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玉山,我要你死無葬身之地!——”王衝放聲怒吼。整個人變得無比瘋狂,頭上的髮髻被那怒氣一激,全都崩斷,頭髮一下子散亂如魔,所有的人都為這一聲巨吼而驚魂。
“爹,你怎麼了?”王河領着幾名王家高手衝了進來,王河一個箭步衝到王祖通的屍體旁邊,厲聲高呼道,兩手禁不住把王祖通的屍體猛搖。
“二弟,你幹什麼?”王衝怒喝道。
“不可能的,不可能的,爹爹剛才還是好好的,怎麼會這麼快便去了呢?”王河也有些瘋狂地道。
“不要這樣,二弟,爹的確去了,是馮玉山,是拜月教的老賊所害,我們一定要馮玉山付出沉重的代價!”王衝狠聲道。
“爹是怎麼死的?是怎麼死的?”王河立身搖着王衝的肩膀,悲泣而急切地道。
“你冷靜一點,爹是中了西域‘毒神之毒’和合凝陰才去的,你看!”王衝一下子拍開王河的手,將那四張字條塞到王河的手中大喝道。
王河迅速攤開四張紙條,臉色鉅變,厲聲吼道:“馮玉山,我要你不得好死!”
“全是這幾隻木箱,全是這幾隻木箱!”王河旋即又叨唸道,然後如瘋了一般,手掌向四個木箱疾劈而去。
“蓬蓬……”四聲暴響,木箱變成了粉末,四顆沒有生命的腦袋也爆裂成無數的碎片,在空中亂飛。
“二弟,不可!——”王衝一聲驚呼,拉着王河飛退,同時雙腳化出一片幻影,將大廳內幾人全都踢出了門外,他自己也飛落院中,立身大喝:“快點火將大廳燒了!”説完手中產生一股吸力將大廳的大門閉上,在大廳四周飛轉,將四周的窗子也全都閉上。
“大哥,不可以!”王河驚怒道。
“你知道什麼?快點火!”王衝急怒道。
“爹爹的遺體還在裏面!不能燒!”王河也怒喝道。
“你知道你剛才擊碎的那四個腦袋裏有什麼嗎?
那就是‘和合凝陰’的媒體,爹爹就是因為嗅到那四種氣味而死的,你卻將之擊碎。
“王衝責備道。
“那就是‘和合凝陰’的媒體?”王河驚問道。
“不錯,‘和合凝陰’只能以火燒才可以消毀,否則它將永遠停在這個大廳內!”王衝無奈地道。
“可……可爹爹的遺體還在裏面?”王河還是不能釋懷地悲呼道。
幾個被踢出廳外的人忍痛爬了起來,感激地道:“多謝大莊主救命之思。”
“好,那我趕快去把爹爹的遺體抱出來,只要我將呼吸和毛孔全都閉塞住應該沒問題。”
王衝悲痛地道。
“讓我去,大哥。”王河搶着道。
“不,我去,我是兄長,應該由我去!”王衝拉開王河向大廳裏走去。
“大莊主,讓小人去吧。”阿福一把拉住王衝搶身撲進了大廳。
眾人全都一呆,沒想到阿福這樣忠義,居然不顧自己的安危闖進佈滿劇毒的大廳,王衝、王河都感動不已。
阿福將呼吸與毛孔全都閉塞,撲進大廳,迅速飛至王祖通的身邊,伸手在王祖通的懷中一掏,掏出一本小冊,上書《金刀秘笈》,便迅速納入自己的懷裏,然後又把幾顆奇藥,一股腦兒全裝進自己的懷裏,方抱起王祖通向大廳外飛撲而出。
“阿福,沒事吧?”王衝關切地道。
“沒事,大莊主、二莊主,老爺的遺體終於搬出來了,我想先去將身子洗一下。”阿福將王祖通的軀體放下道。
“對,你快去將身上的異味全都沖掉吧。”王沖和王河都關切地道。
“謝謝莊主關心。”阿福抱拳道了一聲,轉身迅速飛奔而去,眾人望着那漸漸消失的背影,都顯出崇拜的樣子。
“放火!”王衝高聲道。
“呼呼……”數十支火箭一下子全射入了大廳。
“蓬!”廳內的空氣突然全都燃燒了起來,剎那間整個大廳陷於一片火海之中,眾王家弟子提着水立於大廳兩旁的房子邊,準備隨時將火勢撲滅。
王衝將王祖通的遺言向王河道了一遍,然後道:“我們過兩天就讓所有的內眷全搬往山東大柏去。能帶走的東西都帶走。”
“對,我們要留下來為爹報仇!”王河也沉聲道,“陳山,你將老爺去世的消息傳播到武林之中,便説受馮家暗害,明天就準備葬禮,你迅速去辦。”王衝向一名中年壯漢道。
“爺爺,馮家好壞,馮家好壞,他們害死了曾祖爺爺,我要為曾祖爺爺報仇!”—個小孩衝到王衝的跟前,天真地道。
“風兒乖,你過兩天到你大伯曾祖爺爺那兒去玩,那兒很好玩,現在你別吵爺爺,好嗎?”王衝一下子變得無比慈愛地道。
“不嘛,不嘛,我要曾祖爺爺,我不要走嘛。”那小孩一下子哭泣道。
“風兒,別吵爺爺了,不然爺爺會不高興的。”一個美麗的少婦走上來把那小孩抱了過去道。
“爹、我們現在先通知我們各地的兄弟們吧?”一個年青人立身悲痛地問道。
“嗯,莊外各地的事,你就去處理吧,你把你大哥、二哥、三哥都通知過來。”王衝語帶悲切地道。
“堂兒,你順便將你至哥、德哥、恆哥、夢哥也通知一聲,把所有能用的弟子全都聚集起來,我們要馮家也付出同樣的代價!”王河沉聲道。
“明兒,你通知五叔、七叔,將今日之事向他們陳清,要他們務必帶領兄弟回來共商復仇大計!”王衝略帶疲倦地道。
“是,大伯,明兒定會做到。”一名三十歲左右的人滿含悲切地應道。
馬蹄聲依然那麼輕緩,山林中空空的迴音顯得異常的空幽深遠。
凌海心神也無比地空幽深遠。這條路他曾經走過數回,每一次都是不同的心情,不同的人物,想起物是人非的感覺,凌海有感而吟:“行是千難,退卻萬難。任天涯飄泊,任浪跡四海,任我心沉浮,任風雲變幻。
人依舊,情依舊;哭無淚,笑無形;思會傷,恨會痛;歸去煩,去也亂。
願為浪子不願返,回頭哪是岸,回頭海更寬。“吟罷長長地一嘆,空林中聲音激越飛揚,直插雲霄,那滿是滄桑淒涼的調子使凌海的心中為之一鬆,似乎減少了很多壓抑的感覺,但卻又多了幾分無奈。為何他母親要是他凌家的罪人,就算殺死了司馬屠,可是他能下手殺死他的親生母親嗎?他能絲毫不念親情嗎?在他腦中有無數的念頭交纏,頭痛得想高聲疾呼。
驀地,凌海心頭一跳,一種不安的感覺在心頭湧動,他有些奇怪,為什麼會有這種感覺呢?
馬蹄聲依然繼續,凌海心中不安的感覺越來越強烈,馬兒似乎也感到了這種氛圍,一種不安的氛圍,蹄聲有點燥亂。
凌海心頭靈光一閃,立刻帶住馬頭靜立不動,凝目四望,心神一下子全都聚中。
四周很靜,靜的很怪、很怪,甚至連一隻小蟲的叫聲都沒有,沒有鳥兒的歌聲,沒有秋蟬的低吟,就像是死域一般。
凌海的心神飛躍,感覺林中有人在急掠,速度之快,讓人難以想象。瞬間便從數百丈外奔至林邊。
“沙,呼!”一條身影破開密葉飛立於凌海的眼前。
一個乾瘦、黝黑的老頭帶着一臉的氣惱,打量着凌海。
“喂,剛才是你在唱?”乾瘦的老頭疑問道。
“不錯,前輩有什麼事嗎?”凌海客氣地道。
“別前輩前輩的叫了,我叫唐不毒。聽聲音,也知道你是個人物,我有事要問你。”乾瘦的老頭毫不客氣,直截了當地道,一臉不耐煩的樣子。
“哦,原來是唐門五老之一。晚輩凌海,前輩有事就問吧;”凌海神色變得更加恭敬地道。
“假學道,哆哩哆嗦,我告訴你名字,就是要你叫我的名字,還什麼前輩後輩的,你以為我老嗎?嗯,我老了嗎?”唐不毒把那乾瘦的臉膛一挺,向凌海微怒道,令凌海啼笑皆非。
“好,唐大哥,你當然不老,看你精力充沛,生機無限,真是讓人驚羨呀。”凌海好笑道。
“這還差不多,可教,可教,我就不讓你受折磨算了。本想將你這不會説的小子教訓教訓,不過現在免了。”唐不毒似乎很慷慨地道,滿臉還帶着孩童的笑意。凌海感到他一顆真誠的赤子之心猶在,也不禁對這小老頭起了幾分好感。
“唐大哥,你有什麼問題就問吧,我能告訴你的絕對全部奉告。”凌海真誠地道。
“我來問你,你有沒有見過一隻叫‘恨火赤蛤’的東西走過去?噢,你肯定不知道這”
恨火赤蛤‘是什麼東西,看我多糊塗。好,我再問你,你有沒有見過一隻青鱗牛耳,紅嘴,有鴿子般大小的蛤蟆?“唐不毒瞪大一雙小眼睛期待地比劃着問道。
“哦,唐大哥問的可是那絕毒之蟲‘恨火赤蛤’?”凌海驚問道。
“哎,對!對!不錯!不錯!快告訴我,快告訴我它在哪裏!”唐不毒一下子變得異常激動,像個小孩子一般蹦跳過來,拉着凌海的手道。
唐不毒的手很快,凌海的手也絕不慢,只是微微一縮,便避開了對方的手,但凌海並沒有還擊,因為他感覺不到唐不毒身上的殺意,只能體味到唐不毒心中的赤誠,但唐門之人最好不要碰,而且江湖中防人之心不可無。
“哦,我在來峨嵋的路上倒是看到了這‘恨火赤蛤’,那是在侏儒山附近。”凌海微笑道。
“我是問你現在看到沒有?並且就在這片樹林裏。”唐不毒一臉失望地道。
凌海聽了心頭一驚,問道:“世上難道有很多‘恨火赤蛤’嗎?”
“當然沒有,侏儒山的那一隻被我給逮住了,它格老子的真是狡猾,居然到了這裏讓這畜生給逃了出去,所以我才會問你。”唐不毒有點得意又無奈地道。
“原來如此,那我倒沒見過,不過應該還在這樹林中,這兒太靜了,連蟲叫、鳥叫都沒有,肯定是‘恨火赤蛤’乾的好事。”凌海恍然道。
“小子,你知道的東西倒還挺多的,是誰的徒弟?”唐不毒毫不客氣地問道。
“我本是凌家莊的少莊主。”凌海悽然道。
“哦,是凌歸海的孫子,怪不得有這樣的見識和身手,再見了小於,我還要去找那寶貝小赤蛤。”唐不毒釋然地道,轉身又投入到密林中。
凌海望了望那死寂的樹林,便策馬緩行。他也想將這“恨火赤蛤”抓住,那樣找起“如意珠”來就方便多了。
“恨火赤蛤”是最毒的一種毒蟲,它不出世則已,一出世附近的所有動物全都要被它消滅,或趕走。
凌海一邊行走,心神一邊四處搜索。他清楚“恨火赤蛤”的那種恨意和暴戾之氣,因此只要“恨火赤蛤”在他附近方圓百丈之內他都可以感應到。
一次次搏殺後,凌海的那靈覺也不斷地提深,對自然和天道、武道、人道的體悟也更深切了。只是他依然不能完全將體內的真氣歸為已有。這是惟一的缺陷,也是他與司馬屠交戰最擔心的問題。所以他想找到“恨火赤蛤”,那或許會有一線機會。
他的心神不斷地推移,突然整個心神一怔,臉色微微有些變化。
這不是“恨火赤蛤”給他的反應,這是一團若有若無的氣機,和凌海的心神在林中相激。
對方似乎也感應到了凌海的心神,氣機陡然變得更烈、更強,大有向凌海狂湧而來的感覺。
凌海知道對方在百丈之外,但對方的氣機卻來到了五十丈內。他甚至感覺到了對方的心跳,在氣機裏形成一股小小的波動,就像是一顆小石子擊在平靜的湖面上,給人一種難以想象的奇妙感覺。
這是個高手,絕對的高手,凌海從未會過的高手。對方沒有一絲感情存在於那團氣機之中,沒有一絲情緒,就像是自然中的一棵有強大生命力的樹,不僅擁有強大生命力,而且還能走動,向凌海不斷逼近、逼近。
凌海感覺不到壓力,沒有壓力,一切都是那麼自然隨和;沒有殺意,沒有驚喜。
凌海捕捉不到對方的心意,捕捉不到對方的目的,但卻知道,這人一定是為他而來,一定是!
樹林中有風吹過,樹葉拂動的聲音就如滔滔江水輕輕擊岸的聲音,沒有蟲鳴,沒有鳥叫,但這裏的氣氛再不是死寂,不是!
一片汪洋般的生機在這片樹林中澎湃、激盪!
凌海翻身落馬,輕輕地在馬鬃上撫摸了幾下,輕輕地自語道:“你在旁邊等我一下,我需要去會會朋友,別焦急哦。”眼神中充滿了無限的愛戀。那輕緩撫摸的動作顯得那樣自然而優雅,身上也湧出一股祥和而寧靜的氣息,如春風拂過,如温陽灑過。
大駒馬也很清楚地捕捉到了主人心中的寧靜和慈愛,變得無比的安靜,扭過大頭,在凌海的肩上親熱地撕磨着,口中發出“希聿聿……”的歡叫。
大駒馬踏着輕緩的步子,悠閒地走到旁邊的草地上,低頭啃着青青的綠草。陽光從樹隙中灑落下來,構成了一副充滿了生機而幽謐的畫面。
凌海靜立,立成一株樹,一株充滿生機的樹,高大而挺拔,在微微的秋風中,幾縷頭髮輕舞,俊逸的俏面閃耀着聖潔的光芒。
凌海的眼睛稍閉,兩隻手靜靜地垂着,腳步也是沒有定位,沒有!自然本就沒有形狀,無論從什麼角度去觀察,這都是無可置疑的。那是一種最自然的意態,一種最自然的心境。
沒有喜,沒有怒,沒有哀,一切情緒已全部從他體內抽離,有的只是一種像夢一般甜美的虛無境界。
凌海的心神在延伸,在與另一股生機交融,但凌海深切地感到了,那一股生機的排斥力。
是誰?究竟是誰?
凌海不知道對方是誰,只知是個高手,一個不斷向他逼近的高手,一個達到無喜無怒、忘我忘憂的高手,一個能夠體味天道的高手。
是敵!
絕對是強敵!
甚至是致命的敵人。
是友!
絕對是益友!
一個使高手不再寂寞的益友。
凌海不清楚,不知是敵還是友,反正很快便會知道。
他在等待,他在靜靜地享受兩股生機交纏排斥的樂趣,他在靜靜地感受大自然付於他的心境。
那人已走入了百丈之內,氣息越來越濃,濃得如一江春水在林間的虛空裏流動,氣機越來越澎湃,恐怕將要激起狂潮,瘋狂的氣潮。
凌海臉色有些微變,甚至大變,他感到那人的氣息很熟悉,很熟悉。那控制生機的方法他也很熟悉很熟悉,在這個世上能有兩種氣機都讓凌誨感到如此熟悉的人並不多,只有兩個。
一個孫平兒,但她不在而且功力沒有如此神奇。那另一個便是他的大仇人司馬屠,這是一個瘋狂而可怕的仇人。
凌海幾乎可以確定,對方定是司馬屠!只有司馬屠所習的內功、氣息與他所練的內功、氣息才十分相似,只有司馬屠的氣息才讓凌海感到那樣熟悉。
該來的終於還是來了,是憂是喜,是吉是兇。凌海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他沒有考慮過勝或敗。
他的心只有短暫的一點波動,那一點波動生出了一絲強烈的殺氣,一絲強烈的怒火、仇恨。所以他的臉色變了一下,但那些很快便成了過去,變成遙遠而不可及的俗情。俗情太俗,俗務太煩,他沒有去考慮,他也沒必要去考慮。
他所有憤怒的情緒,完完全全的排出體外,他進入一種平靜無波的心境,他進入一種無生無死的境界。無我無知,這便是《玄天寶錄》的內功精要和精神所在。
《玄天寶錄》上面所載的並非什麼絕世武功,雖然也留下了幾式武學,但那只是為了方便修習後面的精神所在。《玄天寶錄》裏面的內容主要是告訴人怎樣在最短的時間內使人的心神與天的精義相合,使人的一切情緒迅速排出體外,達到一種天人合一的自然境界,就像是自然與人體之間的媒介之物。當自己的功力達到某一程度之時,便可以利用《玄天寶錄》之中的法門引借自然的力量,那時候便會使自己擁有超人的力量。但這也會消耗自己的真元,使自己的功力消減。甚至會造成一股反衝的力道,將自己的筋脈衝亂,造成難以挽回的後果。
凌海此時便是以《玄天寶錄》中的心法,將自己所有的情緒全都抽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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