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蚊子”終是當世頂尖殺手,在如此情形下,仍是毫不慌張。但聽得他怪叫一聲,“飛去來兮環”已疾然出手,但並非攻向歐陽之乎,而是套向自己腳下的木塊,同時,他未如何作勢,身子便已翩然而起,遙遙撲向另一塊碎木。
“蚊子”如此飛身而起,腳下那塊被套中的木板自是也隨着被拉得離開水面,向上飛揚。
如此一來,歐陽之乎的劍招與掌力全失去了對象。
若是在平地上,歐陽之乎大可飄落地後,再變招出擊,但如今是在湖面上,他如仍是如此攻上,只能因為無落腳之處而落入水中。
而此時,“蚊子”已將“飛去來兮環”的長杠一抖一掄,環上所套之木塊也呼嘯着向歐陽之乎將落水之處砸去,而他自己的身子,已輕盈地落於另一塊碎木之上。
歐陽之乎沒想到“蚊子”應變如此刁鑽古怪,不由又驚又怒,暴喝一聲,左掌倏然一翻,又一記“神水功”之勁力擊出,同時右手用力一揚,“殘雨劍”便沿着湖面破水而進,便如一條其快逾電的靈蛇在水面蜿蜒前行。
然後,他的人照例那麼直愣愣地落入水中,濺起沖天巨浪。
“蚊子”所擲出的那塊碎木在歐陽之乎的一擊之下,又掉了個頭,向“蚊子”這邊而來,帶着破空之聲,聲勢煞是駭人。
但“蚊子”已看出木塊所飛向之處,與自己的身子尚有半尺之遙,像他這樣的頂尖殺手,從來不做無謂的事情,所以他對呼嘯而來的木塊不管不顧,卻出手從腳下的木板上抓下幾塊木片,準備射向落水甫出的歐陽之乎。
此時,那木塊果然從離“蚊子”尚有半尺距離之處掠過。
“蚊子”不由為自己的判斷力準確而感到自豪。
倏地,他突然發現背後又有一物破空而來,聲勢頗為凌厲!
一驚之下,他急忙挫腰,擰身。但仍是遲了一步,一件硬棒棒的物體重重地擊中他的後背。
“蚊子”受如此一擊,便覺氣血翻湧,胸口一陣鑽心之痛,劇痛之下,他幾乎要栽下木板,但“蚊子”水性不好,所以他貫力於雙足,竭力想將身子穩住,便在此時,他腳下的木板突然一分為二,“蚊子”本就已有些站立不穩,突遇此變後,他便身形一晃,也“撲通”
一聲,落下水去。
落水時,他有些吃驚地暗暗嘀咕:“今日真是撞邪了,先是被東西莫名其妙地撞了一下,然後又是腳下的船木神秘地斷作兩截……”
他的思路被讓他有些不適之感的湖水打斷了。
其實,方才歐陽之乎擊向船木之力道乃用了“神水功”的精要,即可以如江水倒卷一般去而復回,“蚊子”哪料到歐陽之乎會出如此怪異之招?於是便一不小心,吃了大虧。
至於他腳下之板,則是被歐陽之乎擲出之劍劈為兩半了。只是那時“蚊子”正手忙腳亂想穩住身子,沒有發現罷了。
“蚊子”有些笨拙地拍擊着湖水,身子開始上浮。
但此時歐陽之乎已從湖下飛身沖天而起,自上而下,向“蚊子”想要冒出頭之處擊出一掌,其掌力悍猛無匹,如風嘯雲滾。
“蚊子”雖然看不到湖面的情形,但當掌力襲擊湖面時,他便已從湖面之水浪看出情形不對,當下便使了個“千斤墜”,將本欲冒出水面的身子又生生沉了下去.如此幾次反反覆覆之後,“蚊子”已覺得胸悶頭暈了。
他不由又驚又怒,當下便不顧一切地衝越出水面,人一出水面,手中“飛去來兮環”便己舞動如風,團團護住自己周身。
他的兵器本就極長,所以他自信如此一來,定能自保。
豈知掠至半空時,他才發現湖面上已空無一人,歐陽之乎似乎平空消失了。
更可怕的是,湖面上竟連一塊木板也沒有了。
“蚊子”大驚之下,身形閃晃了幾次,可無論如何,他還是不可避免地落了下來,再次沉入水中。
剛一入水,他便立刻感到一股勁力從水下向他胸口襲來。
“蚊子”暗叫一聲:“不好,定是那小子隱於水下,向我襲來了。”
如此一想,“飛去來兮環”一挫,尾端的尖鋭處便向勁力襲來之處直插而去。
只聽得“篤”的一聲,“蚊子”便知不妙,定是插中一塊木板了。
於是,“蚊子”手中用力一抖,沒想到卻未曾抖開,“飛去來兮環”末端還是沉甸甸的。
“蚊子”心道:“大約是水中不大好使勁,而且木板被扎得又很深,才會一時抖不脱吧。”
“飛去來兮環”上面掛了個重物,自然是極不方便,“蚊子”緊握環杆,用力向後一扯,準備用環杆將木板扯將過來後,再一掌震開。
大概是“蚊子”的力道頗大,那邊果然已被扯得“嘩嘩”直響,一塊木板向“蚊子”這邊撞了過來。
眼看木板將及身前,“蚊子”便單掌一出,準備將這可惡的木板擊個粉碎。
木板果然被擊了個粉碎!
但便在“蚊子”單掌擊出之時,從木板後面倏然閃出了歐陽之乎來,此時,他與“蚊子”
相距不過三尺。
歐陽之乎從木板後一現身,立刻雙掌齊出,使出全身功力,左手“神水功”,右手“聖火功”,兩股力道迥異,卻是一樣凌厲異常的勁風向“蚊子”翻卷過來。
此時,“蚊子”已將他的真力用來對付那塊木板了,而歐陽之平閃身、出招迅疾無比,快如鬼魁過空,“蚊子”一時如何變招?
便見“蚊子”的身子突然從水中高高拋起,在空中身子被勁風捲得如螺陀般旋轉,在“蚊子”的身子將落下時,又有一股勁風直貫其胸,“蚊子”慘呼一聲,身子再次拋起。
等他落下湖中時,己是鮮血狂噴,氣絕身亡了。
鮮血以“蚊子”的屍體為中心,慢慢地散開,半個湖面成了一片殷紅之色。
歐陽之乎這才從湖底冒出頭來,臉色也已有些青紫了。
他慢慢地踩着水,好半天,才將呼吸調勻。
方才水中一戰,已使他有力盡之感,若不是他急中生智,將木板全都擊碎,只留一塊抱着沉入水中,否則事情便會更麻煩了。
他已受了一點傷,傷在左腿,當時他故意以掌力吸引“蚊子”用環杆刺他,他便乘機隱於船板之後,沒想到環杆末端不但擊透了木板,還透出半尺長,歐陽之乎一個迴避不及,便被扎中了左腿。
但他立即咬牙忍痛,左手疾抓,抓住“飛去來兮環”的杆子,所以“蚊子”用力一甩之後,尚有沉甸甸之感,否則,以“蚊子”之功力,木板豈有不被甩得四分五裂之理?
“蚊子”用力一帶,歐陽之乎便順勢而來了。
歐陽之乎心有餘悸,向“蚊子”的屍體看了幾眼,心道:“若在岸上,我未必就能殺得了他。”
歐陽之乎心中掛念谷中的形勢,氣息一調勻,便開始快速向湖對岸劃去,他心中不由有點好笑,暗道:“自己本不想划水過來,沒想到到頭來還是下了水。看來蚊子對自己頗為了解,所以會在船上等侯,若是自己不會水性,恐怕此時已到了龍王爺那兒。”
他落水之處離岸本就不遠,所以很快便到了崖底。
崖底下的水面有一具屍體,身上插着一根長篙,長篙前端乃精鋼鑄就,正是“海雲幫”
幫主水惡浪所用的竹篙。
屍體俯卧於水中,看不清臉,歐陽之乎思索了片刻,慢慢地向屍體那邊游去。
他終是覺得有些噁心,沒有靠近那具屍體便停了下來,想了想,握住那支長篙,用力一拉,長篙便拔了出來。
歐陽之乎定了定神,用長篙將屍體翻了個身。
那人赫然便是“海雲幫”幫主水惡浪。
雖然歐陽之乎已料到谷中之人大概都已無法倖免遇難,但真的見了谷中人的屍體時;他便是忍不住又驚又怒。
水惡浪自然還是那麼呆板、木然。
歐陽之乎心道:“此人一生混跡於水上,如今又死於水中,也算是死得其所了。”
他知道谷中無魂無魄殺手無一不是罪大惡極之人,所以對水惡浪之死,並無絲毫痛惜之感。
但水惡浪之死,卻讓他本已擔憂之心,更為憂患,他不敢於去想谷中的慘狀。
可絕崖有三十多丈高,歐陽之乎如何能騰越而上?
雖然明知上面幾乎不可能有“恨谷”的人在把守了,但歐陽之乎還是用力地拍了三下手掌。
谷中本來就靜,現在又有一具屍體在湖中飄浮着,所以歐陽之乎的手掌聲響過後,在谷中迴盪、旋轉,尾音拉得很長,谷中有輕微的“嗡嗡”之聲。
山崖之上,有一隻鳥驚叫一聲,撲愣愣地飛走了。
靜,很靜……
便在此時,崖頂上響起了“吱吱嘎嘎”的聲音。
顯然,這是有人搖動絞車,放下吊籃之聲。
但這種聲音本是不應有的,“飛魂樓”的人絕不可能留下這幾個擺吊籃的人。
歐陽之乎沉思着。
吊籃仍是那麼緩緩而下,“吱吱嘎嘎”的聲音在這幽谷之中顯得格外的幽遠神秘。
吊籃終於停了下來。
極可能這個吊籃是“飛魂樓”的人放下的。
但歐陽之乎仍決定乘這吊籃而上,因為他別無選擇。便在他要跨上吊籃的一瞬間,他又縮了回來,將水惡浪的屍體搬上了吊籃,然後自己潛入水下,從水中抓住吊籃底部。
吊籃在一陣“吱吱嘎嘎”聲中開始上升了。
歐陽之乎的心也隨着這吊籃一起越提越高,但一直上升了十幾丈,上面仍是毫無動靜。
歐陽之乎頗覺有點意外。
正當歐陽之乎驚疑之際,倏地響起一陣利箭劃空之聲,聽聲音,其來勢極為迅猛。
但聞數十聲“託託”響聲,定是吊籃被利箭射中了。
歐陽之乎心中一閃念,口中便故意慘叫一聲,顯得極為可怖,似乎已被一箭致命。
吊籃一滯,然後上升得更快了。
歐陽之乎心中一喜,道:“他們果然上當了。”
當吊籃離崖頂尚有一丈左右時,吊籃停了下來。
歐陽之乎有點驚訝,心道:“莫非他們發現了什麼?”
又有利器劃空之聲,但這次卻不似利箭之聲了,倒像有好幾種不同的暗器向吊籃射來。
這次,卻沒了“託託”之聲,而成了“噗噗”之聲,顯然是因為捱得近了,暗器不再射空,而悉數射中了水惡浪的屍體。
歐陽之乎暗道:“這水惡浪以前定是作惡多端,老天爺才會讓他連死也死得不安生。”
吊籃又繼續上升出,然後,上面便有人驚奇地“咦”了一聲。
歐陽之乎抓着吊籃一用力,人便自下而上翻飛而起,他的另一隻手上還握着水惡浪的精鋼船篙,當他人與吊籃平齊時,船篙便迅速在吊籃上一撐,歐陽之乎藉着這一撐之力騰空而起,恰如過天驚鴻。
歐陽之乎身在空中,便已看清崖上共有四人,一個身子瘦長如竹,手中偏偏握了一對大斧,另外有二個大概是雙生兄弟,不但模樣相似,而且使的兵器也無區別,只是一個左手鞭;一個右手鞭,這三個人全都是一臉木然呆滯,顯然是被人控制了心智。
剩下的那人,身子佝僂作一團,雙手幾乎已垂於地上,長着一臉惡相,不但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而且一頭頭髮也稀落泛黃得很,乍看像一個剛從山林中跑出來的猿猴。
歐陽之乎看他長得如此醜陋,心中便道:“此人定是大惡之人,先將他打發了。”於是,身軀尚在空中,手中船篙便如標槍一般扎向那佝僂之人。
歐陽之乎幾乎為自己的選擇付出慘重的代價。
佝僂之人見船篙擊來,身子突然直起,竟是高大得很,他的右臂乍出,竟是寒光四射!
歐陽之乎這才看清那人右臂前端套着一隻鐵爪,爪身有一尺長,爪尖鋒利如刃。
現在,這隻鐵爪便向船篙抓來,歐陽之乎肘部一沉,鐵篙便閃過他的鐵爪,向他的下頜擊去。
此人的身軀着實怪異,竟在眨眼間又變得佝僂起來,如此一來,他的身高便像在這一瞬間矮了二尺,鐵篙當然走了個空。
歐陽之乎正欲藉此機會落於崖上,那怪人卻已暴喝一聲,左手突然抓住正從頭頂掃過的船篙,右手之鐵爪在船篙上一搭,雙足一點,人便“哧溜”地一聲沿着船篙滑向歐陽之乎。
歐陽之乎要想躲過鐵爪一削,就必須撒手棄了這根船篙。
但只要歐陽之乎一撒手,佝僂之人必然會用左手將鐵爪刺出,而此時歐陽之乎全無着力之處,身形自是無法改變了,那豈非要被一刺而中?
歐陽之乎的身軀開始下墜。
雖然從這三十幾丈高的山崖墜下,不會有性命之危,但卻是已無法再攀越上來了。
情急之中,運功貫力於右臂,然後沿掌心吐出,用的正是聖火天尊的聖火功。
佝僂之人忽覺左手如握赤熱之鐵,不由被燙得大叫一聲,左手便離開了船篙。
但他的右臂上套着的鐵爪,卻仍未離開船篙。
歐陽之乎突然撒手,身子一個倒卷,雙掌恰恰按於崖邊,人又借勢飛起。
使鞭的雙生兄弟已齊齊攻上,一左一右兩根鞭呼嘯着向歐陽之乎腰部捲來。
而此時,佝僂之人抓着船篙一掄,船篙也向歐陽之乎劈頭掃來。
歐陽之乎身軀掠起如雁,不可思議地閃過船篙之後,雙足在船篙上一點,人便如標槍一般向崖內射去。
待那四人迴轉身來,歐陽之乎已穩穩當當地站在崖頂了。
歐陽之乎飛快地掃視了一下谷內的情形,見谷內安靜異常,他不由心道;“無論谷內是吉是兇,反正已成定局,現在還是先剁了這幾個人再作打算。”
歐陽之乎已是手無寸鐵,要想以一對肉掌格殺四人着實不易,他四處看了看,也未發現有何可用之物,不由有些焦急。
那佝僂怪人看來是四人之首,只聽得他厲喝一聲,另外三人便向歐陽之乎疾撲而來。
使斧的瘦長人雙手一錯,將身一矮,那麼長的個子竟也矮作一團,飛速向歐陽之乎的下盤疾劈而來,他的身子竟不着地,恰如一團寒芒四射的圓球般向歐陽之乎這邊滾將過來。
使鞭的雙生兄弟也齊齊攻上,兩人配合得極為默契,左手鞭在上,攻向歐陽之乎右側,右手鞭在下,卷向歐陽之乎左側,鞭影閃動如靈蛇,夾千鈞之力,似乎不將歐陽之乎卷作三段誓不罷休。
面對如此上中下三路同時進攻,歐陽之乎一時竟想不出如何破解,只好在間不容髮之際,將身一縱,破空而起,身在半空,便運起“神水功”揮出一掌,其勁夾雷霆萬鈞之勢,卷向三人。
三人倒也知趣,全都收勢擰腰錯步,避過這浩蕩罡烈之掌力。
哪知歐陽之乎的“神水功”奇詭異常,一擊落空,竟又折了方向,再次向三個人快捷無比地席捲而去。
三人避過歐陽之乎驚濤駭浪般的一擊後,都不由鬆了一口氣,便有了點鬆懈,哪曾料到歐陽之乎的掌力竟可折返?
待他們發覺一股剛烈猛辣之力已襲至身前時,不由驚駭已極。
使斧之人倒也便當,就地一滾躍,便已在數丈之外,而雙生兄弟卻慘了,他們應變也屬不慢,身軀已在眨眼間倒縱而出,但在倒縱之時,卻突然發覺不妙:他們的雙鞭竟已糾纏作一團!
原來,二人雖是平素配合得天衣無縫,但如此危急之時,為保全性命,已是亂了分寸,只顧閃避,情急中,雙鞭已纏在一起。
他們所持的鞭乃簡子鞭,中間為一短杆,兩端均是細索,一端繫有一環,可作手持之用,另一端則為尖鋭槍頭,可扎可刺。如此形狀之鞭,雖威力強大,可纏作一團,卻是難以分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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