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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身世之謎

    回到了桑宅,梆子打五更,天都要亮了。桑宅上下沒一個睡了的,大夥兒都在堂屋候着。

    龍飛先報了信兒,駝老、馮七、姑娘桑傲霜都迎了出採,一見面,駝老就笑着説:“瞧,怎麼樣,我説燕飛出馬準是馬到成功,沒錯吧!”

    馮七道:“小七兒,有沒有碰上什麼埋伏?”

    凌燕飛搖頭説道:“沒有,他們一點防備都沒有,您瞎操心了。”

    馮七呆了一呆道:“那許是他們的消息還沒有傳遍,小七兒,這個人是……”

    凌燕飛道:“大角色,來自赤魔教總壇的一位巡察。”

    説話間幾個人已進了堂屋,往下一坐,姑娘桑傲霜已把杯茶送到了凌燕飛面前,然後她站在了凌燕飛身後。

    駝老笑道:“行了,從今後我這個老頭子身後別想有人站了。”

    姑娘桑傲霜羞紅了嬌靨,過去不是,不過去也不是。只有把一顆烏雲螓首垂了下去。

    馮七也笑了,他似乎有意為姑娘解圍,道:“小七兒,快説説經過讓我們聽聽,我們揪了大半天心了!”

    凌燕飛也夠窘的,趁這機會忙轉移了話題。

    他這裏把經過情形説了,馮七那裏瞪大了一雙老眼道:“有這種事兒,敢情弄了半天他們是來找人的。”

    駝老道;“聽他們的,問問他們這位來自赤魔教總壇的巡察吧。他知道的比那個小嘍噦多。”

    凌燕飛先在黑衣蒙面人四肢各點了一指,然後一掌拍活了他的穴道,順手扯去了他頭上的黑布罩。那是一張白裏滲青的臉,唇上還留着小鬍子,年紀在四十歲上下。小鬍子一睜眼臉色大變,挺身要竄起來,奈何他的四肢穴道受制,不能動彈。

    駝老道:“龍雲,扶他坐起來。”

    龍雲上前把小鬍子扶了起來。駝老道:“燕飛你問他吧。”

    凌燕飛望着小鬍子道:“你是來自赤魔教總壇的巡察,姓龔,可是?”

    小鬍子道:“誰説我是來自赤魔教總壇的巡察……”

    凌燕飛道:“你的人已經都告訴我了,你不承認也不要緊,我不願意跟你噦嗦,也不願意過於難為你。我只要你答我問話,希望你能老老實實的告訴我,不要自討苦吃……”

    小鬍子道:“你不用問,我什麼都不知道。”

    龍剛雙眉一揚,就要過來。龍雲伸手攔住了他。

    凌燕飛跟沒聽見似的,道:“你赤魔教到京裏來是來幹什麼的,答我問話?”

    小鬍子道:“不幹什麼,來玩玩,這也犯法麼?”

    凌燕飛道:“我不願意太難為你,你自討苦吃怪不得我,龍大哥。”

    龍雲過來伸手抓在了小鬍子的右肩上。

    凌燕飛道:“答我問話。”

    小鬍子沒那麼硬了,可是還很狡猾,道:“我的人不都告訴你了麼?”

    凌燕飛道:“不錯,你的人都告訴我了。可是我信不過他,我要在你身上印證一下。”

    小鬍子道:“我知道的多不到那兒去。”

    龍雲五指猛一用力,喝道:“少來這一套,説。”

    小鬍子悶哼一聲,身子為之一歪,道:“本教是來找人的。”

    龍雲五指微松道:“賤骨頭,敬酒不吃吃罰酒,找誰?”

    小鬍子道:“本教三教主跟四教主的女兒。”

    龍雲還待再問,凌燕飛抬手攔住了他,道:“還有什麼別的企圖?”

    小鬍子道:“沒有了。”

    龍雲道:“你幹嗎非找苦吃,可是骨頭當真這麼賤?”

    小鬍子道:“我説的是實話。”

    凌燕飛道:“你們滲透官家潛伏王府,是怎麼回事?”

    小鬍子道:“本教並沒有滲透官家,潛伏王府。”

    凌燕飛道:“龍大哥?”

    龍雲的鋼鈎般五指又用了力。

    小鬍子一口牙咬得格格作響,額上也見了汗,他道:“真的……”

    凌燕飛雙眉陡揚,道:“龍大哥,碎他的肩骨。”

    小鬍子忙道:“我説,我説。”

    凌燕飛抬手攔住了龍雲。

    小鬍子喘了一陣之後才道:“就是為找尋本教三教主跟四教主的女兒。”

    凌燕飛微顯激動,道:“你們殺害福親王的格格又是怎麼回事?”

    小鬍子道:“那位格格發現了本教的秘密,本教不得不殺她滅口。”

    凌燕飛道:“潛伏在福王府的人是什麼身份?”

    小鬍子遲疑了一下,道:“他們一個是福王的福晉,一個是福王府的總管。”

    駝老鬚髮微張。

    凌燕飛一陣激動,道:“你們當真沒有別的企圖?”

    小鬍子道:“真的沒有。”

    凌燕飛道:“我們有個人從隆福寺神像腳下一個洞裏得來一塊羊皮,那塊羊皮四角畫的是你赤魔教的四樣信物,中間畫的説畫不像畫,説圖案不像圖案,那是什麼?”

    小鬍子臉色陡然一變道:“那是本教教主的手令。”

    凌燕飛道:“那手令下達的是什麼令諭?”

    小鬍子搖頭説道:“我們不懂,本教只有一兩個人懂,教主下令給這一兩個人,然後由他們轉諭我們。”

    凌燕飛道:“沒想到你赤魔教做事這麼小心。這麼一來就是外人截去了這張手令,也無法窺及你亦魔教的機密,那麼你們奉到了什麼令諭?”

    “不知道。”小鬍子道:“那張手令還沒交到指定人的手裏,就被你們截走了,所以我們無從知道那是什麼令諭。”

    凌燕飛道:“那懂得這張手令的人現在何處?”

    小鬍子道:“不知道,他們從不跟我們見面。教主有令諭頒下時會派人放在指定的地方,他們自會去取,等到他們把教主的令諭寫在另一張紙上交給我們的時候,他們也會放在指定的地方由指定的人去取。”

    凌燕飛道:“那麼你們的兩位教主現在什麼地方?”

    小鬍子道:“這我們也不知道,本教之中只有總護教知道兩位教主在什麼地方,我們也見過教主,但卻沒見過教主的真面目。”

    凌燕飛一指閉了小鬍子的穴道:“把他抬出去吧。天已經亮了,大白天我不便帶個人進內城去,我晚上天黑之後再去。”

    駝老道:“那正好可以歇歇,暫時把他放到西院去吧。這個人關係很大,即便是大白天也要小心他們的人前來營救。”

    龍雲答應一聲提起了小鬍子,道:“都跟我來。”

    大步當先行了出去。

    駝老吁了口氣,難掩興奮地道:“行了,即使是三天三夜沒睡也值得。有了這麼個人,不愁妖怪不現形,不愁扳不倒福康安了。”

    凌燕飛道:“您看他的話可信麼?”

    駝老還沒有説話,馮七那裏已然説道:“恐怕可信,他們有人潛伏在福王府殺害親貴這種事都已招了,別的還有什麼不能招的,福王爺那位福晉勾上福康安對付安貝勒跟你,當初他們毀了我一隻手,只怕都是為怕妨礙他們找尋他們那三教主、四教主的女兒!”

    凌燕飛點了點頭道:“真要是這樣的話,他們的動機倒還單純。”

    馮七道:“不是我沒氣沒囊,要是他們只為找尋他們三教主、四教主的女兒,沒有別的企圖,能及時收手別再搭福康安對付安貝勒,我看咱們倒也無妨來個一眼睜,一眼閉。”

    “能麼,七叔?”凌燕飛道:“福王爺的格格已經死了……”

    馮七道:“我知道,福王爺都能不追究,你還怕交不了差麼?”

    凌燕飛道:“我是可以交差,可是嘉親王跟安貝勒都已經知道了內情,只怕他們不會任人殺害皇族親貴。”

    駝老點了點頭道:“這倒是。”

    馮七道:“那還不容易,只要你真有意思放手,你去跟安貝勒説,保不定他會聽你的,再不,你可以跟赤魔教先談條件,談妥之後你走你的,到時候即使嘉親王跟安貝勒追究起來,他們總不能再找你回來作證,他們跟福王爺都是一家人,一家人還有什麼不好商量的,鬧一陣子還不就算了?”

    凌燕飛搖搖頭道:“七叔,這話我不便啓齒,這事我也不能這麼做,撇開別的不談,赤魔教殺了一個皇族親貴,毀了您一隻手是實……”

    “小七兒。”馮七道:“這是小我,這是私,説起來他們也叫自衞,應該是情有可原,真要逼急了他們,即使到頭來邪不勝正,京城裏亂一陣子恐怕是免不了的,人心惶惶,雞犬不寧事小,多少人要喪命,萬一再驚動了宮裏事大……”

    凌燕飛道:“您的意思我懂,福王格格被害,您毀了一隻手,或許能稱之為私,嘉親王跟安貝勒要趁這絕佳時機扳倒福康安那就不是私了,我不能不為整個大局着想。”

    駝老點頭説道:“馮七,燕飛説的是。”

    馮七沉默了一下道:“這麼説,你是打算跟他們周旋到底了。”

    凌燕飛毅然説道:“七叔,江湖上或許能容赤魔教,但朝廷裏卻絕不能再容福康安,此人是朝廷一大禍患。”

    馮七道:“你的意思是説,為對付福康安,勢必得犧牲赤魔教。”

    凌燕飛道:“七叔,赤魔教它總是個邪教。”

    馮七吁了一口氣道:“也許你是對的,一晚上沒閤眼,睡會兒去吧。晚上你還有熱鬧戲唱呢,駝老跟桑姑娘也陪着熬了一夜,也該讓他二位歇會兒了。”

    説着他站了起來。

    駝老跟着站起道:“我不礙事,燕飛昨晚上出了那麼多汗,又折騰了老半天,倒是真需要睡會兒,要不然到了晚上準沒精神。”

    馮七道;“您説的是,我就是這意思,走吧,燕飛。”

    凌燕飛可真有點累,望着駝老道:“那麼我歇會兒去了。”

    駝老忙道:“去吧,去吧,我也要進屋歇會兒去了。”

    凌燕飛跟馮七走了,或許是有馮七在,姑娘桑傲霜沒好跟出去。

    馮七陪着凌燕飛到了東院,進門的時候他道:“小七兒,我説句話就走。”

    凌燕飛笑道;“您這是幹嗎呀,我又沒攆您。”

    馮七沒笑,凌燕飛讓他坐他也沒坐。他望着凌燕飛正色説道:“小七兒,剛才當着駝老我沒好説,雖然你在嘯傲山莊待過一年,但畢竟你是遼東老龍溝楚家的徒弟,你又沒吃過一粒公門飯,你管它什麼朝廷不朝廷,這個清朝又不是咱們的。”

    凌燕飛呆了一呆道:“七叔,您怎麼説這話,您跟我師父總是吃過公門飯。那跟我們這晚一輩的吃公門飯有什麼兩樣,再説您又不是不知道,這個赤魔教是出了名的邪教,即使誰都不為,我也不能讓他們得勢啊。”

    馮七道:“小七兒,我可是為了你好,別的不説,就拿昨晚上的事兒來説吧,幸虧你這是碰上了駝老,也幸虧駝老那藥箱子裏還有那麼一束藥,要是你碰上了別人,萬一駝老那個藥箱子裏沒有解龍涎香的藥,你這條小命兒不就沒了麼?不管怎麼説,是我出的主意調你老龍溝楚家的人到京裏來的,萬一你有個三長兩短,這不等於是你七叔我殺了你一樣麼,叫我怎麼跟你師父交待,叫我怎麼見韓姑娘跟桑姑娘。”

    凌燕飛道:“七叔,您的好意我懂,我也很感激。不錯,是您把老龍溝楚家推薦給順天府的,您為什麼出這個主意?那是因為您瞭解楚家人的能耐、膽識,您認為他們能派這個用場,挑得起這個擔子,您是看得起楚家人,事實上您瞭解得夠,楚家人在江湖上的名氣確實不小,『瀟湘書院:,小糊塗仙OCR』能耐也是比別人大點兒,尤其他們個個有一顆不怕事,不畏死的鐵膽,有一付寧折不曲的硬骨頭,就因為您對楚家人瞭解得夠,所以當初您推薦他們,就因為您對楚家人瞭解得夠,如今你絕不該勸楚家人回頭,至於玉潔跟傲霜,他們倆一在宦門,一在江湖,但都是不可多得的奇女子,不信您問問她們,她們也絕不會贊成我在這半道兒上回頭,軟骨頭的窩囊廢可不配人家姑娘家託終身,是不?其實……”

    他忽然笑了:“要不是您出的這好主意,我還到不了京裏來,得不到這如花美眷好媳婦兒呢,即使有個萬一,兩下里也應該抵消了,楚家不欠您的,您也不欠楚家的,是不?”

    馮七皺了眉,道:“小七兒……”

    凌燕飛臉色一整,正色道:“七叔,別人不知道,您清楚,楚家只有前闖的鬼,沒有後退的人。”

    馮七頭一低,旋即又抬起頭來道:“好吧,我不勸你了,老龍溝楚家的徒弟是不凡,我就不明白楚老三他是怎麼調教的,讓人是既羨慕又嫉妒。”

    凌燕飛道:“幹嗎呀,七叔,我們七個還不跟您的徒弟一樣?”

    馮七笑了笑,笑得有點異樣,道:“那可不一樣啊,人家提起來都衝楚三翹拇指,可沒一個衝我馮七翹拇指的,行了,小七兒,不説了,晚輩們是英雄,我可不能讓人説我這個做長輩的是狗熊,我捨命相陪了,你歇着吧。”

    他拍了拍凌燕飛,轉身走了。凌燕飛目送他出了東院,笑笑,搖了搖頭,轉身往裏去了。

    口口口

    許是大夥兒都歇息了,桑宅四下裏靜得很,也很難看見個人!

    桑傲霜在她自己屋裏,她沒睡,也沒躺,她在開一口小箱子,深紅色的小箱子,很精緻也漂亮。

    打開了小箱子,裏頭放的不是首飾,只有一件摺疊着的小衣裳,小孩兒衣裳,看樣子好像是嬰兒穿的。小衣裳有點舊,雖然有點舊,但任何人一眼就能看出它質料很好。

    桑傲霜小心翼翼地把那件小衣裳拿了出來,小衣裳下頭,箱子底,有巴掌大一張變了黃的紙,紙上寫着一行一行色呈紫黑的字跡。

    桑傲霜緩緩拿起了那張變黃了的紙,目光落在那一行行色呈紫黑的字跡上,那字跡寫的是:

    “我母女一般命苦,一般可憐,日後倘我有不幸,盼拾獲人善加撫養,泉下人自當於暗中庇佑,助爾多福,候來生結草銜環,倘爾有不良之心,欲加害吾女,天涯海角我也必追索爾命!”

    沒有署名。只這麼幾行字跡。

    從這幾行字跡裏,可以看出這位為人母者護犢之心。從這幾行字跡裏可以看出母愛之偉大。從這幾行字跡裏,也可以看出這位為人母者已預知災禍之將臨。

    兩行晶瑩的珠淚,無聲地滑過桑傲霜那冰冷的嬌靨,默默地落在襟前。突然,桑傲霜舉袖拭淚,把那張變黃的紙放回箱底,上頭放上了那件小衣裳,鎖好箱子,把箱子放回衣櫃上,然後掀簾走了出去。

    口口口

    姑娘桑傲霜到了西院,西院裏停放着一輛馬車,還有頭馬,廄裏頭有十幾匹馬都是蒙古種的健騎。

    馬廄的對面是一大間屋子,門開着,從外往裏看,可以看見裏頭堆的有草料、黃豆、馬鞍以及一些雜七雜八的東西。

    那個小鬍子,就睡在那堆草料上。龍飛站在那間屋門口,人靠在門框上,手裏拿根草,正在嘴裏咬着。

    馬廄裏的幾匹馬,忽然鐵蹄踢彈起了一陣小騷動。龍飛機警地抬眼往馬廄望去。

    幾匹馬很快地就靜止了,可是馬廄那後牆上,一個小洞裏多了一雙眼睛,龍飛卻沒能看見。就在這時候,院子裏進來個人,是姑娘桑傲霜。

    龍飛一怔,忙站好欠了欠身:“姑娘!”

    桑傲霜含笑説道:“八哥一個人兒?”

    龍飛陪笑説道:“老七剛出去,上茅房去了。”

    桑傲霜美目中異采飛閃,眉鋒卻皺了一皺道:“那我來得可真不巧。”

    龍飛道:“怎麼,您找老七。”

    桑傲霜道:“不,我想麻煩八哥跑一趟給我買點東西去,桂花油用完了……”

    龍飛道:“我當是什麼事兒呢,那好辦,我去找個人來替我一下,您給先看着點兒。”

    他要走。

    桑傲霜道;“別了,反正七哥也去不了多久,八哥你只管去,我在這兒看會兒好了,大哥他們都在歇着,我不好意思叫他們,要不然我也不會往這兒跑了。”

    龍飛道:“那也行,就煩您代我守一會兒,我馬上趕回來,就在街口,不遠。”

    他微一欠身,匆匆地走了。

    桑傲霜一步跨進了屋,一掌拍活了小鬍子的穴道,小鬍子兩眼剛睜,她便道;“答我問話,你們那四教主的女兒是在那兒失蹤的?”

    小鬍子怔了一怔道:“本教當年的總壇啊,怎麼?”

    桑傲霜道:“江東六十四屯?”

    小鬍子道:“不錯。”

    桑傲霜道:“你們憑着什麼找你們那四教主的女兒,難道你們都認得她。”

    小鬍子道:“據本教教主頒下的令諭中説,本教三教主跟四教主的女兒,左小臂上有顆拇指般大小的硃砂痣……”

    桑傲霜臉色陡地一變,飛快地在小鬍子四肢上各拍了一掌,小鬍子霍地跳起,滿臉詫異地望着桑傲霜。

    桑傲霜冷冷説道:“告訴我,你們二教主、三教主現在什麼地方?”

    小鬍子臉上掠過一絲狡猾神色,道:“你問這幹什麼?”

    桑傲霜伸手擄起了左衣袖,她那欺雪賽霜,晶瑩如玉的左小臂上,赫然有顆拇指般大小的硃砂痣。

    小鬍子一下子直了眼,叫道:“你……”

    桑傲霜冷然説道:“我要見你們教主去,給我帶路。”

    小鬍子遲疑了一下。

    桑傲霜道:“要是等他們來了,你想走可就走不掉了。”

    小鬍子沒再遲疑,閃身掠了出去。

    桑傲霜道:“從牆上走。”

    閃身跑了出去。小鬍子跟桑傲霜一前一後翻牆掠了出去。

    馬廄後幽靈也似的轉出個蒙面黑衣人來,他望着小鬍子跟桑傲霜翻出去的那處牆頭,兩眼進射詫異神色道:“這是怎麼回事?這丫頭怎麼會是……這倒好,有了我的事了,這下子有熱鬧戲看了!”

    “不對,莫非這丫頭有詐!”

    “不,該不會,她不可能知道那孽種的特徵。”

    他喃喃自語至此,忽然有所驚覺,閃身又隱入了馬廄後。

    龍義走了進來,一眼瞥見龍飛不在門口,忽地一怔停步,叫道:“老八,老八。”

    沒動靜,他閃身撲進了那間屋門口,他又復一怔,跟着臉上變了色,他想了一想,轉身要走。

    這當兒東院裏又進來一人,是龍飛,他手裏還拿着一瓶桂花油,龍義劈頭便道:“你上那兒去了,人呢?”

    龍飛道:“人?不在屋裏麼?”

    龍義冰冷説道:“在房裏我還用問你,你看看去。”

    龍飛閃身撲了過來,只一眼他怔住了,叫道:“姑娘呢?姑娘在這兒看着……”

    龍義道:“姑娘?姑娘在這兒看着?怎麼回事兒?”

    龍飛道:“剛才你上茅房去了,姑娘找我這兒來,讓我給買瓶桂花油去……”

    龍義道:“那是説駝老讓大哥他們把人提去了,走,咱們問問去!”

    他邁步往外行去。龍飛不敢怠慢,急急了跟出去。

    兩個人步履匆匆,先拐進東屋,龍雲他們都和衣躺着,有兩個都睡着了,一看人都在,兩個人的心登時就往下一沉,龍飛一鬆手,一瓶桂花油掉在了地上,摔碎了桂花油濺得到處都是。

    龍雲翻身坐了起來,道:“怎麼了,什麼摔了?”

    龍義道:“大哥,你們有沒有把人提過來?”

    龍雲道:“沒有啊……”

    臉色一變,騰身從炕上跳了下來,道:“人怎麼了?”

    龍義道:“剛才我上了趟茅房,人由老八一個人看着,老八説姑娘找到東院去,讓他給買瓶桂花油去,那知我們倆回來人卻不見了,姑娘也不在東院了。”

    龍雲臉色大變,冷笑一聲道:“你們倆真行。”

    帶着一陣風撲了出去。任誰都知道出事了,誰還敢歇着,全都跟着跑出去。

    龍雲先到桑傲霜窗下,叫了兩聲沒聽見人答應。一轉身又奔進了上房,揚聲説道:“駝老,屬下求見。”

    牀響了兩聲,垂簾一掀,駝老出來了,道:“什麼事兒?”

    龍雲當即跪落在地,道:“那個姓龔的跟姑娘都不見了,屬下特來領罪。”

    龍雲這一跪,龍剛等七個都跟着跪了下去。

    龍飛道:“不,駝老,是屬下該死!”

    駝老臉上變了色,沉聲説道:“究竟怎麼回事兒,起來説話。”

    龍雲等八個卻沒往起站,龍雲把龍義告訴他的説了一遍。

    駝老兩眼寒芒暴射,猛一跺腳道:“你們真行,你們真該死……”

    龍飛道:“駝老,您要罰罰屬下一個……”

    駝老忽然斂去威芒,道:“先四下找找再説,還不快去。”

    八個人爬起來奔了出去。駝老一步跨到桑傲霜屋門口,掀簾看了一眼,然後翻身出了堂屋,他站在堂屋門口,鬚髮微張,一臉焦急之色。

    沒多大工夫,八個人全回來了。凌燕飛跟馮七也來了,馮七劈頭便問:“怎麼了,駝老,人不見了麼?”

    駝老鬚髮暴張,威態畢現,一指龍雲八個道:“你們真行,你們真行,你們可知道這個姓龔的關係多大,到手的勝券讓你們給毀了,凌少爺、安貝勒、嘉親王爺這一下……”

    龍飛一聲沒吭,揚掌劈向自己天靈。凌燕飛眼明手快,一指點了出去。

    龍飛一隻右臂倏然垂下,他叫道:“凌少爺,您……”

    龍義道:“要怪怪我,我要不上茅屋什麼事兒都沒了。”

    他揚掌也要拍向自己天靈。

    凌燕飛突然一聲霹靂般大喝:“你們這是幹什麼,都給我住手。”

    龍義被震得手臂一頓,他垂下了手,也低下了頭。

    凌燕飛目光略一環掃,道:“究竟怎麼回事,説給我聽聽。”

    龍雲白着臉把龍義告訴他的又説了一遍。

    凌燕飛道:“跟我到東院看看去。”

    他轉身先撲向了東院。

    大夥見到了東院,凌燕飛道:“姓龔的在那兒待着?”

    龍雲道:“就在屋裏草料上。”

    凌燕飛裏外看了看道:“駝老,並沒有打鬥的跡象。”

    駝老鬚髮暴張,威態逼人道:“沒想到赤魔教裏真有這種來無蹤去無影,出手便能制住我桑家人的能手!”

    龍飛突然抬頭説道:“駝老,姑娘沒進東院之前,馬廄裏的牲口突然起了一陣騷動,當時屬下沒在意……”

    馮七閃身撲向馬廄後,一轉眼工夫之後他又從馬廄後掠了出來,道:“沒見着什麼可疑的跡象。”

    駝老道:“傲霜讓他們擄了去,我還不怎麼擔心,那個姓龔的關係太大……”

    馮七揚了揚眉道:“駝老,我無意怪誰。可是燕飛等於是我把他從老龍溝調來的,眼看是個怎麼樣的情勢您清楚,要讓燕飛背那麼個罪名落進福康安手裏……”

    駝老大喝一聲,旋身一頭往牆上撞去。

    凌燕飛大驚,飛身撲過來一把抓住了他,道:“您這是幹什麼?”

    駝老眼都紅了,顫聲説道:“要讓這一錯連累了你跟安貝勒,還有嘉親王爺的將來,讓我拿什麼臉去見主人。”

    龍雲等一個連一個都跪了下去,道:“駝老,是屬下幾個該死,屬下幾個願……”

    駝老嗔目大喝:“就是咱們都死了也贖不了這個罪。”

    龍雲等個個身軀暴顫,低下頭去。

    凌燕飛忽然目光一凝道:“龍大哥,老董他們是不是常在附近?”

    龍雲微一點頭道;“是的。”

    凌燕飛道:“麻煩那位去問問老董他們看見什麼沒有。”

    龍雲騰身竄起,越牆掠了出去。

    凌燕飛望着駝老道:“您讓龍二哥他們起來吧。”

    駝老沉默了一下,無力地擺了擺手道:“事到如今,死誰罰誰又有什麼用,起來吧,起來吧!”

    龍剛等默默站了起來。龍飛跪着沒動,突然伏地放聲大哭。

    駝老大喝説道:“沒出息,不許哭,給我站起來。”

    駝老到底有他的懾人之威,龍飛立即住聲站了起來。人影橫空,龍雲射落跟前,他望了望駝老跟凌燕飛,猶豫着口齒啓動,欲言又止。

    駝老道:“問過老董他們沒有?”

    龍雲道,“問過了。”

    駝老道:“他們怎麼説,看見了什麼沒有?”

    龍雲道:“老董説,他們……他們……”

    駝老怒聲説道:“他們怎麼説,你倒是説啊。”

    龍雲眉梢微微一揚,道:“老董説,他們看見姑娘跟個黑衣小鬍子匆匆往南去了,那黑衣小鬍子在前,姑娘在後,老董曾經迎過去見了姑娘,姑娘告訴他有事出去一下……”

    駝老直了眼道:“怎麼説,姑娘告訴老董有事出去一下?”

    龍雲道:“是的。”

    駝老抬眼望向凌燕飛道:“燕飛,這,這怎麼會……?”

    凌燕飛也怔怔的,一時沒有説話。

    馮七突然説道:“駝老,傲霜姑娘是您的義女,可是?”

    駝老道:“不錯。”

    馮七道;“您是在那兒收養她的?”

    駝老道;“江東六十四屯,怎麼?”

    馮七道:“您這位義女是怎麼來的?”

    駝老道:“是我拾來的,當時她被放在個籃子裏,在一條小河裏漂流着,我撈起她來的時候她還在睡着,起先我還以為她死了呢。”

    馮七道:“她身上可有什麼?我的意思是説表記,或者是書信一類的東西。”

    駝老道:“有張血書,是她的生身母寫的。”

    馮七道:“駝老,可記得那張血書是怎麼寫的麼?”

    駝老疑惑地道:“馮老,這時候您怎麼問起這個來?”

    馮七道:“您先別問,請答我問話。”

    凌燕飛突然説道:“七叔,您是説……”

    馮七抬手説道:“你先別打岔,聽駝老説。”

    駝老詫異地看了看馮七,道:“我記得那張血書是這麼寫的:我母子一般命苦,一般可憐,盼拾獲人……日後倘我有不幸,盼拾獲人善加撫養,泉下人自當於暗中庇佑,助爾多福,候來生結草銜環,倘爾有不良之心,欲加害吾女,天涯海角我也必追索爾命。”

    馮七道:“就這樣麼?”

    駝老道:“就這樣。”

    馮七道:“有署名麼?”

    駝老道:“沒有,我不記得有。”

    馮七道:“這些,傲霜姑娘知道麼?”

    駝老道:“知道,她懂事以後,我就都告訴她了。”

    馮七猛吸一口氣,道:“燕飛擒得那姓龔的回來,告訴咱們赤魔教來京是為尋找他們三教主跟四教主的愛女,以及殺害他們大教主跟四教主的兇手的,之後那姓龔的也這麼説,當時傲霜姑娘也在,是不是?”

    駝老臉色陡然一變道:“您是説,傲霜就是他們要找的……”

    馮七道:“不是我説,恐怕傲霜姑娘以為她自己是赤魔教要找的人。”

    駝老搖頭説道:“不,不,不,不可能,她連那個姑娘是在那兒失蹤,怎麼失蹤的都不知道,怎麼會糊里糊塗就……”

    馮七道:“駝老,她可以問那個姓龔的,其實也用不着多問,燕飛不是告訴咱們,他們那大教主、四教主是在當年赤魔教的總壇被害,四教主的愛女也是在當年赤魔教的總壇失蹤的麼,這就夠了,看那張血書上的語氣,傲霜姑娘的生身母似乎已預知災禍之來臨,既是如此,她自然會早作準備,那麼赤魔教人所説的四教主愛女失蹤,很可能就是那位四教主在災禍來臨之前把她的愛女送往了他處,這跟當初您拾獲傲霜姑娘的情形不是差不多麼……”

    駝老道:“不,不,儘管時地情形都差不多,那也只能説像,並不能確定,而且事已隔這麼多年,就是傲霜的生身母現在見着傲霜,也不敢確定傲霜就是她的女兒,傲霜又怎麼會就這麼放了姓龔的跟他走了!”

    馮七道:“您拾獲傲霜姑娘的當時,傲霜姑娘身上除了這紙血書外,別是還有什麼沒有?”

    駝老搖頭説道:“沒有,除了這紙血書,別的什麼也沒有。”

    馮七皺眉沉吟道:“那不對,普通寫這類血書,事先都不會為外人所知,事後也只有拾獲的人才知道,這紙血書當不足以作為憑藉。而事隔這麼多年,赤魔教既出來找人,也絕不會毫無憑藉的滿街亂認人……”

    忽然目光一凝道:“對了,駝老,傲霜姑娘身上可有什麼異樣一般人的特徵?”

    駝老臉色一變道:“傲霜左小臂上有顆拇指般大小的硃砂痣。”

    馮七猛拍一掌道:“這就是了,只怕這就是赤魔教找人的憑藉,傲霜姑娘一定問過那姓龔的,要不然像她那麼聰明的人,怎麼會糊里糊塗地放了那姓龔的跟他走了?”

    駝老搖頭説道:“馮七,我不能相信,即使傲霜確定了她就是赤魔教要找的人,但我撫養她近二十年,她也不會連個招呼都不打就這麼跟他們走了。”

    馮七道:“駝老,我説句話您可別難受,畢竟您只是他的義父,十幾二十年來,她無時無刻不在思念她的生身母,這是人之常情,骨肉血親,這種召喚是無可抵禦,無可比擬的,再説……”

    頓了頓道:“這話我本不該説,但卻是可能的,她的父母是被人所害,那紙血書上也不啻説明了。恐怕她誤會您是她的仇人都説不定。”

    駝老鬚髮微張,搖頭説道:“不,不會,這絕不會,傲霜不是那種人,我一手撫養她長大,我很清楚。”

    馮七嘆了口氣道:“駝老,我也希望她不會,而事實上,畢竟她明知道那姓龔的關係重大,她卻把他放了跟他走了。”

    駝老身軀為之一晃。

    凌燕飛伸手扶住了他,道:“駝老,您……”

    駝老一搖頭道:“我沒事,老大,你幾個馬上就給我出去,分兩路,一路找個赤魔教人問問,他們要找的人有什麼特徵,另一路會同老董他們,遍搜京畿,務必要找到傲霜。要她回來跟我説個清楚,她要真是他們要找的人,她要真想走,到那時候再走不遲,我絕不留她。”

    龍雲等恭應一聲要走。

    “慢着。”馮七道:“這件事非同小可,嘉親王爺跟安貝勒還在等着燕飛呢。福康安一定會步步迫逼,咱們一定得趕快把這件事作個解決,我跟燕飛都去,燕飛帶一路找傲霜,我到四處一些老朋友處想想辦法,走吧。”

    他是説走就走,當先往外行去。

    凌燕飛道:“駝老,我們也去了。”

    駝老擺擺手道:“去吧,我一個人看家。”

    凌燕飛沒再説什麼,一欠身,帶着龍雲等八個人走了。凌燕飛等出了東院,駝老突然流下了兩行老淚,一剎那間他似乎蒼老了不少。他默默地站在那兒,沒動,一動也沒動。

    口口口

    桑傲霜跟在姓龔的小鬍子之後,出永定門往南。

    大白天里路上行人多,不便施展輕功身法奔馳,儘管如此,兩個人的腳下仍比常人快了一倍不止。

    往南再折向西南,走了幾里之後,桑傲霜忍不住問道:“還有多遠?”

    姓龔的小鬍子神色之間甚是恭謹,道:“回姑娘,沒多遠了。”

    桑傲霜道:“這一條官道通宛平行人最多,咱們離開官道走,可以走快點兒!”

    姓龔的小鬍子恭應一聲,立即偏西行去。

    兩個人遠離官道之後,立即展開輕功身法奔馳。這一來快多了,不過頓飯工夫,姓龔的小鬍子緩下了奔馳之勢,桑傲霜抬眼一看,只見兩座不太高的山座落眼前,她道:“在這兒麼?”

    姓龔的小鬍子恭應説道:“是的,姑娘。”

    説話間兩個人已進入山口,順着兩座山之間的各地往深處走。這兩座山遠看不怎麼高,一旦身臨其下卻又覺得它一點也不低。

    深入約莫十多丈,眼前景色忽變,本來林木茂密一片青翠,如今卻是光禿禿的寸草不生,兩邊的山石發紅,連地上的土都是紅的。

    深入近百丈,兩邊怪石林立,顯得有點猙獰怕人,此刻從兩邊兩塊人高怪石後鬼魑般閃出兩個黑衣蒙面人來,一起向姓龔的小鬍子躬下身去。

    姓龔的小鬍子道:“總巡察可在?”

    一名黑衣蒙面人恭聲答道:“在,總巡察剛回來。”

    姓龔的小鬍子沒再説話,帶着桑傲霜往裏行去,走沒多遠,拐了一個彎,三座石砌的房屋已座落在眼前。

    三座石屋成品字形,兩旁兩座石屋門開着,一眼望去裏頭有七八個蒙面黑衣人,此刻一見姓龔的帶着個美豔大姑娘回來,先後都走了出來。

    居中那座石屋兩扇木門關着,走近之後,姓龔的小鬍子立即停步恭聲説道:“稟總座,屬下龔伯通求見。”

    只見一個蒼勁話聲起自石屋內:“龔伯通。”

    兩扇門豁然大開,一個身材瘦小的黑衣蒙面人當門而立,他詫異地望着姓龔的小鬍子道:“你怎麼回來的,這是誰?”

    龔伯通一躬身道:“容屬下入內詳稟!”

    瘦小黑衣蒙面人道:“進來吧。”

    他轉身往裏行去,坐在了一塊上鋪獸皮的石頭上。

    桑傲霜進門打量這座石屋,只見石屋裏的擺設非常簡單,除了一張石桌,一張石凳外,再無長物。

    桑傲霜這裏打量着,龔伯通那裏已把他被擒後的經過作了一番稟報,他把話説完。瘦小黑衣蒙面人立即把一雙鋭利目光投向桑傲霜,道:“這麼説,這位就是咱們奉命找尋的三教主、四教主的愛女?”

    龔伯通恭應道:“正是。”

    瘦小黑衣蒙面人站起來走到桑傲霜面前,道:“姑娘請把左小臂上的硃砂痣讓我看一看。”

    桑傲霜冷冷看了他一眼道:“你是什麼人?”

    龔伯通忙道:“姑娘,這位是本教總巡察。”

    桑傲霜道:“你們三教主呢。我這顆硃砂痣不是任人看的。”

    瘦小黑衣蒙面人道;“小姑娘,我奉命找尋三教主跟四教主的愛女,一定要驗明無誤之後,才能讓你見三教主,你要知道,我擔的責任很大。”

    桑傲霜道:“你們三教主現在何處?”

    瘦小黑衣蒙面人道:“我驗明無誤之後,自會讓姑娘見我三教主。”

    桑傲霜一雙冷峻眼神瞅着他,猛然擄起了左衣袖,道:“你看仔細了!”

    瘦小黑衣蒙面人道:“那是當然。”

    他往桑傲霜手臂上看了一眼,冷然説道:“龔伯通,拿水來。”

    龔伯通恭應一聲,轉身出門而去。

    桑傲霜雙眉一揚道:“你要幹什麼?”

    瘦小黑衣蒙面人道:“我要用水洗洗這顆硃砂痣,看看洗掉洗不掉。”

    桑傲霜臉色一變,放下衣袖道:“你這是什麼意思,難道我還會作假冒充不成。”

    瘦小黑衣蒙面人道:“那倒不是,只是我身負其責,不敢不慎重。”

    桑傲霜冷笑一聲道:“你要慎重也可以,讓我當着你們三教主的面洗……”

    龔伯通端着一盆水走了進來。

    瘦小黑衣蒙面人道:“那恐怕由不得你!”

    探掌抓向桑傲霜皓腕,他出手如電,桑傲霜居然沒躲掉,一隻皓腕頓時落人瘦小黑衣蒙面人掌中。

    桑傲霜勃然色變,就待有所反擊。

    突然,一個冰冷話聲從門外傳了進來。“大膽,還不放手!”

    隨着這聲冷喝,一名身材瘦削的黑衣蒙面人欺了進來。

    瘦小黑衣蒙面人一怔,問道:“你是什麼人?”

    瘦削黑衣蒙面人一隻左手從既寬又大的衣袖裏伸了出來,遞到了瘦小黑衣蒙面人眼前,他手掌心裏託着一方小巧玲瓏的金牌。

    瘦小黑衣蒙面人立即鬆了桑傲霜躬下身去,道:“原來是使者,屑下只是試試這位姑娘……”

    瘦削黑衣蒙面人一隻左手很快地又縮回了衣袖內,道:“不用試了,這位姑娘是真不假,我可以擔保。”

    瘦小黑衣蒙面人立即恭聲應是,退向後去。

    瘦削黑衣蒙面人邁步走到石凳前,道:“此地簡陋,就請姑娘在牀上坐坐吧。”

    他徑自先坐了下去。

    桑傲霜站着沒動,打量了他一眼道:“你是什麼人?”

    瘦削黑衣蒙面人笑笑説道:“我是什麼人無關緊要,反正赤魔教的一切我能作主就是。”

    桑傲霜道;“你怎麼知道我是真不假。”

    瘦削黑衣蒙面人道:“姑娘事先並不知道赤魔教找尋的這個人的特徵,是不是?”

    桑傲霜道:“不錯。”

    瘦削黑衣蒙面人道:“就憑這一點我斷言姑娘是真不假。至少姑娘手臂上那顆硃砂痣假不了!”

    桑傲霜道:“既是這樣,你們可以讓我見三教主了吧!”

    瘦削黑衣蒙面人道:“這個自然,姑娘不用急,我已派人去請三教主去了。姑娘耐心在這兒等兩天……”

    桑傲霜道:“等兩天?”

    瘦削黑衣蒙面人道:“姑娘,三教主並不在附近?”

    桑傲霜皺了皺眉,沒説話。

    瘦削黑衣蒙面人道:“我知道姑娘急着見三教主,這是人之常情……”

    桑傲霜道:“我所以急着要見三教主,另外還有別的事!”

    瘦削黑衣蒙面人輕“哦”一聲道:“姑娘還有什麼別的事?”

    桑傲霜道:“這件事我要等見着你們三教主之後才能説。”

    瘦削黑衣蒙面人道:“要是姑娘跟三教主之間的私事,我不便過問,也無能為力,要是赤魔教中的事,姑娘跟我説,跟三教主説並沒有什麼兩樣!”

    桑傲霜道:“是這樣麼?”

    瘦削黑衣蒙面人笑笑説道:“我雖不是赤魔教中人,但跟赤魔教的教主平起平坐,而且有相當大的權勢,有時候連赤魔教的教主都得聽我的,姑娘不信可以問問赤魔教這位總巡察。”

    桑傲霜沒有問。

    瘦小黑衣蒙面人卻道:“姑娘,這是實情。我們這位使者雖不是本教中人,卻具有相當大的權勢,有些事二教主跟三教主確得聽我們這位使者的。”

    他頭上罩着黑布巾,讓人難看見他臉上的表情,但從他的話裏可以聽出,他趁機大大地拍了一番馬屁,大大地諂媚了一番。

    桑傲霜詫異地看了瘦削黑衣蒙面人一眼,道:“你是什麼使者,你既不是赤魔教中人,你又是誰的使者?”

    瘦削黑衣蒙面人道;“告訴姑娘也不要緊,我是羅剎國的使者。”

    桑傲霜呆了一呆道:“你是羅剎國的使者,你不是中國人?”

    瘦削黑衣蒙面人道:“姑娘誤會了,我是中國人,我也是羅剎國的使者?”

    桑傲霜道:“你既是中國人,怎麼做了羅剎國的使者。”

    瘦削黑衣蒙面人笑笑道:“這事説來話長,姑娘沒有必要知道,姑娘只知道我是羅剎國的使者就夠了。”

    桑傲霜道:“你這個羅剎國的使者,跟赤魔教有什麼關係,赤魔教的教主又不是羅剎人,為什麼會聽你的?”

    瘦削黑衣蒙面人笑道:“姑娘問的這些,屬於羅剎國跟赤魔教的機密,我本不該説,然而姑娘是三教主的掌珠,不是外人,告訴姑娘也無妨……”

    頓了頓接道:“赤魔教跟羅剎國的關係至為密切,赤魔教的需用都是羅剎國供給的,赤魔教想驅逐清主出關,收復從大明手中丟失的大好河山,羅剎國仗義伸手給予無限度的實力援助,赤魔教為了感恩圖報,所以它聽羅剎國的,我是羅剎國的使者,所以赤魔教的教主聽我的,姑娘明白了麼?”

    桑傲霜神情雷動,臉色大變道:“我明白了,這麼説,赤魔教所以到京裏來,不是為來找我的。”

    “不,”瘦削黑衣蒙面人道:“赤魔教所以到京裏來確是為找尋姑娘,只不過這是赤魔教來京兩個目的中的一個而已,這個目的跟我剛告訴姑娘的一私一公,二者並不衝突。”

    桑傲霜冷笑一聲道:“赤魔教遠自江東六十四屯潛來京裏,果然是別有用心,另有企圖,我錯了,若知道這樣,説什麼我也不會來。”

    瘦削黑衣蒙面人訝然説道:“姑娘這話……赤魔教這件事跟姑娘來不來有什麼關係?姑娘難道不是來見姑娘的生身父的?”

    桑傲霜道:“我以為赤魔教遠自江東六十四屯潛來京裏只為找我,只要找我便會撤離京畿,返回江東六十四屯去……”

    瘦削黑衣蒙面人“哦”地一聲道:“我明白了,姑娘所以急着要見三教主,為的就是這件事!”

    桑傲霜道:“不錯,我所以急着要見他,就是為勸他即刻撤離……”

    瘦削黑衣蒙面人道:“姑娘怎麼會有這種念頭,赤魔教為的是漢族世胄,先朝遺民,這是義軍,打從康熙年間起,無論是文人武夫,只要是有血性的忠義之士,無不為匡復大計拋頭顱,灑熱血,難道姑娘忘了自己是漢族世胄,先朝遺民了麼?”

    桑傲霜冷笑説道:“你剛才要是不告訴我羅剎國給予赤魔教實力援助,我如今也許會相信……”

    瘦削黑衣蒙面人道:“羅剎國仗義伸手,完全是一番好意,有什麼不對?”

    桑傲霜道:“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羅剎國打的是什麼主意,你比我清楚……”

    瘦削黑衣蒙面人道:“哎呀,姑娘可是冤枉羅剎國這一番好人心了……”

    桑傲霜道:“我有沒有冤枉羅剎國,你心裏明白,真要説起來,羅剎國人還不怎麼可恨,最可恨的是你這種人,身為中國人,卻數典忘祖,甘為異族走狗,不但帶羅剎人來害自己人,還代羅剎人隱瞞禍心……”

    瘦削黑衣蒙面人霍地站了起來,道:“姑娘,你……”

    桑傲霜道:“你想幹什麼?”

    瘦削黑衣蒙面人搖頭説道:“姑娘誤會了,不管姑娘怎麼辱罵我,我都不會在意。只因為姑娘是誤會,也因此可以證明姑娘是我中華有血性的忠義兒女……”

    桑傲霜冷笑説道:“好修養,好口才,只是我不是三歲孩童……”

    瘦削黑衣蒙面人道:“沒人把姑娘當成三歲孩童,我例舉兩樣事實,姑娘自然就會相信我的話。”

    桑傲霜道:“你有什麼事實可以例舉。”

    瘦削黑衣蒙面人道:“赤魔教的兩位教主跟羅剎國訂的有條約,第一條便寫明羅剎國是基於義憤,無條件協助赤魔教匡復……”

    桑傲霜冷笑説道:“條約有什麼用,只不過是白紙寫黑字,虛設的一張,羅剎人向不守信用,到時候可以毀約,赤魔教能奈羅剎人何?”

    瘦削黑衣蒙面人道:“羅剎人向不守信用?姑娘小小年紀,什麼時候見過羅剎人,什麼時候跟羅剎人打過交道?”

    桑傲霜道:“我沒見過羅剎人,也沒跟羅剎人打過交道,可是我的義父卻熟知羅剎人……”

    瘦削黑衣蒙面人道:“姑娘是説那位駝老?”

    桑傲霜點頭説道:“不錯。”

    瘦削黑衣蒙面人笑笑説道:“姑娘恐怕不知道,桑駝正跟我要例舉的第二樁事實有關。”

    桑傲霜道:“你説我義父跟你要例舉的第二樁事實有關?我義父跟你要例舉的第二樁事實會有什麼關係?”

    瘦削黑衣蒙面人道:“桑駝子可曾告訴姑娘,他是怎麼收養姑娘的?”

    桑傲霜道:“我義父是在扛東六十四屯一條河裏救起我的,怎麼?”

    瘦削黑衣蒙面人道:“據我所知,姑娘卻是在令堂四教主以及姑娘大伯父遇害的同時失蹤的,我所知道的跟桑駝子所説的不相符合。”

    桑傲霜道:“那有可能,是我娘在災禍來臨之前,把我偷偷放進河裏,使我漂離了赤魔教總壇。”

    瘦削黑衣蒙面人道:“姑娘,那只是有可能。”

    桑傲霜道:“你的意思是説……”

    瘦削黑衣蒙面人道:“姑娘,赤魔教的總壇鋼牆鐵壁、龍潭虎穴,不是任何人都能進去的,而桑駝子卻是唯一讓赤魔教頭痛的人物,根據他以前跟赤魔教作對的種種情形看,他也有可能是姑娘的殺母仇人。”

    桑傲霜怒笑説道:“你好卑鄙,想用這種手法來打動我,你白費心機了。我義父救了我,把我撫養長大,對我家恩高義重,一輩子都報答不完,你卻告訴……我,就是日出西山我也不會相信。”

    瘦削黑衣蒙面人的確好涵養,他一點也不在意,道:“姑娘,你説的是有可能,而我説的也是有可能,為什麼你不能冷靜冷靜,慢慢的查查看。”

    桑傲霜道:“我用不着查,我義父要是我的殺母仇人,當初他不會救我,也不會撫養我長大,更不會把他生平所學傾囊相授……”

    瘦削黑衣蒙面人道:“姑娘,屠岸賈曾經收趙氏孤兒為義子,把趙氏孤兒調教得文武雙全……”

    凌燕飛道:“那是因為屠岸賈不知道他是趙氏孤兒!”

    瘦削黑衣蒙面人道:“姑娘,金兀朮可知道陸文龍是陸登的後人吧?”

    這瘦削黑衣蒙面人的確有一張能説善道的利口,使得桑傲霜一時無詞以對。

    桑傲霜怔了一怔,旋即一聲冷笑道:“你就是説破了嘴我也不會相信。即便是我養父殺了我的生身之母,以赤魔教的作為,他老人家也是行俠仗義,除魔衞道,他老人家以嬰兒無辜,不忍讓我留在赤魔教裏異日長大為魔,所以收養了我,説起來對我也只有恩……”

    瘦削黑衣蒙面人目閃精芒道:“姑娘……”

    桑傲霜怒笑道:“你不用再説什麼了,我這就找赤魔教的兩位教主,揭穿你的醜惡面目跟羅剎人的陰謀去。”

    話落,她轉身要走。

    只聽瘦削黑衣蒙面人在身後説道:“本來我是想救你一命,既然你自己非找死不可,那也只有由你了。”

    桑傲霜霍地轉回身道:“你想救我一命?誰要殺我?”

    瘦削黑衣蒙面人陰陰一笑道:“赤魔教的三教主,你的生身之父。”

    桑傲霜笑了,是怒笑,也是冷笑:“你想讓我的生身父殺我?”

    瘦削黑衣蒙面人道:“不是我讓他殺你,他找你的目的就是殺你。”

    桑傲霜道:“你以為我會信麼?”

    瘦削黑衣蒙面人道:“等你見着了他之後,你自然就會相信,擒下!”

    那瘦小黑衣蒙面人應聲出手,一指點向桑傲霜右肋。

    桑傲霜冷笑一聲道:“敢情是你要殺我啊,你是作夢。”

    她揚掌抓向瘦小黑衣蒙面人腕脈。

    瘦小黑衣蒙面人冷哼一聲,手腕上揚,突然變點為抓,五指開合間帶着勁氣反襲桑傲霜的皓腕,變招之快,令人咋舌。桑傲霜臉色一變,身軀飛旋,揚手向瘦小黑衣蒙面人拍出一掌。

    瘦小黑衣蒙面人挺掌直迎,硬跟桑傲霜對了-掌,砰然一震之後,瘦小黑衣蒙面人身軀不過晃了一晃,桑傲霜卻覺一股反震之力襲上身來,逼得她立足不穩,蹌踉着往後退去。

    這一退正退到姓龔的小鬍子面前,姓龔的小鬍子飛起一指點上桑傲霜後腰,桑傲霜嬌軀一晃,往後便倒,姓龔的小鬍子伸手扶住了她。

    瘦削黑衣蒙面人目中精芒暴閃,冰冷説道:“把她給三教主送去。”

    瘦小黑衣蒙面人躬身恭應,就在瘦小黑衣蒙面人恭應聲中,瘦削黑衣蒙面人邁步行出了石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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