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大概是聖佐治歷史上第一個被強行拉進來的學生了,萬惡的靳楚南,在接下來的日子,她一定會讓他知道,把她帶進聖佐治,是一個絕對的錯誤!
清晨因為答應過查德老爺爺要幫助他修剪草坪,小優早早地爬起來,從查德老爺爺那裏取來專門修剪草坪的大剪子,朝着城堡裏最清幽的湖邊走去。
空氣中的濕氣還沒有退去,優美的湖面上,浮着一層淡淡的水汽,環繞湖面的是一片綠草和灌木,遠處,竟然依稀可以看到幾隻孔雀和鴿子。
真正走進這裏才又一次確定,這座城堡真的是大的出奇,不要説單是一個前庭就足以讓人走斷腳脖子,據説,再往城堡裏面走,居然還有一片森林。
這簡直就是一座城,一座神秘之城。
小優先走到長長的灌木叢前,首先把那些亂長的枝杈剪掉,在按照查德爺爺規定的樣子認真地修剪。
“汪……”布丁算是認定她了,這幾天總是跟在她的身邊,就連清晨她一覺醒來,都會發現布丁像個小絨球一樣蜷在牀邊。
"餓了是不是?”小優拿着大大的剪刀笑眯眯地説到,“等我幫查德爺爺做好這些,我們就去艾米嬸嬸那裏去,給你拿一塊餡餅吃。”
“汪……”補丁拼命搖尾巴。
“汪——”
這時,不遠處忽然又傳來一聲更加雄壯嘹亮的狗叫聲,把布丁的聲音蓋了下去,接着又是一連串歡快的狗叫聲。
這是——凱貝斯!
小優的心忽然一顫,有點緊張和期待地抬氣頭來,果然,她看到了凱貝斯,那隻大百狗正在湖邊全力地奔跑,追逐着一個閃亮的東西
而在湖泊的另一邊,一個畫架支在草坪上,一身休閒的星諾站在那裏,他的手裏拿着畫筆,烏黑的長髮隨着晨風輕輕地飛揚,他走到畫架前一個坐在輪椅上的少女面前,俯下身,把少女腿上的薄毯小心翼翼地蓋好,温柔的樣子就彷彿那個少女是他的全部一樣。
那個少女,是索妃婭。
小優站在灌木叢前,默默地看着,她看到了星諾的笑容中有着淡淡的暖意。
星諾在教索妃婭擺各種各樣動作,索妃婭甜甜地笑着,如海藻一般的棕色頭髮映襯着她蒼白卻美麗的面龐,讓人忍不住想去呵護她。
星諾走到畫架旁,畫筆在他的手下滑動着,小優並沒有看到他的畫,但是她卻莫名地感覺,他的畫一定很美,因為他望着索妃婭的眼神里,有着深深的愛戀。
凱貝斯咬着金色的小球飛快地奔跑着,跑到索妃婭的面前,星諾走上去,伸出手來拿過金球,似乎是覺得凱貝斯回來地太快,於是他盡全力朝着另外的方向扔了出去,凱貝斯馬上敬業地又追了上去。
金球飛上高空,一度消失了蹤影,但是又馬上現行,在空中畫了一道優美的弧度,飛快地落下——
小優看到凱貝斯居然朝着自己的方向衝了過來,按理説她與凱貝斯已經算是基本認識了,難不成它又想襲擊自己——
感覺頭頂上似乎傳來一陣風聲,腳邊的布丁忽然一反平時死粘在她腳邊的常態,嗖的一聲逃命一般飛奔而去,小優正不明所以的時候——
小優的前額被一重物狠狠地撞擊,一陣劇烈的疼痛馬上侵襲了她的大腦,她當場被撞翻,仰天倒在草坪之上
一個金色小球在她的身邊打了個轉,然後停下了。
凱貝斯一路衝鋒,縱身躍過灌木叢,在看到小優的慘狀之後,叫聲終於停止了,它蹲在小優的旁邊,而布丁,這個剛剛飛奔而去的叛徒,也哀叫着奔回到小優的身邊,伸出舌頭猛添小優的手心。
“你這個叛徒——”
原本閉緊眼睛直挺挺地躺在草坪上的南茉優忽然睜開眼睛,伸出手來一把抓住布丁肥肥的身體,狠狠地揉搓着。
“跑地倒挺快,你怎麼不飛啊?!”小優氣憤地把布丁抓在自己手裏,按住它的腦袋瓜子,“做狗的就要懂得忠心護主,拜託你下次有一點做狗的職業道德行不行?!”
布丁捲成一團,理虧得不敢發出一點聲音。
凱貝斯頗覺得無聊地看着這一幕人欺狗的情景,但還是沒有忘記把小金球置於自己的保護之下。
“看來精神還不錯,應該不會有什麼問題——”
淡淡的聲音從灌木叢的另一面傳了過來,小優下意識地抬起頭來,頓時只覺滿臉發燙,馬上又驚慌地底下頭去。
上帝啊!就不能讓她用一個好一點的樣子出現在她的面前,為什麼自己每一次遇到他,都要出醜呢!
星諾站在灌木叢的另外一面,居高臨下地看着坐在草坪上和一隻狗打成一團的南茉優,如同紫水晶一般的眼眸中似乎帶着點點笑意。
凱貝斯一看到主人,馬上疾衝上去,把小金球獻寶似的送到星諾的手邊。
“剛才似乎被球砸到了。”一個温柔的女聲傳進了小優的耳朵,輕柔得彷彿是飄落在水面上的粉紅色花瓣,小優循着聲音抬起頭來,看到在星諾的身旁,坐在輪椅上的索妃婭正關切地看着自己。
“星諾,她的額頭都青了。”她的言語中有着微微的驚訝,“快點叫芭芭拉拿些藥來搽上吧!都怪你,星諾,你沒有看見小優站在這裏嗎?”
“沒看見。”星諾回答。
小優微微發愣地望着索妃婭,一隻手捂住自己受傷的額頭,奇怪地問道:“你知道我的名字嗎?”
“嗯。”索妃婭柔柔地笑着,“星諾告訴我的,他説上一次是你幫助他溜出城堡,所以他很感謝你。”
“最後一句我沒説。”星諾站在一旁硬生生地説道。
“星諾”索妃婭瞪了一眼身邊的人,又轉頭看小優,“你不要理他,他這個人有點孩子脾氣。你過來,讓我看看你的傷口怎麼樣了?”
“不,不用了。”小優站起來,緊張得有點口吃,她揉揉自己被撞痛的額頭,“只要揉一揉就好了,我沒有那麼嬌弱的!”
她退了幾步,看着索妃婭,卻不敢抬起頭去看星諾,可是她沒跑幾步,又急急忙忙地轉了回來。
“怎麼了?”索妃婭笑着問她。
“我忘了東西.”小優還是不敢看星諾,從一旁的灌木叢上拿起查德爺爺的大剪刀,“這個要是不拿走,查德爺爺會生氣的。”
小優拿着大剪刀轉身,卻在這時聽到身後傳來星諾靜靜的聲音。
“南茉優——”
“是!”小優一個激靈,背對着星諾,情不自禁地站直身體,顯得有些不知所措。
“這個給你吧!”
小優怔然地轉過身,一道金色的光芒忽然在她的眼前閃過,她本能地伸出手來,接住了小金球。
“我曾經説過,你幫我,我會給你錢的。”星諾靜靜地説道,俊美是面孔上不帶任何温度,“給你這個販應該夠了吧!”
“什麼”小優握着小金球,一陣發愣。
“妃婭,我們回去!
星諾推着索妃婭的輪椅,妃婭轉頭看了一眼還呆在原地的南茉優,唇角露出柔美的笑意,她輕聲説道:“是個很可愛的女孩,對嗎?星諾?”
“與我無關!”星諾淡淡地説道,走上前,俯下身把披在索妃婭身上的外套弄好。
“怎麼能夠無關呢?這麼可愛的女孩,會給星諾帶來很多快樂的。”索妃婭望向星諾優雅的面孔,微笑着説道,“我希望星諾快一點找到一個小女朋友……”
星諾淡紫色的眼眸中突然有一絲異樣,手不由自主地用力捏緊了索妃婭消瘦的肩頭。
肩頭忽然傳來一陣痛感,索妃婭微微皺眉,口氣中帶着一點責備:“星諾……我剛出院……”
星諾忙鬆開了自己的手,正視索妃婭,臉上凝着宛若受傷般難過的神情,他低低地説道:“我討厭妃婭説這樣的話!我的世界只要有索妃婭一個人就可以了。”
“星諾……”
“我們快點回去,你該吃藥了。”星諾打斷索妃婭的話,站起身來推着輪椅繼續往前走,“九點的時候,我的法文老師會來,索妃婭一定要陪着我。”
“……好。”索妃婭應着,眼眸中卻出現了一抹淡淡的光,充滿了哀傷與無奈。
無論她多麼喜歡星諾,多麼想要和星諾在一起,她都不可能反抗得過自己的命運,不能永遠的陪伴……
星諾……
南茉優被靳楚南帶進了聖佐治,當她把這個讓人氣憤的消息告訴給她的死黨碧心的時候,誰知道她預想的同仇敵訖的情景並沒有出現,而是碧心花痴的聲音從電話的那頭傳來,氣得小優發誓再也不要理這個見色忘利的損友了。
南茉優轉學的所以手續都是靳楚南辦理的,不容許小優有任何反抗的意見,所以可憐的小優就像是一個木偶一般被轉到了聖佐治高中一年級。本以為不同班就不用看到那個獨裁的傢伙了,可誰知,在上課的第一天,她就發現,她幾乎大部分的選修課程都和靳楚南的課程一樣。
也就是説,在一天之中,她面對完那些可惡的教理化之後,就要面對靳楚南,小優一想到這裏就惱恨得牙癢癢。
她好像真的逃不出這傢伙的魔掌了——
“你已經走神十五分鐘了。”
温和的聲音在小優的耳邊響起,小優轉過頭,看到坐在自己身邊的靳楚南,她捏了捏從剛才上課開始就一直握在手裏的小金球,悶聲説道:“你怎麼知道我在走神?!我明明是在聽老師的課”
“我一直都在看着你,當然知道你在走神。”靳楚南不疾不徐地笑着,意太閒適,“不然你知道老師剛剛都講了些什麼嗎?”
小優一陣瞪眼。
“你坐在這裏聽好了。”靳楚南清澈地微笑着,“我要送你一件禮物哦”
小優看着靳楚南站起身來,暖步走下階梯教室的一層層台階,秀雅的步伐讓所有看向他的目光都凝着絕對的讚歎和無聲的歡呼。
他走到了音樂老師的面前,在老師耳邊説了些什麼,老師很滿意地點頭,示意了一下一旁的鋼琴,靳楚南在烏黑髮亮的大鋼琴前坐下來,俊逸的面容,優雅的姿態,完全可以想象,從他修長的手指下流淌出來的將是多麼美妙的音符啊。
小優捏緊了手中的小金球,手心裏傳來涼涼的感覺。
悠揚緩慢的鋼琴曲從靳楚南的指向流淌出來,精悍的琴藝讓對音律一竅不通的小優都感覺到了一種單純深刻的優美,那些音符就彷彿是瞬間被賦予了生命,在寂靜的大教室利飛揚。
小優聽到了不遠處潔西陶醉的聲音:“是(C小調鋼琴四重奏),我在琴聲裏聽到了愛情的聲音”
小優揉揉頭,她似乎沒有聽到那麼多呢,只是覺得琴聲很好聽而已,至於什麼C什麼重奏,那是什麼東西,她都不知道。
琴聲漸漸進入尾聲的抒情之中,靳楚南在手指停頓的霎那間忽然轉過頭來,他看向了坐在教室一角的南茉優。
幽黑的眼眸中帶着一抹異樣的感覺,彷彿是在重重的迷霧之中突然看到深愛之人,專注而真摯。
小優身體一震,一種説不出的感覺瞬間侵襲了全身,她的眼神在那一刻茫然失措起來,手情不自禁地一鬆,原本緊握在手中的小金球竟然掉落,順着層層的台階滾了下去。
小優驚訝得站起來——
噹噹噹……
小金球在一層層的台階上一路撞擊着,一路滾了下來,滾到了講台的大鋼琴旁,在靳楚南的腳邊打了個轉之後停下。
靳楚南低頭看了一眼,幽黑的眼眸中有着小優看不懂的東西,他不動聲色地俯下身來,撿起金色的小球,抬頭看向站在台階上緊張的南茉優,小優愣愣地站在那裏。靳楚南一向都是冷靜而沉穩的,即便是胸中有一種嫉妒的情意在瘋狂地翻湧,但是在表面上,他卻平靜如水。
這時,音樂老師宣佈課程結束了,緊張了一上午的學生都快快地收拾好東西,走出了音樂教室,三五成羣地走向學校的餐廳。
只有小優沒有動。
站在講台上的音樂老師走向了一直坐在鋼琴面前的靳楚南。
“南。”耳邊音樂老師含笑的聲音,靳楚南馬上站起身來,彬彬有禮地轉向了這位聲樂教授。
“能把這首曲子詮釋得淋漓盡致,我不得不問一句,南,戀愛了嗎?”聲樂教授鶴髮童顏,滿面含笑。
靳楚南下意識地握緊手中的小金球,微笑着説道:“是。”
“會是一個很幸福的女孩子。”聲樂教授帶點調侃性質地笑了起來,“你可不要三心二意,當心女孩子的報復是很殘酷的。”
“是。”
聲樂教授調侃完畢,收拾好東西,邁着慢悠悠的步子走了出去。靳楚南站在空曠的講台上,目送老教授離開,身後傳來了略有些遲疑的腳步聲。
南茉優站在他的身後,帶點猶豫地説道:“那個東西可以還我嗎?”
手中的小金球傳來陣陣的涼意,靳楚南沒有回頭看小優,唇邊卻露出了一抹苦澀的笑容。
“這種東西城堡裏多的是。”
小優看着他的背影發愣。
“查德有,莫尼也有,連廚房的艾米都有,只要他高興,他就可以把這種東西賞給任何人”靳楚南的眼眸中帶着明顯的不屑,把手中的小金球舉到了自己的眼前,故意渾不在意地笑着,“南茉優,你想把它當成你的寶貝嗎?”
小優被他説得一陣胸悶,走上前想要搶回自己的東西,並倔強地説道:“我把什麼當成寶貝都是我的事,與你無關!”
靳楚南的眼眸變得黯然,手精確地一伸,扣住了小優伸過來搶東西的手腕,小優的手搖晃了一下,手腕上的天使手鍊發出連串清脆的響聲。
“你——”小優瞪圓雙目,感覺有一種灼熱的温度從他的手傳來,而被他緊緊握的手,也在那一瞬間彷彿置身於火焰之中一樣。
靳楚南緊緊地捏住南茉優的手,深邃的目光中漸漸浮上一層異樣的光芒,那種光芒,緊緊地鎖定了南茉優。
“南茉優,我記得我不止一次告訴你絕對不能喜歡他!”
“放開我——”小優用力,想要抽回自己的手,同時固執而倔強地説道,“我從來沒有説過我喜歡他,但是,我就是瘋了,也不會招惹你這種獨裁的花花公子——”
“花花公子”他微眯起眼睛,帶着點危險的味道,“誰告訴你我是花花公子的?”
“我不會用眼睛看嗎!”小優還在繼續掙扎,只是所做出的努力統統都是徒勞而已,“還記得你怎麼耍我嗎?!還有你那些潔西,茉莉什麼的,還不是你……”
“南茉優!”靳楚南的聲音中帶着點警告意味,“你總是這麼喜歡給別人亂加罪名嗎?”
“況且我從不花心,一次只追一個”
南茉優瞪眼:“一次只追一個,真是幸苦你了!”
“不過這一次”
靳楚南緩緩地鬆開了南茉優的手,黑眸中凝着脈脈的笑意,南茉優剛剛退後了一步,他卻突然伸出手捏住了小優尖俏的下巴,小優身體一僵,他淡笑的眼眸中映入了她有點慌張的眼神。
“靳楚南——”
“你聽好了,南茉優——”靳楚南愜意地笑着,烏黑的眼眸中卻有着絕對的堅持,“這一次,我已經決定了,我想要找到一個可以讓我守護一輩子的人那個人,就是……”
“啊——”話未説完的靳楚南忽然發出一聲吃痛的聲音,原本小優不知從何處得來的力氣,狠狠地一腳跺向了靳楚南的右腳。她忘了因為今天有體育課,特地穿了釘子鞋來上課,遭受這一腳的靳楚南慘烈的程度可想而知。
小優在靳楚南被右腳劇烈的疼痛完全侵壟的時候,飛快地搶走了他另一隻手中的小金球,在迅速地跑出幾步之外,確定受傷的靳楚南抓不到自己了,她可愛的臉龐上才出現了得意的笑容。
“靳楚南,沒有人告訴你我南茉優不是好惹的嗎?!”
靳楚南吃痛地皺着眉頭,靠在了一旁的大鋼琴上,但仍盡力勉強地笑道:“沒有,只是有些事我習慣親身實踐一下——”
但是——
這就是親身實踐的結果,靳楚南終於帶點絕望地發現自己的右腳開始一點點地失去知覺,最後,整個右腳變得完全麻木起來。
“南茉優”靳楚南瞪着正在朝教室門口移動的某人,口氣中充滿了警告的意味,“你最好祈禱別讓我抓到你”
小優“嗖”的一聲沒了蹤影,這一招完全是和布丁學的,並且已經被小優發揮得淋漓盡致了。
傍晚。
幫助廚房的艾米嬸嬸做好櫻桃派之後,小優推出了自己那輛除了鈴鐺不響哪都響的自行車,準備找一個僻靜的地方修一修。前幾天查德爺爺打着包票説可以把小優的自行車修好,只可惜,經過查德爺爺的一番擺弄之後,小優的自行車已經接近報廢的狀態了。
小優懷疑查德爺爺一輩子都沒有碰過兩個軲轆的交通工具。
她拿着從查德爺爺那裏借來的鉗子,在自行車上煞有其事地東敲敲,西敲敲,布丁縮在一旁,享受着夕陽的温暖。
自行車能不能修好是一回事,會不會修又是另一回事。不過才一刻鐘的時間,小優就很有本事地把自己弄得慘不忍睹了,趴在一旁的布丁望了她一眼,有把自己的腦袋縮了回去。
小優的臉上都是黑黑的油漬,手上也髒兮兮的好不到哪裏去。她皺着眉頭看着同樣慘不忍睹的自行車,無奈地自言自語。
“怎麼辦?好像真的修不好了。”
“汪”布丁懶懶地應答,趴下來繼續睡。
小優瞪它一眼,正在很嚴肅地考慮要不要把手中的鉗子扔到它頭上去,而此時,一個柔柔的聲音在她的耳邊飄過。
“你在做什麼呢?”
小優回過頭,看到了被侍女暖暖推過來的索妃婭,她坐在輪椅上,白皙的面孔上帶着輕如水一般的笑意,就像是一道美麗的晨光。
“臉怎麼髒成這個樣子?”索妃婭在看到小優的正面時眼眸中露出微微的驚訝,而她身後的侍女已經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我剛才在修自行車”小優説着,有點不好意思地伸出手來擦自己的臉,結果越擦越糟糕。索妃婭拿出自己的手帕伸到小優的面前,含笑説道:“用這個擦吧!”
乾淨的香薰手帕,散發出淡淡的香氣。小優遲疑了一下,沒有伸手去接。索妃婭微微一愣,小優笑着説道:“我的手用水洗下就好了,你的手帕會髒的。”
索妃婭微微一笑,示意小優走過去,小優走上前,俯下身來,索妃婭拿起自己的手帕,在小優的臉上輕輕地擦拭着,温柔地説道:“女孩子的臉可不能馬虎哦,一定要好好地愛護才行。”
小優一動不動,等待着索妃婭擦乾淨自己的臉。索妃婭的身上有一種淡淡的香氣,讓小優一陣迷糊。
“你真是一個可愛的女孩。”索妃婭輕輕地笑着,“怪不得星諾會不止一次提到你”
小優心中忽然一震,朝後退了一步,有點不知所措得看着微笑的索妃婭,“你誤會了,我一點都不可愛,我……”
“星諾説你做的紫菜包飯很好吃。”索妃婭靜靜地笑道,“他喜歡吃的東西很少,以前,為了能讓他多吃一點東西,你都難以想象我要費多大的心思。”
“哦。”小優點頭,清澈的眼底卻出現了一抹亮亮的笑意,一種滿足的感覺很快充溢了她的心房。
她做了一件讓他誇獎的事情呢,這樣的自己還不是一無是處。
索妃婭看小優單純發呆的樣子,她抿嘴一笑,優美動聽地説:“小優,你喜歡星諾嗎?”
淡淡的語氣,卻讓小優驚得身體一震,眼眸中的澄澈光芒在瞬間凝結,聲音幾乎不是從她的嘴裏發出來的。
“沒有,我沒有喜歡他”
索妃婭看着小優竭力掩飾的樣子,臉上現出瞭然的神情,依舊輕輕地笑着:“有些喜歡,也許是連自己都沒有察覺到,反倒是周圍的人……”
“南少爺”
老查德擔憂的聲音忽然從草坪的另外一端傳來,打斷了索妃婭的話,索妃婭和小優同時轉過頭去,看到老查德扶着靳楚南正朝這邊走過來。
索妃婭細細的眉頭輕輕地皺起,靳楚南走路的模樣,讓她吃驚起來,他怎麼一瘸一拐的,好像是——受傷了!
小優偷偷摸摸地抱起一旁的布丁準備撤退,但是,靳楚南的聲音已經傳了過來。
“南茉優,你想跑到哪裏去?”
小優不得已停住腳步。
索妃婭看着走上前來的靳楚南,疑惑地問道:“南,你怎麼了?腳受傷了嗎?”
“沒錯,我的腳是受了很嚴重的傷——”靳楚南走近索妃婭,目光卻看向南茉優,唇邊含着別有深意的笑容,“因為我回來的時候很衰販被一隻小狗咬了。”
小優和布丁同時怒目而視靳楚南,一個覺得過分,另一個則是覺得非常冤枉。
“南少爺”老查德擔心地説道,“是什麼樣子的狗啊?我馬上去叫城堡裏的醫生來給你診治,這真是太危險了,南少爺,你現在還是馬上去休息比較妥當。”
“別忘了打針。”小優在一旁故意擠兑靳楚南,“不打針的話,心會變壞的,不過就算打了針,你也不太可能好到哪裏去了。”
索妃婭看着小優,輕輕地搖頭笑笑着,就在此時,從遠處跑來一個男僕,看他緊張的樣子彷彿是發生了什麼天大的事情。
靳楚南的眸光變得冷鋭起來。
“索妃婭小姐”男僕一路跑來,連施禮都來不及,上氣不接下氣地説道,“莫尼管家請您快點過去,殿下,殿下他又發脾氣了”
“什麼!”索妃婭的聲音忽然啞了下去,原本平和的面孔上出現驚慌失措的表情,她看向了一旁的小優,急促地説道,“帶我去,快點帶我去”
小優驚愕地看着索妃婭驚慌的樣子,她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但是,心卻不由自主地抽緊,為了一個人加速地跳了起來。
那個人出了什麼事情。
空曠的畫室靜寂無聲,空氣中浮動着沉悶的壓抑。
華麗的大門完全敞開,所有的僕人都無聲地站着,頭深深地低下,生怕自己的一個眼神都會引來殿下的憤怒。
一地的廢紙團,還有很多未完工的畫品,同樣被撕成了一片片廢紙,星諾坐在金色的畫架前,俊美的面孔上帶着一種莫名的煩躁,他的手在眼前的畫紙上不停地揮舞着,卻彷彿總是畫不出自己想要的那種感覺。
嘶~
星諾再次吧畫架上未完工的畫扯下,團在手裏撕得粉碎,同時推翻了畫架。“啪”的一聲,畫架橫在了地面之上,一直緊張地站在一旁的莫尼身體一震,聲音忍不住顫抖。
“殿下”
“我真想知道,在這座城堡裏,我還能畫出來什麼?!”星諾的聲音冷冷的,他筆直地站着,站在一片狼藉之中,修長的背影透出冷冷的孤寂,“我是不是要一輩子囚禁在這座城堡裏,做這些毫無意義的事情,莫尼,如果是你,你會覺得有意思嗎?!你覺得這樣活着有意思嗎?!”
星諾的語氣中有着緊繃的怒意,即將逝去的夕陽從大窗中射進,默默地覆蓋他冰冷孤單的身體。
“殿下”
莫尼馬上誠惶地跪伏在地,顫抖着説道:“請殿下再忍耐一下,王太后一定會下令放殿下出去的,一定會有那麼一天”
冰冷的氣息
沒有任何回答,莫尼的話沒有得到任何的迴音,他聽到了星諾的腳步聲,小心翼翼地抬起頭來,卻看到星諾站在了畫室的一堵牆前,背對着自己,正在審視着掛在牆上的一幅幅畫,那都是他的作品,從被關進這座城堡的那一天開始,他就不停地畫,八年來,他已經把整座城堡全部畫遍。
八年的時間,星諾殿下已經被囚禁在這裏整整八年的時間了,莫尼一想到這裏心裏就會湧起一陣悲哀於心痛。
莫尼看着星諾殿下從牆上取下來一副裱好的畫,星諾把畫舉到自己的眼前,默默地凝視着它,良久,星諾的眼中忽然閃過一抹冷漠絕望的光,他居然揚起手,把手中的畫狠狠地往地上一摔。
啪——
裱在畫面之上的鏡框玻璃被摔得粉碎,冰冷的碎玻璃喳飛濺得到處都是,甚至割破了薄薄的畫紙。
“殿下——”莫尼驚慌地站起身,不顧一切地撲上去,想要攔住星諾,生怕星諾會傷害到他自己,但是星諾的一個眼神卻讓他僵住自己的步子,無法再上前一步。
“別過來——”星諾的聲音冷得像冰,淡紫色的眸子中凝着一種冰冷的怨恨,他看着莫尼,周身散發出如同寒冰一般冷漠高傲的氣息來。
他拒絕任何人的靠近——
“我永遠都走不出這座城堡!永遠都不可能!他們會把我關在這裏,直到我死,那麼,我學這些,做這些有什麼用?!這些對於我這個囚犯來説到底有什麼用?!”
他越説越痛苦,一種至深的絕望緩慢地滲進他的心裏,不停地揪扯着他的心,他永遠都無法走出這座城堡,他永遠都是一個囚犯,永遠都要遵從王室的命令,在這座城堡裏,即使死去也沒有人理。
啪——
牆上的畫被他一幅幅地摘下,毫不猶豫地狠狠摔落在地,那些破碎的玻璃在他的腳下發出刺耳的響聲,一聲聲刺激着他幾近崩潰的神經。
“為什麼是我?!”
一聲絕望的呼喊,又一幅畫被摔落在地,牆壁上的窗户忽然被風吹開,星諾烏黑的長髮立刻在他的身後狂亂地飛濺起來,他的身體無聲地顫動着,紫色的眼眸中凝着支離破碎的光芒。
“我做錯了什麼?!”他冷笑着,單薄的影子孤寂得令人驚心,嘴唇上的血色在緩緩地逝去,“像個傻瓜一樣,被關在這座殘酷的城堡理,像個白痴一樣,任那些人擺弄我的命運——”
莫尼在心中無奈地嘆息了,他默默地垂下頭,承受着星諾怨恨的怒氣。
啪啪啪——
牆上所有的畫都被星諾摔落在地,他拼命地摔着,彷彿這樣就可以把自己滿腔的躁怒宣泄完。那些被他撕碎的畫紙在空中飄落,像是一隻只悲傷的白色蝴蝶在他的周圍緩緩降落。
當小優推着索菲婭來到的時候,小優驚愕地看到一室的狼藉,滿地晶亮的碎玻璃,還有那些被徹底撕爛的畫紙,整個畫室的僕人都跪下了,惶恐得不知該如何是好。
小優抬起頭,她看到了站在狼藉中間的星諾,他的臉上有着憤怒的顏色,就好像是多日積聚的痛苦在瞬間爆發出來一樣。
莫名地,有一種孤寂的悲傷,在小優的心中緩緩地流淌,她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怎麼會有這樣的感覺。
星諾把調色盤隨手一扔,各種顏色的顏料飛濺出去,一道藍色的光芒在小優的眼前閃過,藍色的顏料濺到了畫室另一面的牆上。
“星諾”
當柔柔的聲音響起時,星諾的動作忽然定住,他轉過身,看到了在畫室門口的索妃婭,心中一動,紫色的眼眸中閃動着一抹沉沉的隱痛。
索妃婭微垂眼瞼,大顆大顆的眼淚從她的眼眸中無聲地落下,她再沒有説一句話,只是靜靜地流淚。
畫室理靜悄悄的,靜得似乎可以聽到索妃婭眼淚滑落的聲音,直到她低垂的下額被一雙手輕輕地捧起星諾走到了索妃婭的面前,英氣的眉頭無聲地蹙起。
當面對流淚的索妃婭時,他永遠都是最温柔的,對索妃婭的愧疚會勝過自己壓抑的憤怒,像潮水一樣把他淹沒。
他伸出手捧起她美麗的面龐,凝視着她被淚水打濕的烏黑睫毛,聲音中含着一絲沙啞的謙疚:“對不起”
站在索妃婭身後的小優從來沒有見過星諾這麼温柔過,他在小優的印象理永遠都是高貴如王子一般,但是,這樣的星諾,會對索妃婭説對不起。
“不是説好了不會再隨便發脾氣了嗎?!”索妃婭輕輕地説着,眼睛濕潤晶亮,聲音微顫,“不是説好不再讓周圍的人為你擔憂嗎?星諾和我的承諾過,都不算數嗎?”
“”
“那些畫,都是星諾的心血。”索妃婭低聲説道,“是我看着星諾一筆筆畫出來的,那裏面,有我和星諾共同的記憶,不是嗎?”
索妃婭凝望着星諾:“星諾打破了我們共同的記憶販”
“販”
星諾手指冰涼,他的眼中有着落寞,默默地站起身,走到一副被摔爛的畫前,俯下身撿那些破碎的玻璃片。
“殿下,小心您的手”莫尼忙上前想要幫助星諾,擔心星諾的手指被割破。
“別碰這些,我自己可以。”星諾的聲音帶着一抹顫抖的倔強,眼眸中的痛楚卻還在一點點地加深。他固執地把畫紙從碎玻璃理檢出來,不允許任何人靠近他一步。
索妃婭的面孔上凝着一抹失落於哀傷的表情,她忽然閉上眼睛,對着身後的小優低聲説道:“小優,帶我離開這裏。”
“呃”小優愣了一下,沒有想到索妃婭卻要在這個時候離開,但是索菲婭失望的表情讓她不得已地點頭應承。
“好好的!”
就在她掉轉輪椅時,忽然聽到身後傳來嘩啦的一聲,緊接着,是星諾凝帶着痛苦的聲音:“索妃婭”
他害怕索妃婭的離開。
小優站住了,她低頭看向坐在輪椅上的索妃婭。索妃婭輕閉了閉眼,嘴唇無聲地抿起,不説一句話。
“請別離開我”星諾微顫的聲音通過小優傳給了索菲婭,“我保證我以後不會再做這些事情了,我不會”
“星諾,即使我存在,也會讓你感到孤單是不是?”索妃婭輕輕地張開嘴,聲音輕輕的,她的眼眸中含着隱隱的痛楚,“即便我存在,即便我和你一樣在這座囚籠一樣的城堡理生活,即便我無時無刻陪着你,也無法讓你快樂起來,是不是?”
“不是”體味到了索妃婭聲音中的悲傷,痛心的愧疚馬上佔據了星諾的全部思維,他拼命地否認,“不是你想的這樣,沒有這樣的事情,索菲婭,你忘了嗎?我曾經説過你是”
小優低着頭,她的手努力地抓住輪椅,彷彿一鬆手自己就會倒下去似的,她聽到星諾在自己的身後對着自己面前的索妃婭説的一句話。
小優眼中一陣脹痛,她不得已揉揉眼睛,竟然揉出了大顆大顆的眼淚,背對着星諾,站住索妃婭的身後,她的眼淚無聲地流下來
誰也看不見小優的眼淚,在這個畫室理,只有她的難過,沒有人可以體會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