絕色女子一聲長笑,左手突然向後圈掃,眾人只覺一道紅影一閃,已有一根紅綢由她左手袖中電射而出。
一陣亂響,身後數根打狗棒竟無一避過,悉數被如靈蛇般神出鬼沒的紅綢捲了個正着!
大驚之下,丐幫眾弟子齊齊向後撤時,要將打狗棒奪回!而正面攻向絕色女子的那個八袋弟子此時正堪堪襲至!
便見絕色女子突然掠空而起,左手不曾放開紅綢,右手手指疾然一彈,又有一點寒星射向自己手中的紅綢!
眾人見她手勢,還道是要以暗器傷人,哪知她並非將暗射向丐幫弟子,卻是射向自己的紅綢?不由大為納悶!
只聽得“蓬”的一聲脆響,暗器擊於紅綢之上後,紅綢突然着火了,烈焰升騰,如同一條長長的火龍!
絕色女子猛吐真氣,一條二丈長的紅綢被她內力一震,突然斷作數十截,如同數十隻火蝙蝠,向方才襲擊她的七八個丐幫弟子當頭射去!
紅綢如此輕軟之物,竟被她的無形內力疾射而出,其內家真力已是驚世駭俗、深不可測了!
突遇此變,眾人閃避不及,十有八九被燃燒着的紅綢沾上了。
紅綢沾身之後,他們才知不妙,因為只要紅綢一沾上身體,立即牢牢吸附於人的身上,連同身上的衣衫,肌膚都一同燃燒起來!有幾個人見自己的衣衫着火,立即用手撕去衣衫,叫化子的衣衫本就破爛不堪,這麼一撕,倒有半個身子露出來了,但撕去衣衫之後才知道連同自己的肌膚也燒起來了。
顯然,在紅綢上邊沾着極其厲害的藥物!
羣丐劇痛難當,慘號連連,可任憑他們如何拍打,如何在地上滾動,身上的火焰就是不滅!更兼他們先前拍飛身上的紅綢一不小心又落到他人身上,如此一來,遭了絕色女子這一手的倒有十八九人!十八九人亂蹦亂叫,樣子狼狽不堪。旁人不忍見他們如此慘狀,紛紛上前相助,一不小心又被那歹毒至極的火焰沾上,頓時場面已亂成一團!
一時空氣中皮肉焦味大熾,聞之令人作嘔!
麻小衣又驚又怒,有心要堵住絕色女子決一死戰,卻又擔心屬下安危,權衡之下,終於還是忍下這口惡氣,向受了火傷的弟子衝將過去,但見他們已是衣不遮體,或前胸或後背或手或腿,都被燒得血肉模糊,而那歹毒之火焰尤在蔓延!
麻小衣眼欲噴火,嘶聲道:“諸位兄弟忍上一忍,待我來解救你們!”
言罷,出手如電,雙掌齊揚,向受了火傷者的傷口揮擊而去!
眾人雖不明他的用意,但都知道自己幫主對他們絕無惡意,於是也不閃避。
麻小衣的雙掌與丐幫弟子的身體並不接觸,每每在離他們的傷口只有三四寸遠的地方便猛然而止!
而對方便會突然覺得傷口處一陣徹骨之冰涼,然後皮膚上的火焰便應掌而滅!
倏地有一箇中了毒焰的七袋弟子嘶聲叫道:“大敵當前,請幫主切莫為我們用‘苦寒神功’,那樣太耗真力!”
原來“苦寒神功”乃丐幫三大神技之一,它的神奇不凡不在打狗棒七十二式及“七巧拳”
之下,只是打狗棒的七十二式及“七巧拳”,只要是丐幫中四袋以上弟子皆可習練,而“苦寒神功”則只有幫主方能習練。
“苦寒神功”乃內功心法,練成“苦寒神功”後,可揮擊出至陰至寒之真力,當“苦寒神功”練至最高境界,可在揮掌之間讓一杯水轉瞬成冰,若是人體被“苦寒神功”擊中要害,自然是血液立凝,一命嗚呼!
但“苦寒神功”非意志極其堅強之人無法習練,僅僅意志堅強也還不夠,與任何武林絕學一樣,“苦寒神功”武功心法深奧莫測,至玄至奇,丐幫立幫有上千年,歷任幫主中能將“苦寒神功”練至上乘的,也不過五六人而已!
若是能將“苦寒神功”練至最高巔峯,那自然可以揮發自如,但麻小衣習練“苦寒神功”
也只達到了五六層火候,所以平日他在對敵時極少使用“苦寒神功”,免得太耗真力。今日為了救門下弟子,他已顧不了這麼多了!
那名七袋弟子這麼一喊,其他還有八九個受了傷而還未被麻小衣醫治的弟子,便避着不讓其出手相救!
麻小衣又急又怒,大吼道:“為何躲着我?”
一個五袋弟子忍痛悲聲道:“弟子寧可燒死也不願連累幫主!只要幫主替我們殺了這妖女即可!”
麻小衣愴然喝道:“混賬!幫主的話你敢不聽?你們全都老老實實地站着別動!”
此言一出,那些受了傷而還未醫治的弟子果然不敢再閃避了。
麻小衣運起“苦寒神功”,為餘下的八九個弟子挨個撲滅身上的火焰,當最後只剩下三四人之時,他突然體內氣血岔亂,頭腦“嗡”地一聲響,心知不妙,定是運功過度,動了真氣,但此時眼看到大功告成,他又豈肯就此罷手,當下強提真力,又揮掌向一名丐幫弟子拍去!
當最後一名丐幫弟子身上火焰被他揮掌撲滅時,麻小衣突然聽到身後一聲短促的慘叫聲!
大驚之下,他猛地回頭,卻見被絕色女子選中的八袋弟子已緩緩地向後倒去,他的喉頭上插着他自己的打狗棒!
麻小衣驚怒交加,倏地喉頭一甜,一口熱血狂噴而出!原來他以尚未純熟的“苦寒神功”
為弟子們撲滅身上的火焰,本就是冒險之舉,如今又見自己的門下弟子在眾多同門的重重保護之下,竟仍是被對方殺死,一驚一怒之下,使麻小衣體內本就渙散的真力一時走了岔,竟傷了自身!
丐幫眾弟子大駭,齊齊奔來!
麻小衣強行站定身子,搖了搖手,吃力地道:“別管我,與其他武林同道一起對付那妖女,免得讓她陰謀得逞,從此更不把天下人放在眼裏!”
眾人見他尚能從容説話,便略略放了心,趕緊向絕色女子那邊奔去。眾弟子一走,麻小衣背過身去,又“哇”地吐了一大口鮮血,只覺一陣陣寒意從心底升起,身子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冷戰,臉色也變得煞白如紙!
他暗道:“恐怕是自己強運‘苦寒神功’,一不留神,反被它傷了。”不覺有些惆悵。
此時,絕色女子已將目標對準了南北二十六鏢局的那位鏢頭!
這位鏢頭是河北滄州飛鷹鏢局的鏢頭,人稱“金槍”嚴萬。鏢頭本應行鏢走鏢,平時對江湖紛爭是避之唯恐不及,又豈會主動介於江湖的恩恩怨怨?但自從莫名其妙地把南北二十六鏢局撮合在一起後,他們這些人的日子突然一下子變了,須得整日東奔西走,與尋常江湖門派沒有什麼區別。如此處處結樑子,日後還怎麼行鏢?
飛鷹鏢局與其他不少鏢局一樣加入了二十六大鏢局是身不由己的,因為那一段時間似乎道上特別不平靜,鏢車連連被劫,許多鏢局損失慘重,就在這當兒,突然冒出了一個沙千里,提出建議要把南北二十六大鏢局聯作一體,如此一來,一旦有什麼重要的貨物要押送,便可集中最優秀的鏢師、趟子手,以保證鏢車的安全。
當時這主意乍一聽似乎很是合理,而且那時眾鏢局又是多災多難,一旦有了幾家鏢局響應,大夥便也順勢而行,讓沙千里做南北二十六大鏢局的總鏢頭。
後來,眾人便漸漸地發現這樣的做法實在是不可行的。其一,鏢物重不重要,誰的心裏也沒個定數;其二,各鏢局之間的人雜在一處,即使都是好手,作用也並不見得大多少,因為他們彼此生疏,自然難以配合默契,反倒人多眼雜,使鏢車線路多了泄密的可能;其三,對押鏢所得盈利,又難以做到真正的公正……
總之,這是一趟渾水!讓各鏢局哭笑不得的是一旦上了這條船,竟就下不來了!飛鷹鏢局曾打算退出來。有一天嚴萬把這事與幾個心腹鏢師説了,還未公佈出去,第二天,那幾個心腹鏢師竟然齊齊身亡!
嚴萬知道這事一定與沙千里有關,同時他也斷定以沙千里的身手卻是無法做到如此乾脆利索的,連殺了幾位鏢師而不留一絲痕跡。反正他明白了一點:輕易不能再提退出加盟鏢局之事,這一次是殺雞儆猴,下一次可能就不殺雞,而直接把‘猴’給殺了!
之後,聽説沙千里死了,他不由很是高興,以為這一下機會來了。一高興,那天便喝了個大醉。沒想到兩天過後,一個瘦瘦小小的小老頭又找上門來,此人便是皮半痕,他掏出一封信來,説是沙千里親寫,讓嚴萬過目。
嚴萬一看,的確是沙千里的字跡,再將信拆開來看了看,不由心裏又涼了半截,原來沙千里竟然在信中説如果他有什麼不測,便將二十六大鏢局的總鏢頭之位交給持信之人!
這豈不是滑天下之大稽?
沙千里本是行鏢之人,他做二十六鏢局總鏢頭尚可算得上適當,可江湖中人誰不知道皮半痕是出了名的獨行盜?這種人本是鏢局的死對頭,如今卻要他來做二十六大鏢局的總鏢頭,豈不可笑?
但他已笑不出來了,因為他知道這一定是一個早已安排好的計劃,他根本沒有選擇的餘地,除非他不怕死!
信的最後一段話讓他一直心驚肉跳:嚴萬,此事你唯有按吾意一條路可以走,否則結果會遠比你想象的可怕得多!
於是,皮半痕便成了南北二十六鏢局的總鏢頭!
這一次赴爛柯山圍攻左扁舟,嚴萬自然並沒有什麼興趣,不過他料知左扁舟是孤身一人,又已被武林中人視為公敵,許多人卻欲除之而後快,這一次一定沒有什麼危險,日後在同道中也多些談資,所以他上山時心境倒頗為平靜。
沒想到會突然殺出一個九幽宮!更沒想到這可怕的絕色女子選中他作為向眾人昭示她武功的工具!
親眼目睹了絕色女子的手段,他不由心寒了,以丐幫那樣的天下第一大幫,以麻小衣那樣的高手,仍被這女子折騰得如此狼狽,何況他一介鏢頭?
他帶來的飛鷹鏢局的夥計本有五六十人,此時卻只有七八個人站着了,那幾個人看着他的眼神都是哀傷的,好像他已經死了一樣。
嚴萬有些生氣,更多的卻是悲愴,他知道他的夥計在想什麼,同時也知道他們所想的極可能很快便會成為現實。
丐幫的那名八袋弟子一倒下,他的手便將自己的長槍握緊了。
明知無望,也要一戰!這點血性,他還是有的,否則即使活下來,他也無顏再立足於江湖了。
絕色女子向他這邊翻射過來,便等於已是死神向他逼近!
但在此時,他聽到了“錚”地一聲長劍出鞘的聲音,他的眼睛餘光察覺到了一抹青幽幽的光在他身側閃動!
嚴萬不由自主地偏了偏頭,他看到了那個肩負包裹的少年已揚劍出鞘!
一股感激之情油然而升,他已見識過寧勿缺力戰巫匡的風範,知他劍法卓絕,同時又有二十六局鏢中的弟子及其他一些正派之人相助,心中不由踏實了不少!
寧勿缺見丐幫之慘狀,暗暗心驚,忖道:“這女子似乎全身上下沒有一處不是暗藏殺機!
雖然我未曾聽説過九幽宮,但由她如此心狠手辣看來,九幽宮一定不是什麼正門大派。”
在絕色女子身後有十數個丐幫弟子追擊,但他們的輕功遠不及絕色女子,所以只是徒勞無功,對絕色女子根本構不成威脅。
飛鷹鏢局的幾個人奮不顧身,各持兵器,齊齊向絕色女子迎去!
只見她右手一揚,數道極細的烏光驀然射出,嚴萬大愕,驚呼一聲:“小心!”
卻已遲了,已有三四個人應聲倒下,連哼都未哼出一聲!
剩下幾人心中懼意頓生,一個使軟鞭的虯鬚大漢“呼”地一聲向絕色女子下盤暴捲過去,不料過於心慌,只聽得“哎喲”一聲,他的腳踝竟給扭了。
絕色女子身形一閃,已欺身而進,與虯鬚大漢近在咫尺!
虯鬚大漢只聞得一股淡淡清香,然後便感到腹部一陣徹骨劇痛,然後就如稻草一般飛了出去,身在空中已什麼也不知道了。
寧勿缺來不及細想,躍空而起,身形騰掠間矯捷已極地向絕色女子飛射過去,右手揮將之處,劍光凝成一溜晶亮的光弧,晃移不定地暴射過去!
絕色女子一聲長笑,身形閃掠處,一抹爍目之銀光劃將而出,破空之聲尖鋭清脆,攝人魂魄!
她的兵器竟是一根細長的烏黑長鏈子,鏈子在火光的映射下,泛着幽幽寒光,一看便知不是凡物!
寧勿缺心知對方武功高深莫測,所以他一出手便是凌厲殺着!
“無怨劍怒”!
劍光如漫天狂雨,傾瀉而出,劍氣鼓成風,似乎已可將天下間萬事萬物悉數斬於劍下!
絕色女子手中鏈子一聲輕響,已從一個極為刁鑽的角度閃射而進,寧勿缺所展的漫天劍氣竟未能將它封死!
烏光如電,暴射寧勿缺咽喉!
寧勿缺處變不驚,身形一晃,“屬縷劍”已順勢橫掃!
“錚”地一聲,“屬縷劍”竟未能將對方的鏈子掃斷!相反,細長之烏黑鏈子已如附劍之幽靈,繞劍而走,向寧勿缺的右手手背點去!
寧勿缺大驚失色!他沒有想到如此細長的烏黑鏈子在被“屬縷劍”如此神器掃中之後竟不會折斷!對方手段毒辣,自己的手若被鏈子扎中,恐怕凶多吉少了!
心中如此想着,手下可絲毫未曾閒着,急忙使了個“卸”字訣,欲將自己的劍從對方的烏黑鏈子中抽將出來!
哪知對方招式極為詭異,儘管他身形一變再變,手中之劍更是吞吐莫測,但對方的鏈子仍是如附體之蛆,緊緊纏在他的劍上!
寧勿缺一陣暴喝,體內浩然真氣疾貫於劍!
只聽得“錚”地一聲尖鋭的脆響,烏黑鏈子終於被真力激盪開來!
但絕色女子右手一抖,烏黑鏈子再次向寧勿缺的腰間捲來,她那絕世無雙的輕功再配合着如此軟靈之兵器,相得益彰,招式變化之快之巧,已是匪夷所思!
但寧勿缺的“無雙劍法”也是曠世絕學,與她相比,也未見遜色,只是寧勿缺知道對手舉手投足之間都可能有什麼歹毒之計,所以他是攻少守多,先求能夠保住嚴萬之命,然後再作計議。
兩人斗轉星移轉瞬之間已互拆了上百招,但見場上兩個身形翻飛如行雲流水,速度快不可言,看到驚險處,眾人已是大氣不出,只知目不瞬轉地看着他們,哪裏會想到向對方的人進攻?
此時,封楚楚已經醒轉過來,她知道九幽宮是殺害她師父的仇人後,對九幽宮之人已是恨之入骨,對絕色女子自然也是有徹骨之恨。她見絕色女子的武功出神入化,而且寧勿缺手中的“屬縷劍”竟也無法剋制她的兵器,不由又為寧勿缺捏了一把汗!
倏地,絕色女子的身軀突然一折,已向一側平平斜射!
寧勿缺一愣,立刻明白了對方的用意——嚴萬此時正在一側!不敢怠慢,他立即疾追而上,劍隨身走,似乎有青幽的雪花繞體旋過,寒星點點,閃掣之下,鋭勢逼人!
絕色女子未曾回頭,突然用力一甩如瀑秀髮!
數點寒星如電而出,向緊隨其後的寧勿缺當胸射去!
寧勿缺與她相隔不及二丈,突遇此變,不由神色一變,身子陡然拔空而起,如沖天巨鵬!
絕色女子一聲嬌笑,手中烏黑鏈子已向前方的嚴萬疾捲過去!
她與嚴萬相距有二丈多遠,而她的烏黑鏈子長不及二丈,但嚴萬見鏈子掃來,仍是心神欲裂,急忙長槍一抖,也不急細想,便是自己最拿手的一招使出!
長槍走空!烏黑鏈子一樣走空。
而此時寧勿缺剛剛閃過數枚暗器,正要再次撲向絕色女子,忽又聞身後有暗器破空而至之聲!
大駭之下,寧勿缺猛提一口氣,來不及轉身,反手便是一劍封出!
暗器應聲飛了出去,射於天生石樑之上,直擊得石火四濺!
寧勿缺出了一身冷汗,沒想到這女子的暗器手法如此詭異,竟然能夠在射出之後再反折而回!
更不可思議的是對方如此霸道凌厲的暗器竟只是從發中射出!
如此一耽擱,他便看了令他目瞪口呆的一幕!
只見絕色女子的烏黑鏈子與嚴萬的長槍雙雙走空之後,絕色女子的烏黑鏈子竟不再卷向嚴萬,而是突然折向,向地上暴捲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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