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青困惑問道:
“哪裏來的兩條人命?”
馬七道:
“就是喪命在你姜大俠劍下的‘鎮山狼’田方,和‘冥殿修羅’宮宇……”
一笑又道:
“人命關天,廖榮春哪裏再敢出聲,提到那三千兩銀子事上……這一來,‘金石坪’鎮上‘偷雞不着蝕把米,賠了夫人又折兵’……”
他們正在談着時,附近桌座過來一位中年文士,向姜青抱拳一禮,道:
“敢情你這位是‘火雲邪者’姜大俠?”
可能剛才燕尾手馬七跟姜青談話時,用了姜大俠的稱呼,聽進這人耳裏,才上前動問的。
姜青微微一怔……見此人年有四旬,個子頎長,還帶着幾份書卷氣,回過禮後,道:
“正是區區在下,不知兄台有何見示?”
中年人含笑道:
“呂某此地遇到姜大俠,就不必再赴鄂東英山九回坡了!”
姜青所來不由一奇,一愕……
自己與秋秋兩人,此番隨同“鐵翎”嶽奇,往鄂東英山九回坡行蹤,知道的人不多。
此人素昧生平,如何會知道?
莫非——
姜青心念閃轉,問道:
“兄台貴姓?不知如何稱呼?”
那人一笑,道:
“在下‘呂彬’,武林同道戲稱‘翠竹’兩字……”
“‘翠竹’呂彬?”姜青試探問道:
“呂兄可識‘長離島’衞島主?”
“翠竹”呂彬笑道:
“姜大俠才思敏捷,一猜便着……不錯,呂某長離島‘飛燕樓’弟子,奉衞島主諭示,前來尋訪姜大俠。”
姜青請呂彬同桌座下,把“彩鶯”於秋秋,“燕尾手”
馬七引見了下後,就即問道:
“衞前輩偏勞呂兄赴英山找姜某,可知是為了何事?”
呂彬道:
“詳細情形呂某不甚清楚……衞島主諭令‘飛燕樓’弟子,見到姜大俠後,請姜大俠前往杭州‘紅面韋陀’戰千羽府邸一行……”
燕尾手馬七來“華新飯館”,是告訴姜青有關“八里坑”的情形,他這件事已有了個交待,就向眾人告辭離去。
姜青對“翠竹”呂彬這個回答,已感到十分滿意……
長離島“飛燕樓”弟子,遍散江湖各地,衞前輩要尋訪自己,顯然不可能説出其中詳細的內委情形。
翠竹呂彬一笑,道:
“姜大俠,這次你在‘八里坑’一展虎威,驚破了‘天地門’中的膽……”
姜青詫異問道:
“呂兄如何知道此事?”
呂彬道:
“呂某是皖南秋浦縣‘飛燕樓’分舵弟子,江湖中風吹草動之事,傳聞極快,何況就在咫尺之間……”
移轉到剛才那話題上,又道:
“姜大俠將‘天地門’中忠堂堂主‘鎮山狼’田方、‘冥殿修羅’宮宇兩員大將送上路,‘天地門’咽不下這口氣,可能再會採取一次行動……”
姜青一笑,道:
“姜某就等着他們……”
倏然接口問道:
“呂兄,‘紅袖盟’在皖南一帶,動靜如何?”
翠竹呂彬道:
“並未有所傳聞……”
呂彬話到此,他已將島主諭示吩咐的事,轉知姜青,匆匆就要告辭。
姜青對這位“翠竹”呂彬,雖然是初相識,已留下很好的印象……含笑問道:
“呂兄此去回皖南秋浦?”
呂彬臉上浮起一層陰霾,輕輕籲吐了口氣,道:
“呂某有一親戚,住在離此不遠的‘七旗口’,這位老人家病卧牀上有十多年,此番呂某來此,順便去探望他一次……”
女孩子心細,突然想到一回事……秋秋朝姜青望了眼,接口道:
“呂壯士,令親患的是甚麼病?”
呂彬沉重地道:
“這人是呂某族中伯父叫‘呂永清’,他原來做些小買賣為生,十數年前突然全身浮腫,也識不透是什麼病,此後就病卧牀笫,靠了親友賑濟度日子……”
於秋秋側臉問道:
“青哥,呂壯士的親戚,全身浮腫,不知你那個有沒有效?”
姜青已聽出秋秋所指的“那個”,就是金劍嘯虹魏正所贈的“子午龜甲錠”,沉思了下,道:
“有效沒有效,現在也無法把握……但是,至少不會危害病人的身體……”
翠竹呂彬聽到這話,已知道兩人有治救之方,是以接口問道:
“姜大俠、於姑娘,你兩位有治救舍親的藥物?”
姜青就將“凌霜會”掌門金劍嘯虹魏正,贈“子午龜甲錠”的經過,簡要説了下,接着道:
“此‘子午龜甲錠’,乃是名貴珍藥,用‘雪蓮’、‘紅葛’等稀世之物配製,即使未見功效,相信也不致會危害病人……”
呂彬連連道謝,道:
“難得兩位有如此菩薩心腸,‘七旗口’小鎮離這裏不遠,請姜大俠、於姑娘一行如何?”
姜青點頭道:
“是的,呂兄,你陪伴我兩人去‘七旗口’一次就是。”
秋秋道:
“青哥,從魏大哥所説的情形看來,這‘子午龜甲錠’用在呂壯士親戚身上,可能會有效果!”
姜青點點頭,道:
“是的,我也有這樣想法!”
三人午膳過後,往‘七旗口’而來……
“七旗口”是一處小鎮,鄉民百來户,僅是一條直街,幾條橫巷而已。
三人來到鎮上,於秋秋問道:
“呂壯士,令親住‘七旗口’何處?”
呂彬一指前面,道:
“就在前面不遠……”
他陪着兩人,由直街拐進一條橫巷,就在一棟泥牆斑剝、木板門的屋子前站停下來。
呂彬彈指輕釦幾下門板,裏面傳出一縷蒼老、嘶啞的聲音,道:
“門沒有上閂,進來吧!”
一響“格格”聲,呂彬將木板門推了開來……
兩人銜尾進入屋裏,觸鼻就聞到一股黴濕的怪味……
裏面桌椅歪斜,鍋爐參錯在地。
牆沿竹牀上,白髮皤皤,躺着一個身體猶若牯牛般大的老人……
老人很費勁的緩緩把身體轉了過來,一面在問道:
“誰啊?”
呂彬走近前,道:
“永清伯,是我……彬兒來看你了!”
老人聲音雖然還是嘶啞,枯澀,卻是帶着喜悦的口氣,道:
“彬兒,你坐……你自己把地上椅子移過來……”
呂彬含笑道:
“永清伯,我陪來兩位朋友,他們會醫治你身上的毛病……”
牀上的呂永清,這才發現屋子裏還有一對英姿俊逸的年輕男女,他身體浮腫,動彈困難,目光投向呂彬道:
“彬兒,你替我接待一下……”
兩人走前一步,向牀上的呂永清施過一禮。
呂永清向牀邊的呂彬,道:
“彬兒,難得你有一番心意,請了朋友來替老夫治病……只是咱老頭兒得了這個怪病後,自己知道只是時間早晚而已了……”
老人在牀上嘀咕時,姜青向呂彬悄聲道:
“呂兄,你去找只乾淨的海碗來,裏面盛下離碗底寸來高的清水……”
呂彬連連點頭,道:
“好的……姜大俠只是麻煩你了!”
他找來一隻盛下清水的海碗,放到桌上。
姜青從袋囊取出“金劍嘯虹”魏正所贈的“子午龜甲錠”……
右手握着“龜甲錠”,左手捧起海碗,像硯台上磨墨似的,在海碗的清水中碾磨。
邊上於秋秋朝海碗裏看去,碗中盛的清水,漸漸轉成紅色,繚繞起縷縷冥香。
呂永清身體腫得像頭牯牛,艱困地坐起身,詫異問道:
“彬兒,你們在幹什麼?”
呂彬注視漸漸已轉成紅色的清水,轉臉一笑,道:
“水清伯,這是我朋友帶來的‘秘方’,可以治救你身上的毛病……”
他用“秘方”兩字,替代了“子午龜甲錠”。
“子午龜甲錠”在海碗裏磨過一陣子,海碗裏的水,已變成粘粘的“紅汁”。
旁邊秋秋道:
“青哥,看來差不多了……把碗裏‘紅汁’給這位老人家喝下行了。”
姜青向呂彬道:
“呂兄,你把這碗裏的‘紅汁’,給這位老人家喝下。”
呂彬接過碗,來到牀邊,把碗裏的“紅汁”讓呂永清服了下去。
呂永清喝下帶着濃濃香味的紅汁,心裏雖然還不清楚是怎麼回事……不過知道這是彬兒朋友帶來的“秘方”,是治救自己怪病的。
紅汁服下,呂永清肚子裏一陣“咕咕”怪響……經過盞茶時間,似有嘔吐情形……
眼前屋子裏三人,誰都沒有開腔説話,注視着牀上的老人。
呂水清突然一張嘴,“哇”的吐出大堆帶有腥臭怪味的墨水……這口嘔吐出來後,已制住不下接連“哇!哇!”直吐……牀邊的地上,幾成了一口小“池塘”。
這陣嘔吐過後,呂永清似乎疲憊已極,倒下牀,暈睡過去。
呂彬從牆角找出掃把,清理地上污水,姜青也望着他處理。
於秋秋兩眼直愣愣的,望着昏睡牀上的老人……
驀地一聲驚叫,道:
“嗨!你們快來看……”
兩人站在牀邊看去,這幾乎是樁不可思議的怪事……
呂永清原來這副睡得像牯牛似的身體,這時像破了孔的皮球,慢慢地,慢慢地癟了下去。
秋秋喃喃嘀咕地道:
“青哥,‘子不過午,午不過子’,服下‘子午龜甲錠’,要在六個時辰之內有效……這位老人家這麼快,服下還不到半個時辰……”
姜青一笑,道:
“秋妹,就在這個‘內’字上作解釋……半個時辰,也在六個時辰之內……也可以這樣説,六個時辰內不見效果,那是‘子午龜甲錠’對這病患者,已無法治救……”
兩人談着時,呂彬兩眼一霎不霎注視着牀上的呂永清……呂永清原來那張灰白的臉孔,漸漸泛出一層紅潤潤的色彩。
呂彬那張凝得緊緊的臉,也展出一縷笑意來。
牀上的呂永清,“唔!唔!”的哼了幾聲,緩緩睜開眼,醒了過來……他那副“肥碩臃腫”的身體,現在落進人家眼裏,卻成了“削瘦零仃”的模樣。
呂彬走近牀邊,問道:
“永清伯,你現在感覺到怎麼樣?”
呂永清坐起牀,道:
“彬兒,咱老頭兒剛才吃下的,難道是仙丹靈藥……現在只覺得肚子裏空洞洞有點餓外,已沒有什麼不舒服了……”
於秋秋咭地一笑,道:
“呂老丈,剛才你吃下的,本來就是仙丹靈藥呀!”
呂永清下了牀,要拜謝姜青絕症治癒之恩……
姜青急急阻止,道:
“呂老丈,姜某與呂兄是同輩兄弟,不敢受此大禮……
只要你老人家身體康復過來就行了。”
翠竹呂彬見姜青在永清伯跟前,説出“同輩兄弟”四字,臉上不禁微微一熱……
這位叱吒武林的“火雲邪者”姜青,與長離島島主衞西,才有“同輩兄弟”之誼。
姜青向呂彬含笑道:
“呂兄,現在令親病勢已經痊癒,姜某與於姑娘也要告辭了!”
翠竹呂彬道:
“姜大俠俠膽義腸,呂彬不敢言‘謝’,但願來日方長……”
姜青一笑,道:
“呂兄,你言重了!”
呂彬一指呂永清,道:
“他老人家病勢初愈,身體虧弱,呂彬要留下照顧,也就不挽留兩位了!”
兩人離“七旗口”呂永清家……秋秋脆生生一笑道:
“青哥,這個‘子午龜甲錠’真個仙丹靈藥,呂彬的那個親戚,患了這種怪病,半個身體已埋進泥地了,卻不到一個時辰,居然把他治癒過來。”
姜青輕輕吁了口氣,道:
“金劍嘯虹魏大哥以此靈藥相贈,我實在受之有愧……”
秋秋道:
“青哥,你不必耿耿於心,感到不安……你只要認為是替魏大哥行功積善,在替他做功德善事,心裏就不會感到不好受了。”
姜青點頭道:
“秋妹説得有理……吾等以此‘子午龜甲錠’,替魏大哥行功積善,日後他會有個善果善報!”
兩人路上談談説説,並不寂寞,沒有多少時間,已由東門追入杭州城裏……
秋秋東張西望,目不暇接,嘴裏喃喃在道:
“哎!青哥,這裏好熱鬧,好繁榮……”
姜青一笑,道:
“秋妹,你有沒有聽到過這句話……‘上有天堂,下有蘇杭’……”
兩人來到慶春門后街倒數第二家……紅面韋陀戰千羽府邸……
於秋秋詫然站停下來,悄悄道:
“青哥,這條街家家閉上大門,只有這家大門張開,就像迎候貴賓似的……你別把地方弄錯啦!”
姜青當然不會找錯戰大哥的老家……他先時也不禁微微一怔,但倏然已想了起來……這是“巧手魯班”鮑玉的傑作“折角瞭望鏡”。
他轉臉一笑,道:
“秋妹,他們已知道我二人來了……”
秋秋臉上一副百思不解之色,姜青話還沒有説完,大門裏響出一陣朗爽的笑聲……
於秋秋看得眼花繚亂……出來好多人,只認出其中一個是長離一梟衞前輩。
這些人看進姜青眼裏,卻是感到親切,温馨……裏面有長離一梟衞前輩、大哥戰千羽、二哥白孤、三哥祝頤、三嫂裴敏、鮑玉和楚楚兩口子,還有怯生生站在最後面的倩倩妹妹。
姜青不及施禮,臉一紅,囁嚅地道:
“你們都出門來相迎,姜青如何敢當?”
紅面韋陀戰千羽呵呵朝聲笑道:
“四弟,你別在自己臉上貼金了……吾等出來相迎的不是你,是這位秋秋妹妹……”
於秋秋心裏又驚又慌,臉上又紅又熱……這位紅面老人家是誰,怎麼出來迎咱秋秋,叫咱“秋秋妹妹”?
長離一梟走近跟前,把眾人替秋秋一一引見介紹,數到黃倩倩時,含笑又道:
“秋秋,這是倩倩姑娘,以後你們要多親熱親熱!”
秋秋心裏不禁又是暗暗一奇……這位倩倩姑娘又是誰,幹嗎咱秋秋要跟他多親熱親熱?
眾人羣星拱月似的,把兩人迎入大廳……
一抹嬌小的人影一晃……小娟兒乳燕投環似的投進姜青懷裏,一仰臉,一努嘴,道:
“姜爺爺,你壞,你出去不帶小娟兒一起去!”
姜青含笑道:
“小娟兒,姜爺爺下次帶你出去……”
小娟兒一指旁邊的秋秋,道:
“姜爺爺,這姑姑是誰,好美!”
邊上長離一梟接口道:
“小娟兒,現在你叫‘姑姑’,以後改口要稱‘姑奶奶’……”
小娟娟無法理會其中的含意,兩顆靈活的眼珠兒一轉,道:
“哪有這麼年輕的姑奶奶!”
秋秋心窩裏又羞又甜,臉上卻是火辣辣紅熱起來。
坐在牆沿處的倩倩姑娘,看了看姜青,又朝秋秋這邊看來。
楚楚指了指大廳外,含笑道:
“小娟兒,快去騎你的小紅馬,別給人家拿跑啦!”
小娟兒嘻嘻一笑,奔出大廳而去。
姜青向長離一梟,道:
“衞前輩,姜青在‘石牌亭’,遇到‘飛燕樓’皖南秋浦分舵的‘翠竹’呂彬,才知道你傳訊‘飛燕樓’中弟子,要姜青回來大哥家……”
長離一梟一笑,道:
“小兄弟,你離走多時,吾等幾個哥哥都在牽記你……”
戰千羽接口道:
“四弟,有人送來一隻鐵盒,一封書信,指名是交給你的,衞島主想知道其中的內委情形,才叫你回來大哥家……”
“‘一隻鐵盒,一封書信’?”姜青淋了一頭霧水,愣了下,道:
“姜青不知道此事……是誰送來的?”
長離一梟道:
“是有人叫窮家幫中弟子轉交來的,卻不知道送鐵盒、書信的是誰!”
大旋風白孤吭聲哇哇道:
“叫老四看過那封信後,不就知道啦!”
戰千羽從裏間,取出一封書信來:
“四弟,就是這封信!”
姜青接過書信,拆開看去,信箋上寥寥數字:
“姜大俠,俠名威震宇內,區區送上武家秘籍一部,聊表敬意。”
下面並未具下寫信人的姓名。
姜青一聲輕“哦”,道:
“信箋上沒有具名,這是誰送來的?”
長離一梟接過信箋看後,交了給戰千羽……眾人看過此信,各個詫異不已。
姜青向戰千羽道:
“大哥,那隻鐵盒現在何處?不知送來何等樣一部武家秘籍?”
旁邊“巧手魯班”鮑玉接口道:
“襟兄,這隻鐵盒,兄弟我將它置放在馬廄後面的空地上……”
姜青聽來出奇,不由道:
“如何放在馬廄後面空地上?”
戰千羽道:
“四弟,鮑兄弟這番考慮,非常有理……這人有東西送來戰府,即使素昧平生並不相識,也不必委託了一名要飯的,可以堂堂正正,登門拜訪……”
微微一頓,又道:
“雖然信封上指名道姓,是你四弟的名號,但鐵盒密密封口,不知鐵盒裏放些什麼東西……所以鮑兄弟的意思,暫時置放在馬廄後面空地,等你回來再作處置……”
鮑玉接上道:
“這隻鐵盒有一尺多長,寬七八寸,有兩寸來厚,份量沉重……生怕鐵盒中藏有玄機,戰府人丁眾多,我就把它放在馬廄後空地上。”
姜青頷首道:
“這是鮑兄考慮周密的地方……”
一頓又道:
“但是,總得把鐵盒揭開,才知這裏面放些什麼?”
鮑玉道:
“是的,兄弟我也曾想到這上面……馬廄後面空地,有十多丈見方,鐵盒置放在空地中央,我設計了一副‘伸縮鐵手’,靈活非凡,可以伸展到五六丈處……”
一笑,又道:
“用‘伸縮鐵手’來處理這隻鐵盒,即使裏面暗藏玄機,已有五六丈距離的相隔,至少可以有個防範,不致會發生意外了。”
“‘伸縮鐵手’?”姜青從“巧手魯班”鮑玉嘴裏,又聽到一個怪名稱。
眾人來到戰府進深尾端的馬廄,馬廄後面是一塊佔幅遼闊的空地……
空地中央,有一隻黑烏烏,長方型的鐵盒。
戰千羽遙手一指,道:
“四弟,就是五丈外的那隻鐵盒……”
“巧手魯班”鮑玉,還有他那口子楚楚,兩人小心翼翼抬來一件“東西”……
那“東西”底座有兩三尺見方,看去是一座構制精密的“鐵架”……這就是鮑玉所稱的“伸縮鐵手”。
兩口子把“伸縮鐵手”放到空地邊沿……鮑玉朝眾人回顧一匝,道:
“吾等防其萬一發生變故,各位以蓄勢待敵的心情,注意那隻鐵盒,兄弟我用‘鐵手’砸開鐵盒……鐵盒砸開,如果裏面真是藏的武家秘籍,也不致會受損害!”
“巧手魯班”鮑玉説過這話,按下“底座”兩枚鈕錘……
“嗒!嗒!”聲中,跟着“吱!吱!”兩響聲起……底座鐵架彈射而出!
鐵架彈起凌空,就像人體上的掌,腕、肘、臂,成了弧形之狀……
前端鐵掌雖然是“掌”,但人手上不會有這等大的“掌”……鮑玉按下第三枚鈕錘,鐵掌五指箕張,伸展開來,足足有兩三尺見方,就在空地中央,鐵盒上空,緩緩而下。
張開的鐵掌,觸着地上鐵盒,鮑玉熟練的接下第四枚鈕錘……
鐵掌一卷,已把鐵盒抓入“掌心”!
在“巧手魯班”鮑玉的操縱下,“伸縮鐵手”緩緩凌空升起……
升起有兩三丈高時,座架處的鮑玉,按下其中一枚鈕錘……一聲“嘣”的暴響,鐵掌“掌指”一鬆,鐵盒從凌空跌落地上。
就在這同一個剎那間,站立空地邊沿的眾人,各個蓄勢待“敵”……迎待這個無法預測的變故。
“巧手魯班”鮑玉,雖然身懷之技並不出眾,只是平平而已……
但是,他有超人的智慧,敏鋭的反應……對事物的演變,可以捕捉到準備的答案。
鐵盒“嘣”聲墜地,盒蓋彈開,就在這石火電光之間“唰唰!唰唰!唰唰!”破風鋭響聲起……
一蓬幼細如針,色呈綠油油滲毒的暗器,漫天花雨似疾飛而出!
這蓬滲毒的細針,並不射向固定一個角,而是像臘月新正放煙火似的,四下閃飛……宛若冷電遊空,快速無比!
如果不是“巧手魯班”鮑玉暗示警告,在室中揭開鐵盒蓋子,饒是武技再高,也得遭其所害……室內人數多寡,由於距離接近,可能無一倖免。
圍立空地邊沿的眾人,紅面韋陀戰千羽,首先朝空地中央激厲一掌劈出……
此“首先”也只是髮絲間隔而已……長離一梟衞西,一記“七旋斬”打出。
也就在同一個剎那間……大旋風白孤的“卷龍掌”,姜青的“五行二儀掌”,已劈向蓬飛而起的滲毒細針。
這些都是當今武林絕世高手……
他們經“巧手魯班”鮑玉示警,蓄勢待敵,有備而來
這蓬滲毒細針雖然劇厲,陰歹無比,但撞在他們威猛掌勁之下,紛紛墜地。
架邊的鮑玉、楚楚倆口子,見大功告成,忙着收起“伸縮鐵手”。
長離一梟走近前,拍拍鮑玉肩膀,道:
“鮑兄弟,這一次你至少救了戰府三個以上的人的性命……”
“巧手魯班”鮑玉一笑,道:
“衞前輩,這是兄弟我的小玩意兒。”
長離一梟道:
“鮑兄弟,在你説來是小玩意兒,但吾等要想出這樣一個‘小玩意兒’,就不容易了。”
眾人來到外面大廳……
紅面韋陀戰千羽,臉色凝重道:
“居然有人將這等歹毒的殺人利器,送來戰宅……”
姜青懷着內疚的心情,道:
“大哥,這件事是由四弟我而起來……”
大旋風白孤,一瞪眼,接口道:
“老四,你的事就是咱們一夥兒的事,怎麼能怪到你身上……”
長離一梟道:
“戰兄,避免以後再會發生類似的情形,吾等設法找出這隻鐵盒的來龍去脈,揪出其中的主謀元兇!”
戰千羽道:
“當時老門房戰貴,捧了鐵盒與書信進來時説,是個要飯的送來的……”
姜青倏然想起,道:
“戰大哥,如果找着那要飯的,不難指出那送鐵盒來的人廬山真面目。”
戰千羽緩緩頷首,吩咐把戰貴叫來大廳。
戰貴進來大廳,向戰千羽哈腰一禮,道:
“老爺傳小的進來,有什麼吩咐?”
旁邊姜青接口問道:
“戰貴,那天送鐵盒、書信來戰府的要飯的,你還記不記得是怎麼樣一個人?”
戰貴想了下,道:
“嗯……年紀有二十多歲,是個一拐一拐的瘸子……個子瘦瘦的……”
姜青緩緩一點頭,道:
“有這些特徵,不難找到那個要飯的……”
戰貴知道問的就是這件事,話落,悄悄退出大廳。
於秋秋道:
“青哥,那些要飯的不少都是枴子瘸子,再説要飯的十有八九都是面黃肌瘦……”
戰千羽頷首道:
“秋妹説得有理……四弟,這不能算是特徵。”
姜青一笑,道:
“大哥,四弟我可以找到這個要飯的……”
他朝廳上回顧一匝,突然問道:
“三哥呢?”
戰千羽道:
“在‘瞭望鏡座樓’……找他有什麼事?”
姜青含笑道:
“吾等去大街鬧處,找一家飯館酒樓午膳。”
戰千羽微微一蹙眉,道:
“四弟,你是嫌大哥家裏的酒菜不好……才始回來,就要去外面用膳!”
姜青連連搖頭,道:
“大哥,千萬別誤會,兄弟不是這意思……要找那個瘸子要飯的,去飯館酒樓才能找到……”
眾人聽得困惑不已……
秋秋脆生生一笑,道:
“青哥,你還是用那辦法?”
姜青含笑點頭,道:
“不錯……找窮家幫中弟子,只有這個辦法。”
眾人雖然不清楚其中內委,但從他們兩人談話中聽來,姜青要找那要飯的,似乎有一套辦法。
長離一梟、戰千羽,和白孤三人,陪同姜青、秋秋來大廳鬧處一家“南湖樓”酒店……
眾人正要跨進酒店門檻,姜青突然道,
“慢着,你們暫且稍等,讓姜青看過再説……”
他走向酒店大門邊沿的一扇扇窗柵看去,半晌,含笑走近過來,道:
“吾等就在這家‘南湖樓’行了!”
眾人走進“南湖樓”酒店,店夥殷殷接待上樓廳雅座,姜青一指靠窗欄邊一張空桌座,道:
“就是那張桌座行了!”
眾人坐下,戰千羽點了些酒菜。
大旋風白孤,兩眼直直地問道:
“老四,你在玩什麼玄虛,把二哥搞糊塗了!”
姜青一笑,道:
“二哥,不是‘玄虛’,等一下你就知道……”
店夥酒菜端上……姜青突然向那店夥道:
“店家,勞你駕,再添上一壺酒,和一雙筷子!”
店夥怔了下……
客人好喝酒,再添上一壺酒……可是他們桌座上是五位客人,怎麼要六雙筷子?
店夥雖然暗暗稱奇,但這是客人吩咐,於是又添上一壺酒,一雙筷子。
姜青把其中一壺酒面蓋揭起,上面放上一雙筷子,把這壺酒安置在窗柵處。
長離一梟看到這一幕時,已有若干會意過來。
戰千羽看到這情形困惑問道:
“四弟,那個瘸子要飯的會找來這裏?他怎會知道吾等在‘南湖樓’喝酒?”
姜青含笑道:
“大哥,你很快就會知道是怎麼回事!”
沒有多久時間,他們桌座邊站下一個三十多歲的中年人……這人穿着一套打補釘的短衫褲,但洗得卻是十分乾淨。
他向桌座眾人,抱拳一禮,道:
“窮家幫杭州分舵主‘玉笛郎’胡睜,見過眾位大爺,姑娘。”
姜青轉過身,向“玉笛郎”胡睜道:
“‘枝頭喜鵲叫’……”
胡睜殊感意外的一怔,恭手接口道:
“‘富貴門中到’……”
姜青又道:
“‘盤根結蒂處’……”
胡睜應道:
“‘店門酒幌飄’……”
接着,拱手一禮,道:
“請尊下示下名號,小的胡睜可以有個稱呼。”
姜青微微一笑,道:
“‘火雲邪者’姜青。”
玉笛郎胡睜臉色倏然數變,才道:
“原來是威震宇內的姜大俠,難怪才會用了幫主頒佈諭含的暗語……不知姜大俠有何吩咐,小的玉笛郎胡睜,聽候差遣?”
座上大旋風白孤,看得兩眼直瞪出來……老四這套名堂,又是從哪裏學來的?
姜青吩咐店夥,添上一副杯筷,移來一張椅子,請胡睜坐下……
接着,把長離一梟、紅面韋陀戰千羽、大旋風白孤、和彩鶯於秋秋引見介紹了下。
姜青替胡睜斟下酒後,道:
“胡分舵主,姜某想請教你一件事……”
胡睜欠身一禮,道:
“姜大俠,‘請教’不敢,如有差遣小的之處,只管吩咐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