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宋琴朝柳天賜瞧了一眼,心想:真是大白天説瞎話,柳天賜和上官紅都好好的,怎麼説死了呢!
紅髮上人補充道:“大汗聽阮楚才那邊傳來消息,還甚為惋惜,説什麼千軍易得,一將難求,柳天賜是龍尊傳人,武功名動天下,也不足為怪,難得的就是他小小年紀,就能如此心黑手辣,在天香山莊大開殺戒,被中原武林稱為殺人不眨眼的大魔頭,恐怕連我們幾個也只得幹拜下風了。”
哲絲克“哼”了一聲説道:“耳聽為虛,眼見為實,我不相信那柳天賜能厲害到哪兒去,就算是龍尊再世,我也……”
肖越不耐煩地打斷他的話,譏諷道:“不掂掂你的斤兩,説話也不臉紅,別説龍尊,就是白俠也讓你消失了二十年!”
哲絲克圓睜雙眼,大怒道:“過江龍你是不是跟我過不去,我是不想傷了和氣,你別以為我怕你!”
打心眼裏,哲絲克還是有點怕“死亡門”的三使者,特別是老三活死人彭冰劍,別看他成天死人一個,可每個人心裏都害怕,不叫的狗才是最咬人的,並且是致命的。
成吉思汗帳下的六大魔比起“南晦六魔”簡直不可同日而語,不知要厲害多少,且嗜殺成性,脾氣怪異,好惡不分,老子天下第一,六人的武功應都是絕頂一般,不差上下,但“死亡門”的三人同氣連枝,儘管其他三人天不怕地不怕,但還是有所忌憚。
柳天賜聽三人吵吵嚷嚷,心七中思潮起伏,蝴蝶崖下怎麼會有九大門派自相殘殺的事呢?
我和紅兒三人在石窟裏呆了一天一夜,師父領着羣豪下山營救向子薇,自己最擔心的是羣豪顧不了那麼多,先和阮楚才鬥起來,發生混戰,可事實上卻並非如此,連晦能禪師和玄清道長都已戰死,就算是和阮楚才他們發生混戰,晦能禪師和玄清道長也會全身而退的,可怎麼沒有阮楚才的人死傷呢?師父得以逃脱了嗎?這真是叫人不敢相信,真想自己親自到山下看一看。
下面的四人中的三人似乎是吵慣了,大聲吆喝,亂吵一通,肖越陰陰地説道:“我知道‘伏杖過天’夠狠,從未怕過任何人,雖然躲了二十年,也是出於無奈,現在好了,可以揚眉吐氣,不過,郡主沒找着,我們都是不好向大汗交差的!”
這句話倒挺管用,哲絲克長長出了一口氣,不再説話,紅髮上人抓了抓紅髮,也不再言語,出現了難得的靜謐。
突然活死人“穿山甲”彭冰劍陰冷的聲音説道:“屋頂的那位朋友下來,讓我們一睹芳容。”
屋子裏其他七個人一聽大驚,哲絲克、紅髮上人和肖越沒想到屋內除了他四人之外,還有別的人,居然還沒被覺察。
實際上以四人的功力,只要有細微的呼吸聲,甚至蟲爬蟻走的聲音,也休想瞞過他們,主要是三人沒警覺到,吵吵嚷嚷,加上聲音又大,還有肖越開始的時候,用哭喪棒不停地敲擊自己的腦袋,發出“砰砰”之聲,擾亂了他們的聽覺。
柳天賜和上官紅兩人一怔,心裏佩服“穿山甲”的內功深厚,可屋頂上明明有三個人,怎麼説是一位朋友。
上官紅驚訝之餘,馬上意識到,自己和柳天賜的內功已達到通玄之境,內息歸心,根本沒有人為的呼吸之聲,只要閉息,就會與自然界歸於一體,只有聶宋琴內功差了一截,所以“穿山甲”只聽出聶宋琴一人。
四人紛紛站起,哲絲克一聲大喝,雙手一振,黃金禪杖脱手飛出,帶着呼呼之聲,勢力強勁之極,“轟!”的一聲,合抱粗的橫樑竟被禪杖當中擊斷,“嘩啦”一下,整個房頂全部塌下,灰塵瀰漫。
柳天賜拉住聶宋琴的手飛身而下,快接近地面時,貼地而飛,斜飄幾丈開外,剛一落地,屋上的碎石磚瓦鋪天蓋地而下,彷彿天塌下來一般,哲絲克身子上躥,抓住禪杖,雙腳在鐵柱上一撐,跟着柳天賜三人飛身撲出。
柳天賜原是拉着聶宋琴的手,覺得身後勁風呼呼,連忙將聶宋琴猛力一摔,反手一掌向後拍出。
哲絲克歸隱江湖二十年,再次出山,一身強霸的密宗功夫,很少將人放在眼裏,見柳天賜揮掌反拍,心中大喜,不閃不躲,禪杖挾雷裹雹急向柳天賜砸去。
誰知眼看及身,突然感到一陣狂飈撲面而至,禪杖似乎沒什麼阻住,只感到氣血上湧,大驚之下,連忙穩住身形,收回禪杖,雙手抱圈硬接了這一掌。
“咦!”了一聲,定定的站在那裏,遲疑地喝問道:“你是誰?”
柳天賜在百忙之中使了全力打出一掌,才化險為夷,被對方硬接了,心中也是大為驚訝,愣了一下,沒有回答。
聶宋琴被柳天賜用內力送出,人已飛出四五丈,似騰雲駕霧一般,但落地的時候,像是被入托着穩穩地放在地上一般。
原來柳天賜將聶宋琴摔出,用了巧勁,就如同將聶宋琴親手放在地上一般,聶宋琴心裏一陣感動。
彭冰劍、肖越和紅髮上人一身的武學修為何等了得,從柳天賜和上官紅飛掠的身影,就可以看出兩人絕對是江湖上的高手,至少和“伏杖過天”哲絲克差不多,哲絲克一杖至少有千鈞之力,居然被一個年紀輕輕的後輩反手一掌給化掉了,的確令人匪夷所思,四人成弧形將柳天賜三人圍在一邊。
柳天賜三人身上髒亂不堪,臉上都黑黑的一大塊,看不出三人的真實面貌,但上官紅和聶宋琴兩人亭亭玉立,風姿綽約,身形姣好,無一不現出絕色少女的氣息。
紅髮上人問道:“整個蝴蝶崖,就你們三個活人,為何躲在屋頂上聽我們説話,你們可是日月神教的?”
聶宋琴見四人眼光看到了她,以為他們都會高興得跳起來(除了活死人彭冰劍),大叫道:“郡主,見到你了,可喜呀,可喜!”可四人像不認識她一樣,心裏挺納悶的,朝柳天賜和上官紅一看,見兩人的臉上白一塊,黑一塊,黑多白少,心想:我臉上也許是一樣,難怪他們認不出來,又想道:我這樣子不是難看死了!可柳天賜並沒看她,和上官紅站在一起,玉樹臨風,雖然身上很髒,但依然掩飾不了面上英俊美豔。
上官紅微微一笑,説道:“上人一説話就出錯,怎麼只有我們三個活人,你們三個豈不全是死人呀!”
紅髮上人一愣,翁聲道:“我們四個人怎麼變成了三個人?”
上官紅笑道:“彭冰劍本就是一個死人!”
肖越尖聲道:“你知道你這是在和誰説話?!”
上官紅依然盈盈笑道:“在江湖上隱沒了二十多年的四大魔頭,再出江湖,就好了傷疤忘了痛,就飛揚跋扈起來了!”
肖越晃着三角形的腦袋,陰沉道:“這麼説你在教訓我們,可你得夠些斤兩,小姑娘。”
上官紅笑道:“怎麼?到底沉不住氣了,夠不夠斤兩,你過來試試不就知道了,不過你不可後悔的哦,再消失二十年。”
肖越真氣佈滿全身,寬大的大虹袍子如風而鼓,尖聲道:“小姑娘,你不覺得你的話越説越離譜了嗎,老子什麼大風大浪沒見過,哼,不相信今天能在陰溝裏翻船。”
話音一蕩,肖越身影一晃,霧時幻出三條紅影,曲線重疊向上官紅飄進。
上官紅大驚,這是江湖土傳聞的“分身幻影”之術,這是一種絕妙的武學步法,每條幻影在人的眼中都是真實的,可你一進攻,卻發現他又是虛幻的。
當下,她哪敢怠慢,身子一側,拔劍在手,美姬寶劍一震出鞘,不住震動,發出百鳳朝鳴之聲,良久不絕。
上官紅抖腕翻劍,藍光閃耀,劍光盪漾,劍氣瀰漫,嗤嗤之聲大作,美妙的身姿如風中拂柳,長劍被上官紅渾厚的內力所激,劍身幻出三道劍影,封住了肖越的三條身影。
肖越突然身形暴退兩丈,“咦”了一聲,神情大是驚訝。
活死人彭冰劍也抬起頭,眼皮往上一翻,兩人對住一眼,驚疑不定,雖然彭冰劍灰色的眼眸閃過一絲稍縱即逝的目光,但和常人駭然不已的目光如同一轍,彭冰劍恢復死人常態,冷冷説道:“姑娘是誰?”
上官紅全身戒備,見肖越不戰而退,也是萬分疑惑,斜持着“美姬劍”望着兩人。
蝴蝶崖上青峯似劍,月華如水,上官紅雖然衣服被弄髒,但逼人的美麗和優美的姿勢如洛神美女。
上官紅笑道:“‘死亡門’的二使者是一起上吧,我倒要見識見識二位的真本事。”
彭冰劍冷冷道:“好,那我倆就得罪了!”
一般來説,像肖越和彭冰劍這樣在江湖上成名幾十年聲名顯赫的頂尖高手,都會眼高於頂,目空一切,託大得很,不會兩人聯手去對付一個後輩的,更何況是個女孩子,除非是萬不得已。
哲絲克和紅髮上人一聽活死人彭冰劍這麼説,也覺意外,剛才上官紅長劍出手,雖然是江湖上不可多得的高手,但也不至於使肖越嚇得暴退兩大,“死亡門”的兩使者聯手對敵也是頭一遭聽説。
彭冰劍臉上看不出什麼表情,長劍一起,只見劍尖亂顫,霎時間便化為數十個劍尖,他的長劍本來曲曲折折,使起來如百蛇吐信,沒見他身子怎麼移動,但劍尖已罩住了上官紅的中盤。
肖越的神色極為凝重,化作三條疊影,右手哭喪棒向上官紅左屑砸去,哭喪棒隱隱帶着哭聲。
“噹噹!”兩聲,上官紅身子斜插,已接過兩招,肖越的哭喪棒原是純鋼作成,並且上面一排有七孔,隨着他東打一棒,西砸一棒,哭喪棒的風聲中夾着悽人心肝的哭聲,聽得人極為不好受。
別看他身法怪異,不成章法,但明眼人一看,卻知他是大巧若拙,武功已臻化境,隨心所欲而至。
彭冰劍的曲劍更見辛辣,白光如虹,吞吐開闔,招招致命,且身法極快,縱高伏低,東奔西閃,只在一盞茶的功夫,已連攻六十餘招凌厲無倫的殺着。
上官紅在兩人的輪番猛攻之下,哪敢絲毫大意,儘管有些吃力,但姿勢的美妙的確使人賞心悦目,同肖越和彭冰劍兩人的怪異身法相比形成鮮明對比。
再斗數十合後,彭冰劍的劍招愈來愈快,肖越手中的哭喪棒傳出的哭聲,更見淒厲。
柳天賜在旁邊凝目以觀,從局勢看紅兒雖是氣定神閒的樣子,這是美姬劍法的宗旨所在,實則已是非常兇險,不由得握住長劍,只要一有意外就攻上去。
聶宋琴愛美,她在大都的皇宮中被許多人傳了武功,境界雖不高,但所學甚博,也決非庸手,但此時所看到的不是博大精深的武學,而是上官紅那飄逸美妙的身姿,心想:在和別人比鬥時也是這般美妙,天下少年誰不愛?她見了四大護衞和上官紅鬥上,本想喊停,可又想看下去,溜了柳天賜一眼,見他眼神之中滿是關切,心裏又失落得很,更不想喊了。
彭冰劍猛地一聲怪叫,那彎劍竟成了一條彎彎曲曲的軟帶,詭異曲折,飄忽不定,在一揚一挫之間,疾刺上官紅的左肩。
上官虹身形急起,藍光破空,身子彎了一個美妙絕倫的弧度,一劍兩使,兩招“無所不為”和“無情無慾”,在身子一彎之間同時使出。
便在這時,肖越和彭冰劍的身子猛然間貼地向後滑出丈餘,就像有人用繩子套住他們的脖子,以快捷無倫的手法向後猛的一拉一揮。
就在此時,“當”的一聲,上官紅的長劍也落地了。
原來肖越急退的時候,哭喪棒已敲在上官紅的手背上。
肖越和彭冰劍身形滑出,立時便直挺挺的站直,這兩下動作本來是絕不可能,兩人動作一模一樣,膝不曲,腰不彎,陡然滑出,陡然站直,就像在全身裝上了機括彈簧一般,而身子之僵硬堅詭,似殭屍無異。
肖越的頭頂一道鮮血順着額頭流下,因為他在打上官紅的手背時,身子滑出就緩了一緩,上官紅的長劍就刺中了他的“神庭穴”,如果深入數分,肖越就會死在上官紅的劍下。
上官紅手背腫起,也是感到驚駭,怕兩人再次攻上,連忙凌空一抓,地上的長劍應聲而起,落在她手中。
柳天賜身子一側,擋在上官紅的面前,紅髮上人和哲絲克兩人不僅武功已臻化境,而且對中原武學也是瞭然於胸,但從未見到上官紅所使的劍法,更何況是一個女孩子,瞧她年紀不出二十歲,就算打孃胎練起,也不會有這等功力,兩人來不及喝彩,突地,剛站起的肖越和彭冰劍兩人又“撲通”一聲一齊直挺挺地跪倒在地。
柳天賜護着上官紅退了一步,不知兩大魔頭要幹什麼。
肖越和彭冰劍跪在地上納頭便拜,説道:“肖越和彭冰劍已知錯了,請門主處罰!”
肖越不敢擦拭血跡,額頭上的血跡在寒風中凝結成一道血痕,面色如死灰一般,彭冰劍的額頭也滲出細密的汗珠,兩人的神態彷彿大禍臨頭,死期將至。
蝴蝶崖上只有七個人,除了肖越和彭冰劍外,其他五個人不知這是怎麼回事,顯然肖越和彭冰劍的樣子決不是假裝的。
紅髮上人和哲絲克兩人齊齊打量上官紅,怎麼也想不到一個女孩子竟然是二十年前江湖上神龍見首不見尾、詭秘莫測的“死亡門”門主。
肖越見上官紅沒説話,更是驚駭,説話的聲音都變了,遲疑道:“我知道我們三人罪孽深重,門主決不會饒恕我們的,既然這……這樣,我們就……”
話沒説完,就舉起右掌向自己額頭拍去,同時彭冰劍也將彎劍向自己脖子抹去。
這一下太突然了,兩人似乎自盡的念頭已決,手法太快,如果出手攔截已是來不及,上官紅猛叱一聲道:“慢!”
兩人愕然停手,上官紅説道:“誰是你們的門主?”
肖越和彭冰劍對望一眼,肖越神色悲慼地説道:“門主儘可處決我們,但請求不要將我們掃出‘死亡門’!”
上官紅暗道:他們怎會將我認作死亡門的門主呢?我可從未入什麼門什麼教的,更別説是門主,這期間肯定有什麼不對,於是道:“我説的是實話,我叫上官紅,不是你們所説的門主!”
肖越搖搖頭説道:“難道門主真的不知?”
上官紅惘然點點頭,肖越説道:“剛才門主所使的可是‘美姬劍法’?”
紅髮上人和哲絲克一聽,大吃一驚,心想:怪不得如此了得,原來還是“美姬谷”的人,他兩人雖然和肖越、彭冰劍一起在大都裏效力,但他們四人之間是極少交談,彼此之間瞭解更少,肖越和彭冰劍在大都裏極少拋頭露面,幾乎過着於世隔絕的生活,這次入中原也是輕易不露身份的,不想在銅陵被一個女孩叫破,當時兩人也是駭然色變,想不到兩人竟然是怕“死亡門”的門主。
可上官紅的年紀看上去不足二十歲,二十年前説不定還沒出生,也就是説在肖越和彭冰劍兩人名頭極盛的時候,還沒有她,這不是奇事一樁?
上官紅説道:“不錯,可這又説明什麼?”
肖越説道:“‘美姬劍法’只有門主一人會使,而且門主交代見了‘美姬劍’如見門主。”
上官紅似乎明白了什麼,原來威震江湖的“死亡門”就是在“美姬谷”,而“毒牡丹”
美姬就是死亡門的門主,美姬不讓自己稱她為師父,難道就是傳她為“死亡門”門主之意?
彭冰劍冰冷的聲音略帶一絲親切的暖意説道:“其實剛才門主和大哥一出手,我們就明白了門主的身份,只是不敢肯定,因為以前門主説要繼承她門主之位,必須學會‘美姬劍法’,而學‘美姬劍法’不僅要悟性奇高,而且對美貌的要求近乎苛刻,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我們認為……”
上官紅笑了笑,説道:“認為我是假的?”
彭冰劍説道:“嗯,所以我們就聯手斗膽得罪門主,請門主發落。”
上官紅雖然得了美姬的真傳,並且得知她和龍尊一段纏綿悱惻的愛情,但這些都是間接瞭解的,對美姬的過去卻瞭解甚少,知她是一個性格生僻的異人,作為一個女人,這種心境是痛苦的!
一個渴望真愛卻又不能得到的女人,這是一個多麼致命的可悲啊!
上官紅嘆了一口氣,説道:“不錯,我見過美姬,但我們之間沒有任何師徒名分,她也不讓我叫她師父,更沒有傳什麼門主給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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