?”

    點點頭,明毓秀道:“是的,我相信你做得到的,但事實的成與敗,並不是你我相信的問題,萬——人總不能只往好的方面想對不?萬一我們無法衝破那道難關,那又怎麼辦呢?”

    苦澀的攪動了一下舌尖,邵真咬牙道:“寧願玉碎,不願瓦全!”

    猛吃一驚,明毓秀説道:“真,你這是什麼意思?”

    邵真晦澀道:“若家母堅不答應我們的事,那我倆,以及戀真三人,遠走高飛……”

    不待邵真説完,明毓秀急急道:“不!我決不贊同你這麼做!”

    驚異的望着她,邵真訝道:“為什麼?毓,難道你不願意和我相廝守?”

    明毓秀連忙道:“願意!一千個,一萬個願意!但是,真,我決不願意你為了兒女之情,而壞了你們母子親情!真,我們雖是個十足的武夫,但也念過不少聖賢書,難道,你不懂‘百行孝為先’這句話麼?”

    舔了下嘴唇,然後又咬了咬舌尖,邵真顫聲道:一魚與熊掌不可兼得,那你叫我怎麼辦呢?”

    仰首凝眸,明毓秀毅然道:“我説過,你和小珍完婚,然後我和戀真……”

    冷冷打斷她的話,邵真道:“然後你和戀真和我偷偷摸摸,做個沒名份的女人,永遠見不得人,是麼?毓,我也説過,絕對辦不到!”

    明毓秀停下身子,凝聲道:“真,這樣你不會背叛禮教,背上逆子之罪名,而且又不拋棄我和戀真,這不是兩全其美的辦法麼?”

    一頓,補充道:“我想,假若戀真知道你的處境,她一定會支持我的!”

    搖了搖頭,邵真道:“那對你倆太不公平了!我身為七尺之軀的男子漢大丈夫,敢做敢當,決不委屈虧待你們!”

    蠕蠕嘴,明毓秀正想搭話,邵真又冷聲搶着道:“毓,勿復多言,我志已決!”

    微微一嘆,明毓秀也就住口不言,沉默了半晌,方抬眼問道:“真,戀真是否把錢還禹子明瞭?”

    邵真道:“我不讓她去還,那樣不方便,而由我去找禹子明當面説清還錢。”

    明毓秀哦了聲,道:“那,現在你是先去找禹子明還錢,還是去見見那位急盼着你的可人兒呢?王御照可是等你等得兩眼都要蹦出眼眶了啦!”説完,掩唇偷笑。

    邵真急道:“你看你,又來了,我不是一再聲明我和王姑娘扯不上一點關係!”

    明毓秀搖頭道:“我乾脆明説,真,王御照她愛上你了!”

    哈哈一笑,邵真怪聲道:“你在逗我開心?”

    繃着臉兒,明毓秀哼聲道:“我希望是。”

    發覺不對勁了,邵真停下身子,沉肅道:“毓,別這麼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難道你把感情的東西看成這麼賤?這麼不值錢?我和王御照只不過見了兩次面,她只不過是受了我的濟助,她特意向我致謝,乃是人之常情!”

    一愣,凝聲道:“毓,我要很不高興的説,你太疑神疑鬼了,你不覺得你這樣是在侮辱,蔑視人家嗎?”

    絲毫不動怒,明毓秀嬌媚一笑,輕盈道:“別板着這副棺材臉,我只不過要你心理有個準備,免得措手不及而已,事實上,我説過,我決不小氣,只要你有辦法,姘個十個九個女人,我頂多吃吃醋,意思意思罷了,決不生你的氣,行麼?”

    苦笑了一下,邵真挪榆道:“你真成了半仙了,你只不過見她一面,便知道人家愛我啦!”

    嫵媚的一瞟眼,明毓秀道:“半仙是不敢,邵,你聽説過一句話兒來麼?”

    聳聳肩,邵真道:“別賣關子了,是孔老二説的,抑是孟老三説的?”

    鼓了下粉腮,明毓秀罵了聲不正經,才道:“俚話常説,女人相見,付知三分,我是個女人,我當然能透視她的心理了。”

    嗤了聲,邵真道:“鬼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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