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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夜半鬧鬼亂索命

    李白斗酒詩百篇,長安市上酒家眠……

    想見得,在唐時,長安是極其繁榮的。

    事實不差,在這年頭,長安的繁華並不下於唐!

    酒樓,茶館到處都是,絲竹盈耳,粉黛成行。

    再看看那些北平八大胡同,南京夫子廟,秦淮河情形一樣的長安開元寺周圍,這裏又是問花折柳,走馬章台的好去處。

    華燈初上,“長安第一樓”前車水馬龍,萬頭攢動。

    熱鬧、擁擠、樓頭陣陣絲竹輕歌透珠簾,簾上影兒婆娑,鬢影釵光,燈紅酒綠,異香浮動,有數不盡,道不完的綺麗風光好情趣。

    就在這時候,樓前來了嚴慕飛跟衞涵英。

    他兩個在夥計躬身哈腰的陪笑着恭迎下進了門,但在要舉步登樓的時間卻被夥計客氣地擋了駕!

    “對不起,二位請樓下坐,樓下也有雅座!”

    嚴慕飛微愕説道:“怎麼,夥計,樓上去不得嗎?”

    夥計忙道:“不,怎麼去不得?”

    嚴慕飛道:“那麼是樓上的座頭不賣?”

    夥計陪笑説道:“小號做的是這種生意,哪有不賣座頭的道理!”

    嚴慕飛道:“那為什麼?”

    夥計道:“客官,是這樣的,今晚樓上被人包去了。”

    嚴慕飛“哦!”地一聲道:“原來是……什麼人這大氣派?”

    夥計道:“提起這位,在這一帶可是大大地有名,客官定然知道,我們長安城裏五陵武術館的館主方老爺子……”

    嚴慕飛又“哦!”了一聲道:“原來是五陵武術館的方館主,我久仰大名,如雷貫耳!

    原來是他。”

    夥計忙道:“是不是?我知道客官一定知道……”

    嚴慕飛望了衞涵英一眼,道:“可是真巧。”

    轉過臉來向着夥計問道:“方館主今天借寶號宴客?”

    “可不是嗎?”夥計眉飛色舞地道:“方老爺子今天請的都是官老爺。客官請看小號門前有多少馬,多少車,多少轎?這是小號的光采。”

    嚴慕飛道:“一個方館主已經惹不起了,何況還有那麼多官老爺?我看我倆還是委屈在樓下坐坐吧!”

    那夥計連聲説謝之下,他倆在樓下角落裏找了一副座頭坐了下來,嚴慕飛隨便點了幾個菜後,夥計走了。

    衞涵英低低説道:“慕飛,你打算如何?”

    嚴慕飛道:“很巧,不是嗎?涵英,我打算先看看這位名氣大、交遊廣、上結權貴的方館主方老爺子是誰?”

    衞涵英道:“為什麼不上去看看?”

    嚴慕飛微一搖頭,道:“打草驚蛇,那不太好,再説,我也不願驚擾別人!”

    衞涵英道:“你的意思是先看看他是誰,然後再找上武術館?”

    嚴慕飛點頭説道:“是的,我正是這個主意!”

    衞涵英一點頭,道:“好吧,我陪你耐心地等吧!”

    過了一會兒,夥計送上了酒菜。

    嚴慕飛跟衞涵英慢慢地吃喝着,耐着性子等。

    一直到過了初更,樓上桌椅響動,像是散席了。

    果然,樓梯響了!

    衞涵英忙道:“下來了!”

    嚴慕飛點了點頭,道:“我留意着呢!”

    説話間樓梯上魚貫走下了那些位,個個滿面紅光,酒意幾分,談着,笑着,大有旁若無人之概。

    本來嘛,這些都是官老爺,官老爺哪會把尋常百姓看在眼裏?

    幾個步履輕捷的漢子快步先出了酒樓,一名身材矮胖,滿面紅光的禿頂老者陪着那些身着便服的官老爺們,邊走邊談笑地往外走去,他們根本沒看樓下眾酒客一眼。

    入目別人,嚴慕飛沒怎麼樣,看見那紅光滿面、長眉細目的矮胖老者,嚴慕飛卻目閃異采,幾乎輕呼出聲。

    很快地,這一行人出了“長安第一樓”,樓外,響起了高聲招呼,緊接着車馬響動,亂成一團!

    衞涵英這時候才開了口:“慕飛,你看見了嗎?”

    嚴慕飛剎時轉趨平靜,點頭説道:“是的,我看見了!”

    衞涵英道:“誰是那位方館主?”

    嚴慕飛道:“你看不出來嗎?”

    衞涵英道:“該是那位矮的禿頂老者。”

    嚴慕飛道:“不錯,正是他!”

    衞涵英道:“他是……認得嗎?”

    嚴慕飛淡然一笑,道:“何止認得,簡直是熟人。這麼多年了,他雖然比當年老了,胖了,可是我仍然-眼就認出了他!”

    衞涵英道:“莫非他是當年大祖的四大智囊之一?”

    嚴慕飛道:“你沒説錯,他的一身所學與心智,僅次於‘九陰秀士’端本方!”

    衞涵英道:“他竟究是誰?你倒是説呀!”

    嚴慕飛道:“你該知道他,‘小諸葛’諸葛方。”

    衞涵英訝然説道:“會是他……‘小諸葛’諸葛方……慕飛,他姓方?”

    嚴慕飛道:“該是把他那個方字當做了姓!”

    衞涵英點了點頭,道:“如果真是他的話……諸葛方這個人我知道,的確,在當年太祖四大智囊人物之中,他的一身所學跟心智,僅次於‘九陰秀士’端木方!”

    嚴慕飛道:“如今我算是找到了他們四個中的一個。”

    衞涵英道:“找到了一個就等於找到了四個,走吧!”

    嚴慕飛微一搖頭,道:“不忙!”

    衞涵英道:“不忙?”

    嚴慕飛“嗯!”了一聲道:“我心疼這些酒菜!”

    衞涵英美目一橫,道:“別開玩笑了,説正經的,你是打算幹什麼呢?”

    嚴慕飛淡然一笑道:“我先想想該怎麼對付他才好。”

    衞涵英道:“怎麼對付他?既然知道了他是誰,找上門去不就得啦!”

    嚴慕飛搖頭説道:“不,那太俗!”

    衞涵英微愕説道:“俗?那麼你打算……”

    嚴慕飛微微一笑道:“我要想個有意思的雅辦法。”

    衞涵英訝然説道:“有意思的雅辦法?你究竟打算……”

    嚴慕飛微一搖頭,道:“讓我靜靜地想,涵英!”

    衞涵英口齒啓動了一下,沒再説話。

    嚴慕飛皺眉陷入了沉思,半晌過後,忽地,他笑了。

    衞涵英忙道:“想出來了嗎?”

    嚴慕飛道:“想出來了!”

    衞涵英道:“你那有意思的雅辦法是……”

    嚴慕飛笑道:“涵英,你跟我走就是!”

    他站了起來,衞涵英也只好皺着眉站了起來。

    嚴慕飛會過了酒賬,然後偕同衞涵英走了出去。

    口口口

    夜,三更!

    三更時分,在別處已經是更深入靜,萬籟俱寂了!

    而在這座廣大深沉的大宅院裏,更深人靜,萬籟俱寂的景象,似乎來得更為明顯。

    這座大宅院裏,一片勘黑,廣大的院子,成蔭的林木……到處都是黑黝黝的,深沉懾人。

    在這大宅院裏,只有一點燈光。這點燈光,透自後院一間精舍裏,可是精舍裏也聽不見有人聲。

    就這麼靜,靜。

    驀地,一聲異響劃破寂靜,這時候聽來分外刺耳,也能令人毛髮悚然,不寒而粟!

    那是犬吠,不,該説是“狗哭”。“嗚!”地一聲,既尖鋭又難聽,還拖得長長地!

    一聲狗哭過後,沒動靜。

    可是當第二聲悲叫哀鳴起後,大宅院裏有了動靜,緊靠後牆的一間屋門開了,從裏面走出一個衣衫不整,睡眼惺忪的中年漢子。

    他一邊揉眼,一邊嘟囔地罵道:“老黃,你他XX的鬼叫什麼,三更半夜地擾人好夢!”

    那條狗,就卧在他門口不遠處,是條大黃狗,個頭兒大得像條牛犢子,看上去嚇人!

    可是,這時候它像沒聽見,仰着頭,望着後牆,“嗚!”地又是一聲!

    中年漢子頭皮有點發炸,破口駕道:“孃的,你聾了,畜生,給我滾!”

    走過去抬腿就踢,可是他還沒踢着狗,突然,他直了眼,直愣楞地望着後院牆,眼睛瞪得大大地!

    後院牆裏有個人,不,是個黑影,它離地三尺多,浮在那兒,兩手臂虛垂着,隨着風還在動。

    中年漢子定了定神,喝問道:“誰呀?三更半夜跑到這兒來嚇人!”

    那黑影仍在動,但沒説話。

    中年漢子又喝問了聲,那黑影仍沒有反應。

    中年漢子笑了,揉了揉眼,道:“孃的,怪不得我一推牌九就輸,敢情老是眼花。”

    那條大黃狗又“嗚”了幾聲。

    中年漢子低頭罵道:“你他XX的,看清楚了再叫,那不是人……”

    不知從那兒吹來了一股冷風,吹得他頭皮一麻,他連忙抬起了頭,天,他又怔住了!

    那黑影不知道什麼時候已到了他眼前,他看清楚了,是個人,滿臉的鬍子,臉白慘慘的,沒一點血色,可是,這人眼裏、鼻子裏、嘴裏都有血!

    那條大黃狗叫着往後退,然後“嗚!”地一聲,轉身跑了!

    中年漢子被驚醒了,壯了壯膽,道:“好朋友,別在這兒裝神扮鬼,你也該打聽打聽這是什麼地方。説吧,你是誰?”

    那人沒説話,一張嘴,“忽!”地又是一口冷氣!

    中年漢子機伶一顫,道:“孃的,老虎不發威,你當我是病貓!”

    掄起拳來搗了出去!

    他不差,那黑影被他一拳搗個正着,但是他一怔。

    只有他自己知道他這一拳打出去打着了什麼,空空的,像虛空打了一記空拳,更讓他害怕的是收回拳頭,滿手是血,而就在這時候,那黑影張口又吹了一口冷氣。

    中年漢子只覺得臉上一冷,抬手一抹,嚇得他三魂六魄全飛了,他抹了一手的血。

    他明白了,他明白這黑影不是人,而是聽人常説,卻沒人看見過的鬼。他運氣好,讓他碰上了。

    準是,瞧它身懸半空,再想想剛才的狗哭,連狗都怕,那還有錯?中年漢子顫抖着往後便退。

    他不退還好,這一退,那鬼跟着飄了過來,他退一步,那鬼就跟進一步,他魂飛魄散,心膽欲裂,想喊,喊不出聲,張了幾次嘴,就是喊不出一聲!

    他轉身就跑,邊跑邊回頭,老天爺,那鬼跟上來了。

    他跑近了那燈光外透的精舍,精舍裏傳出一聲沉喝:“三更半夜地,誰這麼匆……”

    “忙”字未出,一股冷風吹上中年漢子後心,他只覺寒意透骨,往前一衝,砰然一聲撞在門上,可喊出來了:“館……館主!鬼!鬼!有……”

    精舍的兩扇門豁然而開,一個矮胖禿頂老者當門而立,中年漢子快得像一陣風,從他身邊連滾帶爬衝了進去!

    這時候,矮胖老者也看見了,他一雙長眉陡揚:“閣下是哪一路的?”

    只聽夜空中響起一個似有還無的尖尖話聲:“有冤報冤,有仇報仇……”

    這話聲,拖得長長的,好不難聽!

    這話聲,也驚動了四下,只聽門聲響動,各處都竄出了人,可是,他們剛出來就躺下了,躺在地上一動不動。

    矮胖老者眉梢又揚了揚,老臉上掠過一絲詫異驚容,冷冷説道:“老夫再問一句,閣下是……”

    只聽那鬼開了口,陰森森,冷冰冰,聽來怕人:“你害得我好苦啊……”

    矮胖老者冷笑説道:“閣下,裝神扮鬼,該弄清楚地方,老夫這五陵武術館豈是下五門宵小騷擾之處!”

    那鬼道:“諸葛方,你不認識我了嗎?”

    矮胖老者一驚變色,道:“閣下是……你認錯人了,老夫姓方!”

    那鬼道:“諸葛方,你就是燒成了灰我也認得你,你可以掩人耳目欺矇陽間世人,你卻無法欺矇明察秋毫的幽冥閻君跟我這個鬼。”

    “鬼?”矮胖老者道:“你是鬼?”

    那鬼道:“不錯,我是鬼!”

    矮胖老者豁然大笑,道:“鬼,老夫見過許多,但不是你這等模樣!’那鬼道:“你見過的都不是真鬼?”

    矮胖老者道:“這麼説你是真鬼?”

    那鬼道:“不錯!”

    矮胖老者道:“有道是:‘不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

    那鬼道:“可是你做過虧心事!”

    矮胖老者“哦!”地一聲道:“是嗎?閣下。”

    那鬼道:“不然我不會找上門來!”

    矮胖老者道:“我欠你的?”

    那鬼道:“欠,其實你又何止欠我的?”

    矮胖老者道:“我還欠誰的?”

    那鬼道:“算算總有好幾十個!”

    矮胖老者抬眼四下一掃,道:“他們呢?老夫的那些債主呢?”

    那鬼道:“你肉眼凡胎,豈能看得見,稍時等你有所身受時你就會清晰地感到他們在哪裏了!”

    矮胖老者倏然一笑,道:“好吧!老夫都接住了。咱們之間是什麼債?”

    那鬼道:“你自己明白!”

    矮胖老者道:“老夫生平欠的債太多,記不清楚是哪一筆了!”

    那裏道:“我點醒你一點,我是個屈死冤魂!”

    矮胖老者道:“我殺了你?”

    那鬼道:“可以這麼説,説害更為恰當!”

    矮胖老者道:“這話怎麼説?”

    那鬼道:“殺我的雖不是你,但卻是你出的主意!”

    矮胖老者眉鋒一皺,道:“老夫更糊塗了!”

    那鬼道:“諸葛方,殺人償命,欠債還錢!”

    矮胖老者道:“老夫又要説了,你認錯了人,老夫姓方。”

    那鬼道:“幽冥十殿中那生死簿上記載的是不會有錯的。”

    矮胖老者道:“你確認老夫是諸葛方?”

    那鬼道:“牛頭馬面請府役鬼卒把我帶來此處,那還會有錯?”

    矮胖老者一點頭道:“好吧!老夫就暫充一下什麼諸葛方,你説吧,咱們之間有什麼仇、什麼恨?”

    那鬼道:“我剛才説過了!”

    矮胖老者道:“老夫仍未想起,你何妨説清楚些?”

    那鬼道:“冤鬼索命,總會讓人死得明白,你聽着,炮打功臣樓,火焚凌煙閣……”

    矮胖老者身形一震,臉色大變,道:“你是……”

    那鬼道:“諸葛方,你何其這般健忘,看我這形象,你還認不出我是誰嗎?”

    矮胖老者搖頭説道:“老夫年輕時聽説過炮打功臣樓,火焚凌煙閣,但那是朝廷的事,跟老夫這百姓無關!”

    那鬼道:“你是百姓?”

    矮胖老者點頭説道:“不錯,老夫是百姓。”

    那鬼道:“你要是百姓,當年那太祖身邊的四大智囊人物,又是何等身份,何等樣人呢?”

    矮胖老者面有驚容,但他卻眉鋒一皺,道:“閣下,你在説些什麼?誰是……”

    那鬼道:“你就是其中之一!”

    矮胖老者一抬手,道:“且慢,讓老夫先弄清楚你是誰?”

    那鬼道:“你真認不出?”

    矮胖老者道:“你説的話老夫都不懂,老夫又怎……”

    那鬼道:“諸葛方,且任你狡猾,你聽着,我是胡大海!”

    矮胖老者一驚,道:“胡大海?莫非是當年幫太祖打天下的那位胡將軍?”

    那鬼道:“正是,你想起來了?”

    矮胖老者忙一拱手,道:“草民見過胡將軍,草民年輕時就聽説過將軍當年的神勇,及至後來……”

    那鬼道:“諸葛方,你還要裝蒜?”

    矮胖老者忙搖手説道:“草民只是半生武林,練就鐵膽不怕鬼,將軍可別把草民真當成了什麼諸葛方!”

    那鬼道:“諸葛方,承認不承認那在你,今夜我總是要向你索命的!”

    忽地向前飄進了一尺!

    矮胖老者一驚,陡然沉喝:“休近老夫,老夫縱然是諸葛方……”

    那鬼道:“這算是你承認了?”

    矮胖老者道:“老夫沒那麼好心情跟你作耍,承認了又如何?”

    那鬼道:“承認了就好。諸葛方,當日太祖炮打功臣樓,火焚凌煙閣,不是你四人出的主意,獻的毒計嗎?”

    矮胖老者諸葛方道:“你認為是嗎?”

    那鬼道:“我本不知道,一直到死後才明白。”

    諸葛方道:“就算是吧!又如何?”

    那鬼道:“你剛才沒聽見嗎?鬼卒在半空中叫喊,有冤報冤,有仇報仇。我是向你索命,拉你去見閻君!”

    諸葛方道:“這麼説你是奉閻君之命來的?”

    那鬼道:“是的!”

    諸葛方道:“十幾年了,你為什麼早不來?”

    那鬼道:“那是因為你陽壽未終!”

    諸葛方道:“如今老夫的陽壽到了頭了?”

    那鬼道:“不錯,你只能活到今夜四更!”

    諸葛方笑道:“閻王要人三更死,不能留人到五更。看來老夫今夜是絕難倖免,死定了!”腳下向前一步。

    那鬼道:“請葛方,你説對了!”

    請葛方道:“真要這樣的話,老夫就要指閻君不公了。”

    那鬼道:“閻君怎麼不公了?”

    諸葛方道:“老夫問你,當日下下旨炮打功臣樓,火焚凌煙閣的是誰?”

    那鬼道:“是太祖!”

    諸葛方道:“發炮的是誰?點火的又是誰?”

    那鬼道:“發炮的是步軍兵卒,點火的是內監!”

    諸葛方道:“這就是嘍,怎麼説你也找不上老夫我呀!”

    那鬼道:“可是出主意,獻毒計的是你們四個!”

    諸葛方道:“説説而已,太祖不聽不採納不就沒事了?”

    那鬼道:“要沒有你們四個這能殺人的唇舌與心智,絕不會引起太祖殺戮功臣的動機的。”

    諸葛方道:“就算是吧,閻君他也應該分清楚主從,該先命你去找太祖。”

    那鬼道:“太祖已經駕崩多年了!”

    諸葛方道:“找他的魂哪!你不也是魂嗎?”

    那鬼道:“你這凡夫俗子哪裏知道,太祖乃是‘紫薇星君’下凡,他已經歸位了。”

    諸葛方笑道:“這麼説閻君他是欺弱怕強,欺人怕神?”

    那鬼道:“你錯了,他沒有錯,是我等命中該有所劫……”

    諸葛方大笑説道:“是嘍,既然你等命中該有所劫,你能怪誰?”

    那鬼道:“劫當那時命終,而不該慘死!”

    諸葛方道:“説來説去,老夫是難辭其咎?”

    那鬼道:“不錯!”

    諸葛方笑道:“老夫平日自詡口才,看來你比老夫還能言善辯!”

    那鬼道:諸葛方,這無關一個辯字!”

    請葛方道:“那是什麼?是事實?”

    那鬼道:“你説對了,是事實!”

    諸葛方道:“事實上,老夫還有理由指閻君不公!”

    那鬼道:“你還有什麼理由?”

    諸葛方道:“你想聽嗎?”

    那鬼道:“我本要馬上向你索命,可是我不能任人指公正嚴明的閻君不公,我要替他答辯,讓世人知道閻君鐵面無私!”

    諸葛方笑道:“敢情你還真忠於閻君。”

    那鬼道:“那是當然,為人忠於人君,為鬼則忠於閻君!”

    諸葛方道:“你的確會説話,聽着,佛家説:放下屠刀,立地成佛。縱然老夫當年有千不對,萬不是,可是老夫自當年事後已放下了屠刀,那時候就該立地成佛了。這多年來,老夫退隱在此,一心做安份良民。”

    那鬼道:“你真放下屠刀了嗎?”

    諸葛方道:“當然,要不然老夫怎會一襲布衣,退隱在此?”

    那鬼道:“這多年來,你真是個安份良民嗎?”

    諸葛方道:“你可以在長安城內試打聽。”

    那鬼道:“我能問的,都是肉眼凡胎可欺的人!”

    諸葛方道:“你這話什麼意思?”

    那鬼道:“我剛才説過,鬼不可欺,閻君也明察秋毫。”

    諸葛方道:“那你跟他就該知道……”

    那鬼道:“閻君跟我只知道你化明為暗,秘密替朱棣做事,為他剷除異己,大肆殺戮太祖、建文兩朝忠臣志士,並逼害真武星君!”

    諸葛方驚聲説道:“你……你在説些什麼,誰又是真武星君?”

    那鬼道:“太孫允-!”

    諸葛方“哦!”地-聲道:“原來太孫是真武星君下凡,怪不得他最後向道!只是,你閣下可別血口噴人,把老夫這安份良民誤做……”

    那鬼道:“諸葛方,鬼不可欺,閻君更不可欺!”

    諸葛方道:“説了半天的鬼話,老夫倒真有點相信你是鬼了!”

    那鬼道:“那就好!”

    諸葛方抬手一指那鬼的腳下,道:“老夫也是成名多年的武林人,大行家,據老夫所知,還沒有哪個人能懸空飄浮,足不沾地,縱然有那麼一兩個,他也不能開口説話,這一點像鬼!”

    那鬼道:“還有呢?”

    諸葛方抬手四下一指道:“老夫這些人雖不敢説人人身手高絕,但勉強都算得上一流好手,你一下子能把他們全放倒,這不是那個人能做到的,這一點也像鬼!”

    那鬼道:“還有嗎?”

    諸葛方道:“老夫剛才也聽見了狗哭,要是看見了人,它該吠而不該哭,更不該怕,這一點也像鬼!”

    那鬼道:“還有嗎?”

    諸葛方抬頭説道:“沒有了,有這以上三點,該夠了!”

    那鬼道:“你的膽子也是世人中所少見!”

    諸葛方笑道:“那是因為雖然有以上三點證明你是鬼,可是老夫我自己卻不相信你是鬼。

    你既然不是鬼,有什麼好怕的!”

    那鬼道;“請葛方!”

    諸葛方道:“你既然知道諸葛方,就該知道諸葛方有個美號叫‘小諸葛’!”

    那鬼道:“我知道!”

    諸葛方道:“子不語怪力亂神,我的心智所學更能上比諸葛武侯,你想我會相信你是鬼嗎?”

    那鬼道:“信不信由你,這並無關緊要。”

    諸葛方笑道:“不錯,弄清楚你是誰,讓你落個有進無出才是最緊要的。閣下,你知道的太多了,知道太多事的人,往往是會招大禍的,除非他能三緘其口!”

    那鬼道:“諸葛方,你想殺我?”

    諸葛方笑道:“你是聰明鬼!”

    那鬼道:“諸葛方,你所學不差,胸羅也算得淵博,你該知道,鬼是虛無之物,看得見,摸不着。”

    諸葛方笑道:“你不是鬼,是人,那就該另當別論!”

    那鬼道:“我話説在前頭,你要是敢冒犯我,你會死得更慘!”

    諸葛方道:“閣下,鬼話夠了,你是何人扮作胡大海的冤魂?”

    那鬼道:“我是胡大海!”

    諸葛方像沒聽見,又問道:“胡大海的朋友,還是胡大海的後代?”

    那鬼道:“諸葛方,我是胡大海!”

    諸葛方一點頭,道:“好吧!就算你是胡大海吧,老夫要告訴你,老夫以前跟茅山道士學過幾年法術,能捉妖拿鬼。”

    那鬼厲聲説道:“諸葛方,你死到臨頭,還敢死硬!”

    請葛方嘿嘿一聲陰笑,道:“閣下,現形吧,看看咱們誰活誰死!你要是鬼,老夫就是拿鬼的鐘馗,你要是人,老夫就是你的索命閻羅。”

    抬手一掌擊向那鬼當胸!

    “九陰秀士”在武林中算得上一流人間人物,諸葛方所學僅決於“九陰秀士’,當然他的功力不差!

    這一掌掌力甚是雄渾凌厲,一股罡風勁氣直向那鬼當胸撞去,聲勢頗為驚人!

    那鬼慘笑一聲道:“諸葛方,你這是自求速死!”

    他沒動,請葛方的掌力明明擊中了他,但他卻像虛無的東西一樣,輕飄飄地向後蕩去!

    諸葛方睹狀一怔,尚未説話。

    那鬼已慘笑又道:“諸葛方,你看見了,掌力豈奈我何?”

    “忽!”地一聲,挾帶着一片冰冷陰風又飄了回來,而且直向諸葛方撞來!

    諸葛方一驚揚掌,凝足了真力,又是一掌擊了出去。

    這一掌發出後,他所看見的情形,跟剛才一樣。

    那鬼身在半空飄蕩着,口中卻厲笑説道:“我有冤報冤,有仇報仇,諸葛方,四更將至,你的陽壽也即將終了。諸葛方,你還想掙扎求免嗎?”

    又挾帶着一片陰風撲了過來!,鬼沒到,陰風先到,吹得諸葛方機伶一顫,他嗔目大喝,右掌探腰,“錚!”地一聲龍吟起處,他手裏已多了柄軟劍,他目射兇芒,獰笑説道:“閻下,老夫倒要看看你是哪路高人!”

    振腕抖劍,閃身如電,惡狠狠地撲向那鬼!

    那鬼道:“諸葛方,你還敢逞兇?”

    説話間諸葛方已到,當胸就是一劍!

    他劍是刺出了,可是情形跟先前同,鬼又向後蕩去!

    諸葛方獰笑説道:“鬼是虛無之物,你又怕的什麼劍刺?”

    如影隨形,閃身追了過去。

    鬼又向後蕩去了,他進,鬼退,他刺出一劍,鬼便向後一蕩,一人一鬼就在這庭院裏追逐,諸葛方劍似龍蛇飛舞,一連地揮砍劈刺,但他連鬼的衣角都設碰上。

    漸漸地,諸葛方怕了,心中打鼓,頭上見了冷汗。

    本來嘛,人哪有這麼高的功力!

    怎麼能在半空飄蕩這麼久?

    漸漸地,諸葛方累了,他氣息咻咻,胸前起伏,手上也越來越慢,越來越慢!

    那鬼笑了,鬼笑,比鬼哭還難聽。此時此地能令人毛髮悚然,不寒而粟。那鬼笑着道:

    “諸葛方,生死有定數,我不敢違,閻君告訴我,你的陽壽將在四更終了,在四更沒到之前,我不索你的命。你還有什麼殺人手法,儘管施展就是!

    諸葛方驚怒交集,大喝一聲,振腕拋劍,軟劍化為一道寒光,脱手向那鬼心窩射去。

    他一拋劍,怪事又生。

    劍,他是脱手射出了,而當他眼看着那劍就要射進那鬼心窩時,那柄軟劍卻突然停在半空,不進,也不退,就懸在半空中,直挺挺地懸在那鬼面前!

    諸葛方心神猛震,他怔住了!

    那鬼又笑了:“諸葛方,我説過,你或能奈何人,但卻無法奈何鬼,如今你該相信了吧!”

    諸葛方霍然驚醒,他怕了,好不害怕!倏發獰笑,雙腕一抖,一片烏芒閃鑠的霧狀物脱手飛出,滿天花雨般罩向了那鬼。

    那鬼道:“諸葛方,這是什麼?”

    諸葛方獰笑説道:“這是老夫歷數年工夫練成的‘勾魂蝕骨毒砂’,看看你這鬼能否禁受得住?”

    那鬼道:“這大概就是你最後一着了!”

    那烏芒閃爍的霧狀物如飛卷至,忽然罩下!

    就在這時候,怪事又生

    那片毒砂罩是罩下了,卻像一片淡雲輕煙一般,飄浮在那鬼頭頂上不往下落,離頭尺餘,烏光閃爍,蔚為奇觀。

    諸葛方大驚失色,道:“這是什麼功?”

    那鬼笑道:“這無關武學,不是功力,乃是鬼的本能!”

    話聲至此,他頭頂上那片毒砂突然由散而聚,成為拳頭般大小一團,“忽!”地一聲,離開鬼的頭頂,反向諸葛方射來!

    諸葛方大驚,他猛力虛空擊出一掌,然而,不但未能擊散那團毒砂,而且沒能使得那團毒砂的射勢稍頓一頓!

    諸葛方機伶寒顫,轉身就跑!

    他跑,那團毒砂像有人指揮般,跟着跑!

    那鬼長笑説道:“諸葛方,這叫做自食其果,毒砂不是你練的嗎,你自己先嚐嘗它的滋味吧!”

    身形隨風飄動,跟在那團毒砂之後追了過來。

    諸葛方向東,東邊半空中飛來一片砂石,迎頭打下!

    諸葛方一驚又折向西,西邊也是這樣。

    他往南……。

    他往北……。

    可是,他硬是跑不出去,根本就跑不出去!

    那鬼在身後笑道:“諸葛方,這是你的身受,現在你該相信來的屈死冤魂不只是我一個了吧!諸葛方,轉眼便是四更……”

    諸葛方怕加上累,他只覺得兩腿重逾千斤,再也跑不動了,而且他還覺得背後有一股吸力,使得他舉步艱難。

    諸葛方魂魄為之飛散,身子一軟,砰然趴在了地上。

    他趴下了,那團毒砂就停在他頭頂,沒落下來。

    諸葛方白着一張老臉,喘息着道:“你殺了我吧,你殺了我吧!”

    那鬼笑道:“諸葛方,你怎麼不跑了,站起來再跑哇?”

    諸葛方翻身而起,但他卻是跪着,他向着鬼道:“胡將軍,您可憐諸葛方行將就木之年。”

    那鬼道:“諸葛方你這是求我饒命?”

    諸葛方道:“諸葛方願請來高僧高道,超度將軍的英靈,使將軍早日輪迴,以贖前衍……”

    那鬼道:“你相信我是鬼了?”

    諸葛方顫抖着點了點頭!

    那鬼慘笑一聲道:“諸葛方,你也承認當年毒計害人?”

    諸葛方連連點頭,道:“胡將軍,諸葛方承認,可是您知道,那不單是諸葛方一人,再説諸葛方也只是一個小角色!”

    那鬼道:“諸葛方,你過謙了。”

    諸葛方道:“將軍明鑑。”

    那鬼道:“你可是太祖當年的四大智囊人物之一?”

    諸葛方道:“諸葛方不敢否認,其實那只是……”

    那鬼截口説道:“諸葛方,你承認就好,廢話休多,我只問你一句,當日那些汗馬功臣跟你四個何仇何恨?”

    諸葛方道:“將軍,這,這……”

    那鬼喝道:“答我問話!”

    諸葛方忙道:“無仇無恨!”

    那鬼道:“既然一無仇,二無恨,你四個為什麼獻毒計害人?”

    諸葛方道:“將軍,這,這……”

    那鬼喝道:“説!”

    諸葛方道:“將軍,那只是,只是一念妒嫉……”

    那鬼道:“你四個是怕我等勳位在你四個之上,也怕太祖酬功垂愛之餘,冷落了你四個,可對?”

    諸葛方道:“是,是,是的,將軍!”

    那鬼慘笑説道:“只為一念妒嫉,你四個就害了這麼多性命,而且害得我等血肉化灰,屍骨無存,心腸之狠之毒可以算得上當世稱最。諸葛方,我恨不得把你……”

    一頓改口説道:“諸葛方,你認罪了?”

    諸葛方道:“只求將軍開恩,諸葛方願從此洗面革心,請來高僧高道,超度將軍諸位的英靈。”

    那鬼道:“諸葛方,遲了,你要是在當年事後悔悟,洗面革心還可以減少一點罪孽,你千不該,萬不該,不該化明為暗,助朱棣殺害太祖及建文兩朝忠良,如今你罪上加罪,惡貫滿盈,我或可以饒你,但天理及冥法饒不了你!”

    諸葛方顫聲説道:“將軍,可憐諸葛方行將就木之年。”

    那鬼道:“你還想多活幾年?”

    諸葛方道:“只求將軍開恩!”

    那鬼道:“你也怕死?”

    諸葛方道:“將軍,蟻蟻尚且偷生。”

    那鬼道:“那你為什麼害人,難道別人都想死?”

    諸葛方道:“將軍開恩!將軍開恩!”

    那鬼慘笑一聲道:“人世究竟有什麼好,值得你這般留戀,也罷!就饒你不死。”

    諸葛方大喜拜下:“謝將軍恩……”

    那鬼道:“諸葛方,陰司可以放過你,但陽世卻有人慾食你之肉、剝你之皮,絕不會饒了你!”

    諸葛方道:“將軍是説將來諸位的後世?”

    那鬼道:“不錯!”

    諸葛方道:“他們一時找不到我,等找到我的,我也差不多……”

    那鬼道:“你打的好算盤,已經有人找到了你!”

    諸葛方道:“將軍説誰?”

    那鬼道:“你可記得‘金陵王’?”

    諸葛方一驚,忙道:“將軍是説那俠骨柔腸,劍膽琴心,‘玉龍美豪客’嚴……”

    那鬼道:“難得你還記得他,其實你四人又何曾忘記過他?”

    諸葛方道:“將軍,他,他在哪兒?”

    那鬼道:“他遠在天邊,近在眼前。”

    諸葛方一驚忙抬跟四望!

    那鬼笑道:“你往這兒看看,他就在你眼前!”

    諸葛方一怔,細目瞪得老大,道:“你,你,敢莫你就是……”——

    一兆OCR舊雨樓與瀟湘書院聯合連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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