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那細長的身子像一杆標槍般射向這個枯瘦喇嘛。
“當”的一聲響,彎刀便已彎了方向!而居易左的怪劍已順勢一撩,點中對方穴道。
這一下,這個枯瘦喇嘛反而成了唐多的活靶子了。
在他的身子下墜的過程中,已有兩支鐵筷子沒入他的雙目中,還有一把飛刀扎進了他的喉管,將他的喉管切斷!
墜地之時,他已是隔世之人!
但此時居易左自己卻被另外一根帶子纏住了腰!
他急,忙雙手用力抓住帶邊的兩端,用力一拉!
竟然毫不費力!居易左吃了一驚.
然後,他便發現左右兩側一胖一瘦的兩個喇嘛借他一拉之力,齊齊向他飄來.真如附身的惡魂一般.
他腰上的帶子便一鬆,居易左急忙穿將而出.此時,兩把薄薄的彎刀已近在咫尺。
他的身子急忙暴起,同時手中之劍劃出萬道光芒。
劍法着實精練老道,但這又有什麼用?對方根本未向他進攻。
他們一胖一瘦兩個喇嘛如此急掠,見居易左的劍法精妙,立即放棄了原來的打算,而是以極快之速,迅速地換了一個方位.
這一次,他們的帶子又套向居易左的脖子。
脖子可不像腰,可以隨便套的。
他急忙一挫腰擰身,哪知右手一痛,手中的劍已被絞得脱手而飛。
這對於一個使劍之人來説,該是何等的奇恥大辱!
居易左急忙彈身直射,試圖把自己的劍奪回.他的劍真的回來了!
他心中一喜,急忙疾抓而去,豈料卻撲了個空!然後,他的手便一緊,已被抖動如蛇的紅帶子套牢。
然後他的身子便帶得高高拋起,居易左只覺得自己的一隻手臂似乎要被生生地拉下來了。
這八個喇嘛莫非真是天生神力,竟可以將一個人以帶子之力拋起?
因為同伴被殺死而落了單的那個胖喇嘛也同時躍起。向居易左抱去.居易左身在空中,立即飛出數腳,同時左手揮出一拳!
拳頭正中對方的鼻樑,居易左已聽到了自己的拳頭擊斷對方鼻骨時的暴裂之聲。
而他的腳已正中對方的下腹!居易左相信這一腳一定可以讓對方痛得腸子打結,胖喇嘛的臉果然捅得五官挪位了.
但他的兇悍着實匪夷所思.
中了一拳一腳之後,他竟不管不顧,一下子抱住了居易左的腳.居易左大驚,又是一掌.
這一下,幾乎把對方的頭打爆了,至少,頭骨已移位了,他應該已沒命了。
但他卻未鬆手!便在此時,一條毒蛇般的紅帶子已纏上了居易左的脖子!
居易左尚未來得及反應,紅帶子便已一緊。
一道紅光沖天而起。
名震天下的居易左已被生生絞殺!
在血光沖天而起的那一剎那間,唐多愣住了,他的思維似乎在這一瞬間停滯了,飄走了。
然後,他便如同一隻憤怒的老獅子一般,暴吼一聲,向一個枯瘦喇嘛直撲而去.同時“歡樂小樓”的主樓上也已有一個矮健的身影彈身射出.是簡刀槍,那個身上有劍有刀有槍的簡刀槍。
現在,他的手中所握的兵器是一把刀。
刀很厚,很沉,很鋒利,是一把砍頭顱的好刀.簡刀槍身形過處,已有四顆頭顱拋起!
但他的目標並不是這些白衣人,而是紅、黃喇嘛!
他已看出唐多一人無法應付了。
唐多撲向其中一個枯瘦喇嘛,雙手倏揚,便有數十枚銀針射出!
小小的銀針,竟也激起凌厲的風聲。
銀針如一陣急掃而過的亂雨!光芒逼人之目.
枯瘦喇嘛的身子突然如陀螺般暴旋。
紅色的帶子便疾然將他那枯瘦的身子捲了起來。
所有的銀針全部射在那根寬寬的帶子之上了,卻根本穿不透.唐多見這枯瘦喇嘛的身子雖然大部分已被裹住,但他的腦袋以及膝蓋以下部分還是露在外面的。
唐多恨恨地道:“禿驢,你這不是作繭自縛麼?”
身形如淡煙,手中便有了一把短短的刀,自枯瘦喇嘛的頸部劃去。
便在此時,另一端的粗胖喇嘛突然用力一抖手中的紅帶子.便見這一端的枯瘦喇嘛已如一捆稻草般被拋起,他的身子也在拋起的過程中迅速從紅帶子中滾將出來。
唐多便走了個空!
但他已動了真怒,不殺兩個喇嘛是誓不罷休的。
便聽得他暴喝一聲,身子突然有了一陣奇異的金器之聲。
然後。便見無數的暗器從他的身上迸射開來.暗器極為奇特,每一隻暗器都只有指甲蓋大小,通體銀白之色,那模樣有點像魚鱗,但它卻不像魚鱗那樣平展,而是中間部分凹陷着。
但見漫天都是銀色光芒,空氣中響起奇異的“噝噝”聲,便如無數蛭蟲振翅而過時發出的聲音。
這些暗器所過的線路竟不呈直線,而是像一些頑皮的小鳥一樣不斷地變幻着線路.這當然與它們的中間凹陷的形狀有關,當它們飛行時,由於表面並不平展,這使得空氣對其的浮力是變幻多端的,所以便導致其方向不斷地變化。
這正是唐多的“萬眼齊暗”!
唐多的這一招“萬眼齊暗”是極少出手的,這是他的壓箱底的活。
銀芒飛射之處,那枯瘦喇嘛終於慘叫一聲,直墜而下!
他的身上至少中了二十幾枚暗器,每一枚暗器都嵌入了他的體內,其中有一片暗器正中他的喉節,便如一根魚刺般紮在他的喉管上。
這是要命的“魚刺”。
唐多手中只剩下三把飛刀了。
在枯瘦喇嘛墜下之時,他立即飄身掠去,一把抓住枯瘦喇嘛手中的紅帶子。
對方已是死人,當然不會與他爭執,便被他一把抓來了。
然後,他便用力向後一拉!
便有一個胖喇嘛向這邊遙遙撲來,正是與已死了的喇嘛搭擋的那位.他如一頭瘋狂的紅牛般凌空暴射.
唐多在他高自己還有一丈之距時,將手中的最後三柄飛刀射出.三柄飛刀呈一字形,魚貫而出.
飛出一段距離之後,最後一把飛刀突然加快,撞上前面的飛刀,然後後面的飛刀便已力竭,直墜而下.
第二柄飛刀被後面的飛刀一撞,速度突然加快,又向第一柄飛刀撞駢,相撞之後,它自己也墜了下來。
這是唐門的不傳之秘招:三長兩短!
即使是唐門內,也只有掌門人才能學到這一招冠絕天下的暗器手法.如今,最前那把飛刀在承受了後面兩把飛刀撞擊主力後,速度變得奇快。
非但如此,它的方向也已略略一變,本是射向對方前胸的,卻已變成射向對方的面門.喇嘛已閃無可閃.
當下,他便故伎重演,又要用紅帶子來救他自己的性命.他的速度也夠快的,紅帶子疾然上揚,便已擋在自己的臉前!
飛刀正中紅帶子,自然傷不了他.
這喇嘛不由一喜!然後,他的胸部便是一陣奇痛!
他被這意外的變故嚇了一跳,低頭一看,竟是一把飛刀插進了自己的胸口!
飛刀已沒入他的身體,只有短短的半把刀柄還在外面.他不由發出驚駭憤怒絕望的一聲慘叫,慘叫聲又立即戛然而止.他便如一棵已伐倒的大樹般向後轟然倒去。
仍是唐多的飛刀,而且是唐多最後擲出三把飛刀中的一把。
“三長兩短”的招式已夠詭秘了,但如果再對它進行一個小小的發揮,那麼效果便更可觀了。
要了喇嘛性命的是已墜下的飛刀!
發出這一把飛刀的,已不是唐多的雙手了,而是唐多的腳.唐多的腳一踢正在下落的飛刀上,便有了這個結果。
許事事情,一説就明白了,便是很簡單的事了,沒有什麼趣味.但能如此準確地把刀踢進對方的心臟,也非唐多莫屬了。
他把自己的這一手叫“一心一意”.
就是“一心要給你一刀的意思”,這是很有意思的意思.現在,唐多是一無所有了,他用完了他所有的暗器!
所以,他開始向回撤了。
沒有暗器的唐多便已不是唐多了,誰也不會害怕沒有暗器的唐多.就像誰都害怕有暗器的唐多一樣。
所以,就有好幾個人向唐多飛撲而來,這其中有幾個人的身手實在差得不堪入目。
唐多的輕功還在,他幾十年的功力還在。
他所掠過之處,還是有人倒下的,只是沒有開始那麼倒得乾脆利落罷了,倒了之後又是好一番掙扎.
現在,唐多是在“借刀殺人”.
他從一個胖漢手中奪過來一把朴刀之後,一刀切入一個山羊鬍的脖子上,然後又把“山羊鬍子”的刀奪了過來,再一刀捅進一個刀疤臉的腹部.一攪,“咕咕”作響。
一拔,鮮血狂噴.
一揚,刀已直飛而出,把一個使長槍之人的大半個腦袋削飛了。
好痛快!
唐多這老爺子很少用刀殺人,他已習慣了用暗器殺人。
現在他才明白,用暗器殺人遠不及用刀殺人來得痛快。
暗器射入人體,對方便倒下,在這過程中,你體會不到任何的東西.但刀不同,刀砍中對方的身體時,你可以聽到長刀飲血的“噝噝”之聲;刀砍在骨頭上發出的“咔嚓”之聲:刀把內臟攪作一團時的“潺潺”之聲;對方的身體輕輕顫抖!
甚至,你還可以從刀身上來感受到對方之血的温熱。
唐多一口氣殺了十九個人。
在這個過程中,他用了五種刀,最讓他滿意的是那把長長的薄刀.薄刀天生是一種殺人的刀,砍中人體時,沒有任何的粘滯感.唐步在殺人的同時,也看到了別人殺人,還有別人的被殺.“歡樂小樓”現在大概只剩下一千九百人了,對方則更少,只有百來號人在苦苦支撐。
形勢還不錯——但刁貫天還沒有出現!
刁貫天不出現,段牧歡是不會出手的,花滿徑更不會出手。
唐多不知道這花滿徑的武功到底有多高,但唐多希望他的武功很高,這樣對付“刁貫天”
的把握才會大一些。
在人們傳説中的花滿徑,一直是二十年前的花滿徑.而二十年前的事,又有幾個人能分辨得出他的真假?
唐多已看到簡刀槍已殺了兩個喇嘛.
一個死於簡刀槍的刀下,一個死於簡刀槍的劍下。
兩種死法,一樣的乾脆利落!
唐多不由在心中暗歎道:“也許自己真的老了,殺兩個人還那麼費勁!”
其實,他忘記一件事了,唐多對付的是一個完整的陣形,而簡刀槍出手時,這個陣線已殘缺不全了,所以簡刀槍殺了兩個人,會顯得比他容易得多。
剩下的兩個喇嘛,拉着一根帶子,便不再可怕了。不但不可怕,甚至還有點滑稽!
那麼,唐多便沒有必要再在這兒瞎攪了,畢竟他是一大門派的掌門人,哪能與一幫不入流的人纏作一團。
唐多要回“歡樂小樓”的主樓,還是沒有什麼人能夠阻攔他的。
他一腳踢飛一個白衣入之後,便離“歡樂小樓”的主樓只有兩丈之遙了。
“歡樂小樓”的主樓是一個三層的木製結構的屋子,主樓的四側有突出的平台,段牧歡他們便是在平台上指揮作戰。
在平台上可以看得更遠些,這正是一個指揮者所具備的常識。
唐多一彈身,便向二樓射去。
身在空中,突然發現一件讓他驚駭不已的事!
他看到花滿徑正悄然向段牧歡撲去.
他的手中有一件泛着黝黑光澤之物——簫!
那種已被人們視為不詳之物的簫!
唐多的腦子“轟”地一聲悶響,似乎有什麼東西在他的頭腦中破了。
段牧歡一無所知,他們根本沒有想到攻擊會來自背後。
何況,刁貫天——如果花滿徑是刁貫天的話,他的武功之高,已足以使他的襲擊不發出任何人耳可聞的聲音。
如此猝然的攻擊,段牧歡已來不及自衞了。
唯有別人才能救得了段牧歡.
而離段牧歡最近的是鞦韆千,那個什麼也不懂的小姑娘.再近一點的便是正在拔升的唐多了。
可唐多沒有暗器了。
如果他有暗器,他相信自己至少可以逼得花滿徑回防,那樣段牧歡便可以藉機脱險。
唐多大叫一聲:“納命!”
他用什麼東西來納別人之命?
沒有,但他卻的的確確這麼喊了,而且喊得極響,似乎這一輩子唐多就數這一次喊得最響了。
聲音大得連空氣也震顫不已了。
段牧歡回過頭來了,鞦韆千回過頭來了。
司徒水本就正對着他,現在正吃驚地望着唐多。
十幾個“歡樂小樓”的“銅鏡衞士”回過頭來了。
而花滿徑是迴轉得最快的,他一轉身,手中之蕭便急掄!
無疑,他是在防備唐多的“暗器”,四川唐門的掌門人大叫“納命”,除了用“暗器”,還會用什麼?
可唐多並沒有揮出暗器,他只是要誘使花滿徑回頭而已!
花滿徑的簫便走了一個空.
現在,所有人都看到了花滿徑手中的簫了。
一切,都再也明白不過了,可一切又那麼難以明白.那一剎那間,段牧歡的臉色劇變,然後便看到了血腥的一幕.花滿徑便如一隻怪鳥般突然飛出。
他的身形與身在空中的唐多一接便分,竟又反向樓上平台射來。
而唐多則如同一隻秤砣般飛墜而下,他的身後,有鮮血拋灑.“嘭!”
唐多已落於地上!他沒有躍起——甚至連動也沒有動一下.他死了,他的額頭已被簫洞穿。
沒有了暗器的唐多,果然不像是唐多了。
唐多落地時,正是花滿徑落於平台之上時,他一跳足平台,便已向段牧歡撲來.他手中的蕭如同一個有生命的精靈般在他的手上彈跳,發出了奇異的聲音,蕭在左手!
聲音攝人魂魄!
這便是柯冬青聽到的第一聲簫聲.
立即有三個“銅鏡衞士”疾掠而上,強行攔截。
三個人身形一接近花滿徑——其實也就是刁貫天,立即又飛了出去.他們已是被刁貫天一招而斷了性命!
數千名勇士中挑出來的這四十四名“銅鏡衞士”,每一個人都是絕對的出類拔萃!
至少,他們已可躋身一流高手之列,可他們連一招也接不下.段牧歡立即喝道:“退下!護着秋姑娘撤走!’,立刻有二十幾個人將鞦韆千圍在中間,向西側的一個樓梯口撤去。
刁貫天並不追趕,他的目標本就不是鞦韆千——至少最重要的目標不是鞦韆千。
平台上只剩下三個人了。
刁貫天、段牧歡、司徒水.
《鑄劍江湖》卷四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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