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更剛打過,鄭願已換好夜行衣,蒙着面潛入了李府。
李府裏戒備森嚴,大有“山雨欲來風滿樓”之勢。
很顯然,今晚李府將有大事發生。
鄭願鬼魅般從一棵樹閃到另一棵樹,飛快地捱近了後廳。
李府裏雖然衞士如雲,火把通明,卻沒有一個人能發現鄭願的蹤跡。
比這裏更森嚴、更可怕的地方,鄭願都可以來去自由。但知道鄭願真實武功的人,普天下也沒超出十個。
這十個人裏,只有宋捉鬼今晚會出現在李府中,但宋捉鬼偏偏又已被藥物控制了,迷失了本性。
鄭願藏在後廳窗外一棵大樹的枝葉裏,打量着廳內的四個人。
他差點投驚叫出聲——那該死的宋捉鬼果然在廳裏。
宋捉鬼看來的確已被迷住了神智,他正坐在一張太師椅上,直愣愣地瞪着一個女人,眼中盡是濃濃的情慾。
鄭願咬咬牙,在心裏怒罵宋捉鬼:‘’好你個南陽佬.這麼沒出息!”
天下幾乎無人不知宋捉鬼的大名,武林中沒人不知道宋捉鬼武功之高,但真正瞭解宋捉鬼武功的人,實在沒有幾個,而鄭願就是其中之一。
宋捉鬼捉過很多武功高強的“鬼”,但連這些“鬼”
也不清楚宋捉鬼的武功有多高,因為他們在宋捉鬼的桃木劍下,根本沒有施展武功的餘地。
有人甚至認為,宋捉鬼已是天下第一高手,連少林的第一高手大智大師、武當的掌門人鐵劍道人也不是宋捉鬼的對手。
鄭願雖然不承認宋捉鬼是天下第一高手,但他也不得不承認,就算真正的天下第一高手、日月教教主歐陽驚天,也必須使出渾身解數才能應付宋捉鬼那手鬼神莫測的“捉鬼劍法”。
宋捉鬼居然會在陰溝裏翻船,很令鄭願生氣,若非宋捉鬼“好色”,天下真的沒人能制住他。
看着宋捉鬼那副痴呆的模樣,鄭願生氣之餘,又不免好笑。
不管怎麼説,日後再挖苦宋捉鬼,今晚所見就是絕好的題材。
他順着宋捉鬼的目光望過去,就看見了一個美麗的少女。
一個美得要命的少女。
她就那麼懶洋洋地坐在椅中,好像隨時都有可能滑下去,又隨時都有可能睡着。
她的嘴唇很飽滿,胸脯很高。她的眼睛更是奇特,鄭願只不過看了一眼,心裏居然就有點癢癢的了。
鄭願在心裏嘆了口氣。
宋捉鬼如果是被這個女人迷住的,那實在不算太冤枉。
她的眼睛看起人來,有一種説不出的意味。如果真要用一個詞來形容的話,這個詞極有可能就是”攝魂”。
宋捉鬼在盯着她,她卻懶洋洋地看着另外一個人。
這個人背對着窗户而坐,鄭願看不見他的臉,但鄭願知道這個人是誰。
高二公子!
這個人就是高大公子的弟弟、高大小姐的哥哥、蓬萊高家的高二公子。
廳內的另外一個人,自然是此間的主人、山東大財閥李濟南。
李濟南在笑,笑得很舒心,一點也不像個剛死了女兒的人。
李濟南道:“二公子,他們好像也該來了。”
高二公子緩緩道:“或許。”
他的聲音低沉深厚,富有磁性,對女孩子應該很有吸引力。
李濟南賠笑道:“只要交易成功,二公子就是天下……”
高二公子打斷了他的話,沉聲道:“現在還沒有成功。”
那個美麗的少女懶洋洋地笑道:“現在雖然還沒有成功,但成功已成定局了。”
看見她笑,宋捉鬼面上居然也綻開了傻乎乎的微笑。
高二公子道:“下午本人接到蓬萊傳來的信,説是宋捉鬼有個朋友,名叫鄭願,居然已闖進了仙人居。”
鄭願心裏一凜,深為對方消息傳遞之快而吃驚,宋捉鬼卻似根本什麼也沒聽見,仍是目不轉睛地瞪着那個美麗的少女。
李濟南道;“鄭願的確是宋捉鬼的朋友,但成不了什麼大氣候,他名氣雖大,武功卻僅屬二流之列。他敢亂闖仙人居,自然是有去無還。”
高二公子道:“但我認為,鄭願正在往濟南趕來,或許他已經來到濟南,而且潛入這裏了。”
李濟南吃驚地道:“怎麼可能?”
高二公子冷笑道:“沒有什麼是不可能的。鄭願是扮豬吃老虎,他的武功,或許並不在宋捉鬼之下。”
鄭願這回真吃了一驚,暗自警惕,他發現這個二公子居然是個極難對付的人,而且很有可能是個深藏不露的絕世高手。
李濟南的臉白了。“鄭願出道江湖已有三年,若要裝傻,早該露餡了。”
高二公子搖搖頭,緩緩道:“因此我才覺得這個鄭願可怕——他也許是我平生遇見最可怕的人。”
一直眯着眼睛的少女突然睜開眼睛。媚聲笑道:“鄭願就算有兩手,也沒有‘六親不認、殺人如麻’的石榴紅可怕。那天我躲在屏風後面看見他時,嚇得冷汗都流出來了。”
高二公子道;‘’石榴紅可怕,是在明處。他無論走到哪裏,誰都會避開他。而鄭願不同,沒人知道他的底細,他的可怕也正在這裏。”
那少女輕笑道:“鄭願就算可怕,又怎會是二公子的對手?天下除了有數的幾個人,誰又知道二公子竟會是天下第一高手呢了’
鄭願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這個高二公子有什麼理由被人稱為“天下第一高手?”
難道他是瘋子不成?
高二公子緩緩道:“天下第一高手,無人敢當此稱呼。草莽之間,每多豪傑,市井之中,常多俊彥。妄稱第一高手的人,往往會自取其辱。”
看來高二公子根本不狂妄,他是個很冷靜、很有見識的人,頭腦很清楚。
只可惜這樣的人一旦作起惡來;就一定會成為天下最邪惡的人。
鄭願正在暗自嗟嘆,宋捉鬼忽然嘿嘿傻笑起來.痴痴呆呆地道:“婷婷,婷婷你真美!”
“婷婷?”
難道這個美麗奇特的少女,真的是李婷婷?
鄭願吃驚地思忖道:“這麼説,李婷婷並沒有被人用暗器殺死,那死的那個‘李婷婷’又是誰?
那美麗的少女朝宋捉鬼笑了笑,柔聲道:“好啦!當這麼多人的面,別胡説八道的。呆會兒我就給你解開穴道。”
高二公子突然咳了一聲,寒聲道:“有人來了。”
話音剛落,李府裏已是一片喊聲。“於什麼的!”
“站住!”
“哎喲!”
“抓住他!”
“有刺客!”
……
喊聲起時,是在大門處,等到廳內四人站起身時,一個黑袍醜老人已破門而入。
“石榴紅!”李濟南驚呼失聲,一下從椅中跳了起來,李婷婷也發出了一聲尖叫。
來人面上刀疤劍痕累累如亂草,鬢角還插着一朵豔紅如火的石榴花,手裏也提着一柄連鞘長劍,不是“六親不認、殺人如麻”石榴紅,還能是誰?
石榴紅目光一掃廳內四人,森然道:‘’李婷婷,你居然敢欺騙老夫!”
一聽這話,鄭願驚得一顆心差點蹦出喉嚨。這個“石榴紅”並不是真正的石榴紅,而是紅石榴。
紅石榴怎麼會在這時候出現在這裏?
鄭願掌心已沁出了冷汗。
紅石榴的武功雖然很不錯,但比起真的石榴紅還差着老大一截。
如果高二公子將其視為石榴紅而痛下狠手,紅石榴只怕性命難保。
鄭願不知道高二公子的武功究竟多高,但他接觸過高家的“花匠”,高生財的武功,在江湖上絕對是一流的。
僕人已如此可怕,主人的武功亦可想而知。
鄭願看着紅石榴,擔心得簡直想馬上衝進去。
李婷婷恢復了鎮定,冷冷道:“石前輩,我沒有騙你呀?”
紅石榴指着宋捉鬼,冷笑道:“你告訴我宋捉鬼去了蓬萊高家,可宋捉鬼明明在這裏,害得老夫空跑一趟。”
李婷婷面上綻出了迷人的微笑,眼中也射出了動人心魄的媚光:“石前輩,宋捉鬼當時是被高家請去做客了;但走到半路上,碰上了高二公子,於是高二公子就請宋捉鬼在濟南盤桓幾日。…··是不是這樣的。小宋?”
宋捉鬼傻笑道:“是這樣,是這樣。”
紅石榴陰森森地道:“小丫頭,上次你詐死,難道不是欺騙老夫?”
高二公子從椅中站起,緩緩道:“閣下真是石榴紅?”
紅石榴淡淡地道:“老夫不是石榴紅,難道你倒是石榴紅?”
高二公子道:“本人不是石榴紅,但閣下似乎也不是。”
紅石榴眼中冷光閃動:“哦?”
高二公子沉聲道:“本人見過石榴紅。所以你瞞不過本人的眼睛。”
紅石榴嘿嘿冷笑起來,笑得陰森森的:“高二公子居然見過老夫,真是奇談。老夫從來還沒見過你這種不要臉的小輩!”
李濟南原本失色的臉已漸漸有了血色,想必是高二公子的話給他莫大的信心。
他衝着紅石榴怒喝道:“放肆!就算你真是石榴紅,見了二公子也要放客氣點!”
高二公子嘆道:“李老先生不必生氣……閣下,你究竟是誰?來幹什麼?”
紅石榴森然道:“老夫石榴紅,六親不認、殺人如麻。高二公子,請你馬上放了宋捉鬼、解開他的禁制,否則休怪我石榴紅拔劍殺人。”
高二公子道:“真正的石榴紅,殺入前從不説廢話。
所以我認為你是個冒牌貨。”
他緩緩走向紅石榴,沉聲道:“現在我要揭下你的人皮面具,看看你究竟是什麼人。”
紅石榴寒聲道:“無知小輩,那你就去死吧!”
一聲龍吟,長劍出鞘,森森的劍氣剎那間溢滿了大廳O
高二公子卻似什麼也沒看見,仍舊緩緩迫向紅石榴:
“你拔劍的確很快,但殺氣未免不足。因為你不是石榴紅。
你沒有石榴紅那充斥天地的殺氣。”
紅石榴的確不會有石榴紅那麼純粹的殺氣,那種殺氣只有在殺過無數人之後,你才能具備。
紅石榴並非沒有殺過人,但她殺的是她的仇人。而高二公子和她無仇。
鄭願足尖一點,燕子一般掠進了大廳:“高二公子,請你住手。”
高二公子站住,雙肩己微微聳起。
他已不敢再動。因為他感到了他剛説過的那種純正的殺氣。
殺氣來自身後,就是從窗口湧進來的。
李濟南已聽出了來人是誰,但他已説不出話來。
他也已感覺到殺氣。
殺氣從鄭願身上透出來,如一堵無形的牆,壓得他透不過氣來。
李婷婷目光閃爍不定。
她緩緩側過身,看着一個人。
她沒有去看蒙面的來人,她看的是宋捉鬼。
她的眼睛在向宋捉鬼傳遞着危險的訊號。
紅石榴自鄭願一現身,就已知道他是誰。
她冷冷哼了一聲,目光仍死死盯着木然而立的高二公子。
高二公子緩緩道:“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閣下就是鄭願。”
鄭願冷冷道:“只可借你猜錯了。我不是鄭願。”
高二公子道:“哦?”
鄭願道;“好吧。我知道騙不了你。不錯,我是鄭願,‘轎伕’鄭願。”
他用左手緩緩揭下蒙面黑布,後退了幾步,苦笑道:
“高二公子,您可以轉身了。”
高二公了緩緩轉過身,微笑着看着鄭願。
鄭願吃了一驚:“你真是高二公子?”
高二公子道:“你懷疑?”
鄭願苦笑道:“不是懷疑,是吃驚。”
他的確有理由吃驚,因為高大小姐簡直醜得像個妖怪,高二公子卻俊美得像漂亮的女人,而且很年輕,也許還不到二十歲。
一母所生的同胞兄妹,怎會有這麼大的差別?
鄭願簡直想不通。
幸好,高二公子説出了答案;“你不用吃驚。我是高二公子,高大小姐是我最大的一個妹妹。她其實只有十六歲,是個孩子,而且長相也不算太壞。”
地嘆了口氣,很惋惜似地道:“只可惜她總要學成年女人,又學歪了路,如果你有機會讓她洗去她臉上的那層厚粉,你會發現她還是很迷人的。”
鄭願眨了半天眼睛,終於嘆了口氣,苦笑道:“恐伯我沒有這個機會了。就算有,我也一定要將這種機會送給別人。”
高二公子微笑道:“舍妹雖然有點風流,但她還小。
只要有人肯耐心教教她,她會成為一個好妻子的。”
鄭願道:“也許。”
紅石榴冷笑道:“你們郎舅談好了沒有?”
高二公子嘆道;“還沒有。”
鄭願微笑:“只可惜我寧願找條野狗肥豬當大舅子,也不願找你。”
高二公子看着他,一點也不生氣,反而笑得更開心了:“有時候人的際遇難説得很。也許有一天,你我真的會成為郎舅,亦未可知。”
紅石榴怒道:“姓高的,放了宋捉鬼,乖乖滾回蓬萊去!”
高二公子看着鄭願,微笑道:“你一定要救宋捉鬼?”
鄭願道:“他是我的朋友,我有理由來救他。”
高二公子輕輕嘆了口氣,搖搖頭,喃喃道:“我可以放了他,你可以領他走。”
紅石榴吃了一驚,她沒料到,鄭願一出面,高二公子竟這麼爽快地就把人放了。
鄭願好像也很有點意外,他瞪着高二公子,半晌才嘆了口氣:“謝謝你。”
高二公子道:“你不用謝我。你應該詛咒我。”
鄭願道:“哦?”
高二公子道:“你如果現在就領宋捉鬼走,我也不反對。但我勸你最好還是等一會兒。”
鄭願道:“等一會兒幹什麼?”
高二公子道:“宋大俠已被媚術和迷藥控制住了。”
紅石榴接口道;“那你就為他解開禁制。”
高二公了道:“若要控制一個人的心智,只需要媚術或者迷藥兩者之一就足夠了。但宋大俠不同常人。我們為了保險起見,給他加了雙重禁制。”
鄭願嘆道:“想不到宋捉鬼竟然受到如此重視。”
高二公子悠然道:‘’如果是控制鄭兄,在下可能要加三重禁制了。”
鄭願笑得有點不自在了:“恐怕在下沒福享用。”
紅石榴冷冷道:“現在不是拍馬屁的時候!姓高的,請你馬上為宋捉鬼解除禁制。”
高二公子居然還是沒有生氣,甚至連臉都沒紅一下:
“高某已經説過,宋捉鬼身上有兩重禁制。媚術是由李小姐施展的。現在就可以解除,但迷藥麼…·恕高某無能。”
鄭願道:“迷藥是誰下的?”
高二公子道:“自然也是李小姐。”
鄭願道:“那麼李小姐的迷藥又是從哪裏來的?”
高二公子嘆道:“自然是我給的。”
鄭願道:“你是説,你給了李小姐迷藥,但又沒有給解藥?”
高二公子道:“給了。”
鄭願道:‘“那麼宋捉鬼中的迷藥為什麼解不了?”
高二公子道:“並非解不了,只是解藥已用完了。”
鄭願想了想,道:“你莫非想告訴我,要解藥只有去蓬萊?”
高二公子道:“蓬萊也沒有了。實際上惟—一份解藥我給了李小姐,而李小姐又已吃進肚子裏了。”
鄭願微微和一笑:“真是不湊巧。”
高二公子道:“其實是真的很巧。馬上就會有一個人來,這個人會帶有解藥。”。
鄭願道:“那個和你今晚做交易的人?”
高二公子點點頭,道:“一點不錯。迷藥原就是他給我的。”
鄭願好像鬆了口氣,走到高二公子的椅上坐下,笑眯眯地道:“那麼就請李小姐先解除媚術禁制。”
李婷婷探詢地望了望高二公子,高二公子微微頷首,柔聲道:“給他解了。”
話音剛落,門外已響起一聲冷笑:“誰敢解?”
高二公子即聲道:“可是豐兄麼?”
門外那人道:‘’一點不錯。”
鄭願只覺眼前一亮,一個身穿黑衣武士服的年輕人昂然出現在廳門邊。
神秘的大轎!
鄭願的心忍不住狂跳起來。這個年輕的黑衣武士,難道和那頂神秘的大轎有什麼聯繫嗎?
這個年輕的黑衣武士也是神情陰冷,傲慢之極,和那天碰上的五個一樣令人討厭。
那麼,那尊崑山之玉琢成的玉像象徵着什麼?這些人是什麼來路?和高二公子又有什麼關係?他們要幹什麼?
黑衣武士“豐兄”站在門口,目光直視着高二公子,好像根本沒看見廳裏還有其他人。
高二公子恭恭敬敬地作了一個大揖,恭聲道:“豐兄別來無恙?”
“豐兄”木然應道:“還好。”
高二公子又問道:“責令主好?”
“豐兄”立即肅然,用一種無限崇敬的語氣説道:
“令主很好。”
高二公子微笑道:“不知豐兄可將那件東西帶來沒有?”
“豐兄”很快又恢復了冷漠和傲慢:‘’宋捉鬼呢?”
高二公子道:“已經押到。”
“豐兄”這時才慢慢轉動眼珠子,掃視着廳內的人。
他陰冷的目光掃到誰面上,誰就會覺得心裏發涼。
他的目光就像是毒蛇的紅信子。
他的目光最後停在紅石榴面上:“這個人是誰?”
高二公子還沒説話,紅石榴巴森然道:“拔你的劍!”
“豐兄”的腰間掛着一柄劍;他的左手一直扶着劍鞘。但他的右手卻鬆鬆地垂在大腿外側,根本沒有想拔劍的意思。
他看着紅石榴,緩緩道;“除非你想死!”
紅石榴目光一凝,眼中寒光大盛:“拔劍!”
“豐兄”的右手裏,突然就多出了一柄劍,青光一閃,長劍已刺向紅石榴面門。
好快的劍!
紅石榴的劍也在剎那間刺出,疾點“豐兄”的咽喉。
她竟是不招不架,用的竟是同歸於盡的招數。
鄭願在“豐兄”出劍的同時,已倏地從椅中消失。
劍光頓滅。
紅石榴的劍尖,已刺入“豐兄”的咽喉,“豐兄”的劍卻正停在空中,劍刀已被一隻手抓住。
“豐兄”吃驚地瞪着這隻手,似乎不相信這隻纖巧的手能握住他的劍。
他順着這隻手慢慢住右看,就看見了一張英俊年輕的笑臉。
鄭願的臉。
“豐兄”的眼珠子已凸了出來,他嘶啞地低吼了一聲:“又…·是你。”就緩緩仰天倒了下去。
除了鄭願和宋捉鬼,廳內所有的人都已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驚呆。
宋捉鬼仍在看李婷婷,目光呆滯,活像個白痴。
高二公子一怔之下,旋又輕輕嘆了口氣。
李濟南父女的臉色都已慘白。
紅石榴突然收回劍,剛想説什麼,卻已被鄭願拽着胳膊,扯回了廳內。
鄭願只朝“豐兄”的腰間看了一眼,就做了退卻的決定。
“豐兄”的劍仍在劍鞘裏,他手裏的劍不是他自己的,那自然是有人在他背後,飛快地塞了一柄劍在他手中。
所以“豐兄”的出手才會那麼快、那麼突然。
所以門外一定還有別人。
鄭願剛退到宋捉鬼身邊,就聽李婷婷尖叫了一聲:
“殺!”
宋捉鬼閃電般出掌,擊向鄭願的心口。
誰也不會料到,宋捉鬼竟然還會出手,而且一出手就下了死力。
更要命的是他打的是鄭願。
鄭願猝不及防,被宋捉鬼一掌結結實實地印在心口,直被打得飛了起來,撞向窗户。紅石榴驚呼一聲,也閃出了窗户,幾乎與此同時,門外衝進三條黑影,窗外也響起了兩聲慘叫。
三條黑影利箭般射出了窗户。
高二公子卻只輕輕嘆了口氣,看了看又回覆痴呆狀態的宋捉鬼,轉向李婷婷,微微頷首,以示嘉許。
宋捉鬼雖已被迷住了心智,但武功未失,只是他只聽一個人的號令,這個人就是李婷婷。
既然宋捉鬼還在這裏.交易就還可以接着做。高二公子自然有理由滿意。
李婷婷嫣然一笑,款款走到宋捉鬼面前,媚聲道:
“你做得很好。”
宋捉鬼立即衝動起來,雙手一張,抱住了李婷婷的纖腰,呵呵傻笑着湊過去吻她的嘴唇。
李婷婷喚道:“快放開!”
宋捉鬼鬆開手,傻笑着,雙目中情焰洶湧,好像隨時都有可能再撲過來。
李婷婷冷冷道:“乖乖坐着。”
宋捉鬼規規矩矩地坐好,雙手平放在膝蓋上,眼睛卻直勾勾地盯着李停停。
一代大俠,居然已變成這般模樣了,怎能讓高二公子不感嘆呢?
李濟南卻已扭過了頭。
他不想看見自己女兒的那種浪態。
天下的父母大概沒人會願意自己的女兒變成一個浪貨。李濟南自然也不願意。
高二公子剛嘆完第三口氣,門外就響起了一陣細碎的腳步聲。
高二公子馬上站直了,恭恭敬敬,垂手而立,比兒子見了父親還要恭敬三分。
李氏父女和宋捉鬼也都站了起來,只不過宋捉鬼面上毫無恭敬之色,他仍在痴痴地笑。
兩個宮妝少女款款飄入,行雲流水一般走到窗邊站住,接着又是四個少女走進大廳,分站四角。然後又有兩個少女站在門邊。大聲道:“執令使到!”
高二公子深深一揮,朗聲道:“在下高平川,見過執令使。”
一個黑紗蒙面的女入緩緩踱了進來,跨過“豐兄”
的屍體,寒聲道:“發生了什麼事?”
高二公子道:“轎伕鄭願夥同‘六親不認’石榴紅,企圖劫持宋捉鬼,已被貴令兄弟驅走,貴令的豐兄不幸中劍身亡。”
蒙面女人顯然有點吃驚:“是石榴紅的劍?”
高二公子;“不錯。”
蒙面女人道:“鄭願怎麼會和石榴紅混在一起””
高二公子搖搖頭:“在下不知。”
蒙面女人冷冷道:‘小豐劍法出眾。就算是石榴紅出手。也不致殞命。”
高二公子嘆道:“但豐兄的劍卻在途中被鄭願的手抓住了。”
蒙面女人怔了一怔,嘿嘿冷笑道:“好一個轎伕!好一個鄭願!”
高二公子緩緩道:‘’鄭願的手上,或許戴金絲手套。
但他的出手極快,的確是個勁敵。”
蒙面女人截口道:“本今遲早會找他算賬!宋捉鬼呢?”
李婷婷忙道:“回執令使,宋捉鬼已被賤妾控制。”
回頭叱道:“小宋,拜見執令使。”
宋捉鬼面上現出驚懼之色,跪到地上,磕起頭來,“拜見執令使。”
蒙面女人冷哼了一聲,朝高二公子點點頭,緩緩道:
“辦得不錯。”
高二公子道:“謝執令使誇獎。只是·,…·”
蒙面女人頷首道:“你要的東西,令主已恩准給你,馬上差人送往蓬萊。”
高二公於鬆了口氣,面上現出了欣喜之色,聲音也已有點顫抖:“多謝令主,多謝執令使。”
費盡心機抓住了宋捉鬼這個大活人,卻只換來一句空頭承諾,可高二公子居然很感激。
蒙面女人的聲音也柔和多了:“以後尊府可以在黃河上下擴展勢力,本令和尊府的交易也會越來越頻繁,仰仗高二公子之處很多啊!”
高二公子恭聲道:“貴令但有所命,在下自是遵從,決不敢違抗。”
蒙面女人道:“二公子轉回蓬萊,請上覆令尊及大公子,就説我們令主想念他們。”
高二公子道:“在下一定轉告。”
蒙面女人點點頭,又看看李婷婷。
高二公子忙道:“宋捉鬼已只聽李小姐一人號令,執令使可將李小姐一同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