刁貫天的右臂已被軟索扣住,如果是鐵索,他倒不怕,用力一扯,哪怕便是再粗一些的鐵索,他也有扯斷的把握。
就算扯不斷,他也可以借力將暗算他的人拉得飛起。
但軟索就不同,它的彈性使得刁貴天一用力它就變長,這就抵消了力的作用,而刁貴天卻仍是不能擺脱繩索的困縛。
如此一來,他的右手便無法發揮作用。
暴怒之下,他的左手飄忽不定地連連拍出,每一掌都藴含了極為深奧的變化,擊向自地下襲來之敵的上中下三盤!
在關鍵時刻救了伊忘憂的,又是“春風細雨”,無處不在的“春風細雨!”
從下而上發動進攻的是細雨,而從屋頂以繩索襲敵的正是“春風”。
春風細雨,奪命細無聲!
“春風”的軟索給了“細雨”以很大的發揮空間。
江湖中武功勝過他們的人不少,但能脱過他們突然襲擊的人就很少了。
他們二人,似乎便天生是為這種暗襲而生存的人。
危難之中,他們可以在瞬息中,想出千奇百怪的方法,而每一種方法都是那麼的簡單、有效、致命!
但這一次,他們收效並不很大!
細雨的刀法那麼綿密如雨,孰料刁貫天的一隻肉掌竟還可以從如此精密的對影中穿入!
好幾次,他差點被刁貫天的肉掌所傷。
那隻左掌,竟閃着幽淡的藍光!如果被擊中,不死也得半命!
伊忘憂在危急之中,留下一條命來,不由渾身滲出一身冷汗,涼嗖嗖的。
他見“春風細雨”戰局極為吃緊,急忙長嘯一聲,暴射而進!
細雨立刻擰腰倒翻,將空檔留給伊忘憂。
象所有幹狙殺這一行的人一樣,春風細雨的輕功高深莫測。
他們的身形也給了他們練輕功的天賦,身子極為纖細靈巧,而且骨骼很圓滑,這可以減少騰越時,空氣造成的阻力。
細雨倒掠如一片枯葉,飄然貼地而飛。
刁貴天只覺腳下又是一緊,又差點倒翻。
原來,細雨雙手抓着刁貫天的腳時,他已將另一根繩索縛於刁貫天的腳上。
動作難度當然很大,單單是那一份“快”,便不容易做到!
但細雨做到了,否則他便不是細雨了。
在他身子貼地而飛時,他便牽動了縛於刁貴天腳上的那根牛筋索。
如此一來,刁貫天已有一手、一腳受了束縛了。
伊忘憂雖然覺得以如此方法與人對陣,有失風範,但他並非迂腐之人,知道現在不是講什麼“風範”的時候,當下,便不顧一切地狂攻。
機不可失,時不再來,伊忘憂很明白這個道理。
“忘憂劍”連連翻飛,快如急雨。
劍刃抖出千條光、萬點星,伸縮吞吐如虹,冷電如風如雨如幕,挾起“噝噝”的破空之聲,彌空成形,招招擊向刁貫天的要害。
數招之後,伊忘憂竟仍是一無所獲。
他不由暗暗心寒。
他不知道刁貫天在一腳一手被約束了之後,是如何躲過他的厲劍的。
他只覺得對方几乎已幻作一個有形無實的影子了,在他的劍光中飄蕩、穿掠。
每一次,刁貫天都是在不可能做到的角度中閃身而出,甚至於他還能以他的左臂右腿作出攻擊!
右手、左腿自是大大地不自由了。它們能動,但一動,春風細雨便把它們往相反的方向用力拉祉,使其力度減少,速度減慢,招式便無法順利攻出了。
刁貫天低吼一聲,右手一抖,魔簫便已到了左手!
“細雨”不由暗暗後悔沒有牽制好他的右手,他知道魔簫一在手,刁貫天的功力必將大增!
果然,那種攝人魂魄的聲音又響起!
但人的左手一般都要比右手遲鈍,所以簫聲的魔力便不能更好地發揮出來。
饒是如此,伊忘憂也已壓力大增了。
好幾次,他的劍差點把繩索切斷!
而“春風細雨”的神智也開始有些混亂,他們的繩索在不斷地變幻着角度,而他們的人更是以極為卓越的輕功在飛掠穿梭!
一旦蕭聲響起,他們三人的配合,便不那麼默契了,好幾次,伊忘憂差點被繩索絆倒。
更奇怪的是,每當此別,伊忘憂的心中,竟會升騰起對“春風細雨”的不滿意,甚至憤恨之情!
過後,伊忘憂被嚇出一身冷汗!他知道他們的心智已開始被蕭聲漸漸控制了!
時間久了,他的心胸一定會煩燥狹隘。而一個心胸狹隘的人,是不可能使好無憂到的!
倏地,響起了一個清朗的聲音:“小徑紅稀,芳郊綠遍!”
這個聲音,顯然極為渾厚明朗,讓人聽了心神不由一振。
聲音切入魔簫的簫聲中,伊忘憂立即從渾渾噩噩中清醒過來。
他的劍勢大熾,“哧”地一劍,習貫天的左肋已被他的劍掃中。
劍鋒帶起一抹血。
“春風、細雨”以及伊忘憂都不由精神大振,因為這是他們第一次佔了一點上風。
儘管這上風佔得有點僥倖。
聲音又起:“……高台樹色陰陰見,春風不解禁楊花……”
伊忘憂已聽出這個聲音是端水先生的聲音!
他心中不由一熱!端木先生本已重傷,現在竟又忍着傷來為他助陣。
清朗之聲將簫聲壓了下去,簫聲便失去了它的神奇魔力。
伊忘憂的劍越使越流暢。
“忘憂劍”湧起千層寒波,快速席捲。
他的身形變化之快,已逾閃電!手中的“忘憂劍”戮刺斬劈,有如羣星並崩,瀑布倒懸,銀河紛飛。
萬點寒芒縱橫,無數光帶交織!漫空瑩潔如晶玉,燦似碎屑旋舞!
奇異極了,也威猛極了。
而“春風細雨”配合得也益發巧妙!他們的身軀便如兩隻鴻雁一般穿掠着。
一切,可以説是天衣無縫了。
又是一道血光揚起,“無憂劍”已將刁貫天的胸口紮了一個洞!
伊忘憂暗自惋惜不已,只要再遞進幾寸,一切便可以結束了。
清朗之聲不絕於耳:“……春風不解禁楊花,朦朧亂撲行人面……”
這詞中所描繪的是一幅養生修性之畫面,端木先生以內力誦讀出來,聲聲入耳,便可以抵制刁貫天的邪門魔音對伊忘憂數人內心的入侵。
兩次受創,使刁貴天肝火大旺,只聽一聲震天暴吼,他的右臂疾然揮出一個大大的弧線!
繩索立即被繃得緊緊的!
“春風”立即按以前一樣的方法應對,向刁貫天這邊滑了七大步!
刁貴天突然團旋而起,向“春風”那邊旋去!
繩索立即在他的手臂上繞了一圈又一圈!
而他的人也越來越靠近“春風”。
“細雨”見勢不妙,立即向另一個方向極力拉扯!
這邊的這根繩索又被拉扯的緊繃繃的!
當它張到一個極限值的時候,刁貫天突然改變方向,向這邊直刺過來!
繩索的拉力,加上刁貴天的驚人內力,凝成一個方向,其力已是極為可怕!
這一次,“春風”再也無法把持自己的身勢了,他被繩索帶得如一片枯葉般向刁貫天這邊射來。
刁貫天冷冷一笑,左掌泛着幽幽寒光,向“春風”當胸直插而去。
伊忘憂見勢不妙,工即盤身而飛,抖劍而上。
“無憂劍”飛旋如流水縱橫,長河泄流,集力之極地漫天而飛,向刁賈夫身後襲去!
他要全力保住“春風”。
所以,他便上了刁貫天的當。
刁貫天在“忘憂劍”將要及其身的那一瞬間前,身子斗然疾轉,本是背向伊忘憂的身子。
已在這須臾之間,變為正面向着伊忘憂。
這不是最重要的,更重要的是刁貴天已把手中的繩索迎向伊忘憂的“忘憂劍!”
變化太快!快得伊忘憂雖已察覺不妙,卻已無法撤招。
“無憂劍”無可避免地把繩索削斷了。
魔簫立即回到右手!
伊忘憂見刁貫天的右臂一得自由,不由心中一涼,暗暗自責不已!
他知道從現在開始,戰局要開始改變了!
果然如此。
首先,“細雨”也一樣無法對刁貫天起到制約作用了,因為他本是與“春風’相配合,一正一反地使力,才能對刁貫天起制約作用,而現在“春風’手中之繩束已斷,空餘他一人,根本無法起到作用!
只聽得刁貫天怪嘯一聲,向一側的“細雨”疾掠而去。
“細雨”知道除了撤手之外,是別無他法了,於是他便將手中的繩索一抖,繩索那一端便如一把軟劍一般向這邊直射而來!
他知道這根本傷不了刁貫天,但他要以此為自己贏得時間!
果然,軟索飛出直插刁貴天的咽喉,迫使他不得不略略一閃身!
便這麼一閃身,“細雨”已藉機倒縱而出,尖嘯一聲,消失於一扇窗子之外!
同時“春風”也已倒飛而出,一起消失了!
他們當然不是畏死而逃,而是因為他們的理智是超越一般人的。他們自知自己的長處便是突襲,而如今偷襲已失敗,他們的武功並不比冷戰各樓樓主高,所以,他們才撤了出去。
他們要把位置讓給武功在他們之上的人,而他們自己,又開始悄悄地醖釀另一次突襲!
那樣所起的作用,遠比在這裏死纏濫打所起的作用要大得多!
刁貫天是因為他們“春風細雨”二人才吃了虧,自是對他們憤恨已極,哪知他們二人卻會溜得這麼快!
他有心去追趕,又怕走脱了伊忘憂。權衡之下,他還是轉身向伊忘憂撲來。
“咔嚓”聲四響,又有兩個人撲了進來。
他們是十三分樓樓主中武功最高的一分樓樓主洪信,十樓主榮傳。
洪信使的是“無耳短戟”,身形未定,他的‘無耳短戟”便飛旋而上,施展的如雪花漫天,呼轟交織,千萬條流光穿舞如亂蝶。
勁氣佈滿了寸寸空隙,迴盪衝激,發出陣陣尖鋭的劃空之聲!
而榮傳的兵刃則更為古怪。似槍非槍,在一杆槍身的一半外,竟不可思議地分開了,而且一半粗些,一半細些,粗端堅挺,細端柔軟,而且比粗的那半根要略略長出一點。
槍身揮擊之處,竟有“噼啪”之聲連響!
不錯,這正是榮傳賴以成名的“響槍!”
“響槍”之絕,便在於它的聲音!它可以有效地干擾對手的注意力,讓對手虛實難辨!
而以這樣的兵器,來對忖魔簫,是再合適不過了。
一陣“啪啪”作響,“響槍”點扎如亂星,塞芒散射,疾然襲向習貫天!
習貫天無法直接用簫去叩擊“響槍”。因為“響槍”有兩個槍頭!
無論你擊中哪一個槍頭,另一個相頭都將乘機而入,扎向你的手!
這兩個槍頭中,最神奇的是那根柔軟的,它竟可以如軟劍一般盤旋卷繞!
初時,刁貫天未識得這杆“響槍”之玄奧,聽它響得煩人,立即反手揮出一招!
“當”的一聲,簫已擊中“響槍”堅挺的那根槍頭!
“響槍”立即借力悠出,但在此時,另一半的軟槍卻已在榮傳急旋之下,向他的簫纏來!
猝不及防之下,他的簫差點脱手而飛!
但這也只能發生一次,當刁貫天知道“響槍”之異狀時,他已不再犯同樣的錯誤了!
而魔簫在他的手中,便如一條活着的毒蛇一般,翻飛盤旋!
魔音又起!
伊忘憂的劍法再次變得凝滯不暢!
而內力稍差的榮傳、洪信更是如此!
此時,門外的冷戰十三樓的勇士們早已把刁貫天帶來的所有部下全部消滅!
纏鬥瞭如此之久,習貫天卻無絲毫異狀,伊忘憂不由暗暗吃驚!
因為,他們冷戰樓已在棺木上下了毒!
而那濃濃的油漆味,正是為了掩飾毒藥的異味的。毒藥與油漆攪拌在一起,然後刷在棺木上,當油漆開始慢慢干時,毒性便也開始慢慢地揮發於空氣中!
自然,冷戰十三樓的人全己服過解藥了。
而這種毒藥,發作的並不快,這當然是為了防止被刁貴天發現了。唯有這種慢性之毒,才有可能瞞過刁貫天,直到毒素已進入他的體內為止。
而急性毒藥一來便是大張旗鼓,讓人又癢又痛,像習貫天這樣的高手,豈會沒有逼毒之術?
但刁貫天卻仍是安然無恙!
相反,他的魔簫越來越凌厲霸道!
端水先生的聲音已不再有最初時那麼清朗了:“翠葉藏鶯,朱簾隔燕,爐香靜逐遊絲轉……”
朗讀聲中,伊忘憂、洪信、榮傳三人狂攻不止!
但刁貫天卻已是能從容應付了,只要他的魔簫能發揮作用,他便無所畏懼!
“無耳短戟”縱橫飛劈,凌厲威力罩向刁貫天!
刁貫天不退反過,足尖一錯一擰,便暴進三尺,有如電光石火,稍觸即分,魔簫挾着詭異之聲,幻成萬千之象!
一聲悶哼,“無耳短戟”洪信胸口已出現一片赤血淋漓!
洪信着實驍勇,身受如此重創,竟仍要狠狠地向刁貫天直撲而上,一把抱住刁貫天!
刁貫天的右掌飛削,掌風飛過之處,洪信的頭顱己經粉碎!但洪信的身子卻仍是緊緊地抱着刁貴天!
伊忘憂見有機可乘,正要趁虛而入,卻聽得刁貫天一聲暴喝,然後,便見一團血零升起!
無數的血肉橫飛四濺!空氣中瀰漫了一股嗆人之血腥味!
竟是洪信的屍體已暴裂成無數碎片!
刁貫天仰天狂笑:“哈哈哈!讓你們見識一下萬絕萬滅神功的厲害!”
榮傳熱血不由上湧衝頂,他悲憤已極地暴吼一聲:“還我兄弟之命!”
“響槍”震天作響,挾着雷霆萬鈞之威勢,萬點繁星,無一不是凌厲如電地射向刁貫天!
一聲詭異的魔簫之音劃空而飛,只聽得一聲桀桀的怪笑聲:“萬劫不復!”
一道耀眼的妖異之光弧突然從他的魔簫中劃空而出!
光弧為碧藍之色,光弧劃過之處,便見榮傳已拋飛而起,赤血四濺!
刁貫天竟已能將真力凝練成形!
榮傳至少已被傷了十幾處,胸前、肋部、腹部……
他的身子一陣抽搐,就此死去!
又成伊忘憂單打獨鬥之勢!
伊忘憂的瞳孔開始收縮,再收縮!
他希望自己全力一擊之下,多多少少能傷着刁貫天,哪怕是以自己的生命作代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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