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毓秀待範一弓離去之後,望着邵真道:“真,方才姓範的提到‘九指血煞’之時,你是怎麼啦?”
邵真低聲道:“毓,我一直沒向你提起這檔子事,上次我深入西疆,便是要找‘九指血煞’哪!”
明毓秀詫道:“‘九指血煞’那傢伙聽説十幾年前便一直住在西疆,那時別説你還沒出江湖,可能連家門都還爬不出來呢,難道你和他扯得什麼恩怨麼?”
“這你丫頭就有所不知了。”邵真湊近臉,壓着嗓門接着道:“家父昔前也是武林中人,外號叫“四靈神君’,他有個情如手足的拜弟,叫‘金彈銀宮’,認真論起來,我是該稱呼他大叔的,……”
美眸凝視,明毓秀不待他説完,插嘴道:“‘金彈銀宮’?是否便是令妹桂珍的父親?”
猛一吃驚,邵真道:“毓,你怎知道?”
嫣然一笑,明毓秀道:“我不是給你説過麼,令尊曾把你家中的事告訴我了,不是嗎?”
恍然的哦了聲,邵真哺哺道:“哦,是的,我竟然忘了……”
表情有些兒不自然的,邵真接着道:“這麼説,你不都知道了麼?”
頭搖一搖,明毓秀道:“不,令尊只告訴我説桂珍不是你的親生妹子,而是他昔日已故的要好朋友的女兒而已,並沒有完全説出她的身世。”
低頭沉思了半晌,邵真這才咬了下牙,像是下了很大的決心似的,沉聲道:“事情既已到了這種地步,我索性一五一十的把事情告訴你吧……
“十七年前,‘九指血煞’被人高價收買,誘殺了我的大叔‘金彈銀宮’,當然家父曾趕去……但仍慢了一步,‘九指血煞’早揚長逸去,只留下倒在血泊中的大叔。大叔臨死時,囑咐家父善顧其妻女,並待其女兒長大之後,教其武功,為父報仇。”
明毓秀疑惑道:“桂珍原來還有母親,那她怎被你家收養去呢?”
眯了一下眼,邵真暗澀的道:“當我的叔母知道大叔被殺身死之後,可憐她和家母一樣,都是不會武的人,哪受得了這般打擊?不出旬日,便傷心逝去,所以那時候還不到兩歲的桂珍,自然而然由我家負起養育的責任了。”
凝神傾聽着,明毓秀問道:“那她為什麼一直跟你們姓邵呢?”
邵真道:“由於我家人了稀少,除了我這個寶貝兒子之外,再也沒有其他的兄弟姐妹,而且小珍長得很伶俐可人,所以家母不僅僅基於道義去疼她,更甚的,家母對他有股非淺的親情,愛如親生,視如已出,也就把她當成我家的人了。當然,家母的意思是等她長大以後,家父教其武功,再把身世告訴她。”
頓了頓,邵真帶些迷惘的接道:“誰知,小珍長大之後,只對詩書女紅有興趣,更不是練武的料子,對武功始終學不成,而十幾年來,這段漫長的日子,她始終活得那麼愉快,家母視她如掌上明珠,一直不忍把她的身世告訴她。一是由於她無法親手報父仇,二是怕告訴了她真相後,恐她受不了這種打擊,她到底是個柔弱的女兒家……”
臉上的表情湛然,肅穆,明毓秀接腔道:“於是報仇的重任就落在你的身上了?”
苦澀的笑了一笑,邵真暗啞道:“這是我所以行走江湖的原因,但也只是一半原因,另外一半原因……”
説到這,邵真閉上了眼,喉嚨一陣抖動,似乎被什麼東西嗆住了……
平靜的望着他,明毓秀緩聲道:“另一半原因是什麼?”
顫抖着淚簾,邵真望着明毓秀的眸光裏,有一股隱隱的乞求,連他説話的聲音也帶着乞求:“毓,這以後再説給你聽好麼?”
伸出柔荑,輕輕的握住了他的手,明毓秀面帶微笑,柔聲道:“真,你不是一五一十的説給我聽了麼?其實,我心裏早有準備的,難道一向堅強的你,連我都不如麼?”
咬了下牙,邵真終於道:“另一半原因是由於家母要我娶小珍為妻!”
仍然是那平靜的表情,明毓秀淡淡的道:“所以,你一直不敢愛我,是麼?”
驚奇的望着她,邵真道:“毓,你一點也不吃驚?”
微笑着,甜甜的,明毓秀道:“當令尊説小珍不是你的親妹妹之時,我大概就料想到了。”
一頓,若無其事的轉口道:“小珍長得那股美麗温柔,難道你一點也不愛她?”
搖了下頭,邵真迷惘的道:“我不知道,我只覺得家母用這種強迫的手段,縱算我愛她,我也不願,再説小珍知道她平素敬愛的哥哥,竟然不是她的親兄,而且可能是她丈夫,她又會怎麼想呢?就算我倆互相愛慕,結為夫妻,但我總覺得那種感情不完全真純,那可能全是家母的壓力撮成的,不!我所追求的感情決不是這樣的!所以,我藉着追殺‘九指血煞’的理由實質是逃避我不滿意的婚姻,才出來行走江湖的。”
垂下眼簾又抬起,明毓秀迷惑道:“上次我在你家療傷,住了十幾天,我可以看出來小珍是非常敬愛你的,我想當她知道真相,等你幫她報仇之後,她是一定願意嫁給你的,你又何須逃避?再説你對你的雙親至為孝順,你是不可能違拗母命的,終究還是要和小珍完婚,對不?”
苦澀的撒了下嘴,邵真低啞道:“是的,無論如何,我是不敢違抗家母。”
明毓秀蹙眉道:“有一點我想不通,你和小珍完婚,為什麼不能愛我呢?我可以嫁你為妾啊。”
搖搖頭,邵真悲傷道:“你有所不知,家母不准我納妾,所以,我才一直不敢去愛你啊!”
低下頭,然後抬起,明毓秀道:“令尊告訴我小珍不是你的親妹妹時,也曾附帶告訴我將來只能娶一個女人,那時候,我大致便知道你將來會娶小珍了,當時我曾大膽的問令尊,為什麼你不能娶妾,但他老人家卻支吾其詞,沒有回答我,你知道是為什麼嗎?”
邵真迷惘的道:“我也曾經問過家母和家父,説過我愛你,我要娶你為妻,但家父只是説家母不答應,所以我一直就不敢愛你,我怕萬一愛上你之後,而不能娶你,那豈不害了你麼?”
明毓秀垂首低聲道:“這就令人奇怪不解了,為什麼?”
望着她的神情,邵真的心中湧起一股強烈的歉疚,他緊緊握住她的柔若無骨,滑凝如脂的玉手,沉聲道:“毓,在酒樓裏,我已向你説過,我會衝破種種困難的,不管怎樣,今生今世,我決不辜負你的愛!”
眸角漾着模糊的淚光,明毓秀那張俏臉上浮起的表情不知是喜悦還是悲傷,但她很快的使自己平靜下來,她翻過臉去,悄悄拭去淚珠,含笑嬌道:“真,我相信你會的,也不管怎麼,這顆心和我這個人,永遠,永遠是屬於你的。”
一頓,轉開話題道:“那‘九指血煞’知道你要殺他麼?”
邵真搖頭道:“不知道,十七年前當他殺死我大叔之時,家父便四處找他,但他一直不敢和家父交手,而逃遁西疆,後來,家父查出收買教唆‘九指血煞’殺我大叔的人,把他殺死之後,便帶着家母,和五歲不到的我以及不到兩歲的小珍,隱遁江湖。直至四年前,我才出來代他緝兇,一年前,我深入酉疆去找‘九指血煞’,但那是希望我把‘九指血煞’活捉,好讓小珍手刃仇人,但由於我不認得‘九指血煞’,而且發現有三個相同斷了左手指的人,只好又折回來,所以始終沒有和‘九指血煞’照面衝突,他是不知道我要殺他的。”
明毓秀道:“那他現在居然敢重返中原來,大概是認為令尊已退隱江湖,而無所顧忌的原因吧。”
邵真點點頭道:“也許是賊性不改,二十萬兩銀子,使他不顧一切的返回中原來,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啊!”
明毓秀笑道:“也可説是天網恢恢,疏而不漏,正好就此讓你可了卻一樁心願。”
一頓,眨眼問道:“咱是先殺他還是先撈‘金銀幫’的三百萬?”
沉吟了一下,邵真道:“還是先撈錢要緊,反正‘九指血煞’也不知道我要殺他,他跑也跑不了。”
明毓秀望了望門口,見範一弓還不回來,不禁皺眉道:“死了不成?到現在人還不來?”
邵真笑道:“這不能怪他們,三百萬兩銀子對‘金銀幫’來説,幾乎等於他們所有的財產啊,他們當然要一段時間來磋商考慮的了。”
明毓秀問道:“真,你想他們願意和我們賭嗎?”
點點頭,邵真説道:“會的,姓範的是有名的貪鬼,他一見到我們有三百萬兩銀子,貪念大起,當然願意和我們賭;只要他願意,那個不成材的狗幫主,他是不會有什麼問題的,他素來都是聽範一弓的話,不是嗎?”
明毓秀接着問道:“咱撈到之後,‘九指血煞’是要活捉還是生殺?”
邵真回道:“殺了割下他的腦袋帶回去。”
明毓秀訝道:“你不是要活捉回讓小珍親手刃人的嗎?”
邵真道:“但上次我回去之時,家母又授命我親手殺算了。”
轉了下烏溜溜的眸子,明毓秀道:“我知道了,令堂是希望你快點殺死‘九指血煞’,好回去和小珍成親,對不?而之所以不用小珍親手刃敵,是認為反正你倆要結髮夫妻了,你殺她殺都一樣,是不?”
苦笑了一下,邵真道:“我想大概是的。”
沉默了一下,明毓秀忽然幽怨道:“真,其實這種事你早該告訴我的,害得我吃了這麼多相思苦。”
邵真苦澀道:“毓,只怪我沒勇氣,我是怕害了你呀。”
凝眸望他,明毓秀道:“現在你怎麼有勇氣了?”
真摯的,深情的望着明毓秀,邵真低聲道:“毓,你該知道,我現在愛你的程度,已達到一刻不能沒你,我不能再逃避,我要勇敢面對現實!”
芳心一陣滾翻,明毓秀剋制不住的,眼中又是一熱,正想説話,忽見範一弓回來,連忙翻轉過臉去拭淚……
這時範一弓已同另外三人跨進門來……
和範一弓進來的兩人,邵真和明毓秀都認識,一個是衣裝華麗,氣派不凡,而身材臃腫,加上一張胖嘟嘟的臉孔,顯得肥頭肥腦的便是“金銀幫’幫主,另一名不是誰,正是“毒心郎中”邰肇賡,這廝是用不着贅文介紹了,邵真和明毓秀對他豈止是認識而已?
簡直是太熟悉了哪,尤其是明毓秀,化了灰她也認得哩!
另外,一個是鬢髮半白,可能是上甲的皂衣老者,他看來氣色很好,童顏鶴髮,硬朗得很,只是,臉上的表情陰森而冷冰,讓人有股陰沉沉的感覺。
邵真和他打個照面之時,覺得很熟,他馬上想起在西疆的時候,曾見過這人,當他把眼角掠過那人的左手,發現他的尾指只剩半截,他立刻知道那人就是‘九指血煞’了。
除了“毒心郎中”之外,“金銀幫”幫主和“九指血煞”皆仍睡眼惺鬆,不用説,他倆是在睡夢中被範一弓喚醒的。
也除了“九指血煞’之外,“金銀幫”幫主和“毒心郎中”在進門的時候,臉上含着的那股笑容是那般的不自在,説明白點,還有一撮子的怯伯和畏懼。
這隻因為他們做賊心虛——“金銀幫”幫主曾被邵真打得人仰馬翻,哼哼喲喲的,而今面對“剋星”,提心吊膽總是難免的,尤其是他毒殺過明毓秀,仇人打上門來驚醒好夢,他哪能自在裕如啊?
“毒心郎中”出賣過明毓秀,一見那“凶煞婆”高坐堂上,他這靠賭起家,而武功差勁得連第八流都算不上的賭鬼,心中哪能不一上一下的忐忑不已啊?
不過,他倆馬上很放心了,因為邵真和明毓秀不僅沒有怒目相瞪,反笑臉相迎,這確實使他們心安不少。
眾人坐定後範一弓禮貌的把“九指血煞’介紹給邵真和明毓秀認識。
當邵真和“九指血煞’彼此互相點頭招呼之時,邵真發現他的臉上一片驚訝之色,而且目不轉睛的注視了自己好一陣子……
介紹完畢,範一弓遂含笑開口:“邵公子,明姑娘,敝幫表示願意接受兩位不成條件的條件,但是,本幫也有個不成條件的條件……”
一臉笑容,邵真道:一哦?範樓主,別客氣,請説。”
範一弓道:“本幫幫主是否可以親自下桌和兩位賭?”
明毓秀抬眼道:“怎麼不可以?那簡直太好了,能和賭技揚名四海的‘金銀幫’幫主豪賭,真太棒了,輸了也榮幸呀!”
一頓,接着又問道:“另一位是誰呢?”
口中説着,眼角卻瞄向侷促不安的“毒心郎中”,其實明毓秀早知道會是他了……
果是不錯,範一弓道:“另一位是‘毒心郎中’,既然我們大家已不念前隙,我想兩位不會介意‘毒心郎中’參加一份吧?”
格格的笑了聲,明毓秀道:“當然!牌桌上只認得錢,哪認得人?就算閻王老大‘上幾’來賭,只要有亮花花的銀子,誰也歡迎。”
邵真望一下“九指血煞”,朝範一弓問道:“那位閣下和你老兄算是公證人?”
範一弓堆笑道:“‘九指血煞’前輩和我在下算是觀眾吧,我倆在各位賭的期間,暫時是超立場的第三者……”
一面説着,一面從袖袍拿出一張飛錢來,送到邵真面前道:“這是三百萬兩銀票,請兩位過目。”
淡淡一笑,邵真看也不看便道:“不用了,只怕我贏不了貴幫的錢吧,哪怕貴幫輸不出錢?是不?”
一頓,也拿出了自己的那張飛錢,道:“既然範樓主是超立場的第三者,那麼我把這筆賭本交給你閣下,我輸了就不用拿還我,假若不幸我贏了,當然就向你要六百萬啦。”
範一弓正想要邵真把錢票交給自己,這是怕萬一邵真輸了賴帳,要不到錢,不想邵真卻先給自己,範一弓當然欣然接下……
其實邵真乃何樣人?他當然明白範一弓的意思,就連範一弓為什麼要拉“毒心郎中”,和“九指血煞”出來,他也知道——這是因為“毒心郎中”乃詐賭高手,可以防止自己施手腳,而“九指血煞”是有“嚇阻”的用意,是警告自己若輸了不能反悔……
於是,範一弓遂命人取來一副嶄新的牌子,三粒骰子,以及一大堆花花綠綠的雜質瑪瑙籌碼。
籌碼是紅、藍、黃三種顏色,一面刻着“天地樓”三種字樣,另一面當然是刻“金銀幫”三字了。
通常“金銀幫”是不賭現金的,賭徒必需先以現銀或飛錢兑換籌碼,待賭完之後,再換回現銀或飛錢。
“金銀幫”的籌碼屬“天地樓”裏的最精緻,面額也最大,紅的五百兩銀子,藍的是三百,黃的是一百,順序而推,“人爺閣”的籌碼也就較為粗糙,籌碼的面額也比較小,當然,等而下之的“洛陽堂”和“四獸舵”的籌碼當然更粗糙.面額更小了。
、這場三百萬兩銀子的勝負,可説是“金銀幫”開山以來最為巨大的豪賭,所以他們把籌碼的面額提高——紅的是十萬兩,藍的是五萬,黃的是一萬。
邵真和明毓秀,“金銀幫”幫主和“毒心郎中”就坐後,範一弓給每人一百五十萬兩的籌碼,而把牌九和骰子擺到桌子正中央,朝邵真和明毓秀道:“邵公子,明姑娘,兩位請驗明牌九和骰子。”
淡淡一笑,邵真道:“不用了,我信得過你們。”輕咳一聲,範一弓表情嚴肅道:“在未開賭以前,本人以公證人的身份發言;雙方無論何人,假若微施手腳玩假賭詐,一經被發現,則無條件的輸去賭資,不能有異議,不知諸位同意否?”
邵真和明毓秀相繼點頭,説了聲:“這當然!”
“金銀幫”主和“毒心郎中”當然也點頭説是。
老實説,在桌的四人,每個都是賭徒郎中,誰敢耍花招?
尤其是邵真和明毓秀乃一對魔頭煞星,“金銀幫”主和“毒心郎中”即算是有十個腦袋,也不敢亂來,但他們暗底裏卻怕邵真和明毓秀來一手,所以範一弓雖是以“第三者身份”發言,實則乃是針對邵真和明毓秀而言也。
不過,“金銀幫”之所以接受邵真和明毓秀“不成條件的條件”——牌桌上的挑戰,不難看出是有下列四個理由的:一是可以藉此消弭與邵真和明毓秀的仇怨,二是想趁此撈他一票,叫人十輩子也吃不完的三百萬兩銀子,三是“金銀幫”幫主和“毒心郎中”俱是“賭棍”出身的,自小賭到老大,可説是有“悠久而輝煌的歷史”了,而邵真和明毓秀不過是半路出家的新秀,“金銀幫”主和“毒心郎中”深信在“公正無詐”的“賭門”裏,他們是可以用“資深的經驗”和“精湛的賭技”來贏得對方的三百萬的。
是以,“金銀幫”毅然決然冒着有“關門大吉”的危險和邵真和明毓秀“背水一戰”。
在他們的“賭鬥”尚未開鑼以前,筆者在此抱歉再為賭者羅嗦幾句——通常牌九一般的賭法,是一人推莊,三家“把關”,但他們此刻的性質不同,是以二對二下場,所以他們賭的方法也稍有不同。
那就是不指定一人做莊,而是輪流推莊。
換句話説,另一人推莊的時候,同一方的人便抓“空牌”,比如説:邵真做莊家的話,他和明毓秀是不輸贏的,所以她不下注,只湊數抓空牌,待“金銀幫”主或“毒心郎中”推莊之時,明毓秀方下注,反之,若“金銀幫”主推莊時,那麼“毒心郎中”便抓空牌,而邵真和明毓秀皆下注輸贏。
另外,他們每人做莊的時候,只做兩輪牌。
(牌九三十二張牌,每次推出八張牌,每人抓兩張,一共抓四次牌,稱為一輪牌,又叫一副牌。)
以上,是和一般牌九不同賭法的地方,其餘大小若“天”、“地”、“人”、“爺”、“三文”、“四武”和“無名”的順序,都是一樣,“皇帝”最大,“零點”最小。
好啦,範一弓已抓起骰子,往桌面上打下,結果是由邵真開始做莊。
於是乎,一場別開生面的決鬥便揭開序幕。
毫無疑問的,這場“決鬥”的勝負,是關乎到“龍虎會”能否順利站起來,或是“金銀幫”是否關門倒幫。
這當然不是開玩笑的事情,是以他們雖是老賭鬼了,但開頭之時,仍難免有緊張之色……
很快的,兩輪牌已過去,邵真竟然輸去二十幾萬,交莊給明毓秀,誰知明毓秀輸得更慘,兩輪莊家牌推下來,連一次“升點牌”(即八點以上)也沒抓過,竟然輸了七十幾萬!
再換“金銀幫”主推莊,一莊下來,邵真和明毓秀總算還好扳回四萬多一點。
但輪到“毒心郎中”推莊時,明毓秀雖然贏回十幾萬,但邵真又再輸了二十幾萬,也不過一圈牌而已,邵真和明毓秀合起來竟輸去了三分之——一百多萬!
一圈牌下來,天已大亮。
由於賭牌九的人最喜歡摸牌,雖然牌九的輸贏很快,但進行得卻很慢,再輪一圈牌時,已是日上三竿。-
於是,大家暫時停下來吃早膳。
雖然是吃飯,但他們卻沒有離開座位,就在牌桌上吃開了……
賭完兩圈,邵真和明毓秀整整輸了差一萬多便一百五十萬,天,這還得了,如果再這樣繼續下去的話,再兩圈牌,邵真和明毓秀豈不全都輸光了?這不禁使人感到奇怪不解,當初邵真在大牛和陀敏壽之前誇下海口,説半個月內便有辦法弄到三百萬兩銀子,以使“龍虎會”重建擴大,原來就是到這兒來贏錢哪!
而他也曾向“商俠”史耀幹“保證”過,必能贏三百萬兩銀子。
可是,只不過兩圈牌而已,邵真卻輸去一半了哪,難道説他空口説了大話麼?
當然,所謂人死而後蓋棺論定,牌局在未結束之前,自然也不能説邵真和明毓秀輸定了,説不定在下面的牌局能夠反敗為勝,但不管怎樣,若叫大牛或陀敏壽或史耀幹目見,總要認真吹牛的……
吃完早膳,“毒心郎中”上廁所去方便,邵真到外頭用冷水撲撲臉,牌局送又開始了——第三圈牌一樣由邵真起莊,兩圈牌推下來,還好,總算稍有起色,打回了五個紅籌碼,兩個藍籌碼,共七個籌碼,也就是六十七萬。
洗完牌,明毓秀把牌疊好,重新推第二副牌,這副牌相當精彩,值得一提——
第一檔牌,也就是第一次所抓的牌,邵真抓了個“文四”西“無名五”,是“文九”,夠大了,但由於莊家是自己人,所以他抓的是空牌,再大也沒有用,莊家明毓秀拿的一副牌是“人八”配“皇帝三”——人一,也就是僅有一點,而“金銀幫”主摸的兩張牌是“武六”配“皇帝六”,兩點而已,“毒心郎中”抓的一雙牌更絕,一個漂亮的“地牌”,同碰上一張“無名九”,也只有一點——但是他的“地一”比莊家明毓秀的“人一”大。
當然,明毓秀賠了他兩人“前後注”,約莫九萬多一點。
第二檔推下來,“金銀幫”主拿的是“人八”和武十一”——九點牌,“毒心郎中”抓的是“天牌”配武七——天九,明毓秀摸到的是“爺四”和“無名五”,——也是九點,邵真抓的是“天牌”碰一張“無名九”——天九王!
當各家的牌攤開來之時,引起了一陣騷動,明毓秀可説是倒黴透了,第一檔牌,對方兩家只有一、二點牌,而邵真拿了九點牌,偏偏自己只有一點,第二檔牌,更令明“毓秀咬牙切齒,四家全拿九點牌,而又偏偏是拿空牌的邵真最大,自己做莊的一家最小——前後注通賠2
這實在是很可惜的事,兩檔牌若邵真的牌點讓明毓秀抓到,便可通吃了,但偏是通賠了,真是有鬼!
兩檔牌下來,明毓秀已賠去了五十幾萬啦!
大凡賭牌九的都深信一句“賭話”:“通吃通賠不過
“金銀幫”主和“毒心郎中”乃大賭棍,當然懂得這個“道理”,所以明毓秀一連賠了兩檔牌,推出第三檔牌之時,“金銀幫”主和“毒心郎中”各只下了兩個黃籌碼——前注一萬,後注也僅一萬。
骰子打下,牌摸上來,果然不錯,通吃通賠不過三這句“賭話”果然應驗——“金銀幫”主抓的是“文四”,配“文六”,憋死“零點”牌,“毒心郎中”拿的是“文十”配“武十一”,小小的一點牌而已,邵真抓的是空牌,再大再小也沒有用,不説也罷……
明毓秀正平息沉氣的摸着牌,忽然她氣得粉臉通紅,輕罵了一聲:“真狗養的死東西,上兩檔牌不來,偏偏在這小注的時候才來,真氣死老孃!”
怎麼?
到底她的上手牌是什麼來?
嗅,當她叭的一聲揭開牌來之時,天,竟是兩隻“無名七”——“擔子”即是“對子”!
“擔子”比“天槓”或“天九王”還大了,不用説,明毓秀是通吃啦,她氣死那個老孃啊!
哦,列位看官有所不知,這檔牌“把關”的點數很小,莊家只要有足夠的一點牌便是夠的了,偏偏來得這麼大,實在是“浪費”,以這種“牌關”(即賭徒01常説的牌風)看來,明毓秀拿到這副好牌,並不是個好現象。
通常賭牌九的人,有個説不出來的迷信,那就是假若對方抓的牌不是超過三點,而自己卻抓了“天九王”或“擔子”,那麼下檔牌必然不會超過三點,甚至往往拿憋死牌——零點。
這,當然並不一定百分之百的準碼,不過一般老練精明的賭鬼大都深信不疑的。
賭牌九,只靠兩張牌勝負,如果不搞假弄詐的話,實在也沒有其他技巧,但是有的人往往十賭九輸,有的卻十賭九贏,這又是什麼原因呢?無他,就看懂不懂“牌關”。
賭的這東西是很奇怪的,通常賭徒都説賭有“鬼”,意思是説令人捉摸不定,難以猜測,賭徒們的“術語”是“花關牌”。
另外一種叫勺“順關牌”,也就是説“牌關”在冥冥中照着“牌理”而來,比方明毓秀這一副的三檔牌的“牌關”便是“順關牌”——第一檔牌,她“人八”上手,“人八”是張好牌檔,隨便配個“天牌”或“地牌”,便是不得了的“天槓”或“地槓”啦,要不然要個“文十”或“武十”和“武十一”,也是漂亮的“升點牌”,誰知竟偏來個三十二張牌僅有的一張“皇帝三”,以至於只有一點。
這不説,居然對方拿牌是“地一”和“無名一”而已,硬是“克”她“半點”,這是夠倒黴的啦!
由於她那檔牌的“窩囊”,以致於她第二檔牌的九點碰上對方的“天九”和“人九”,輸得十分冤枉!
到第三檔牌來,她應驗了“賭話”通吃通賠不過三,果然吃住對方,但“金銀幫”主和“毒心郎中”的賭注下得最少,而明毓秀抓的是“擔子大牌”,吃人家的小牌,這樣吃少賠多,不是倒黴是什麼?
顯然,這三檔牌下來,明明顯顯的是“順關牌”,一點也沒有亂關,照這種情形,明毓秀下檔牌的命運,通賠是非常可能!
所以,明毓秀雖然大牌上手,通吃對方,卻怒罵連天,實在是有個道理啊!
“金銀幫”主和“毒心郎中”,當然看得懂這種“牌關”,少不得心裏頭是一陣暗暗歡喜……
忽然,“毒心郎中”轉頭向“金銀幫”主低聲説道:“幫主,這種牌關,是大好的機會哩。”
“金銀幫”主笑眯眯道:“不錯,好一副漂亮的順關牌。”
“不錯,好一副漂亮的順關牌。”
哼了一聲,明毓秀道:“老孃就不相信這個邪!哪來他孃的順關花關?假若下一檔牌老孃真的成了‘膽子鬼’,老孃便認輸!”
“金銀幫”主得意洋洋道:“很難説啊,擔子吃我們這小牌小注,下檔牌八成是‘擔下鬼’——不超過三點。”
“毒心郎中”也笑嘻嘻道:“可不是,方才我推莊的時候,也是順關牌,‘天九主’吃了他們兩家的‘武二’和‘文一’,下檔牌抓的就是憋死牌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