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真立即停下談話,與邵父互望了一眼,遞了一個心照不宣的眼色……
“妹子,可忙壞了你哪!”
邵真笑着招呼道。
“還用説?哥,怎麼搞的.一去就好幾年不回來,一回來就帶了一個血人,籲,可沒把我嚇壞了!”
邵桂珍噘着小嘴兒,淡綠色的羅衫沾了不少的血漬,兩隻水汪汪的眸子溜轉了一下,姣挺如玉雕的瓊鼻皺了皺,那模樣兒,好生嬌俏哪。
聽言之下,邵真父子一陣輕笑。
立起身子,邵真體貼的把茶杯送至邵桂珍唇畔,笑着道:“妹子,別生氣,為兄的向你賠個不是,下次我不會再帶回來一個血人了,嗯,帶回來的將是一個又挺又帥的美男子,你丫頭便不會怪我了對不?”
邵桂珍正俯首暖着邵真手裏的茶,那副情景,寫滿了手足之情,一聽邵真的打趣,兩邊吹彈得破的粉腮子倏地泛起兩朵紅雲,嬌羞無限的啐了一聲,邵桂珍白了一眼,表情恨恨的跺了一腳,又嬌又嗔的道:“你呀,比以前更會欺負人了,哼,早知道我才不日夜盼望你回來呢!”
説畢,扭着那盈盈可握的水蛇腰子,輕盈的走入內房裏。
“小珍幾年不見,長得更嫵媚,更可人了。”
望着離去的纖柔的綠影,像是有所感觸的,邵真輕輕聳了一下肩,哺哺自語着。
“誰説不是?你娘差點就沒把她疼入骨髓裏去了,簡直就是她的心肝寶貝兒哪。”
邵父試探着説,唇角含着一絲淺淺的笑意,眸裏漾着怪異的神情望向邵真。
“自從你離家之後,那丫頭成天嚷着要找你去,可把你娘給吵昏了頭哪。”
怔了一怔,隨即爽朗一笑,邵真明顯的避開邵父的眸光,坐回身子,岔開話題道:“爹,自孩兒離家後,家中一切可好?”
頷了一下首,邵父喝了一口茶,望着愛子道:“只是你離家的時間大長了,一去就是四年,可把我們給想壞了。”
俊帥的臉龐漾起一絲歉疚,邵真舔了舔唇角道:“真兒該死……”
話落一半,旋即笑着道:“但爹您是過來人,江湖上的事情,實在是太好玩了……”
“你就這樣玩昏頭。把家給忘了?”
不知甚麼時候,邵母已自房走出,接着邵真的話尾説道。
“娘,事情怎麼了?”
緊張的站了起來,邵真問道。
“看你急得這副樣子,未免太不信任娘啦。”
笑了笑,邵母邊走邊道。
在邵父身旁坐了下來,慈祥的臉上微露疲憊之色,顯然是在救治明敏秀之時費了很大的勁。邵真連忙雙手捧過一杯茶,邵母飲了一口,笑着説道:“‘一切不打緊,休息個十天八天便可痊癒……”
話鋒一停,放下茶杯,兩眼眯了一下,眼角擠出不少皺紋,旋道:“真兒,她叫什麼名字,你怎麼和她認識的?”
“叫明敏秀。”
抹了一下鼻子,邵真微笑着道:“孩兒離家第二年,在河北‘萬佛寺’進香之時,兩人不期而遇,嗯,就這樣我們成了朋友!”
邵真顯然是有意加強語氣,把“朋友”二字咬重了一些。
“哦?”
輕哦了一聲,邵母瞟了一眼,唇角漾着神秘的微笑,説道:“長得雖是秀麗可人,真兒,她不可能就是江湖上所説的‘豔屠煞’吧?”
微微一窒,邵真立刻笑着説道:“娘,‘豔屠煞’便是她。”
吃了一驚,邵母有些不相信的説道:“真令人不敢相信,‘豔屠煞’竟會是如此年輕美麗,真兒,你和她……”
“得了,老伴,真兒剛回來,你也該讓他休息休息,劈頭便把人問個沒完,真是的!”
不待邵母説完,一旁的邵桂珍搶着説道:“是了,娘何不讓哥哥休息一會?您看,他身上還滿是血污呢。”
此時邵桂珍也走了出來,撒嬌的偎在邵母身側,睨着邵真説道:“娘,他現在心裏可就像熱鍋上的螞蟻,人家巴不得立刻去看她,您還盡把人問……”
訕訕一笑,邵真道:“丫頭也學會饒舌,該打!”
哼了聲,邵桂珍皺了一下鼻子,兩手又着柳腰,正想回幾句……
“小珍,看你,大姑娘一個了,還真不害羞,你這副樣兒,簡直就像是潑婦哪。”打了一個哈哈,邵父笑道。
“娘,爹幫着哥哥欺負人,您可得幫我。”紅紅的小唇嘟得高高的,邵桂珍攬着邵母的頸項,那模樣兒,俏得天真哪。
“好啦,好啦!”
拿她沒法,但卻樂得呵呵笑,邵母愛憐的望着邵桂珍説道:“你不是説讓你哥哥休息麼?怎去纏個沒完?”
“是了,哥哥,我已替你準備好了熱水。”
眨了一下眼珠兒,邵桂珍這才想起的説道。
“謝了,妹子,還真勞你駕,回頭我送你一件禮物,包你喜歡。”
邵真做態拱了拱手,隨即轉向邵母説道:“娘,勞累您了,這麼夜深啦,還請娘安寢。”
“説得是,老伴你辛苦了,何不早點睡眠?”
似乎邵真父親是“站在一條線上”的,邵父接着説道:“小珍,你去弄幾個小菜,封陳的白乾開它一罐,爹和你哥哥喝兩杯之後,你伴娘安睡去,明姑娘如有何動靜,變化,我們會喚你們……”
不待他説完,邵母氣呼呼的道:“孩子又不是你死鬼一個人的,為什麼你老趕我去睡覺?”“喲,你真個狗咬呂洞兵,不知俺好心,我是體貼你,才要你去睡的哪!”搔了搔耳朵,邵父顯得無限委屈的説道。
“體貼,得了吧,誰不知你肚裏的鬼主意,還不是想趁此大飲黃湯?”睜着大眼,邵母道。邵父笑嘻嘻的道:“老伴,你又何必管得憑地緊呢?今天是大好日子,兒子回來,總是一件值得高興慶賀的事,喝個兩盅,又有何妨?唔,你説是不,老伴?”
邵父的軟言軟語,聽得邵真兄妹在一旁相視而笑。
仍是氣怒未息,邵母那副樣子幾乎就像是生氣非常似,駁道:“你呀,牛牽到江西還是牛,前幾天你偷喝了一盅,你道老孃不知?”
“真是天大的冤枉!”
邵父苦着臉,一副委屈的叫道。
“還説沒有?……”
於是兩者煞有介事的一來一往的爭吵着,事實上,那樣子,壓根兒不像是吵架,簡直就是一對小情人在打情罵俏似的……
在這當兒,邵桂珍已下廚去,邵真也。悄悄的洗滌沐浴去了……
半盞熱茶工夫,邵真已嗽洗完畢,洗盡了身上的塵泥,恢復了一夜奔騰的疲勞;呵!那樣子,可真是少見的美男子呵,頎瘦而壯健的身軀,被一襲鑲有藍色的花邊儒袍罩着,兩條長及背脊的白色綸巾,扎住那烏溜溜的頭髮,第一眼便給人帥極的感覺,尤其那雙如星的眸子,閃漾着沉着,穩定的神光;兩道如墨的眉毛,幾至鬢角,挺而不苛的懸膽鼻下,紅潤的小嘴畫起微微的弧形,洋溢着堅強不屈的韻味。
邵真步至堂上,只見邵父一人獨坐着,桌上擺着一湯三菜,以及一壺酒,顯然邵桂珍母女已寢息了。
於是父子兩人淺斟低談起來。
兩人的聲音放得極小,似乎只有他們兩人才能聽得到,而且兩人面上表情,始終是那麼地嚴肅。
很顯然的,他們是在商談着極為重要的事情,至少他們遣走邵桂珍母女,就知道是很機密的事情了。
他們談了很久,已剪了兩次燈蕊,而且天色也漸漸放白……
“爹,這事情遲早是要給小珍知道的,我們何不告訴她真相?”
面色凝重的,邵真道。
搖了搖頭,邵父説道:“不能,你知道小珍的的性子極烈,十七年來她一直不知道這事兒,一旦讓她明白真相,這打擊對她是太沉重了,她絕無法承受得起。”
“可是如果不帶她同去,她又如何能手刃那廝呢?”沉思了一會,邵真道。
飲乾了杯中的酒,邵父道:“原本之意,在你尋悉那廝的下落後,攜小珍同往,好讓她親自解決那廝。但我和你娘現在又改變了初衷,決定由你下手好了。”
“為什麼要這樣呢?”
怔了一怔,邵真低呼了起來:“早知如此,我便不必急急趕着回來,害我白跑了一趟西疆。”“孩子,你便委屈些吧,這都是你孃的意思。”歉然的笑笑,邵父道。
不解的盛了一下眉峯,邵真道:“難道説,要隱瞞她一輩子麼?再説大叔臨終的遺言呢?”“這些你暫且別去理它,只要照着我的話去行事好了。”
含意注視着邵真,邵父説。
狐疑的望着老爹,停了半晌,才無奈似的點點頭,邵真幹盡了酒,為老父斟上一杯,然後又為自己斟上滿滿一杯!
此際天色已大白,山頭上的晨略來得特別早,撩眼望去,那有如萬道金針的陽光,業已透過窗子,斜斜的照進堂上。
邵真拂了拂面龐,雖是一夜未眠,但仍顯得精神奕奕,神豐俊採,向面露疲憊的老父説道:“爹,一夜通宵,您累了,請入內休息!孩兒會照着您的話去做。”
掩嘴打了一個呵欠,眼角溢出了一顆疲倦的淚珠,邵父站起身子説道:“你也累了,早些休息。”
“孩兒知道。”
邵真恭謹的離座,躬腰説道。
邵父離去之後,邵真望着桌上的殘餚剩菜,出神了良久,可以清晰的看出,那雙星辰般的眸子,正緩緩升起一股如夢,如霧的迷茫……
幽幽的,一聲極微極微的嘆息溜出他的口腔,然後甩了甩頭,邵真步到原本是邵桂珍的閨房,輕輕推開房門……
房內的佈置,高雅而脱俗,小巧的梳樁台上,一雙精美的銅鏡,耀耀發光,旁邊一雙精緻的陶器花瓶,插着一朵嬌豔欲滴的玫瑰花,已是初秋了,玫瑰的鮮豔芬芳,予人一股珍貴的感覺。
壁上的色調綠白相間。賞目非常,一幅筆調清雅的山水畫,掛在非常顯眼的地方,畫的左下角,落款是邵桂珍以及日期數字,字跡清秀麗娟麗,稍過去一點掛着一張古色古香的七絃琴。牆角下襬放着一張矮腳桌子,其上放着十來本線裝書。
嗯,顯然邵桂珍是位多才多藝學識豐富的奇女子,至少稱得上是位知書達理,有教養的大家閨秀。
這,對邵真並不陌生,這使他想起他與邵桂珍的童年情景,但這意念立刻被眼前的情景驅走。眼前,嗯,正睡着一名絕色少女。
污穢的衣裳除去了,換上一襲淺紅色的絲綢,滿臉的血清洗完了,換上一張美,美,美的臉龐,這對邵真實在是太熟悉了,即使是閉着眼,他也可以知道那張臉龐有着什麼——兩道彎彎的柳葉眉,就像是畫家筆下的傑作,長長的睫毛遮蓋了那兩顆宛如會説話的眸子,那陣子,大黑的眸子,他曾經禁不住它的凝視,那嬌小玲政的鼻頭,他一直認為是上蒼特意所雕到的,那緊抿的櫻唇,他曾經不止有一次想親吻它的念頭。
輕輕撩起薄如蟬翼的紗帳,邵真坐上了牀沿,兩眸又泛起了那像夢,像霧的迷茫……
此刻的明敏秀睡得是多麼的安祥,嗯,也是多麼的迷人。
安祥得叫人懷疑在幾個時辰以前,她還是一個受重創的人,那海棠春睡的模樣,迷得人就有“犯罪”的念頭。
凝視得太深切了,反而顯得像是什麼都沒有看,邵真靜靜的,屏着息的,像一個木頭人那般的呆坐在那裏,可是那臉上的表情,太容易使人知道他是在回憶——只有他和明敏秀的回憶。兩人的邂逅,就像是空中兩朵浮雲的不期而遇,可是,再也分不開了,幾乎就凝縮成了一朵雲。
她的美,她的俏,令他的心顫抖,她的爽朗,堅強,機敏,更令他的心愛慕。
他深深的自信,而且有過無數次的機會,他可以像傳言所説的擄獲了她,可是,沒有,他沒有使傳言成為事實。
他告拆她,至今仍僅僅是朋友,即連戀人也談不上。
他可以擁有她的,但他放棄了,而且還想逃避!哦,是為了什麼?
他,是傻子?是冷血動物?不,他會堅決而且瘋狂的否認的,他只是不願刺傷某些人的心——刺傷他所不能刺傷的人的心……
他懷疑他和她的定力——兩人不僅連淺淺的愛慕也沒吐過,甚至連彼此的身世也不願去明瞭!三年了,那一千多個日子裏,他們甚至曾在荒無人煙的地方同宿過,而且也曾在同一個房間裏共寢過,可是他們之間,至今仍是白得像張紙,淡得像杯開水!
下了多少次的決心——離開她!
可是每次他都失敗了。
可憐那決心即連曇花一現的長久也沒有,總算他做到了——半年前,他就離開了她獨自前往西域。
滿以為從此可以忘卻她,至少可以不見到她,然而,是天意的安排?就這麼巧,在她危機萬分之際,他又和她重逢了!
不可能再分離的了,他深切的知道。
不是麼?那次的離開,咬了他多少牙!發了他多少誓!
更何況那分離以後沒有她的日子——半年,一百八十個日子,簡直就是一百八十萬年那般難耐呵!
他後悔,他該在西疆多停留幾天的,即使是短短的一天也好,那麼他永不會再見到她了,可是,他真的是後悔麼?為啥不説是慶幸呢?慶幸他及時趕到,從昨夜到現在,他一直在想,想她如真的死去,自己會變成一副什麼樣子?
但他又一直不敢去想!
忽然,他發現牀上之人輕嗯了一聲,而且翻動了一下身子,他知道她是快醒了,心裏連忙“武裝”自己,三年來他們便是如此“為偽的武裝”着——淡漠而又不在乎的對白。
“噫,這是哪裏?”睜開眼簾,烏溜溜得就像黑寶石的眸子眨了眨,明敏秀滿臉驚異,下意識的説了一聲。
“夥計,你醒來啦?”淡淡的,邵真説道。
“噢,真,你救了我?”似乎才看到牀畔坐着一個人明敏秀問道。
“這是我家,這裏是舍妹的房間,你的傷是家母替你治療的。夥計,放下心,一切不會有問題。”
邵真可以清楚的看到她臉上的喜悦——見到自己的喜悦,但馬上又被掩隱了下來,她,也和自己一樣,開始“武裝”自己了。
笑了笑,笑得那麼不在乎,至少語氣便是輕鬆至極。
邵真道:“其他別再問,慢慢會告訴你知道的,也別以為少爺是傻子——整夜守在這裏,告訴你,少爺是剛進來的。夥計,告拆你家少爺,怎地如此不中用的,竟會吃上那些毛雜子的道?”
“這就是所謂的陰溝裏翻了船。”
垂下了彎翹的睫毛,一絲淡淡的,但又是如此濃深的委屈,盈漾在她的眉宇間,明敏秀道:“半年來,也就是你走後,一直耽於賭裏,手風奇順,撈了好一大筆。日子過得便悠哉愜意的,不想前些日子,與‘毒心郎中’一起‘擺往子’,那廝竟然是賤骨頭一把,為‘金銀幫”利誘收買,全盤供出底子,並出賣了我,誘我至‘洛陽堂’,於酒中下藥,我雖發覺,仍喝下了一半,並受到他們的襲擊。總算我底子硬,衝破層層重圍,殺出一條血路……”
唇角依然盪漾着那絲不在乎而看起來是那麼瀟灑的微笑,邵真默默的聽着她訴説,事實上,即使明敏秀不説,他也能明白是怎麼一回來,賭,是他們的“嗜好”,不,與其説是嗜好勿寧説是“逃避現實”來得入骨些,為了逃避他兩人之間的隔膜,他們祈冀在賭裏尋找刺激,緊張,就如同在格鬥殺伐裏的刺激,驚險一樣。
三年來,他們泰半的光陰便躊躇於賭裏——由一個絲毫不懂賭的“新手”,躍至“資深”的賭徒郎中。
他們的經濟來源幾乎全是靠賭而來的,他們認識了賭徒高手“毒心郎中”邰肇賡,他們學會了他的詐術,而且青出於藍“技術運用”已超過“毒心郎中”。
邵真不是呆鳥,明敏秀今天之所以落到這個場面,完完全全是為了他的緣故啊!沒有他的明敏秀,她不以賭來發瀉,叫她如何渡過那難度的日子呢?
抑下心中的波動,邵真聳着肩道:“這賬,你會去結算的,對不?莫再提他了,説説你現在的傷勢如何了?”
閉上眼簾,明敏秀靜心的運着氣,半晌才又啓開眸子説道:“好多了,似乎一切已無大礙,還得真謝謝令堂。”
淡淡一笑,邵真道:“別客氣,家母是醫藥聖手,能遇上她老人家,算你丫頭命大。”
明敏秀閉上了眼,似乎感到身子仍很虛弱,但那臉上漾着一抹喜悦,足以使她忘卻一切傷痛疲勞,眨着眸子,閃着不願明顯表示出來的關注,明敏秀蠕了蠕巧小的紅唇道:“半年來,好麼?”
聲音是那麼地微細,微細得大淡漠,但它卻深扣邵真的心絃,扣得震顫不已,那麼有力的搖撼着他的心絃,邵真幾乎要剋制不住的激動起來!
三年來,自他們認識到現在,邵真沒有,沒有,完全沒有聽過明敏秀這樣的話——骨子裏含有大多關心的話。
牽動了一下喉結,邵真感到口中有些乾渴,多少日子以來,他祈望着這些話能從明敏秀——一個倔強的女人的口中吐出,但他又深怕着,怕自己聽到之後不知該怎辦,現在,就是這樣子。
“好,太好了。”
一時之間,邵真發覺自己嘴唇的微笑是太勉強了,掩飾的嚥了嚥唾沫,邵真説道:“西疆如此之新奇,美麗,我竟不曉得,早知我早就去道遊了,嗯,而且那裏的姑娘個個長得美若天仙,熱情如火,我還真想一輩子留在那裏呢。”
仰起了臉龐,默默的,明敏秀凝着眸,瞬也不瞬的注睇着邵真……
連“硬撐”的念頭也沒有,邵真很快的避開她的眸光,避得好倉惶呵!他想他是承受不住她的凝視的,並非不願擁有那凝視。
他有些憎恨,憎恨她變成了如此“軟弱”,以前他總喜歡在她面前稱讚某個女人的美麗,而她也總是顯得不在乎的問聲是嗎,甚至還帶着甜甜的微笑,現在她為什麼不笑呢?為什麼不問是嗎呢?難道説半年的別離已使她“軟弱”下來麼?
邵真感到興奮,她“屈服”了,但他依然能體會出那份興奮裏頭含有相對,甚至更多的恐懼。太苦了——煎熬在興奮與恐懼中,雖明知只是短暫迴避,但這短暫的迴避對邵真是太需要了,至少目前他便有這份迫切感覺,於是他站起身子,依然躲避着她的眸光,吃力的道:“你,該休息……”
“這房間好雅緻,是誰的?”
似平是有意留住他,明敏秀不等他説完,已然先開口。
窒了一窒,邵真面上溜過一絲難以理會的神色,語音生硬而艱澀的道:“是,是舍妹邵桂珍的。”
“原來你有一個幸福美滿的家庭。”停了半晌,明敏秀聲音有點走樣地説。
邵真能分辨出她那走樣的語音帶有許多的悲愴,她,是一個無家的浪女。
咬了咬牙,邵真下定決心要離開這個房門-一離開這房間裏的人,正想退步,房間忽地被打了開來……
“噢,對不起,哥哥,我不知道您在這裏。”
開門之人是邵桂珍,但見她剛探頭進來,一見邵真站在那裏,連忙退後身子歉然説道。
“不,小珍,你該替明姐姐換藥。”急迫的踱出房門,邵真忙不迭啓口道。
“等會沒關係,哥哥,您只管留着好了。”悄聲的,邵桂珍附着邵真的耳畔説道。
説罷,抬步便離去……
“等等,小珍,我沒事了。”幾乎是跑步趕上去,邵真語聲有些急的説道。
“沒壞了你的事吧?”含着神秘的微笑,邵桂珍有趣的看着邵真道。
“小珍,別亂説話!”蠕了蠕嘴,邵真道。
嗤的一聲笑了出來,邵桂珍嬌悄的吐了一下丁香,笑道:“嘻,還害羞呢,想不到你還保守得很呢,男人家,一點大方也沒有。”語畢,便進入房裏。
無用意的聳了聳肩,邵真的唇角浮出一絲很澀很苦的笑…。
此際天色已大亮,雞啼報曉聲不絕於耳,邵真負着手走出房外,一朵暖和的朝陽,使得他有點睜不開眼,閉了閉眸子,邵真沿着石徑而去。
初秋的晨風,伴着樹梢上爭鳴不已的鳥叫聲,把兩旁的花草吹得微微搖動,吹在邵真的臉上,卻是使他感到有點冷。
深呼吸一次,邵真姿意盡。請的享受着這清新的空氣,但卻除褪不了心中的沉重,悒鬱……在以前,他沒有投入江湖,浪跡天涯以前,早起是他的習慣,他喜歡在這大地方蘇的寶貴時刻散步。
他和邵桂珍兩人手拉手,肩並肩的走着,他們享受着新鮮的空氣,他們聆聽鳥兒的歌唱,偶而他也與邵桂珍引吭高歌一曲……
總之,他覺得只要自己擁有這份清晨的散步,便可以拋棄一切的千慮萬優,而感到心曠神情,襟胸開朗,可是,現在他的心境依然是那麼地澀,那麼地苦…——他並不是為了身旁沒有邵桂珍之故,只是,只是有着太多他不能講的苦衷積抑於心中呵!走到青翠如茵的草地上,邵真一下躺了下去,於是藍藍的天空,白白的飄雲,映入了他的眼孔,但他無暇去欣賞它的美,露水,沾濕了他的衣襟,沾濕了他的髮髻,但他不覺得……
“哇——”忽然,一聲尖叫劃入他的耳鼓。
“噢!”本能的,邵真一躍而起!
“原來是你這死丫頭,害我嚇了一跳。”一條綠影罩住他的兩眸,一朵如花的笑容,使得邵真沒好氣的説道。
“還説你是殺人魔王,依我看哪,你簡直是膽小鼠一個!”
嬌笑聲如銀鈴,正是邵桂珍,但見此刻的她,美得就像是一朵百合花,綠色的百合花,姣美的臉蛋兒不施脂粉,娥眉如月,美眸似杏,兩頰白裏透紅,紅得很嬌,很豔,彷彿是抹上了胭脂,渾圓的鼻尖下,薄紅的小嘴噙着天真,無邪的笑意,以致露出了桃腮上的兩綻梨渦…,再加上那副被綠色羅衫裹着的嬌小玲瓏的身軀,哦,是太美了!任何人看上去也是要有這種感覺,太美了。
“發着好大的呆哦,我來了好久你仍然沒發覺。”
邵桂珍拂了下絲裙,打趣着道:“是不是在想念明姐姐?”
“小珍,我説過別亂講話。”愣了一下,邵真像是不耐煩的説道。
“喲,何必生如此大的氣,你的事,還怕我這個做妹子的知道呀?”輕輕笑了一聲,聲音好脆,如黃鶯歌鳴,邵桂珍説道。
停了好半晌,邵真轉過臉,星眸裏漾着異樣的神色,凝注着邵桂珍緩緩説道:“小珍,如果我和明姐姐成親,你贊成麼?”
“當然贊成了!明姐姐長得閉月羞花之貌,我一見她便對她具有十分好感……”用力頷了一下滾首,邵桂珍接説一句,忽又停下來:“不過……”
“不過怎樣?”邵真一怔問道。
“不過須答應我,你們婚後必須留在這裏,別再闖江湖,否則留下我一個人,寂寞死了。”眨動着眼睫,邵桂珍道。
笑了一笑,笑得並不自然,邵真拔起一株青草,放在嘴裏輕輕嚼着,那味道,大澀太苦了。“哥哥,你心情好像不好?”狐疑的望了望邵真,邵桂珍道。
“別瞎猜。”
邵真掩飾的笑了一聲,坐起身子,從懷中掏出一隻精美的小粉盒,送給邵桂珍,説道:“小珍,這是我從洛陽買回來給你的,如何?不壞吧!”
“喲,你交了女朋友,倒懂得女人心哦。”
驚喜的翻弄着鋼製粉盒,邵桂珍道:“這不能謝你,是該謝明姐姐,她建議你送我這個吧?”“別老提她,告訴你,我和她不過是朋友而已。”把手中半截的青草有力向前丟去,邵真顯得有點不耐煩的説道。
“得了吧,鬼才相信你的話呢。”
皺着鼻子,邵桂珍把粉盒揣入懷裏,見邵真悶悶不樂,也不禁收起笑容,悄聲問道:“哥,是不是明姐姐不喜歡你?”
愣了一愣,邵真似是沒料到她有此一問,一時竟無以作答……
“沒關係,瞧我的,這事包在我身上好了,我便充當一下紅娘吧。”
邵桂珍見他不作聲,笑着道:“不過得先講明,事成之後你該如何謝我?”
有點哭笑不得的撒了撤嘴角,邵真道:“小珍,你越扯越遠了!”
換上邵桂珍愣住了。
她蠻以為邵真與明敏秀是一對情侶的,但是見邵真一直避重就輕,甚至一口否認,這不禁大出乎她的意料了!
慧黠的眨子眨眼,邵桂珍體貼的道:“好,既然你不願提此事,就不提吧。哥,我們兄妹暌別整整四個年頭,是不是也該敍敍呢?”
“這當然!”
努力摒去心中的鬱悶,邵真抓回了原先的豪氣,笑容,款款講述着他在江湖上所遇到的事……邵桂珍凝神聽着,聽到緊張之處時,兩隻水汪汪的美眸睜得老圓,小嘴微微翕張,兩雙手掌按着胸脯,一絲大氣也不抽,聽到輕鬆詼諧之處時,掩唇格格嬌笑,笑得花枝亂抖,笑得眼淚都要掉下來,氣都要接不上。
那模樣,彷彿她是身臨其境,嬌俏的表情,委實是可人極了。
而邵真似乎也被她天真純樸的笑容所染,俊臉上擺着歡愉的神色,所有的煩惱,暫時被迭起不停的笑聲驅走了一抹斜陽,嬌弱無力的撫吻着大地。
驛道上緩慢的並騎着兩騎,鞍上之人是一對年輕的少男少女。
男的身着銀白色貼身勁裝,三面朱唇,貌似潘安,有如玉樹臨風的美男子!女的身穿淺紅色緊身綠裝,杏眼桃腮,貌賽嫦娥,是個傾城傾國的絕色女子。
他們,正是“鬼見愁”邵真與“豔屠煞”明敏秀。
“豔屠煞”明敏秀在“女華陀”與邵桂珍悉心的照拂下,傷勢已完全痊癒,經過十餘天的調養,功力已如昔,裏外皆恢復正常,但此刻的她雖嬌豔如常,眉宇間卻流露着一抹似有似無的淡淡憂愁,顯得憐柔楚楚,似乎滿懷心事。
而邵真似乎也一樣,神情顯得有點落寞寡歡。
一路上,儘管他們談笑自若,但,他們深切的體會出——一股深深的哀愁氣氛,籠罩着他們的心底,像一團揮不去的濃霧……
儘管如此,他們仍是儘量的“武裝”自己,至少看來他們談得是那麼投機,那麼融洽,表面上。
“真,天要晚了,咱們到前頭鎮甸打尖吧。”明敏秀像是聽到開心的事情,格格笑完之後,轉首説道。
“説得是。”
頷了一下首,邵真述着兩眼眺望着只剩半個臉兒的夕陽,感觸似的説道:“黃昏雖美,到底是太短暫了些呵!”
默默的瞥了他一眼,明敏秀沒有接腔,似是在品析體會邵真含意的話兒。
“走吧,夥計,流連黃昏的人,就要被黑夜吞噬了哪。”
瀟灑的聳了一下肩,邵真微笑的説道。
“是麼?”
深沉的注視着邵真,明敏秀幽幽的道:“黑夜,雖是可怖;但它可以考驗一個人的膽量與勇氣,你以為是麼?”
怔了一怔,邵真微微眯了一下眼,然後像是有意逃避明敏秀的凝視與含有深意的話題,挪開臉龐説道:“膽量與勇氣並不是每個人都有的。”話聲一落,不待明敏秀接腔,麼喝了一聲,一夾馬腹,已然向前馳去-…-望着他瀟灑的背影,明敏秀沒有立刻跟上去,一雙美眸,像那滾滾的塵沙,升起了漫漫如雲的迷茫,悵惆,以及一股哀怨……
“我,該怎麼辦?”
俄頃,明敏秀像是夢吃般的説了一句,眸裏的濃霧消失了,卻漾起泫然欲滴的淚珠,如貝的白齒,輕咬住下唇,明敏秀努力的使那顆淚珠在眼眶裏打轉,不讓它滑下,幽幽嘆了一口氣,這才一提繮索,放蹄馳去……
洛陽,中原的首邑。
但見此刻的它在柔美的夜色籠罩下,更顯繁華;寬敞的街道,擠滿了水泄不通的人影,燈光的明亮,可媲美於穹蒼上的繁星,有如不夜之城重牆高樓,毗連不絕;酒肆茶坊,綿延林立……
嗯,洛陽,它是富人的天堂,也是窮人的地獄。
洛陽酒樓,城中規模首屈一指,紅牆綠瓦,樓分兩層,高聳入雲,單這份氣派,絕非袋裏有幾文錢的人便可問津;儘管價錢的昂貴超過它的外表,但地利上的優勢——位居本城心臟地帶,再加上夥計的親切服務態度,以及裏頭食、宿俱備,並且供應陳年老酒和色,香,味皆全的菜館;最重要的是,還是一流歌妓與絕色天香的妓女的供應,以及裏頭有賭館的開設——在這人和地利與吃喝嫖賭皆備的號召來下,它的業務蒸蒸日上,生意的鼎盛,同樣是城中首屈一指也。
此刻正是生意最熱鬧的時候,已達座無虛席之地,酒令猜拳不絕於耳,再加上如織的人影,熱鬧得有如廟集一樣哪!
樓上靠邊的一隅,一對美得非常相襯的男女,佔去一個廂席;桌上擺滿了酒菜,但彷彿是沒動用過,完好如整的,倒是酒渴了不少,桌上,至少放了三四個空酒壺。
他們,便是邵真與明敏秀,兩人的兩頰已現出一片紅暈,顯然他們的酒量已達到極限啦,可是他們仍繼續喝着“敏,你並不善飲酒,也不喜歡飲酒的。”望着明敏秀紅如火的兩頰,眯了一下眼,邵真啓口説道。
“放心,區區這幾壺酒還醉不倒我的。”
笑了一聲,明敏秀打了一個酒呃,有些醉態似的説道:“要不信,咱們再叫三壺來,我準把它喝得精光!”
説罷,微一揚手,便要喚叫夥計拿酒來……
“敏,別太過份,待會咱還得上‘金銀幫’算帳去!”邵真連忙制止説道。
“那些酒囊飯袋哪堪一擊?”
似乎是真的醉了,明敏秀語音有些模糊的説着,接着用微微顫抖的手舉起了酒杯,口吃的説道:“這暫且別去理它,今朝有酒今朝醉,及時行樂才是哪!”語畢,一仰首,就要喝乾杯中的酒……
“敏,別這樣!”叫了一聲,邵真趕忙奪過她的酒杯。
“你,有什麼權利阻止我?”
甩了一下頭,明敏秀站起了身子,兩腳站不穩的搖了搖,伸手指着邵真,模糊的説道:“你,是我什麼人?丈夫?
情夫?不!你不是我的男人!我,姑奶奶高興做什麼,便做什麼,你憑什麼身份管我?”
眯了一下眼,邵真冷冷的説道:“朋友!”
“朋友?”
又打了一個呃,明敏秀冷笑了一聲,身形搖晃的坐了下去,像是自言自語的説道:“朋友?朋友?”
語音頓了一頓,忽然仰首大笑!
明敏秀的笑聲立即驚動了四鄰隔座。
邵真見狀,立即開口説道:“你……你不……”
“姑奶奶愛怎麼便怎麼做,你沒權利管我!哈哈……”
明敏秀像是失去理智,大聲堵斷了邵真的話,提起了酒壺,對準小口便猛喝……
邵真正想制止她,耳畔忽然傳來一陣吆喝聲:“他媽的!
喂!哪個沒教養的瘋婦在鬼嚷鬼叫的?要知道這裏並非你奶奶的家咧!”
“你管不着!”
明敏秀已完全進入瘋顛狀態,一口氣把壺裏的酒喝得精幹,唇角沾滿了酒漬,大聲的回了一聲,接着便想步出廂席,但不過剛一起腳,不知是絆到桌腳,還是醉得站不穩,忽地叭的一聲,撲倒桌上,整個人睡到桌面上,嘩啦一陣大響,桌上的碗碟全被摔在地上,但見她不僅被菜湯濺了滿身,而且還被瓷屑割破了好幾處皮膚,明敏秀掙起身子,口中仍喊道:“你管不着!”
咬了咬牙,邵真伸出兩臂把明敏秀攬人懷裏,口中説道:“敏,冷靜點!”
“喂!小子,她是你的什麼人?一點修養也沒有!喝了些酒,便如此裝狂佯瘋的,快,快帶她離去,別再現人眼了!”
邵真剛抱住明敏秀,方才發話吆喝的人已來到前頭,是個年約三旬的中年漢子,只見他雙手插腰,神氣活現的睨着邵真説道。
明敏秀站不住的癱在邵真的懷裏,但仍倔強的抬起紅噴噴的臉龐,怒聲説道:“媽的,你是哪來的臭男人,憑啥干涉姑奶奶……哇!”
話尾未完,明敏秀忽地哇了一聲,小嘴猛張,吐出了一大灘穢物來!
“我操你孃的!”
中年大漢料不到此着,一時閃避不及,竟被明敏秀吐得滿頭滿臉,好不狼狽,中年漢子擦去滿是酒氣的穢物,氣怒已極的説道:“不教訓教訓你丫頭,諒你也不曉得大爺‘地頭蛇’金中樞的厲害!”
但明敏秀此刻已是昏迷過去,爛醉如泥,嬌軀軟綿綿的癱在邵真的懷抱裏。
邵真一手攬住她的腰子,微微一提,放至肩腫上,緩緩走出廂席……
這時,所有的食客都放下杯管,靜待好戲上演……
“這位大爺,可容在下道個歉麼?”微微抱了一拳,邵真皮笑肉不笑的道。
“道歉?值幾文錢?”
怒目瞠睜,金中樞氣焰凌盛的説道:“大爺今天非教訓你這無知小輩不可!”
説罷,暴喝一聲,掄起斗大的拳頭,毫不容情的便朝邵真的面門砸下!
“放肆了!”
眼皮眨也不眨的,輕蔑而又顯得狂傲的嗤了一聲,邵真像是無動於衷對方的一拳,眼看那碗大拳頭差兩寸便擊在他的天靈蓋上,這才輕描淡寫的,看起來是如此不經意的抬起左腳。
那隻穿着長統紫色綢緞粉底鞋的左腳,抬起速度是如此的快速!抬起的勁道是如此狠沉!
即使是一點點躲閃的念頭也沒有,那中年大漢,“地頭蛇”金中樞忽然張口慘叫一聲!嗯,他的小腹,非常結實的捱上了那一腳。
噎噎噎!一連退了三個大步,叭的一聲,一屁股跌坐了下去!哇的一聲,金中樞按捺不住的吐出了一道鮮豔刺目的血水,噴得好遠,好高,離他兩尺遠的一個屏風,被灑上斑斑的紅影,加上屏風上原本的圖案,煞是美觀。
也許是角度的問題,也可能是邵真那雙腳“抬”得太快太快了,以致於所有的食客竟然沒有一個知道金中樞是如何跌坐下去的,彷彿,彷彿他在人們的意識裏,他便一直坐在那裏似的。痛苦的呻吟了一聲,金中樞試圖使自己站起來,但他失敗了,屁股不過剛抬起,隨即略的一聲,“粘”了回去,彷彿是生了根似的,坐着不動了。
那張臉,黑得像炭頭的臉,不住的曲扭抽搐着;濃黑的眉,幾乎要擠在一齊了,睜得如葡萄大的牛眼,寫明瞭大多的痛苦,痛苦……
全場上,一片鴉雀無聲,好靜喲,靜得連根針落地的聲音也要變成銘然作響。
過了好一會,也就剛回過了神,食客中有兩名漢子走了前來,看樣子他們是與金中樞同一路子的,其中一人揹負起地上的金中樞,另外一人步至邵真前面,微微抱了一拳,挑了挑濃眉説道:“這位兄台請了,區區乃‘金家莊’之人,承蒙兄台結架,還望報個萬字,以讓本人有所回報。”
瀟灑的笑了笑,邵真昂然回道:“不才乃武林末屑,無名小輩也,何堪一提?不説也罷。”臉色微微一變,説道:“閣下不嫌虎頭蛇尾麼?”
聳了一下肩,邵真道:“閣下何不用汝之招子瞧清少爺之相貌,身影,不就得了麼?”
咬着牙,來人怒目打量着邵真,冷聲説道:“山不轉路轉.咱後會有期!”
“不送了。”像是有那麼一回事的拱了一下手,邵真揶揄的説道。
狠狠注視了一會,來人轉過身子,朝四周打了一揖,朗聲説道:“有找各位雅興,失禮了!”説畢,又是一揖,與另一名漢子匆匆下樓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