慶豐酒樓中一片狼藉,酒罈橫七豎八,肉骨頭滿地都是,猜拳聲、碰杯聲、歡笑聲交織成一片。氣氛很激烈,酒味十足。
這當中也有一張桌子很靜,桌邊坐的是一位書生,那是王祖通的曾孫王倫。他眼見着凌海蓋世之雄風,和無比瀟灑自然的意態,對凌海更是敬若神明。
而當凌海在他的視線裏消失之後,他的心中卻有一種莫名的空虛。
那不是用什麼物質可以填補的空虛。
他本來到這慶豐酒家並非是為了喝酒,而是累了,便找個地方歇歇。剛巧這裏有如此精彩的打鬥,當他看到凌海那為己救敵的仁義、慈悲,當他看到凌海兇悍無匹,當他接觸到凌海的温文爾雅,那每句幾乎都富有哲理的話己將他的心絃撥動。而當看到凌海在比武時那種脱俗的自然,那種超世的瀟灑,那種無敵的敏捷,他的心已經完全被凌海陶醉。
凌海在他的眼皮底下走了,他的心神幾乎被抽空,於是他便要了一壺酒。這是他平生第一次喝酒,第一口便辣得直咳嗽,也引起了一些人放聲大笑,但他並不在乎,他又喝了第二口,慢慢地適應了這辣喉的口味,不過右頰已經紅了。
祖金威注意到了王倫,那是當王倫立起身來和凌海對話的時候。他發現眼前的書生竟沒有喉結,而且説話的聲音也帶有一種陰柔的調子,再看那眉,眼、嘴、耳。他知道眼前這位王倫公子只是一個冒牌貨,並非什麼公子,而應是一個姣好的姑娘。
祖金威的眼睛那絕對可以稱得上是毒辣,無論你怎樣易容改裝,他都會很清楚地辨認出來,這是易容世家首備的條件。他還發現,這位易容的公子那雙眼晴中的光彩很特別,很特別。像兩團燃燒的火焰,可以融化任何人心頭的冰冷。
以他的經驗,他知道這位冒牌公子對凌海動了情當他看到凌海走後,這冒牌公子居然獨飲,便知這情已經深深地植入了她的心底。
“王公子,怎麼一個人喝着悶酒呀‘”祖金威慈祥地問道。
“我乃一介書生,怎能和各位大俠相比,只好自斟自飲了。”王倫有點回避地道。
“王公子看起來並不擅飲酒……”祖金威很小聲地問道。
“不錯,我的確不是很會飲酒,但偶爾心情好了,也會飲上幾杯。”王倫低聲地答道。
“今天公子的心情很好嗎?”祖金威不依不撓地問道。
“怎會不好,有這麼多的英雄豪傑同座一店,而且又能目睹眾英雄之蓋世武學,心情豈有不好之理?”王倫道。
“唉,現在的年青人呀,就是嘴巴硬,明明是另有心事卻偏要找理由騙自己,而且有些人還總要學花木蘭之狀,這是何苦呢?這不是折磨自己嗎?”祖金威自言自語地道。
王倫扭過來來凝望着祖金威,眼中顯出迷惑之色。
“老先生和正義大俠很熟知嗎?”王倫突然問道。
“不錯,可以説我是他目前最親的人之一。”祖金威毫不隱瞞地道。
“那老先生可知他仙府何處?”王倫繼續問道。
祖金威神色一片黯然道:“他現在沒有家,他只是一個江湖浪子!”
“哦,對不起,我惹先生傷感了。”王倫很敏感地道……
“沒事。”祖金威輕聲道。
“那正義大俠就沒有組織一個家嗎?”王倫毫不放鬆地問道。
“這幾年來,我並沒有和他相處,不過估計,他應該還沒有組織一個家。”祖金威意味深長地道。
王倫的眼中顯出一種羞澀的喜悦。
“公子何出此言?”祖金威又明知故問的問道。
“沒什麼,我只是見到正義大俠這樣的英雄人物,便禁不住想去了解他而已。”王倫的臉色便如夏日的番茄一般低聲道。
“哦,原來如此,我還以為公子有其他什麼事呢?”祖金威含笑道。
王倫的頭一下子低到桌子下面去了。
“哎,門主來了,門主來了。”有人在大叫。
王倫迅速抬起頭來,只見凌海挽着一位美麗的少女走了進來。
酒店裏一下子寂靜得猶如深夜的街道。酒杯、酒罈全都不再發出任何聲音;猜拳、歡笑、低喝全部都靜止了下來。所有的人都有些呆,不是因為正義門的門主到來,不是因為凌海的動作很瀟灑自然,而是因為凌海身邊的孫平兒。
那並不是人間應該有的絕美,也不是天上應該有的氣質。這是一位有人間煙火味道的仙女。仙女的美有點不盡人情,有點讓人不敢親近。凡俗的美有點不耐久看,太過單調,時間久了便會厭煩。但孫平兒的美是天上仙女的美,但卻加上許多人情味。這是一種絕佳的搭配,一個最完美的感覺。
祖金威看在眼裏喜上心頭,趙乘風有點驚羨但他也很高興,他認為也只有這樣的女人才配得上凌海。殷無悔沒有絲毫邪念,他知道這是他主人的心上人,所以他便沒有了邪念,但有很多人卻看相十分不雅。
凌海的目光輕掃了一下酒篷裏的情景,他在心中暗笑,這些人也和他當初一樣,那副呆像。同時也在心中暗自慶幸,能早一步將孫平兒的心俘虜過來,否則他也會對別人乾瞪眼。
“大家久等了,這位是孫平兒姑娘,也是你們未來的門主夫人。在這一段我不在的日子裏,正義門有什麼事情就交給孫姑娘處理,絕不允許有什麼人未經孫姑娘知道便私自行動。
在武學上有什麼疑難也可以向孫姑娘請教。”凌海向眾正義門弟子嚴肅地道。
“啊哈,啊哈,居然由一個小仙女代替門主之位,看她那弱不禁風的樣子能握劍嗎?”
白百痴毫不放在眼裏地道。
“對呀,對呀,找一個像戲裏小旦一般的小娘子來代替門主之位,不如由我們盤山雙怪代理強多了,咱盤山雙怪武功蓋世,待人温和,愛護兄弟,心地善艮,品性絕佳,的確是代理門主的最佳人選。”賈風騷也高聲道。
除雙怪外所有的正義門弟子都向他們二人怒目相對,似對雙怪的胡言亂語十分震怒,凌海是他們心中的偶像,而孫平兒更是他們心中的聖女,怎容兩人如此胡説!“眾位兄弟,這位孫姑娘,陪我一路從蜀中沿江而下,對付毒手盟其實有她一半功勞,‘正義殺手’這個稱呼並非只指在下,當然也包括孫姑娘,每一次那圖標上都留有兩柄劍,這其中的一柄便是指孫姑娘,要説武功,各位兄弟可以試一下。”凌海輕鬆地道。
“那好,那好,我白百痴就是不服,這弱不禁風的樣子怎麼可能是高手呢?”白百痴不敢相信地道。
孫子兒向白百痴淺淺一笑道:“想必前輩便是盤山二怪的老大白百痴呢?”
“不錯,姑娘你也認識我嗎?”白百痴疑問道。
“誰人不知盤山二怪的大名呢?我若不知道,那還是在江湖中走動的人嗎?”孫子兒依然淺笑地道,那醉人的笑意讓白百痴也有些陶醉了。
“那不是更好,我們盤山二怪德高望重,當這個代門主肯定最合適,對嗎?”賈風騷急忙問道。
“聽名聲倒還是勉強可以,但當門主代理也要有真才實學,同時,你們別忘了我們正義殺手是兩人,另一個不在當然便是由我代理哆。”
“我就不信你便是那……什麼兩個正義殺手的其中之一,何況連一柄劍也沒看到,又怎能談得上正義殺手呢?我倒想瞧瞧你這副柔弱的樣子到底有什麼比別人更強的地方。”白百痴疑惑地道。
“你真的執意要比嗎?”孫平兒温柔地問道。
“那個當然,不比我怎麼會心服?”白百痴毫不隱瞞地道。
眾人這時也都靜下來了,情緒都恢復了平靜,他們也想看看這仙子般的美人到底有多少斤兩。也有人擔心,如此嬌滴滴的美人怎會是白百痴這種高手的對手,還真怕白百痴那烏龜般的爪子抓傷了他呢。
“那好吧,你看清楚我出招呀,我並不須要用劍,我就用這雙手。”孫平兒晃了晃拖着長長雙袖的手温柔地道。
“他XX的,你竟敢輕視老子,老子待會兒讓你好看。”白百痴心裏暗想道。
“好,小仙女想用衣袖唱戲,老子也不想佔你便宜,就空着手和你打。”白百痴將雙鉞向腰上一插道。
“呼”,一朵白雲如從地獄中飄灑而出的一般,很突然,很突然,竟在不知不覺間孫平兒已越過數張桌子,在白百痴眼前揮出一袖。
眾人眼睛一亮,都在猜疑這是什麼身法,居然如此詭秘,如此迅捷?白百痴吃了一大驚,他只見白影一晃,便有一朵白雲在他眼前浮起,而且這白雲雜帶着風雷之聲,飄突迅捷異常,而且一下子封死了左、右、前三個方向的去路,帶着一種要吞噬萬物的引力。如此他只好飛退,且十分狼狽,不僅要飛退還要推翻桌子擋一擋,否則那股引力定會讓他的身形變慢,變慢就會在下一刻被孫平兒追上,到時候還不一定有把握躲過孫平兒那揮出的這朵白雲“轟……”那朵白雲擊在桌子上,桌子沒有動,更沒有碎裂,但立於桌子另一邊的白百痴卻“啊……”地一聲驚叫,一股真氣透過桌面擊在他的胸口上。很r柔和,沒有絲毫霸氣,但卻有一股強勁的旋轉力量。白百痴向後狼狽地退卻被腳下椅子一拌,又被這陰柔的真氣一轉,竟一屁股坐在地上。
桌子恢復了原狀,而孫平兒已經立於凌海的身邊,眼波流轉地笑望着白百痴。
白百痴居然第一次紅了臉,大聲道:“不算,不算,乘人不備,施以偷襲算什麼英雄,而且,我又沒準備。不算數,再來,再來。”
“白百痴,人家可在出手之前先叫你看清楚了哦,而且還清楚地告訴你用雙手攻擊你,怎能説是偷襲,乘人不備呢?”排雲鶴,大聲的質問道白百痴一想,也是,對方的確在出招之前提醒過他。可他卻只當對方説着玩的,卻沒想到對方説打就打,一步失算竟一敗塗地。
本來孫平兒比白百痴的武功並不高明多少,若是憑力相鬥,白百痴的少林內功,純正深厚,絕對可以占上優勢,而孫平兒的招式卻是從大自然中領悟出來的,而且精妙絕倫,相較之下,至少要有三百招才能夠戰勝白百痴。不過她剛才只是出奇不意,故意提醒白百痴,讓白百痴心生怒意,心神一分之際,突然以快捷無倫的身法越過幾張桌面,以新悟得的流雲飛袖突然出擊,她算準白百痴會飛退且以桌面抵擋,若不擋更好,先機一到手,定會攻得對方喘不過氣來,只是白百痴沒想到孫平兒居然會借物傳功,內力通過桌面透入地下纏住了他的腳,剛巧又有椅子相助,便很順利地一招將白百痴擊敗。
“好,好,孫姑娘的武功果然精妙絕倫,真是女中巾幗。”祖金威捋着鬍鬚笑道。
“這位便是祖家祖金威大俠。”凌海恭敬地道。
“小女子孫平兒,見過祖爺爺,願祖爺爺福如東海,壽比南山,越活越年青。”孫平兒斂袖跪拜道。
“不敢,姑娘怎能行此大禮,叫老夫實在不敢當。”祖金威急忙扶住孫平兒説道。
“祖大俠受之無愧,平妹這一拜是代替我們兩人向祖大俠行禮。你若不授,叫我心裏怎生好過?”凌海搭着孫平兒圓潤的雙肩,激動地道。
“不錯,小女子雖未曾與門主有夫妻之實,也不曾明媒正娶,但此身已非門主不嫁,故此,我這一拜,你老人家必須要受。”孫平兒幽幽地道。
“啪……”一聲酒壺落地之音傳了過來。
眾人循聲望去,只見王倫呆呆地望着凌海,一副不知所措的模樣顯得異常可笑。
“是王兄,還沒有回王府嗎?”凌海關切地問道。
“嘩啦……”王倫臉色一下變得很難看,兩眼含着淚,踢倒椅子飛奔而去。眾人一陣驚愕,凌海更是大惑不解。孫平兒抬眼望了望王倫的背影和走路的動作,心中似有所悟,唯有祖金威心知肚明。
“沒事,沒事,王少爺只不過是多喝了幾杯酒而已。”祖金威解釋道。
“嘿,一個大男人像個姑娘家似的,死盯盯地看着門主,還掉下淚水呢,真是的。”白百痴自語道。
“哎,那個會不會是有龍陽之好的傢伙,見門主英俊高大,又有男人味,竟愛了門主,卻沒想到門主已有個門主夫人了,如此就氣跑了。”賈風騷故作聰明地道。
“別瞎猜了,今日之事就這樣決定,大家今後在我不在之時好好與孫姑娘合作,將我們正義門都變成精兵強將,當我回來之時,便是對毒手盟進行反擊之時。”凌誨嚴肅地道。
“門主你放心吧,我們定不會讓你失望的。”排雲鶴拍着胸脯道。
“平妹,你要多聽聽雷家四位寨主和祖爺爺的教誨,有什麼事多請教他們。”凌海深情地道。
“我會的。”孫平兒堅定地道。
“趙兄,我們今日一別,何時才能再相逢呢?”凌海依依惜別地道。
“海內存知己,天涯若比鄰,正義兄,只要我們心中有對方,走到哪裏都會相逢在心中,你飲酒時,莫忘了心中的我也在和你共飲不就得了。我飲酒時,你肯定也在我心中共飲。”
趙乘風豪邁地道。
“趙兄講得好,我們就讓一切隨緣吧,不過你懷中揣着孔不離和毒手盟勾結的證據,可要小心毒手盟之人的暗算,你最好先去和丐幫的前輩匯合,再行揭發。”凌海關心地道。
“正義兄所言不錯,在這裏我先行謝過了。你也要儘量小心,這次上峨嵋肯定也是兇險萬分,我若非有要事待辦,定也會與你同行。不過有殷兄與正義兄同行,這再好不過了。”
趙乘風誠懇地道。
“趙兄弟,你不用擔心,以門主的武功,在武林中能尋出的對手恐怕沒有幾人,就算打不過,自保應該是沒有問題的。”殷無悔插口道。
“那倒也是,不過以正義兄的個性,他肯避嗎?”趙乘風問道。
“江湖兒女何必拘泥於俗套呢?只要是無愧於天地,無愧於天下蒼生,我們照樣可以不擇手段的去對付敵人,要不我怎會用‘正義殺手’這個外號呢?”凌海豪邁而無顧忌地道。
“好,那我祝正義兄馬到功成,讓毒手盟再吃敗仗。”趙乘風歡快地道。
“平妹,那我先走了,你要好好保重。”凌海深情款款地道。
“你一路上要小心呀,我等你回來,記得答應我的承諾呀。”孫子兒滿目憂慮地道。
“你放心吧,我會很快回來的,而且還會很快將你明媒正娶回家的。”凌海緊握着孫平兒那柔若無骨的手,充滿豪情地道。
“嗯……”孫平兒低低地應道。
“門主,天快黑了,我們便啓程吧,大家也該啓程了,否則晚了,連客棧都不好找了。”
殷無悔道。
“大家不準備參加王老英雄的壽宴嗎?”趙乘風疑問道。
“我想不必了。明天我到王家祝賀一聲,大家便啓程前往天獅寨。聽説雷家四位老哥在九江打了一場漂亮的勝仗,而且艾二哥艾地樁似也在天柱山上做客,我得急速趕往天柱山,看看艾二哥,也便不能和趙大俠出席壽宴了-”祖金威有點興奮地道。
“哦,那我明天就不送各位了。”趙乘風説完便轉身大踏步走出酒家。
“平妹,請代我向雷家四位寨主和艾家爺爺問好,我便先走了。”凌海依依不捨地握緊孫平兒的手道。
“讓我送你一程吧。”孫平兒也依依地道。
“送君千里終須一別,你就和祖家爺爺一起走吧!”凌海温柔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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