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等呂宋了,她有想立刻帶他離開的想法,他是皇子,回到朝歌,難道就沒有太醫能治好他的記憶嗎,可這時卻是喊也喊不住,他甚至也不和她説一聲便走了。
這樣的急。
且他一走倒好,卻冤大頭的讓她留下面對紀書記官一家。
紀書記官為首,眾人又急又怒,眾人喋聲只不肯休,她知道,上官驚鴻有分寸,平兒應只是昏迷,不至於有生命危險。她也心疼孩子,但心裏難受,只想自己待著,遂還是下了逐客令,“待他回來,我會讓他到貴府去,現在諸位請回吧。”
可到底是睿王的女人,這時一句話説來,似乎也沾了他的三分氣勢。對方雖然憤怒,卻到底顧忌,咬牙離開。
她看了眼桌上他尚未吃完的晚膳,她也沒吃完,卻已吃不下,於是拿碗筷到廚房刷了,又燒了些水。
藥房有浴桶,很大,她搬不動,只好拿小桶一桶一桶的來回幾次灌滿。洗了澡,在“翹振寧”之前給二人送來的新衣裏——也虧得他那天沒全部撕了來將縛在背後,不然可沒衣服換。
是隨意揀了套水藍色的錦絨女裙穿上,倚在榻上晾着濕長的發,撫着半酸的手臂,她一會心如平潮,一會又焦~躁不已,心裏氣苦,咬牙抑了,想,他回來的時候,便擱個狠話,他要麼隨她立即走,要麼便留下。
她雖與翹眉有隙,但還做不出害翹眉性~命的事,也不喜沈清苓這人,若非顧慮沈清苓是眼線,翹眉這個不能治己毒的窩囊的神一旦毒好,會給沈帶來危難,沈的安危又牽涉到他的大局,她必定不管。
其實,翹眉今夜的急病蹊蹺,他的智慧只比她明白,不過是他關心。關心則亂。
這般翻來覆去的想着,從午後他對她“善良”的質疑到此時的匆匆離去,她越發明白,她總是無法不去管他的安全,但自墜崖後再次不爭氣地為他疼痛的感覺也終於消成漠然。
便在這時,突聽得門又被敲響。
他回來了?
出去開了門,卻又是宮裏來人,掌着宮燈的兩名婢女,與她恭敬施了禮,説奉公主和上官公子之命,帶小姐進宮,今晚便歇在宮裏。
她一怔,是他要歇在宮裏吧?她沉默了一會,還是隨對方出了門。
*****
宮。
不知天上宮闕是不是也如斯。
天人村,夜裏家家户户燈火不熄的,每户都在屋外懸掛着燈籠。在一片燈火之後,最大一幢便是族主的宮殿。宮殿的模樣有點像城堡,西方故事裏的城堡。五六層高,白色的牆圍,邊上描金,兩側尖頂,很大。族主宮殿四周,有幾棟小城堡,便是長老和族官的住處了。燈火淺淺的從宮裏透將而出,甚美。它一點不像朝歌宮殿,前者幾乎是紫禁城的模樣,這裏皇城雖遠不及,卻確實一番滋味。
宮有外城,城外,有士兵把守。進得去,才知裏面極大,堡外是一片極大的園地,處處樹木,處處徑,在這些迂迴婉轉的樹木之中,綴着多個小園子。園地裏,偶有掌着宮燈的僕從走過。要穿過這片園地,才能到城堡。
走到一處,他們的宮燈突然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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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燈的婢女哎喲一聲,一摸身上,對她和另一名婢女説,“忘帶火摺子了,小姐且在這裏候一候,奴~婢去拿個燭火,奴~婢們熟悉道路還好,這瞎燈黑火的小姐不好走。”
翹楚心想,既是個天人,化個術法升個燭火也不能嗎?
她也沒説什麼,只説好。
另一名婢女嘿嘿笑了聲,説,“小姐,不若到前面園亭坐下歇一歇?”
翹楚想,倒是個小懶丫頭,但也沒有反駁,兩人遂朝前面的園子走去。走到園口側處,卻聽到有聲音傳來,“公子可會怪我騙了公子?”
聲音裏有抹幽幽的苦澀。
翹楚怔了怔,微微打了個寒顫,卻又突然有些明白,她抑住心亂,輕聲對身旁的婢女道:“你退一下吧,便在適才的地方等我。”
那婢女一驚,“這……”
“莫不是想與你們公主見禮,想來她此時也是無餘暇的。”翹楚一笑,聲音低低。
婢女似乎有感她到底是貴客,最終囁嚅着説了聲“是”。
園口是用綠枝葉作的拱門,翹楚待婢女走後,雙手攀住樹拱,往裏面望去。
園裏都是灌木,一處一坳,綠埡伴着各色的花。遠遠一處花木旁,上官驚鴻一手託撫住翹眉的臉頰。
他沒説什麼,始終沒説什麼,眸光是偶有的暗暗,拇指在她臉上摩挲着。
弦月在空中,淡淡照着。
翹楚一看便想走,卻又怕錯過上官驚鴻會對翹眉説一句決絕的話,於是便站了好一會兒。
心裏堵着,堵着,這股堵塞,慢慢、慢慢的爬上鼻子,在她想打噴嚏的時候,她終於慢慢從原路返回。
不管是誰的刻意安排,上官驚鴻的態度卻是真實的。
*****
確實像城堡。
被兩名婢女帶到房間,躺到牀~上的時候,翹楚淡淡去想這宮殿的結構。每一層的樓道都有守衞,聽婢女説,族主他們住在最高一層。
她住的這層是二樓,説是給族中貴客居住。一條長長的廊道將很多房間分成兩邊,每個房間外面都有男僕和侍女。
今晚,上官驚鴻會住在最高層吧。
“見過上官公子……這公子的房間在五樓,奴才帶你過去。”
她正淡淡想着,突聽得有聲音從門口而來。
而男僕與之對話的人,似乎沉默了一會,才淡淡道:“我今晚就宿在這裏。”
吱嘎一聲,驀然間,是門被推開的聲音,敲得翹楚心頭輕輕的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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