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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章

    趙曉霓道:“自脱離‘白蓮教’那一天起,我就曾發過誓,今生今世再也不用‘白蓮教’的邪術了,可是現在情勢危急,不用‘白蓮教’的邪術,咱們似乎無法擺脱師南月的追趕,而且現在我發覺用‘白蓮教’的邪術對付惡人,是一件挺不錯的事情。”

    祖天香道:“可是你已經發過誓……”

    趙曉霓道:“不要緊的,祖姑娘,無論什麼事,都要有個通權達變,是不是?”

    她這句話剛説完,一股黑氣從馬車後冒出,見風擴散,剎時間變成滿天黑霧往車後罩了過去。

    車後,傳來一陣人叫馬嘶,而且很快地這陣人叫馬嘶就被遠遠地拋在了車後。

    只聽車裏祖天香道:“蒙老咱們擺脱他們了麼?”

    蒙不名站起身往後看了看,只見黑霧仍自瀰漫,什麼也看不見,他道:“妞兒,我只看見一片黑霧,別的什麼也看不見!”

    趙曉霓開了口,話聲顯得有氣無力:“他們都落了馬,而且那些馬匹也被嚇得跑散了,即使他們再追來,單靠兩條腿是絕追不上咱們的了。”

    蒙不名叫道:“阿霓啊,還是你行。”

    只聽楊敏慧道:“疼麼?趙姑娘。”

    趙曉霓道:“不要緊,匆忙之間,我沒有別的辦法,只有咬破中指,把血灑在那些布人兒身上了。”

    楊敏慧道:“讓我給你把指頭包起來。”

    “嘶”地一聲,楊敏慧似乎也扯下了一條衣衫。

    只聽趙曉霓道:“謝謝楊姑娘了。”

    楊敏慧道:“妹妹別客氣了,給妹妹包傷這是應該的,舉手之勞妹妹也要謝,我跟天香姐又該怎麼個謝妹妹法?”

    沒再聽趙曉霓説話。

    □□□

    天漸漸黑了,遠近暮靄低垂,迷濛一片。

    在這條路上,只有這輛馬車在馳動着。

    看不見別的人,路兩旁卻有不少破爛東西,有破衣裳,破鞋,還有些鍋碗瓢杓兒。

    這付劫後的悽慘情景,看得蒙不名有點兒心酸,他不願車裏那三位,尤其是楊敏慧跟着難受,所以他設有把車外的情景告訴她三個。

    天越來越黑了,低垂的暮靄,變成了濃濃的夜色。

    蒙不名為着眼前冷茫的夜色,忍不住皺眉説道:“姑奶奶們,看樣子今兒晚上咱們得在路上過夜了。”

    祖天香道:“怎麼,蒙老,前不着村,後不着店麼?”

    蒙不名道:“可不是麼,前頭一點燈火也瞧不見。”

    楊敏慧道:“老人家,咱們現在是什麼地方?”

    蒙不名道:“誰知道,算算日子,算算路程,只怕咱們快到‘晉原’了。”

    楊敏慧道:“怎麼着,老人家,咱們巳進了山西境了?”

    蒙不名道:“是啊,你才知道,咱們在‘山西’境內走了好些時日了。”

    話剛説完,身後的車篷突然掀開了。

    蒙不名道:“姑娘要幹什麼?”

    楊敏慧道:“車裏悶得慌,掀開車篷透透氣。”

    蒙不名暗暗一嘆,道:“姑娘,天這麼黑,難看見什麼的。”

    楊敏慧道:“賊寇竄擾之處,家園豈有完好的,劫後的淒涼,我能想象得到,又何用看。”

    只聽祖天香道:“蒙老,既然快到‘晉原’了,這一帶不可能沒有人煙,恐怕是這一帶的人家都遭了難了。”

    蒙不名道:“我也想到了,可是我沒敢説。”

    忽聽趙曉霓道“咦”一聲道:“前頭夜色裏那是什麼?”

    幾個人聞言抬眼往前望去,只見前面不遠處,夜色裏,黑忽忽的一大片,一時間看不清楚那是什麼。

    楊敏慧道:“只怕是個村落。”

    祖天香道:“不會的,妹妹,村落沒這麼小,也沒這麼高……”

    只聽蒙不名道:“是房子,挺高的,恐怕不下十幾間!”

    趙曉霓道:“怎麼跟個大院子似的。”

    馬車飛快地往前馳行着,就這幾句話工夫,那黑忽忽的一片已近了。

    蒙不名沒看錯,那確是一片房子,而且也挺高,狼牙飛檐,頗具氣勢。

    趙曉霓也沒看錯,那也確是個大院子,很大個院子,比“長安”有數的大宅院還要大。

    祖天香道:“這要是個大户人家的話,只怕它已成了李自成的第一個目標。”

    楊敏慧痛心地道:“沒燈沒火,只怕已經沒人了,養這麼大的院子,人恐怕還不少。”

    蒙不名搖頭説道:“姑奶奶們,你們瞎操心了,這是‘晉祠’!”

    楊敏慧、祖天香雙雙為之一怔:“‘晉祠’?”

    蒙不名道:“可不?‘晉祠’乃是山西第一名剎,在‘晉原’外西南十二里處,眼下已快到‘晉原’,看看咱們所在的方向,應該是不會錯的。”

    祖天香道:“‘晉祠’一名‘王祠’,為祀周祠,周成王九年封叔虞為唐侯,即設都於此,酈道元的水經注裏説,北齊天統年間,曾就此改建‘大祟皇寺’,是這兒麼,老人家?”

    蒙不名點頭説道:“妞兒好胸藴,一點不錯,就是這兒。”

    説話間馬車已馳到這座“大院子”之前,只見飛檐狼牙,黑忽忽的一片,佔地極廣,十幾間殿宇,裏頭還有不少高不可攀的華蓋般大樹,只是靜悄悄的,聽不見一點聲息。

    蒙不名收馬停車,往那坐落在黝黑夜色裏的宏偉大門看了看,道:“沒錯,姑奶奶們,確是‘晉祠’,‘晉祠’裏有‘難老泉’,號稱‘晉陽’第一泉,泉水匯塘,上跨名橋,周柏唐槐,無不蒼古有趣,姑奶奶們,我看咱們今兒晚上就在這兒呆一夜吧?這樣過夜的地兒,可難碰上幾處啊。”

    祖天香望着楊敏慧道:“妹妹的意思怎麼樣?”

    楊敏慧道:“沒聽蒙老説麼,這種過夜地兒可難碰上幾處,此去‘晉原’雖然不遠,可是‘晉原城’裏還不知道已成了什麼樣子,也不知道進得去進不去,在這兒過夜,自是最好不過。”

    蒙不名立即跳下車轅,道:“空車沒人要,牲口怕人偷,牲口要讓人偷了去,就苦了咱們這幾條腿了,車就放在外頭了,我把牲口卸了牽進去。”

    他忙着卸他的牲口去了。

    楊敏慧三人先後下了車,望望靜靜坐落在夜色裏的“晉祠”,楊敏慧道:“只不知道這座山西第一名剎蒙塵未也!”

    蒙不名在車前接了話:“您放心,這兒沒油水,賊是不會往沒油水的地方去的。”

    他拉開了套車牲口,道:“姑奶奶們,笨鳥兒先飛,我帶路了,天黑,留神腳下。”

    他拉着牲口當先往“晉祠”行了過去。

    蹄聲得得,此時此地,再加上馬蹄鐵敲在那條石板路上,得得之聲益發響亮,能傳出老遠。

    “窮神”蒙不名名列當世四大霸王之內,好修為,好眼力,夜裏活動從來不需燈火,可是身後有那需燈火的人,所以蒙不名在進門之前先打着一個火摺子,在前頭高舉着火摺子照亮帶路。

    在這當兒有一點光亮都是好的,摸黑走路總是讓人不太放心。

    有了亮兒就能看見東西了,雖然看不出多遠去,但總比沒有光亮摸黑好。

    藉着火摺子光亮看,“晉祠”好大,大得有點陰森,兩邊長廊筆直後通,正殿既高又大,裏頭漆黑漆黑的。

    蒙不名道:“這就是‘晉祠’的主廟‘水母宮’的正殿,咱們就在這兒呆一夜吧,別往後走了,你們院子裏站站,我先進去看看去。”

    他把牲口往石階左邊的短柱上一拴,舉着火摺子當先進了大殿。

    光亮進了大殿,院子裏馬上又陷入了一片黑暗中,楊敏慧三人四下裏打量着,誰也沒説一句話。

    沒多大工夫,大殿裏傳出蒙不名的話聲:“行了,你們進來吧!”

    楊敏慧、祖天香朋趙曉霓進了大殿,只見大殿神案上點着半截蠟燭,蒙不名迎過來道:

    “這座‘晉祠,裏有人住過,我在牆角找着了半截蠟燭。”

    祖天香道:“許是逃難的人!”

    一邊説話一邊遊目四顧,只見這座大殿雕樑畫棟,巨柱盤龍,建築極具雄偉氣魄,也十分精美。

    她點了點頭,道:“果然不愧是山西境內的第一名剎!”

    蒙不名道:“別看了,咱們沒那閒情逸致,大家整天倚坐在車裏.千里奔波,長途跋涉,也都夠累的了,有這麼個歇息的好地方,還是抓着機會趕快歇息吧,明天一早還要趕路呢。”

    祖天香一聽這話,一雙目光不由地往西牆邊一堆枯草掃了過去。

    只聽蒙不名道:“在半路上能有這麼一處地方,這麼-堆現成的乾草,那可等於叫花子拾黃金,誰叫你三個是姑奶奶,讓給你們了,我到桌子底下將就去。”

    説着,他一矮身,鑽進了神案下。

    楊敏慧、祖天香、趙曉霓三女相顧失笑,-起走到西牆邊那堆枯草堆上坐下。

    蒙不名從神案下探出了腦袋,道:“三位,此時此地,豆大一點的燈光也能引人,要是能不用,最好把它吹了。”

    祖天香道:“你不用管了,呆會兒我熄燈就是。”

    蒙不名沒再説話,腦袋一縮又沒入了漆黑的神案下。

    可是他腦袋剛縮進去,馬上又探了出來,一雙眼瞪得老大,道:“別吭氣兒。”

    三女馬上就意會到是怎麼一回事了,立即停止了談話凝了神。

    蒙不名聽了一陣之後道:“你們有沒有聽見什麼?”

    楊敏慧微一點頭道:“像是有人往這邊來了。”

    蒙不名道:“一個或許會聽錯,兩個人應該不會聽錯!”

    他雙肩一晃,從神案底下竄了出來,抬手熄了那半截蠟燭,道:“跟我來,快。”

    他帶着三女出了大殿,抬手一指殿左一座小樓,道:“那座樓叫‘勝流樓’,居高臨下可以俯瞰全祠,是個好地方,你們到那兒去吧,我找棵槐樹上去涼快涼快去。”

    楊敏慧帶路,三女飛快地登上了那座小樓。

    眼看着三女登上“勝流樓”之後,蒙不名那瘦小的身軀一晃就沒了影兒。

    那匹牲口沒法藏起來了。

    事實上那匹牲口沒辦法藏。

    牲口只一動,蹄聲響得得,那等於告訴人家“晉祠”裏現在有人,還不如不藏。

    再説門口還停放那輛空馬車,就算能及時把牲口藏起來,又有什麼用。

    蒙不名像一陣煙般消失在夜色裏。

    大殿前那院子裏,一前八後進來九個人。

    後頭八個是腰佩單刀的黑衣大漢。

    前頭一個是個身穿長衫的瘦高老者,手裏拿着一張跟人差不多高矮的巨弓,背後揹着一個箭囊,幾枝鵰翎斜斜地在肩頭露着。

    這,三女雖然立身“勝流樓”頭,由於過濃的夜色看不怎麼真切,可是祖天香一眼便認出為首那瘦高老者,是乃父手下得力悍將之一的“弓神”金元霸。

    她呆了一呆,脱口説道:“怎麼會是他……?”

    楊敏慧跟趙曉霓都見過這位祖財神手下的悍將,她們倆也認出了金元霸,而且也都為之一怔。

    楊敏慧道:“金元霸怎麼跑這兒來了。”

    只聽院子裏的金元霸一聲沉喝:“點火把。”

    院子裏光亮一閃,一根連一根的火把點了起來,一共八把,那八個黑衣大漢一人高舉一把。

    剎時,這大殿前整個大院子裏,光同白晝,纖細畢現。

    楊敏慧低低説道:“姐姐,他不會是衝着咱們來的吧?”

    祖天香遭:“應該不會,不過也難説,他們當然急着找我回去。”

    只聽金元霸冰冷説道:“傅青,你一家三口不必再躲躲藏藏了,出來吧,老夫知道你們在這兒。”

    祖天香一怔,道:“傅青?這是……”

    楊敏慧道:“難道他找的是‘太原’傅青主……”

    祖天香道:“不會吧,妹妹,祖家的人找傅青主幹什麼?”

    楊敏慧道:“那麼金元霸嘴裏的這個傅青是誰?”

    只聽金元霸冷笑一聲道:“山西一省也不過這麼大個地兒。前後沒多少工夫,就算你三口都長了翅膀,又能飛到哪兒去,橫豎你是逃不了,何如大大方方地出來跟老夫走,識時務者方為俊傑,知進退者才是高人,闖王愛才,只要跟着闖王走,包你這一輩子享用不盡的榮華富貴,眼下大明朝氣數已盡,朱家當滅,李家當興,難道你要把你那一肚子學問帶進棺材裏去不成?現成的榮華富貴不享,那是天下第一等愚人,出來吧,傅青,別敬酒不吃吃罰酒地等老夫請了。”

    祖天香身軀為之一晃。

    楊敏慧連忙伸手扶住了她,道:“姐姐……”

    祖天香苦笑説道:“祖家的人可真像一棵牆頭草啊,祖家也算得一方霸王,勾結‘滿洲’雖屬賣國倒還説得過去,怎麼如今對這般流寇竟低了頭?”

    站在楊敏慧的立場,她雖然極為不齒祖財神,可是眼下她卻不便説什麼,她沉默了一下道:“姐姐,他們找的是這位傅青,確是那位名傳天下的‘太原’賢士傅青主。”

    祖天香點了點頭,道:“必是‘太原’陷賊,傅先生高風亮節,不願腆顏事賊,棄家逃離‘太原”……”

    只聽一名黑衣大漢道:“五主,這別是着金蟬脱殼吧,姓傅的一家三口要真躲在這兒,怎麼會明目張膽地把輛馬車停在祠外……”

    金元霸冷哼一聲道:“傅青,老夫不妨告訴你,闖王雖然愛才,雖然願意讓你有一輩子享用不盡的榮華富貴,可是若等老夫請你出來,那可就要另當別論……”

    祖天香道:“妹妹,你有把握殺金元霸麼?”

    楊敏慧一怔,道:“姐姐,你……”

    祖天香道:“為富不仁助紂為虐,他比李白成那班賊寇還該死,我請妹妹替我殺了他。”

    楊敏慧遲疑了一下,剛要説話。

    忽聽一個陰陽怪氣的尖尖話聲從夜空裏傳了下來:“金元霸,你怎麼軟骨頭軟到這種程度,什麼時候搖身一變變成了搖旗吶喊,賣力賣命的賊子賊孫了。”

    金元霸臉色一變,霍地仰望夜空,喝問道:“你是何人……

    那陰陽怪氣的尖尖話聲道:“弄了半天你竟然不知道我是誰,眼神不明,耳朵不靈,金元霸,做賊你還差一點兒,你在李自成那兒領了命,到這兒來找的是誰啊?”

    金元霸一怔道:“你是傅青!”

    “不賴,”那陰陽怪氣尖尖話聲道:“你的反應相當快,是嘛,眼神不明,耳朵不靈,總該有一樣行的,要不豈不成了沒魂兒沒生氣的行屍走肉,活着還有個什麼勁兒?乾脆抹脖子算了。”

    金元霸冷笑一聲道:“你少在老夫面前裝神扮鬼,你不是傅青,傅青説話不是這種口音………”

    那陰陽怪氣尖尖話聲道:“剛説你不賴你怎麼馬上就泄底了,豈不聞讀萬卷書,行萬里路。我到過的地方多,那兒的話都會説,難道非説那酸得跟醋似的山西官話不成。”

    金元霸又一聲冷笑道:“據我所知,傅青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文弱讀書人,而你分明是個具上乘武功的江湖人……”

    那陰陽怪氣尖尖話聲道:“金元霸,你真泄氣,怎麼淨説外行話,讀書跟學劍是分不開的,你可別真以為百無一用是書生……”

    突然,金元霸動作如電,抬手抽出一枝鵰翎,扣上弓弦向左前方不遠處一棵老槐樹那濃密的枝葉中射去。

    “風雷箭”勢若奔雷,一閃便到,“噗”地一聲沒入那棵老槐樹濃密枝葉之中,合圍的樹幹一陣抖動,撲簌簌樹葉像驟雨般落了下來。

    祖天香吃了一驚,急道:“哎呀,蒙老……”

    只聽那陰陽怪氣的尖尖話聲又自夜空中傳下:“嘖,嘖,嘖,‘弓神’名不虛傳,好厲害的‘風雷箭’呀,只可惜你耳朵里長了驢毛,沒聽清楚我在這兒,金元霸,樹上百年便有神,那可是一棵唐槐啊,毀了這麼一樣神物,你的罪過可不小啊。”

    金元霸目閃寒芒,冷哼一聲,再抽鵰翎,“風雷箭”像一道電光,直向左前方一棵柏樹射去。

    “風雷箭”沒入枝葉中,樹顫,葉落,那陰陽怪氣的尖尖話聲適時又從夜空傳下:“那是棵周柏,比那棵唐槐還要古老,真讓人心疼,金元霸,你的罪過大了。”

    金元霸兩箭落空,沉不住氣了,他臉上色變,目光轉動,厲聲喝道:“你究竟是什麼人?”

    那陰陽怪氣尖尖話聲嘿嘿一笑道:“真是啊,幹嗎這麼沉不住氣呀,虧你還是祖老兒子手下五虎上將之一呢,不會拿箭射麼,只逼得我一現身,還愁不知道我是誰麼?”

    金元霸雙眉一揚,抬手抽出三枝“風雷箭”,一起扣上弓弦,他要施出他那獨步天下,仗以成名,當者披靡的射箭手法了。

    只聽那陰陽怪氣尖尖話聲道:“這才是,早該施出這看家本事了。”

    金元霸目閃厲芒,拉弓欲射,他瞄的是正前方大殿屋脊,可是就在三枝“風雷箭”要離弦飛出那一剎那間,三枝“風雷箭”卻突然變了方向,向着頭一箭射的那棵古槐成一線地飛去。

    尋常的弓箭已經夠快的了,他這特製的強弓射起箭來尤其快,金元霸也就仗着他那獨特的射術,奇快的箭勢博得了“弓神”的美聲。

    三枝“風雷箭”一閃便到了那棵老槐,原成一線的箭勢忽然一分為三,分上中下三路一閃沒入了濃密枝葉間。

    驚人,那棵老槐一陣劇烈晃動,樹葉幾乎落下了一半-

    陣令人窒息的靜寂。

    祖天香睜大了一雙美目。

    楊敏慧跟趙曉霓也緊張地望着那棵老槐。

    金元霸那薄薄的唇邊泛起了一絲笑意,得意而冷酷。

    而就在這時候,一聲長嘆劃破了這陣令人窒息的靜寂:“可惜啊,可惜,又落空了,我要是你我非一頭碰死不可。”

    這回,話聲起自那宏偉的大殿前,三女居高臨下,清晰地看見大殿那石階上多了個人。

    楊敏慧倏然而笑:“這位老人家可真夠促狹的。”

    金元霸也看見了大殿前石階上多了個人,他沒看見那個人是什麼時候站在大殿前石階上的,不過在火把的照耀下,他可以很清楚地看見那個人的一張臉,那個人的一身打扮。

    他一怔,接着臉色大變,倒抽一口冷氣,右手一揚,一道光華直上夜空,到了夜空中“啵”地一聲變為五彩的一蓬,跟煙火似的。

    “得,”蒙不名道:“告急了,你還真機靈啊,我是我,你是你,憑我的身份鬥你,那會辱沒我的身份髒我的手,行,我等你那主子了。”

    一屁股坐在了石階上,蹺起二郎腿,還直晃。

    祖天香兩眼下望,緩緩説道:“只怕呆會兒來的會是家父。”

    楊敏慧道:“令尊會在附近麼?”

    祖天香道:“金元霸在這兒出現,家父一定在這一帶十里方圓之內。”

    楊敏慧道:“姐姐怕蒙老不是令尊的對手?”

    祖天香道:“蒙老跟家父論功力怕還難分上下,只是家父手下有五處分支,五個‘掌櫃’。一旦加上他們,那就很難説了。”

    趙曉霓道:“乾爹也真是,剛才放倒了他趕快走不就沒事了麼。”

    祖天香搖頭説道:“妹妹錯怪他老人家了,他老人家所以一再戲弄金元霸,為的是讓金元霸剩沒幾枝‘風雷箭’,為的是激起金元霸的急躁,然後再現身便可輕易地把金元霸放倒在地,誰知金元霸一見他老人家便嚇得施放煙火告了急?”

    趙曉霓道:“那麼現在總可以放倒金元霸趕快走啊,為什麼還坐在那兒……”

    祖天香道:“來不及了,妹妹,這一點蒙老清楚……”

    楊敏慧美目忽地一睜道:“有人來了,姐姐。”

    祖天香道:“你看,是不是,妹妹?”

    趙曉霓不再説話。

    楊敏慧道.“姐姐放心,必要的時候我會下去助蒙老一臂之力!”

    祖天香搖頭説道:“妹妹,事非小可,你最好別露面,必要的時候我自有退敵良策。”

    楊敏慧道:“姐姐有什麼退敵良策?”

    祖天香還沒説話,大殿前院子裏飛一般地一連落下五條人影,一前四後,前頭一個正是祖財神,他仍是那身鄉下土老頭兒打扮。

    他身後那四個,卻是身着極為華麗的四個富紳模樣高矮胖瘦不等的老頭兒。

    祖天香身軀一陣輕顫,美目之中泛起了淚光。

    楊敏慧抓住她的手,緊了緊,低低叫了聲:“姐姐。”

    只聽下頭祖財神冷冷説道:“我説金元霸怎麼會告急,原來他碰上你,蒙老兒,多年不見了,你好啊。”

    蒙不名站起來拱拱手,道:“託福,託福,我本來是好好的,可是如今有你這大財主往跟前一站,我混身都覺得不舒服。”

    金元霸上前一步在祖財神耳邊低低説了一陣。

    祖財神吁了口氣,道:“蒙老兒,你我的立場彼此都很明白,以你我的身份咱們也用不着多説廢話……”

    蒙不名一點頭道:“對,這倒乾脆,幾年不見,大財主完全變了樣兒,變得讓人做夢都想不到,你有什麼正經的,説吧。”

    祖財神道:“蒙老兒,你我多少年的交情了,也都是一方霸王,我不願意跟你扯破臉,咱們平心靜氣,好話好説,我要傅青。”

    蒙不名道:“傅青!”

    祖財神點頭説道:“不錯,‘太原城,裏的傅青。”

    蒙不名道:“我説大財主啊,究竟是怎麼回事兒?你怎麼找我要傅青?剛才你這個姓金的‘夥計’已經弄得我滿頭霧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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