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素棠妙目斜睨,冷冷的一笑道:「爾等強橫-道,大舉上門欺人,又該當如何?」
頓時又粉臉一沉喝問道:「你就是南五台七煞頭陀無戒麼?」
披髮頭陀傲然答道:「不錯,佛爺正是!」
這惡賊,忽然又目視二小,換出一副温和的嘴臉道:「你們既知本座之名,當必更聽説過當今領袖武林,邛崍十絕谷的絕世神功了!」
孔素棠淡淡答道:「聽説過又如何?」
七煞頭陀怪眉一揚道:「你們可想學驚人的絕藝嗎?」
更不待答言又道:「如今十絕谷九公主適在終南,她最愛年輕膽大的少年,這正是千載難逢之機呢!」
分明他是採取利誘的手段了。
一旁宗嶽,忍不住一聲輕笑道:「要是十公主嘛,還差不多,這狐狸精少爺們可沒有那份興致!」
他自和愛侶結伴東行,已漸脱拘謹,學得風趣起來了。
孔素棠不禁白了心上人一眼,小嘴微撇道:「咱們不希罕!」
七煞頭陀目睹這一雙少年不上鈎,馬上面色一變叱道:「好兩個不識抬舉的小輩。」
且朝左右喝道:「拿下!」
頓時縱出兩個如狼如虎,兇——的壯和尚,一言不發,伸臂探爪,便向宗孔二人惡狠狠的撲到。
看出手,似乎全都功力不弱。
宗嶽也暗凝神功,準備迎敵。
在後的老鏢頭三絕手,連忙高喝道:「狗賊欺人太甚,衝着老夫來好了!」
可是不想他們尚未有所舉動,卻聽孔素棠朗聲一笑道:「來的好!」
猝然白影一閃,掌指雙飛,也沒有看清她使的什麼招式,只見迎面而來的兩個兇僧,陡地倒退不迭。在左的,面色青紫,寒顫不已,一跤跌翻,便無力爬起;在右的慘-一聲,一隻眼血流如注,慌不迭縱回本陣。
一時驚得七煞頭陀滿臉變色,羣賊膽裂魂飛!
雷老鏢頭,又驚又喜,連道:「好本事,好手段,果然是英雄出少年!」
反是孔素棠,依舊和沒事的人一般,妙目遍掃羣賊,緩緩問道:「誰敢再上呀?」
説來她這一招確不尋常,乃是天羽秀士那隻仙鶴鋼羽密授,名叫「單鳳展翅,獨爪擒龍」端的妙用無窮,凌厲已極。
加上孔姑娘,如今已身兼三家之長,日前又巧服「玄陰丹」,由禍轉福,經個郎告以十全老人所傳兩句口訣,悟出「五陰玄功」七九兩篇真諦,雖然火候仍嫌不足,但功力之長進,已非前此可比,出手便是塞冽砭骨,傷人於無形,試想豈是這班賊黨可當。何況七煞頭陀無戒,也是久闖江湖,見多識廣,哪能不識貨。
但覷他,怪眼轉動,臉上陰晴不定,良久,才一撤身旁方便鏟,鋼環暴響,迎風一掄,厲喝道:「狗小子快亮兵刃,佛爺倒要看看你有多大氣侯?」
不消説,顯然這惡僧,是自忖徒手不敵,想以獨門的「五行斷魂鏟」取勝了。
孔素棠秀眉微挑,冷冷的答道:「憑你這種狗賊,也配少爺動兵刃!」
且一抬臉續道:「我不妨先告訴你,少爺也要留你的右眼,以為今日上門欺人之戒。」
這句話,直聽得七煞頭陀,不由自主的看了兩個傷眼的同伴一眼,心頭一寒。
宗嶽又插口道:「我看這班害人的狗賊,乾脆打殺算了!」
孔素棠螓首微搖道:「不!咱們暫體上天好生之德,以觀後效!」
立又側顧個郎一笑道:「你不想見見什麼九公主麼,那也要人報信呀?」
他們一彈一唱,簡直把羣賊視同無物。
七煞頭陀胸中又氣又伯,驀地一咬牙,鋼鏟「怒龍翻江」,挾泰山壓頂之勢,風雷皆動,狂卷而出,一聲暴喝,便朝孔素棠當頭砸下。
他這是一件外門重兵刃,有道是,一寸長一寸強,端的力沉威-,勇不可當。
一旁雷老鏢頭,看在眼中,不禁驚心動魄,暗-一把冷汗。
雷英姑娘更是花容失色。一雙烏溜溜妙目,注視在曾救自己一命的美少年身上,只覺氣都透不出,懷中長劍,抖個不停。
唯有宗嶽,深知愛侶所學,反倒背起雙手,退後一步,安詳觀戰。
孔素棠不慌不忙,直至對方招式用實,才朗聲一笑,白袖飄風,飛身迎出。
她還是老一套,左掌斜撩兇僧鐵鏟,右手駢指襲取敵人二目。
照説這種招式,一成不變,又已明告人家自己心意,七煞頭陀早有戒心,那能奏效。
但卻偏偏怪!饒是兇僧見狀,馬上封閉不迭,仍被她如影隨形,攔不住,躲不脱,硬生生的達到目的。
七煞頭陀頓感一股冷不可耐的潛力急湧到,自己真氣立散,右目一陣劇痛,馬上心知不妙,為了性命要緊,也顧不得同伴,迅即扭翻身軀,朝莊外飛逃。
羣賊也頓時大亂,各自腳底揩油,倉皇四竄。
宗嶽見狀,忽然舌綻春雷,一聲高喝道:「慢着!」
此際二小的-勢,已使賊徒個個膽寒,聞言趕忙大家停步,宛如待宰的羔羊,同聲哀告道:「少俠饒命!」
宗嶽搖搖頭,和善的説道:「你們不必驚懼,適才舍弟已經出口,今天暫饒一次。」
立刻俊臉一整道:「我只勸告爾等幾句話:天理昭彰,報施歷歷不爽,你們為人鷹犬,魚肉江湖,已罪惡如山,死有餘辜,也該迷途知返,放下屠刀了呢!」
羣賊個個俯首無言。
一旁老鏢頭三絕手,也插口亮聲道:「少俠説的都是好話,咱們地屬近鄰,同為武林一脈,諸位怎能不憑良心,助紂為虐,毫無鄉土之情,前來血洗本莊哩?」
賊黨中有的巳面現愧色,只是仍無人開口,分明暗有忌憚,不敢毅然反正。
於是宗嶽頓又微嘆道:「良言盡於此,何去何從,你們不妨多作考慮,若是怙惡不悛,下次再犯我手,便是死期了,諸位去罷!」
他「去」字出口,羣賊馬上如同喪家之犬,頹然離去。
最是敵人這等狼狽之狀,一時看得雷老鏢頭,滿心稱快,忍不住縱聲呵呵大笑道:「痛快痛快!即此老夫死也瞑目了。」
並霍地轉身朝二小高拱雙手道:「今天寒門一場慘禍,荷承二位少俠仗義援手,得免於難,老朽只好大恩不言謝了。」
二小連忙答禮道:「老英雄不必客氣,這都是晚輩們份所當為之事哩!」
老鏢頭又側顧愛女嘆道:「英兒適才説的不錯,為父的今日果對二位少俠看走眼了!你還不快端正酒食去?」
這時雷英姑娘,似乎有説不出的喜悦,立刻回眸向二小一笑,翩若驚鴻的,便飛進了後堂。
雷老鏢頭更馬上肅客入室,大家重新見禮,分賓主而坐。
片刻之間,走遊的家人,也聞風趕回,歡騰四室,在他們來説,誰也沒有料到竟然救星從天而降,不但全莊化險為夷,反打了一次多年未有的,揚眉吐氣勝仗,這怎叫人不個個興奮!
不多久,就酒菜齊備,主客入席。
老鏢頭此刻已一掃愁顏,面對佳賓,談笑生風,顯得心情愉快無比。彷佛又回覆了當年仗劍江湖,威名遠振的豪邁氣概。
酒過三巡,忽然把盞向孔素棠肅容道:「少俠適才克敵的那種絕世之學,老朽乃是生平僅見,歎為觀止!」
孔素棠連忙謙遜道:「不敢當老英雄謬獎。」
且微瞟心上人一笑道:「其實若説絕世之學,只怕唯有家兄所長,才庶幾乎近之呢!」
她這是不願自己掠美個郎,所以特加揚譽。
此言一出,立刻老鏢頭失驚高問道:「難道宗大俠的身手,還二俠更高明麼?」
孔素棠點點頭-
宗嶽慌不迭俊瞼飛紅分辯道:「老英雄別聽舍弟瞎説。」
孔素棠又含笑接口道:「這裏又沒有外人,大哥怕什麼嘛?」
雷英姑娘,更面帶嬌羞,向宗嶽道:「小妹還希望大公子能露-手,給我們開開眼界呢!」
老鏢頭也呵呵大笑道:「不錯,不錯!宗大俠千萬賞臉。」
孔素棠且代作主張,告訴雷仁,請在席前丈外,分別陳設一盆熱水,和一束乾薪。
自然這種簡單之物,不難立辦,只是主人長幼,卻不知要它何用?
宗嶽無可奈何,惟有任聽愛侶擺佈,緩緩起立,道聲:「獻醜!」
倏地雙掌各向目標物,隔空微揚。
説也不信,立見那一堆乾薪,突然濃煙四起,火舌飛揚,一盆熱水迅即結成寒冰,凝為一個整塊。
這種奇事,一時看得雷家長幼,目瞪口呆。
半晌三絕手老鏢頭,才倒抽一口冷氣,離座起立,滿臉莊容,朝宗嶽拱手道:「少俠,你可是用的仙法啊!」
孔素棠不待個郎開口,馬上朗聲一笑,代答道:「這叫做兩儀神功,既可衍生先天五陰之精冰魄真氣,又可以凝聚乾天五陽之英離火潛能。剛則化鐵溶金,開山裂石;柔則無聲無形,傷人於不知不覺之間。雖十絕老魔,亦未能兼備,所以我稱之為絕世之學呢!」
老鏢頭又疾到席前,親手摸摸盆中寒冰,撥撥薪堆烈火,果然半點不假,頓時驚喜得樂不可支,連答道:「確是絕世之學,確是絕世之學!」
並重新抱拳向二小為禮道:「老朽垂暮之年,尚能得逢二位奇人,從此武林重光有日,幸何如之。」
孔素棠又微笑答道:「晚輩索性明告老英雄,我大哥便是此間終南派的真掌門,此番正擬回山掃蕩妖氛呢!」
老鏢頭耳聞「終南派真掌門」八字,立刻直視宗嶽,急問道:「令尊可是人稱藍衣俠?」
聽口氣,好像他對宗家還不陌生。
宗嶽迅即接口答道:「正是!老英雄曾和先父相識嗎?」
雷老鏢頭陡地搶上前去,一把緊握宗嶽手腕,熱淚盈眶,顫聲嘆道:「當年終南三傑,名滿江湖,何人不知,老朽豈止和令尊相識,還交非泛泛呢!」
立又看了孔素棠,面現困惑之色,低問道:「據老朽所知,合堂僅生你一人,聞説自幼失蹤,此後府上便滿門遭難,怎會有個兄弟呢?」
宗嶽正苦對自己家世,僅由恩師在臨難前不久才作簡告,不甚了了,現在一聽雷老鏢頭竟是亡父好友,所知甚詳,不禁又悲又喜,馬上如見至親,咽哽的躬身答道:「小侄容當細稟!」
孔素棠見狀,迅即向雷仁、雷英拱手道:「世兄世姊!小弟早就料到咱們不是外人!」
這樣一來,彼此關係又接近了一層,感情也猛跨了一大步。
雷家兄妹馬上親切的改口稱喚世弟,尤其英姑娘,喜在心頭,笑在臉上,越發温柔體貼,殷勤招待。
大家重新入席。
老鏢頭這時彷佛有説不出的快感,首先連乾三大盞,手捋蒼須目視二小,朗爽的大笑道:「今天老朽太高興了!到底皇天有眼,終南終於後繼有人。」
且無限感慨的輕嘆道:「我雷明遠被迫洗手江湖,只道此生已無重見天日之日,想不到遲暮之年,還能有這麼一天啊!」
隨即如數家珍,高談當年終南三傑英風往事。
宗嶽凝神靜聽,無限黯然!
倏地,老鏢頭又眉-一揚道:「今日賊黨慘敗,乃是十多年來彼輩未有之事,依老朽逆料三花賊道聞報決不甘心,必將大舉前來找場,二位賢侄設或能在荒居小住,以逸待勢,痛殲彼醜,實在強於直上終南呢!」
更正色道:「這乃是利害相權。就我所知,彼輩已在靈霄觀設有各種埋伏,勤練什麼玄陰大陣,佔盡地利,雖然賢侄們身有蓋世絕學,總難免不無萬一之失?留寒舍則反客為主,形勢互易,使賊黨無險可守,並非老朽自私,為一己身家性命安全打算啊!」
孔素棠連忙高讚道:「老伯説的對,這確是上策!」
只是宗嶽卻緩緩接口道:「如此豈不更連累世伯了麼?」
他這説的也是實情。
可是老鏢頭立刻不悦的答道:「孩子!世伯難道是貪生怕死之人不成?」
頓時又豪氣萬千的一抬臉道:「假如不出我所料,能天從人願,賢侄們重掌終南可登高一呼,老朽當立返長安糾合昔年同道,大家共舉義旗,進而掃蕩華山、少林,則天下有心人,必將聞風響應,正勝邪消有日矣……哈……哈……哈……」
他愈説愈興奮,連眼淚都笑出了。
由此足見這位老英雄,往日是何等的氣概!
英姑娘也聽得滿心激動,妙目微瞟宗嶽,插口道:「家父確非僅為寒門打算,世弟信得過麼?」
又嫣然一笑道:「若能如此,連愚姊都要大沾光彩呢!」
宗嶽一想果有道理,慌不迭高答道:「世伯老謀深算,小侄一切如命!」
老鏢頭呵呵大笑道:「不敢當,不敢當!」
有道是,快樂的時光易過。
他們賓主雙方,相見恨晚,有説不完的話,論不完的事,一場酒,從午到晚,直吃得夜闌人靜,依舊餘興未減。
只見院中漸漸飄下雪片,寒氣轉濃。
不料正當英姑娘,託故離席,意欲親為兩位世弟佈置宿處之際。
忽然孔素棠遊目廳外,驀地一聲清叱道:「既然有種前來,還鬼鬼祟祟則甚?」
宗嶽也耳目靈聰,發現房頂有人,分明是那話兒來了。
且孔素棠喝聲未畢,果聽院外有人咯咯一笑,同時堂前現出一個翠帕包頭,一身粉紅色勁裝,背插長劍,足登小蠻靴,桃花眼,水蛇腰,年約二十上下,風情萬種,騷媚蝕骨的女郎。
最是她,一站穩,便向孔素棠嬌喚道:「我當是誰?原來是十妹啊!」
更水淋淋用二目,朝宗嶽一瞟,嗲聲道:「若果老姊姊猜的不錯,你這位漂亮的小相公,必定就是我的好妹婿吧!」
這無疑當是十絕谷九公主,九尾狐胡媚孃親到了。
霎時間,又飛落十多個道裝的老少,赫然三花羽士也在其中。
丁劍霞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