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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龍在九天

    玄斐自得濟慈大師的真傳,自幼浸淫於華山武學,已是武林中數一數二的高手。

    因聽能澤、能洪介紹,知道兩人年紀雖輕,但武功奇高,所以出手就不曾小瞧姜古莊,右掌拍出,已留有後招。

    見姜古莊左手扣來,右手的長劍直削過去。

    廂房太小,玄通、能澤、能洪三人還在門外站着,姜古莊也抽出了血刀,頓時刀劍鬥在一起,廂房就變得礙手礙腳。

    玄斐久居深山,從未與這樣厲害的對手大展拳腳,一時興趣大增,喝道:

    “好!我玄斐就來鬥鬥你這位孫鑄的弟子!”

    説着身子後躍,人已到古廟的大廳上。

    姜古莊心中暗暗叫苦,心想:他誤會我是孫老前輩的徒弟,同門較技已是很正常的事,也跟着躍出,抱拳道:

    “前輩誤會了,在下並非是孫老前輩的弟子。”

    其實玄斐話一説出口,又馬上立即醒悟。一來因為姜古莊用的是刀,而華山派歷來只是以劍傳人,從未有過刀法的;二來,經剛過了一招,姜古莊用的顯然不是華山劍法。他還是喝道:

    “廢話少説,管你是不是,反正受孫鑄老賊的指使就不是什麼好東西!”

    一邊説,手腕一抖,長劍向姜古莊小腹刺來。

    姜古莊心想:孫鑄老賊,這已是對人極端詛咒,難道孫老前輩和濟慈大師中間有什麼過節。

    但此時已容不得他多想,見玄斐長劍逼到,連忙出刀擋架。

    哪知玄斐這是一個虛招,長劍已然撤回,跟着又是一劍刺到。

    這一次姜古莊竟不招架,向前一僕,俯卧向地,跟着一個翻身,臉已向天,一刀砍去,竟向玄斐雙足斬去。

    玄斐大驚,連忙右掌拍向姜古莊的胸口。

    姜古莊也伸出右掌拍了過去,兩掌相交,但手中的血光寶刀還是橫削而去。

    玄斐只得騰身躍起,向後倒躍,“蹬蹬蹬”退了三步。

    殿堂裏甚是空曠,而只有兩根蠟燭忽明忽暗,看不清玄斐的臉色。

    玄斐大怒,低吼一聲,劍法一變,但見青光閃動,竟已是連刺了八劍。

    這八劍迅捷無比,姜古莊哪裏瞧得清劍勢的來路,只得順勢揮刀,使了“龍行布雨”一一招擋架。

    “龍行八式”雖然只有八招,但隨着敵招的變化而變化,層出不窮。

    玄斐的八劍雖快,還是被姜古莊一一擋開,八劍來,八刀擋,“噹噹噹……”連響八下,乾淨利落。

    姜古莊開始時感到手忙腳亂,但第九刀立即轉守為攻,一招“龍在九天”回刀斜削出去。

    玄斐一時性急,竟不理姜古莊這一刀,驀地縱身躍起,藉着這一躍之勢,人劍合一,向姜古莊頭上疾刺過來。

    這一刺出手之快,勢道之疾,實是威不可擋。

    姜古莊見他如此勇悍,不顧性命,激起了他少年的剛強之氣,當下也縱身躍起,舉刀迎了上去。刀劍在空中相遇,“噹噹噹當”四響,跟着兩人一起落下。

    旁邊的四人看得如醉如痴;玄通暗暗喝彩;能澤和能洪則是手舞足蹈,雙手比劃起來;上官痴心裏怦怦直跳。

    玄斐因在荒山之中,平時除打坐外,就是習練華山劍法,所以已臻絕頂,劍勢凌厲,迅捷無比,在常人刺出一劍時刻之中,而他能刺出四五劍。

    但“龍行八式”講的是見招變招,見招拆招,你快他也快,你慢他也慢。

    所以,儘管玄斐的長劍使得旁人眼花繚亂,但卻不能佔一點便宜。

    只見兩人以快打快,是剛開始還看得出兩人騰挪閃避,刀來劍往,攻守變化。

    到後來越打越快,已分不清是刀光夾着劍影,還是劍影裹着刀光。

    “叮叮噹噹”一氣亂響,如冰雹亂灑,萬馬奔騰,又如數面銅鑼一起擊打,繁音密點,快速難言。

    姜古莊雖然以“龍行八式”與玄斐快打搶攻,但他不願傷及玄斐,故此出手之間並未全力而施,而是見招使招,並未使出殺着。

    這樣一斗,瞬間就拆了一百餘招。

    姜古莊看到玄斐形同拼命,大是不解,心想:這樣鬥下去不是個辦法,我必須先制住他再説。

    心念甫動,驀地一聲清嘯,一招“龍騰四海”身子一躬,瞅準一個空隙,血刀直點玄斐上身四處大穴。

    玄斐突見自己的劍幕中有紅光閃進,暗叫“不好!”身子後仰,揮劍自救。

    姜古莊身子跟進,血刀一挑,就停在玄斐的咽喉之上。

    玄斐驀覺脖子一涼,人已不敢站直,因為姜古莊的血刀剛好定在他咽喉的一寸之處。於是就站在那裏,仰着身子。

    玄通和湧澤、能洪一聲驚呼,連忙挺劍而上。

    上官痴眼明手快,身子一晃,搶到三人的前頭。

    玄通也不答話,長劍一宛,一團劍花向她頭上罩下去。

    上官痴挫腰伏身,右手像是一條靈蛇,竟順着玄通刺出的長劍而上,手指一緊,一招之間就扣住了玄通的肩井穴。

    “嗆啷”一聲,玄通手臂一麻,長劍掉地。

    本來,玄通的武功雖説比師兄玄斐不足,但也是盡得華山武功的精要,和上官痴單打獨鬥,終會失敗,但也不致於一招被擒,主要是因為他見大師兄被制,心裏大急,就心浮氣躁起來。

    高手比鬥,只在一念之差。這一心浮氣躁,就魔障產生,不見靈智,被上官痴一招就擒。

    能澤和能洪見兩位師兄被敵人制服,明知不敵,還是吶喊一聲,搶攻過來。

    就在這時,突然響起一聲佛號:

    “阿彌陀佛,能澤,能洪,不得無禮!”

    聲音雖不洪亮,但眾人只感到耳邊有一股柔力傳過來,像是有人附在耳邊説話。

    姜古莊心裏大驚,心想:誰有這麼高的內功?

    心裏一驚,手上的血刀就鬆開了,同樣上官痴下鬆開了玄通的“肩井穴”。

    只見一人徐徐而來。

    姜古莊和上官痴看了更是大驚。

    因為他倆,看到説話之人不是走進來,而是像坐在雲端上飄過來,從古廟的後門不急不緩,慢慢地飄過來。

    兩人只聽傳説,説是輕功達到最高境界,就能馭風而行,懸浮空中,升降自由。要達到這樣的境界,不但要有絕頂的內力,還有要懂得運用。

    這真使姜古莊和上官痴眼界大開,如非自己親眼所見,哪裏相信江湖上的這一傳説。

    姜古莊再細看去,又是一驚,來人雙腿齊膝而斷,也就是説沒有腳。

    面容清癯,眉須皆白,一付仙風道骨的模樣,使人一看就肅然起敬。

    姜古莊心想:這老者至少也有一百來歲左右,不知是誰?

    正疑惑間,老者已徐徐降落在大殿的蓮花座上,看上去真似我佛來臨。

    玄斐和玄通連忙跑上去,跪在地上,叫道:

    “師父,你……你怎麼出來了?”

    姜古莊心裏一驚:這位就是濟慈大師,也就是孫老前輩所説的肖源肖老前輩,華山派的前住掌門人。從武功上看,這位肖老前輩比孫老前輩高出不少,怎麼突然歸隱,將華山掌門之位傳出?他的雙腿是被誰斬斷的?……

    一時之間,姜古莊心裏湧起了許多疑團,覺得自華山下來,一路雲遮霧罩、詭秘重重,不由心裏升起一陣涼意。

    那老人坐在蓮花座上,臉色安詳,説道:

    “善哉,善哉。是福避不過,是禍躲不脱。”

    説着目光電轉,向姜古莊和上官痴看來。

    姜古莊只感到如浴陽光,那目光説不出的親切和慈祥。

    玄斐突然哽咽道:

    “師父,你……你都知道了?”

    那老者平靜道:

    “為師已全都聽到了。玄斐,你跟隨師父這麼多年,怎麼……你們不該這樣對待客人!”

    玄斐急道:

    “師父,他倆是孫鑄那老賊派來的!我們怕他倆對師父不利,所以……”

    老者慈祥地笑了笑:

    “佛講因果報應,這兩位施主仁心宅厚,不會像你所想。”

    接着眼光越過玄斐,對姜古莊説道:

    “這位少施主不知和‘絕命魔尊’歐陽兄怎麼稱呼?”

    姜古莊暗想:他已看出我使的‘龍形八式’,所以才有這一問。又想道:“絕命魔尊”

    被江湖人稱頭號魔頭,可他竟稱歐陽石為歐陽兄,這真還是第一次聽到。

    姜古莊趕忙上前一揖道:

    “晚輩姜古莊拜見肖老前輩!”

    老者笑道:

    “少俠,肖源已死了,你就稱老衲為濟慈吧。”

    姜古莊恭敬道:

    “晚輩姜古莊,上官痴拜見濟慈大師。”

    説完拉着上官痴的手,兩人深深一拜。

    濟慈大師沒阻攔,等兩人站起身來,才問道:

    “少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呢?”

    姜古莊答道:

    “晚輩從未與歐陽前輩謀過面,只不過機緣巧合習得了他的一鱗半爪之學,在這裏獻醜了!”

    濟慈大師笑道:

    “江湖上有少俠這等身手已是屈指可數,不要自謙。但少俠所使的‘龍行八式’還是大欠火候,如果練到招由心至,就又是一番境界了。”

    姜古莊聽了更是心悦誠服,萬般敬仰。連上官痴也安靜起來,不聲不響的立在一邊,聽兩人説話。

    濟慈話題一轉説道:

    “兩位從華山大老遠到這裏,一路真是辛苦你們了。”

    姜古莊歉然説道:

    “我倆正當年輕,該出力時,這點路程不算辛苦。”

    濟慈道:

    “能澤,能洪將兩位少俠帶去用飯,兩位先歇歇,待會我們再聊!”

    姜古莊忙説道:

    “大師,我倆有事……”

    濟慈大師笑道:

    “既來之,則安之,兩位少俠先用齋。人生在世,天大的事,都比不上填飽自己的肚子事大。等用完齋再説,我在這裏等你們,去吧。”

    姜古莊再不好推辭,加上一天的奔波,剛才還激鬥了半天,肚子也確是餓了,於是就隨能澤、能洪走到後面,匆匆用完齋。

    等兩人用完齋回到大殿的時候,發現濟慈大師依然坐在蓮花座上打坐,聽到兩人進來,説道:

    “深山野嶺沒有什麼好招待的,望兩位少俠見諒。”

    上官痴第一次吃蔬菜米飯,興奮地叫道:

    “好吃,好吃極了!我就喜歡這樣的招待。”

    能洪和能澤見上官痴説話的神色,忍不住笑了起來。

    濟慈大師也微微一笑,説道:

    “這位女少俠,看上去已久不食人間煙火了?”

    上官痴快言快語説道:“你怎麼知道?我自幼住在地底下的石洞裏。”

    濟慈大師的四個弟子無不大為詫異,地底下怎麼長出這麼一個絕色少女!

    姜古莊心裏甚是大急,這濟慈大師怎麼盡談些不着邊際的話,像是和我兩人拉家常一樣。

    我可還有大事向你稟報,但又不好打斷他和痴兒的説話。

    濟慈大師始終面帶笑容注視着上官痴,就像一個超然物外的老者看天真活潑可愛的小孩子一樣,不緊不慢地説道:

    “你是不是和你師父‘奪命神尼’住在一起?”

    上官痴更是大奇,滿臉難以相信,不解之色,叫道:

    “是啊!你又是怎麼知道的?”

    濟慈大師慈祥地看着莫名驚詫的上官痴,説道:“是我想出來的。”

    上官痴又興奮地叫道:“你真有本事,你是怎麼想到的?”

    姜古莊心裏也是暗暗稱奇,很想知道是怎麼回事,心裏好奇,也關切地望着濟慈大師。

    濟慈大師説道:“兩位先請坐下,聽我慢慢説來。”

    姜古莊和上官痴依言,盤腿坐在濟慈大師的面前。

    上官痴撒嬌道:“大師,你快説嘛。”

    濟慈大師一拂銀鬚,停了一會兒,這才緩緩説道:

    “第一,姜施主使的是歐陽兄弟的絕學‘龍行八式’在這世上只有歐陽兄本人和‘奪命神尼’程逸雪會,而姜施主又説自己不是歐陽兄真傳,那麼只有一種可能,就是程逸雪教的。”

    上官痴讚道:“嗯,有道理,還有呢?”

    濟慈大師接着説道:

    “第二,我是從你身上發現的,因為你身上已完全沒有吃五穀雜糧的人的那種奔波勞苦的求生之相,再加上皮膚白皙,顯然少見陽光,所以我想你肯定是長期不食人間煙火。”

    上官痴叫道:

    “不,這個不算,這個不算,這是我告訴你的。還有我也燒肉吃!”

    濟慈笑了笑道:

    “結合這兩點,既然你能和姜少俠同到,既不是兄妹,又不是夫妻……”

    上官痴插話説道:“莊哥哥説我倆是兩口子。”

    四個徒弟忍不住又低笑起來,姜古莊大窘。

    濟慈大師知道上官痴不懂世事,説話有口無心的,並不在意,接着説道:

    “呵!你們是兩口子。所以我推斷出,只有‘奪命神尼’才使你倆走到一起。而‘奪命神尼’一生性情太剛烈,所以一直沒有成家,你肯定不是她的女兒,惟一的理由,就是她的徒弟。”

    姜古莊非常佩服濟慈大師的洞察力,但不知他説這些是有什麼目的,還是隨便説説。

    正在低頭沉思,忽聽濟慈大師説道:

    “姜少俠,聽説你是受孫鑄掌門人所託,給我帶一封血書來的,可有此事?”

    姜古莊看見濟慈大師終於談到正題,心裏一喜,忙説道:

    “是的!”

    説着,從懷裏掏出那塊血書,遞給濟慈大師。

    濟慈大師並不接,説道:

    “不用了,姜少俠,你放下吧。不用看我也知道,他是叫我將‘絕命魔尊’藏寶圖的另外半塊羊皮給你,對不對?”

    姜古莊驚道:

    “孫老前輩確實是想成全晚輩?”

    玄斐在一邊冷哼道:

    “黃鼠狼給雞拜年,沒安好心!”

    濟慈大師雙目微閉,嘆口氣道:

    “該來的會來,該去的會去,一切都有報應。姜少俠,以後你做事可得多留幾個心眼,所謂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唉……”

    姜古莊雖然心裏一直存着一個疑團,但不知道其中究竟有什麼蹊蹺,所以老是想不通,只是隱約感到孫鑄、肖源、譚劍峯三個師兄弟之間的關係特別微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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