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枝寒梅金昭,已聽出弦外之音,臉上一紅,緩緩把頭低了下來。
長離一梟一笑,又道:
“金姑娘,上門是客……我等來此,站立莊院門外談話,敢情這是待客之道?”
金昭抬起紅紅的臉,含笑道:
“衞前輩,這是金昭的疏忽……你老人家、姜大俠和秋妹,請進裏面大廳坐坐!”
話落,肅客入內。
賓主坐下後,姜青自然地想到那回事上,道:
“金姑娘,姜青在杭州西湖畔,曾經遇到貴盟兩位弟子……”
金昭道:
“藍姑、依翠兩人回‘月眉山莊’,已把這件事告訴金昭……若非姜大俠相救,‘紅袖盟’中兩名女弟子,已喪命雙陽真人侯丙之手了……”
一笑,又道:
“杭州紅面韋陀戰大俠府邸,原來有‘瞭望鏡’這新鮮玩意兒的裝置?”
長離一梟道:
“戰府有多項新奇裝置,都是出於一位‘巧手魯班’鮑玉之手…”
姜青含笑接口道:
“那鮑玉雖然年齡比姜青大,但按照輩份程序,他還是姜某的‘襟弟’呢……”
“‘襟弟’?”金昭兩顆星星似的眸子閃轉,一聲輕“哦”,道:
“姜大俠,你指那位‘巧手魯班’鮑玉,是楚楚姊姊的丈夫?”
姜青一點頭,道:
“不錯,由於楚妹這層關係,鮑玉就成了姜某的‘襟弟’……”
長離一梟道:
“‘巧手魯班’鮑玉,跟楚妹妹這樁婚姻,還是小兄弟姜青一手促成的……”
“你?”金昭指了指姜青,顯得十分意外,卻又不禁好奇問道:
“姜大俠,你怎麼會湊上一個‘媒婆’的角色?”
姜青見金昭説出“媒婆”兩字,聽來有點怪怪的,臉上微微一紅,就把當初鮑玉與楚楚之間的這樁婚事,詳細説了一遍。
銀枝寒梅金昭,一雙秋水般的明眸,閃轉在姜青臉上……靜靜聽着。
姜青又道:
“鮑玉和楚楚兩口子,原來住在蘇浙交境,一處‘浣花集’鎮上……‘天地門’邀鮑玉入夥,數度相投,是以才住去杭州,我大哥戰千羽府邸的……”
長離一梟已知道當時“八里坑”那一件事,是以接口問道:
“金姑娘,‘天地門’自從‘八里坑’那回事後,有沒有再找上‘紅袖盟’?”
銀枝寒梅金昭臉色凝重,道:
“衞前輩,即使‘天地門’不找上門來,金昭也不會放過他們……”
三人聽來不但意外,而且感到出奇,彩鶯於秋秋兩眼直直地望着她,道:
“金家姊姊,‘天地門’除了‘八里坑’那回事外,還有什麼地方得罪了‘紅袖盟’?”
銀枝寒梅金昭道:
“秋妹,不是得罪和不得罪的事,這是好歹是非間的區分……‘天地門’以武林門派出現江湖,暗中卻是為非作歹,無惡不作,壞事都有他們一份……”
長離一梟聽來暗暗點頭……朝旁邊的姜某,目注一瞥。
金昭又道:
“‘天地門’將朗朗乾坤,蒙上一片腥風血雨……這等敗類不除掉,江湖豈有清朗之日?”
姜青點頭道:
“金姑娘此説,姜青有此同感……”
他將杭州東南“石橋鎮”,有關“妙手回春”路月奇,殺生養生,慘無人道的暴行,告訴了“銀枝寒梅”金昭,接着道:
“以懸壺濟世,醫師姿態出現的路月奇,與‘天地門’掌門‘梵谷樵翁’耿策,‘玉哪吒’金羽,是同門師兄弟,都是‘魔聖’乙休子的弟子……”
“‘玉哪吒’金羽?”
銀枝寒梅金昭突然想到此人,殊感意外,道:
“金羽跟‘天地門’掌門,‘梵谷樵翁’耿策是同門師兄弟?”
長離一梟頷首,道:
“不錯,他們是師兄弟。”
金昭目注兩人,問道:
“‘玉哪吒’金羽,也在‘天地門’中?”
長離一梟道:
“據‘妙手回春’路月奇稱,‘玉哪吒’金羽已往青海密魯山‘無雲谷’,‘夢濤居士’康豪處……”
金昭若有所思地道:
“家師曾經提到過,‘魔聖’乙休子亦是早一代的武林前輩人物……照此説來,金羽列入乙休子門牆,他已學得一身上乘絕藝?”
長離一梟一點頭,道:
“是的……”
姜青已知道這件事,但,還希望獲得銀枝寒梅金昭本人的證實,接口問道:
“金姑娘,尊師是哪一位武林前輩?”
金昭道:
“家師是‘碧池玉蓮’易玫。”
姜青聽到這話,終於獲得這個答案……又問道:
“易前輩修禪養真之處,在何處?”
金昭道:
“她老人家,結廬鄂東九宮山,凌霄崖‘迴天宮’……”
長離一梟道:
“九宮山離此地鄂南崇陽,並不很遠!”
金昭道:
“是的……所以金昭經常去九宮山,向她老人家覲見問候……”
他們談着時,似乎時間過得很快,已是上燈用膳的時分。
於秋秋嘻的一笑,道:
“金家姊姊,你們上桌座吃飯,咱們也該要告辭走啦……”
金昭握上她纖手,道:
“秋妹,金家姊姊不但不讓你們走,還要你留下‘月眉山莊’陪伴姊姊數天呢!”
長離一梟笑道:
“秋秋,這是你金家姊姊的盛意,吾等在這裏晚飯就是。”
銀枝寒梅金昭,吩咐大廳擺上酒席,接着向另外一名女弟子,道:
“花婷,你叫藍姑和依翠兩人來這裏!”
花婷應了聲,急急出大廳去……不多時,“映月”藍姑,“飄雪”依翠進來大廳,跟姜青等三人招呼一禮,依翠向金昭問道:
“掌門姊姊,召我兩人來此,不知有何見示?”
金昭含笑道:
“今晚衞前輩,姜大俠,於女俠來此赴宴,你二人一起作伴!”
眾人圍桌坐下……“紅袖盟”中雖然都是年輕姑娘,酒中海量,卻不下鬚眉男兒。
金昭喝下半杯酒後,向彩鶯於秋秋問道:
“秋妹,你還沒有告訴姊姊,你師父是哪一位武林前輩?”
秋秋嘻地一笑,道:
“金家姊姊,秋秋考考你……昔年天下武林中,哪一位前輩使用一套‘寒水沉羽劍’劍法的?”
銀枝寒梅金昭給問得微微一怔,兩顆靈活的眼珠一轉,道:
“過去師父曾經提到過,早年有位空門女俠‘玉真師太’,以這套‘寒水沉羽劍’劍法,震懾天下武林……秋妹,你……你是她老人家……?”
秋秋脆生生笑道:
“金家姊姊,給你猜對啦……秋秋的師父,就是這位老人家。”
銀枝寒梅金昭聽來,暗暗驚詫不已……
怪不得有此驚人絕技,原來是昔年一位空門隱俠“玉真師太”的傳人。
她心念閃轉,問道:
“秋妹,下午在莊院前空地上,你就是用這套‘寒水沉羽劍’劍法,把我從‘九如頭陀’玄清方便剷下救出來的?”
於秋秋點點頭“嗯”了聲,道:
“那時,秋秋使用的是‘寒水沉羽劍’中‘回山環水’一招……”
金昭朝這個清麗娟秀,俏生生的“小妹子”看了眼,不禁又問道:
“秋妹,你今年幾歲?”
於秋秋用手做了個手勢,道:
“二十一……”
金昭聽來暗暗稱奇……
才只二十一歲,有這等出色的武技,又接問道:
“秋妹,你幾歲投入師門的?”
於秋秋輕輕吁了口氣,道:
“爹媽去世早,自小給師父扶養大的……”
金昭這一聽,心自忖道:
“這就是了……秋妹自幼追隨師父玉真師太,已紮下深厚的根基,雖然自己師父也是昔年武林中的前輩,但時日不過三年而已。”
銀枝寒梅這樣的想法,卻不能用在姜青的身上……每個人的機緣,遭遇都不一樣。
姜青絕處逢生,在白雲嶺陰陽崖“白雲洞”遇到邪神厲勿邪,結下義父子的這段緣份。
邪神對姜青視若己出,視作自己唯一的親人,是以悉心培植這孩子。
邪神將自己面壁六十年的內家功力“離火玄冰真氣”,替姜青打通全身七經八脈,貫通天地之橋,行穿任、督兩脈。
所以眼前的姜青,剔骨伐髓,已是脱胎換骨,不是當初“九天神龍”華明軒弟子的姜青了。
至於後來對武家各項的認識,那是“亦師亦兄”,長離一梟衞西的督導,和指點。
因此,姜青雖然與邪神相處在一起,並不是很久時間,然而由於他的“機遇”,“造化”,使他獲得了另外一個“生命”。
姜青視線投向金昭,道:
“金姑娘‘上有天堂,下有蘇杭’,抽出一個時間,去杭州一遊才是!”
金昭含笑點頭……
突然換了個話題,問道:
“姜大俠,你和衞前輩、秋妹等三位,此去行蹤欲往何處?”
姜青含笑道:
“吾等萍蹤閒鶴,順便訪友。”
金昭輕輕一笑,注視着姜青道:
“姜大俠,讓秋妹留在‘月眉山莊’,你和衞前輩回杭州戰府時,我再把秋妹交還給你,如何?”
姜青怔了下,才始把對方話意裏會過來……點點頭,道:
“金姑娘去杭州一遊,再好沒有……”
一指旁邊於秋秋,道:
“但不知秋妹意下如何?”
於秋秋一笑,道:
“青哥,衞前輩、秋秋和金家姊姊恐怕比你們先到杭州呢!”
姜青已聽出秋秋話中含意……
她願意逗留在“月眉山莊”,再和銀枝寒梅金昭,結伴往杭州。
長離一梟嘴角含着一縷笑意,但他沒有插嘴……看了看姜青,秋秋,又朝金昭這邊看來……
他在捕捉一個“答案”!
如果,真給長離一梟找出這個答案,那該是出於人所想象的“奇蹟”了。
夜晚,三人在“月眉山莊”逗留下來……第二天,留下於秋秋,長離一梟和姜青,向銀枝寒梅金昭,告辭離去。
兩人朝昨天來的方向走去……姜青含笑道:
“衞前輩,秋秋真聰明……”
長離一梟點點頭,道:
“由於昨天在那種氣氛下,所形成的場面,不但銀枝寒梅金昭與你過去的過節仇恨,完全消失,已化敵為友,而且……”
話到半截,朝姜青側臉一瞥,頓了下來。
姜青困惑問道:
“衞前輩,‘而且’什麼?”
長離一梟一笑,道:
“小兄弟,你有沒有察覺到……銀枝寒梅金昭,已對你有了另外一種看法……”
姜青無法會意過來,問道:
“另外又是何種看法?”
長離一梟道:
“那是屬於兒女方面的……”
姜青接口道:
“衞前輩,你是指兒女之情?”
長離一梟一點頭,道:
“不錯,不過目前言之尚早……”
姜青連連搖頭,道:
“衞前輩,不可能有這回事,吾等接連付出友誼,支援,使銀枝寒梅金昭,將已往牢記在心的仇恨消失,這一點我已發覺到……”
一頓,又道:
“至於‘兒女之情’銀枝寒梅金昭不會不知道,‘長離島’姜青已有蕙妹、玲妹,同時陪伴自己在一起的,身邊還有一個秋妹……”
長離一梟朝他目注一瞥,道:
“小兄弟,老夫叨長几歲,這情形比你清楚……有些年輕姑娘,對有一個以上妻子的男人,有異樣的看法,原因是這男子一定有特殊的長處,才獲得更多年輕女子的青睞……”
微微一笑,又道:
“小兄弟,昨天你跟‘九如頭陀’玄清這場廝殺打鬥,連老夫看來,亦為之神往……當然,這場打鬥的原因,是由銀枝寒梅金昭而起……”
姜青找不出接下的話,就把話題移轉,問道:
“衞前輩,我們兩人,現在去往何處?”
長離一梟沉思了一下,道:
“秋秋陪同金昭去杭州,讓她們二人先一步到達慶春門后街戰宅,我們別趕在前面……”
姜青突然想了起來,道:
“衞前輩,‘凌霜會’總壇,在鄂東英山‘九回坡’,此去腳程不多遠了!”
長離一梟頷首一笑,道:
“不錯,‘凌霜會’……‘鐵翎’嶽奇……吾等趁着順路之便,拜會‘凌霜會’一次。”
這天中午時分,兩人來到英山山麓,一處“竹田集”鎮上。
長離一梟道:
“小兄弟,吾等此番前去拜會‘凌霜合’,不能進門就叨擾人家一頓吃喝,不如在鎮上找家飯館,用過午膳後,再登英山。”
姜青含笑道:
“衞前輩,這是你考慮周密的地方。”
兩人走來鎮街邊上,一家“山嶽居”酒肆,長離一梟吩咐店小二端上吃喝的酒菜。
吃喝中,長離一梟突然想了起來,道:
“小兄弟,過去曾聽‘鐵翎’嶽奇説,攀登英山‘九回坡’,曲曲折折容易迷失方向的。”
姜青點頭道:
“是的,衞前輩……‘九回坡’在英山山腰,當初嶽奇陪我與秋妹攀登而上,真是山窮水盡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長離一梟微微一皺眉,道:
“小兄弟,你此去英山‘九回坡’,是不是還記得上山的路徑?”
姜青想了下,道:
“依稀還有點記得……”
一笑,又道:
“衞前輩,上‘九回坡’的沿途上,設有幾處碉堡,吾等只要找到一處‘凌霜會’弟兄的碉堡,就可以煩請他們帶路……”
兩人正在談着時,桌邊一暗,站下一個中年武生,兩人側目看去,似曾相識,十分臉熟。
武生抱拳一禮,道:
“‘金雕’廖七,見過衞島主、姜大俠……”
姜青倏然想了起來,一指道:
“尊駕是‘凌霜四傑’之一的廖壯士……”
金雕廖七彎彎腰,道:
“不敢!”
長離一梟吩咐店小二添上杯筷,請廖七共桌坐下。
廖七坐下桌後,自己斟下一杯酒,含笑道:
“姜大俠,敝會掌門人‘金劍嘯虹’魏正,和副會主‘鐵翎’嶽奇,常牽念你,和那位於女俠……”
姜青道:
“姜某與衞島主,正要上‘九回坡’拜訪貴會掌門人,不意在此地遇到廖壯士……”
長離一梟道:
“吾等二人不易辨識登‘九回坡’的山徑,此番遇到廖壯士,煩請帶路了!”
廖七連連點頭,道:
“衞島主、姜大俠,小的理當效勞。”
姜青問道:
“廖壯士,‘凌霜會’近圍一帶,是否曾發生風吹草動之事?”
這時有名大漢走近廖七跟前,哈腰一禮,道:
“廖頭目,這裏‘竹田集’鎮上,小的們都已分撥妥善……”
廖七突然想了起來,道:
“吳進,你趕快上‘九回坡’,去‘集義堂’稟報掌門人與副會主,説是衞島主、姜大俠,來訪‘九回坡’總壇!”
吳進哈腰應了聲,疾步離去。
長離一梟問道:
“廖七,剛才那位小兄弟,是怎麼回事?”
廖七道:
“就是剛才姜大俠所問的,風吹草動之事……”
兩人聽來不由暗暗訝然。
廖七又道:
“‘九回坡’固若金湯,有天塹之險,外人不能輕易攀登來犯……‘天地門’中人,就在‘九回坡’山麓四圍小鎮,準備尋釁擾事……”
姜青聽到後面數語,脱聲道:
“哦,又是‘天地門’……”
廖七一點頭,道:
“不錯,姜大俠……副會主‘鐵翎’嶽奇,上次‘彌陀集’之行,斷了‘天地門’財路,‘天地門’要報此‘一箭之仇’,找來這裏一帶滋事生非!”
姜青問道:
“‘天地門’調派來此地的,有哪些人?”
廖七道:
“據‘凌霜會’探得,這次來犯‘九回坡’,帶頭的是‘天地門’中‘龍、虎’兩壇主……”
姜青問道:
“廖七,你是指‘駝龍’浦振,和‘黑虎’邵銘兩人?”
廖七點頭,道:
“不錯,姜大俠,正是他們兩人……”
長離一梟問道:
“雙方可有照面交手?”
廖七道:
“雙方‘主手’尚未照面,但已零星交過手。”
姜青視線朝長離一梟望了眼,道:
“衞前輩,我們兩人來此倒正是時候!”
金雕廖七已聽出姜青話中含意,欠身一禮,道:
“有衞島主、姜大俠之助,區區‘龍,虎’二壇,不足掛齒了。”
姜青問道:
“廖壯士,除了浦振、邵銘兩人外,‘天地門’是否尚有其他高手滲入其中?”
敢情,據姜青所知,“天地門”中一貫作風是“驅狼鬥虎”,自己壁上觀,是以他向廖七問出這話。
“凌霜四傑”之一的“金雕”廖七,見姜青問出這話,一時卻不敢肯定下來……
沉思了一下,道:
“姜大俠,這是據‘凌霜會’弟兄探聽所得,實在情形,就不清楚了。”
他們在“山嶽居”酒肆用過午膳後,廖七道:
“衞前輩,姜大俠,待小的陪同兩位,上‘九回坡’總壇……”
長離一梟道:
“廖七,會不會耽誤了你這裏的任務?”
廖七道:
“這裏人手已分撥妥善,一有情況發現,‘凌霜會’中弟兄,會上‘九回坡’稟報‘集義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