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海死了,孫平兒死了,都是死在南溪的山崖之上,而馮家卻死了八人及兩名艾家的叛徒,連馮不矮也重傷而逃。
司馬屠在所有的兄弟面前,居然掉下了兩滴血淚,然後抱劍大喝道:“誓要殺盡馮家,為絕殺報仇!”
“誓殺盡馮家,為絕殺兄弟和孫姑娘報仇!”所有殺手盟兄弟羣情激憤,怒火沖天,唯有孫重,老淚縱橫,難以吱聲.“孫前輩,要節哀,人死不能復生,我們要化悲痛為力量,別讓仇人得意.”司馬屠沉痛地道。
“對!我們要將這仇恨緊記在心,要把馮家連根拔掉!”獵鷹也傷心地道。
“獵鷹,你帶領一百名弟兄,到山崖下找回海兒和孫姑娘的屍體!”司馬屠悽婉地道。
“是!”獵鷹肅然道。
孫平兒覺得自己的身子一沉,一定,但又馬上沉了下去、忙睜開眼睛一看,只見凌海一手拉着自己飛速地向崖底滑落,那手中半截飲雪在山崖的石壁上竟擦出火花來,但凌海依然死命地握着劍柄,使下墜的速度不至於一直增加.孫平兒這才明白,原來剛才那一沉一定是因為凌海拉住了她.但一下子衝擊的力度太大,便把凌海也拉着繼續下沉。
原來凌海被馮不矮一掌打下山崖,在下落的過程中撞在一棵小松樹上,這一撞剛好撞在他的關元穴上,體內的先天真氣一激便充盈了體內,自然地將那股烈火般的真氣給吞沒,凌海也為之一醒,但小松樹怎能承受得了如此重的撞擊力呢?“咔嚓”一聲隨着凌海滾了下去,凌海也因這一減速,便將手中的一截鐵雪插入了石壁。寶劍畢竟是寶劍,再加上先天真氣一激,居然讓他停留在石崖的半空中。突然他又看到一條白愧飄飄的人影穿過雲霧向他落來,他憑感覺便知這是孫平兒,便毫不猶豫地將孫平兒的手拉住。
但一柄劍如何能承受得了這麼重的一拉呢?於是在石縫中的那截劍又斷了,只剩下不過半尺長的劍身在石崖上划着,但也足夠控制不使身體下降的速度加快.不過,凌海的手掌卻流出了血,沒有人能抗拒得了大自然反擊的力量。
地面越來越大,但地面的樹就像小草一般高,孫平兒頭有些暈了,不過他們卻看到了一棵橫架而出的松樹,很粗大很粗大的松樹,那棵松樹大概在這裏孤獨了幾百年,所以他並不害怕山崖的寂寞.凌海動了,孫平兒也動了,兩人的腳點了一下稍突出來的石子,便飛掠了過去,但衝擊力的確還是太大,松杆雖很粗,可依然剎不住車,孫平兒掉到枝幹外去了,凌海呢,他用那半尺長的斷劍定位自己的身體,一隻腳伸出,剛好讓孫平兒抓住,費盡千難。
終於攀上了大松、死裏逃生,他們第一件事就擁抱,凌海粗暴地吻幹孫平兒臉上的淚花,孫平兒狂熱地親吻凌海臉上的血跡,然後閉上眼睛獻上芳唇!凌海開始温柔的一吻,輕輕的,輕輕的終於完全吻合,長長的一吻,如夢、如詩、如痴、如醉、如狂。吻,除吻天地再也無物,沒有自己,沒有別人只有吻,這深情的一吻,這狂熱的吻,安全已經不再是問題,生命本就不存在,存在的只有這一吻,永恆的時空全都凝於這一吻。
孫平兒醉了,醉得如一河春水,而凌海也醉了,醉得溺進了春水之內而不知道回頭,這是死裏逃生的吻,所以將整個生命的熱情全都融了過去,所有驚與險,所有苦與難,所有辛酸和歡樂,全在這一吻中表現得淋漓盡致。
凌海先醒了,緩緩地推開了孫平兒的雙肩,深情地望着那猶含淚水的眸子,温柔地道:
“你為什麼這樣傻?”
“沒有你,我發覺活得實在沒意思。”孫平兒幽怨地道.“可是,你知道嗎?若你為我而死,在九泉之下我也不會安心的.”凌海深情地道.“我不管……”孫平兒一下子撲到凌海的懷裏抽咽道.凌海輕輕地撫摸着孫平兒那飄灑的秀髮,無限温柔地望着懷裏的可人兒。
靜靜地,有山風吹過,松葉涮唰地響了起來、兩人靜靜地依偎着,沒有生的慾望,沒有死的恐懼,只有温情,唯有温情才是世間的永恆。
不知道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兩入開始欣賞起這顆古松來。那虯枝獨挺,傲骨戲雲霧,那松根是從山崖間的石縫中伸展而出。根系周圍的山石,似乎有些松碎,隱隱有些刻畫的痕跡。
“你看,那上面好像有字、”孫平兒指着那些松碎的石塊道.‘那隻不過是風雨侵蝕的痕跡而已,有誰能到這裏來呢?”凌海有些不相信地道.“你看,我們不就到了這裏嗎?”
孫平地反問道。
“看看不就知道了!”凌海輕輕地站了起來道.小心地走將過去,驚叫道:“真的是字啊!”
“真的嗎?”孫平兒高興地叫道。
“你看——‘天賜古松,留我殘軀,必有用意,故吾也要順天而行,留字以示:爾等若有幸為古松所救,亦屬天意、此古松斜上向左五尺,有一突出之石約有一尺見方之大,再斜上向左三尺又有一突出之石也有一尺見方之大.而再升上向左三尺便有一石縫,寬可容人、直行約百尺便為一洞,入後便知詳情’.沒有署名!”凌海道.“管他是誰,先到洞裏再説.”孫平兒高興地道。
很快他們便找到了所説的石縫,在這絕壁之間行走的確驚險萬分,再加上凌海身上雖是真氣密佈,可是一點都不受自己控制,而真氣自身就構成一個循環系統,就像一個錢莊老闆面對着一堆堆不屬於自己的金錢一般.凌海手足都可以自由活動,可是卻和常入無異。
有異的只是多了半截寶劍和一個孫平兒,因此上得石縫,也驚得滿頭大汗.石縫很窄,只有橫着身子向裏擠,一不小心,還會碰到腦袋和鼻子,孫平兒個子小在前面走,拉着凌海一路擠進去。
突然,眼前豁然開朗,凌海和孫平兒喜極而擁。
那是一個很幽深的石洞,鍾乳倒垂,水聲叮略,那種奇景真是難以形容,但最令凌海感興趣的是左邊洞壁上的字:“你若落崖不死,而又能見古松留字,必屆天意.而若有經過得此洞,那定與老夫有緣。故老夫不想有違天意,已將自身的武功錄於右邊的石洞。雖然老夫不敢説是天下無敵。但當年卻是橫行天下毫無對手,最後,在長白山深處,遭十八大門派圍攻,當時都是些各門各派精英,人數多達一千餘眾,終於使我和我的兄長不敵。我兄長為了救我而死於長白山崖上,我身負重傷後逃出重圍,追殺孽徒,卻不幸被孽徒與凌家少年高手凌文風合力將我擊入山崖、大難不死特留待有緣人,代我宏揚武林正義!——塞外雙龍之龍降天某年某月”
凌海大驚道:“這,這是三十年前一代武林怪傑塞外雙龍之一龍降天!”
“天啊,怎麼回事?怎會是你爹和他徒弟將他打下山崖的呢?”孫平兒問道。
“走,我們進去看看,還有沒有什麼話留着的.”凌海拉着孫平兒道。
這是一條比較長的石洞,鍾乳已經不多,洞的那一頭是一塊約有兩大見方的小平台,洞壁上刻滿了各種人物的姿式和字體。或坐、或立、或卧、或倒、或斜,什麼姿式都有,而且附有解説。
凌海大略地看了一遍,發現許多入門招式和司馬屠教的一模一樣,便饒有興趣地跟着學,首先是內功心法,共有三個姿式。
第一個是坐式:自然盤坐,兩小腿交叉,足掌向後,臀部着地,兩大腿置於小腿上,頭頸軀幹端正,肛門收緊,兩臂緊夾蟾宮,兩手五指併攏合十,指尖向外,腕關節部按在丹田處,右前臂沿右胸部慢慢升起,同時將腹部內氣運至胸腔。右前臂開至腕關節平肩後,手臂平肩向外用力推出,報盡時,將肺內氣,從口中吐出,然後將右手向裏收回原位。該動作重複五次後,再氣由心起,上行至咽喉,行至上齶斷穴穴,再至人中水溝穴,至鼻準素骨穴,至天庭神庭穴,至腦頂百匯穴,至腦後風府穴,至脊椎骨大椎穴。至腰腧腰腧穴,下行至尾閭……長強穴,行至左肩膀裏側;雲門穴,行至脘中;乳中穴,行至右乳;肩骨穴,至右肩膀外側……上行至右手腕裏側殘缺穴,再行至右肩膀裏側雲門穴,至兼泉穴,至承漿穴,再回舌心順行至心部聚泉穴,如此運轉九周天後再逆行九周天。
凌海靜心地去運轉內息,在做完前一個坐勢五遍後,體內的先天真氣似有點異常、當按照牆上所刻運行線路行走時,先天真氣竟跟着緩緩遊動,當逆行時,先天真氣居然奔湧如潮,行至第九周猶沒有停止之意。凌海猛地又一順行,先天真氣加決提般全部湧入丹田,“轟”
地一聲,凌海腦袋一震,嘴角流出血來.這股先天真氣的力度實在強霸,居然使凌海的筋脈有所震動,也使體內積下的一口瘀血吐了出來,凌海覺得渾身有説不出的舒服,那團先天真氣終於讓他給降服了。
然後他又按照立式,和卧式進行修煉,時間竟不知不覺地過去了,當他收功時,面前堆滿了微紅色的石鐘乳,還有一張美麗的面孔.“收功了,這是可以吃的石鐘乳,是龍降天老前輩遺言説的,説這種石鐘乳吃了不僅可以增強人的體質,而且還可以培養出先天真氣.剛才我吃了一些,很好吃,所以我拿一些回來給你、”孫平兒温柔地道。
凌海一下子把孫平兒摟在懷裏親了一口,笑道:“有沒有你那小舌頭好吃啊?”
“你盡使壞,不跟你説了、”孫平兒紅着臉道。
“平妹,你對我真好,叫我這一生怎麼還得清.”凌海深情地道。
“我不要你還,我只要你對我好就行了。”孫平幾眨着大眼道。
“我今生今世永遠愛着你,真的。”凌海激動地道。
“我相信,海哥.”孫平兒偎在凌海的懷裏道。
“來,我們倆一起吃吧。”凌海將一小塊微紅的石鐘乳放到孫平兒的嘴裏道。
孫平兒也拾一小塊放到凌海的嘴裏道:“味道怎麼樣?”
“好吃,好吃。”凌海歡快地道.“好吃便多吃一點.”孫平兒温柔地道.“對了,海哥,龍前輩的遺體便在那邊的一個小洞裏面。”孫平兒似乎記起了什麼,接着説道。
“哦,那我們過去祭祭他,想當年我最佩服他的那絕世神功,我還經常聽爺爺説過,那時人品、武功雙絕的英雄人物不多,但最明顯的要數塞外雙龍兩位前輩了.”凌海道.“是啊,以兩人之力殺得各派落花流水,真不簡單.”孫平兒也敬佩地道。
這是一個很乾燥的石洞,也很通風,有幾縷陽光斜射進來,白雲、遠山這裏都可以看到、龍降天的遺體已只剩下一副骨架,在這石洞左壁的一個凹洞中。
骨骼是臘黃色,這是很少見的,但凌海卻知道,這骨骼並非本來就如此,只是龍陣天是因為中了劇毒,而強以內力壓住,最後依然被毒氣滲入骨髓內的結果.這是一種由三樣不是毒物的藥物所組成,先是亂人本性,到毒物侵入骨髓便會死亡。而這藥有一種特性那就是你不用內力鎮壓便不會滲入骨髓,亦即是説你不想死便得瘋。不想瘋使得死,而龍降天選擇了死。
凌文風也是中了同樣的毒,所以凌海見到這一副骨骼便想起了他的父親,想起他的仇人,他的雙目充滿了恨火,連孫平兒也嚇了一跳。
“怎麼了?海哥。”孫平兒關切地問道。
“龍前輩是中了一種絕世奇毒而死的.構成這種奇毒的三樣藥物本身沒有毒性,但把它們同時泡在酒裏喝下去便成了奇毒.我父親在臨死之前就是中了這種毒,否則我父親也不會死的。絕不會!”凌海滿腔怒氣地説道。
“你是説殺害龍前輩的兇手和使你家天門的兇手是一個人?”孫平兒驚問道。
“也許,但至少他們是一夥的,或者他們是師徒。”凌海冷靜地分析道。
凌海再看看那洞壁,只見上面寫着:“知我者,何人?問蒼天,唯有雨聲;問大地,唯有水聲;看天際,滿是陰雲.在世間。好似孤崖蒼松.無風時,戲看遊雲,有風時,抖滿沙塵,獨奏心聲.——龍降天絕筆。”
“唉、”孫平兒也不禁嘆了一口氣。
“英雄寂寞啊,英雄寂寞、”凌海虔誠地道。
“嗵嗵嗵!”凌海跪下恭恭敬敬向龍降天的屍體磕了三個頭.突然,他看到龍降天坐着的是塊青石板,很薄很薄的青石板,石板下似乎有一布,一張發白的布。
於是他便輕輕地抽了出來,那塊布摺疊了好幾層.孫平兒也對布感到驚奇,於是把布接過來,便展開細看。
只見上面是用血寫的字:“吾,名為龍降天,本是漢人,因吾父在朝為官遭朝中奸臣排擠,一怒舉家遷至塞外。我兄弟二人從十歲起便在塞外長大,後偶得玄天寶錄,精研其武功、恰逢女真王子完顏那金。
見其乃習武之天才,便將其收為弟子。後女真王見我兄弟二人武功高絕。便想招我兄弟二人為國師。但我乃漢人,不可能成為他國國師,只想能有朝一日回到故鄉為國效力,除盡奸臣、女真王因我兄弟二人拒絕,便送一女孩與我們做弟子。
後來,我們發覺,女真國勢漸強,有侵我中原之野心,便不再將最高深之武學傳予兩個弟子、而完顏那金卻受女真王秘旨,要去中原將中原武林勢力控制在手。然後進兵中原.當我發覺兩人不見,而且我自著的玄功摘要也被偷時,才明白我二人為中原種下了禍根,便決定復返中原,找到兩名孽徒,為中原及大宋王朝除去禍根。沒想到女真正卻在幾次看望孽徒時,趁我兄弟不注意於酒中下了奇毒。這是一種很難發覺的慢性毒藥.而後又在我們趕往中原的途中設下種種陷附;使中原武林認為我兄弟二人是女真奸細,想顛覆大宋、於是孽徒便設計使各派集於長白山,圍困我兄弟。我兄弟二人因有毒在身,所以兄長不幸戰死,我衝出重圍追殺那孽徒。終訪得完顏那金竟化名司馬屠匯同女真高手組成“毒手盟”,女弟子卻化名李玉環潛入凌家偷學凌家絕世毒功和武功.而我千里追殺司馬屠,終在四川南溪之上將司馬屠截住、正要將其斬殺於劍下之時,凌家青年第一高手凌文風同李玉環一起出現,將我擊下山崖.當時我身中的劇毒已侵蝕骨骼,才被李玉環奸計得逞.”凌海看到這裏,臉色蒼白,搖搖做倒,眼中充滿了淚花。孫平兒趕忙扶住凌海陪着掉下珍珠般的淚。
“天啊,老天為什麼這樣對我,為什麼?為什麼?”凌海一下子跪在地上哭吼道.“海哥哥,你要節哀,或許伯母有不得已的苦衷也説不定,要不為什麼又要再生下你十幾年後才動手呢!”
凌海依然跪在地上不斷地哭喊道:“天啊,為什麼會這樣,為什麼會這樣啊?叫我如何去做啊?”
孫平兒安慰道:“或許是司馬屠逼的,抑或伯母本身就是受害者,你家的事伯母只是沒有辦法阻止而已呢.”
凌海的淚已流乾,都快要流出血來,突然他停住哭聲。
“司馬屠,你這偽君子,偽君子]我要讓你血債血還!”凌海血紅着眼狠聲地道。
“或許會下這種毒的不止一夥人也説不定呢。”
孫平兒又安慰道.“不,我凌家是世代製毒專家,像這樣的毒天下絕不可能再有第二家,要是能有第二家,那也是我凌家,再才是唐門。所以兇手是殺手盟,只有殺手盟才有這樣的勢力和能力,也就是説兇手是司馬屠,那偽君子司馬屠!”凌海又恢復了冷靜。
“再看看後面寫的是什麼?”凌海又道。
於是,孫平兒又把布攤開——“我便跌落於古松之上,後發現這個天然的石洞,我便將武功刻於石洞之內。我知道自己命不久矣,所以也便沒再出洞。望能有人在三十年內到來,那樣將為江湖中減少很多紛亂,甚至可以減少大宋的戰亂,這裏有石洞出路圖。
望有緣人能練成玄天寶錄上的所有武功,否則絕不是我那孽徒的對手,因為,我那本玄功要訣也基本上和玄天寶錄差不多,苦練成玄天寶錄殺我那孽徒還要靠運氣,看誰的功力更勝一籌。吾聽聞武林中有一如意寶珠,説是藏有大秘密,其實只不過是可以增長兩甲子的功力而已,若有緣人能得此珠,那便可以敵過我那孽徒.另外那如意球還得以這洞中“地火神乳”為先決條件。只有先取了這‘地火神乳”。才能使如意珠充分發揮作用.—龍降天絕筆某年某月某日”——
幻劍書盟掃描,驍風OCR,舊雨樓張丹風排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