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陽長絕俯下身子,將沙千里手中的那把劍拾起,抽將出來,對着月光,細細端詳一陣,發出得意至極的笑聲!
方雨在緊張地思索着,歐陽長絕顯然是一個極其狡詐之人,這從他能夠瞞過天下人的目光,詐死了十幾年而不被人發現便可以看出,難怪連沙千里這樣的老江湖也會栽在他的手中。
所以,方雨不願讓他從自己眼皮底下走脱,否則以後若想再找到他.就難比登天了!
至少,要認清他的面目,或者查明他如今隱身何處。可惜封楚楚不在身邊,否則合二個人的力量,應該能夠對付歐陽長絕了。
現在只有方雨一個人,她怕的並不是歐陽長絕的武功,而是忌憚歐陽長絕手中那柄“屬縷”寶劍!
雖然方雨並末聽説過天下有一柄“屬縷寶劍”,也不知它是如何厲害的神器,但從沙千里稍不留神,就被“屬縷劍”傷於無形這一點來看,便可知“屬縷劍”不是凡物,自己在不瞭解它之前便貿然出手,恐怕要吃大虧!
想了想,她悄悄地在地上拾起兩顆石子,掂了掂,然後以內家真力彈出一顆!
待前面那顆飛出兒丈之外後,第二顆緊隨而出,速度更快!
在十幾丈之外,兩顆石子“啪”地一撞,已撞成粉末!碎石撒了下來,落於灌木之上,如亂雨一般響起。
方雨要讓歐陽長絕誤認為是對面有人襲擊,那麼他就極可能向方雨這邊迴避。畢竟,他此時是畏於見人的,當他向這邊隱蔽的時候,自己便可以攻其不備!
果然,歐陽長絕一聽“沙沙”之亂響聲後,立即轉臉向聲音傳來的方向望去,然後,便將身一縱,向方雨這邊掠來!
方雨見自己的計劃得逞,不由很是高興,她的手已摸在自己的劍上,準備發出凌厲而突然的一擊!
歐陽長絕以極快的速度向這邊靠近!
倏地,他的手突然—揚,赫然有三把飛刀向方雨這邊疾射而來!
此時,他與方雨之間已是隻有三丈之距,飛刀來勢極快,破空之聲尖鋭利耳!
方雨大驚,她沒有料到在自己還沒有出手之時,對方便先出了手!
情急之下,她立即向後倒仰!
身後全是灌木,把她的身子刺得生疼,幸好是在夜間,歐陽長絕的飛刀射得有些高了,方雨這麼一仰,恰好避了三把飛刀!
但歐陽長絕飛刀一出的同時,人也已疾撲而上,手中“屬縷劍”橫空一揮!
便聽得破帛似的一聲鋭響,方雨四周的灌木已被劍氣攔腰斬斷!
方雨大驚,雙足足尖在地上一點,單掌向地上一拍,人已借力貼地飄出!
萬幸,沒有撞着什麼東西,射出三丈之外後,方雨才將身一擰,藉機站穩身子!
歐陽長絕便在三丈之外,仗劍而立!
只聽得他哈哈一笑,道:“你以為我會上你的當麼?這點小伎倆還想瞞過我?”
方雨心念一動,心想如果對方知道自己是年輕女子,一定無所忌憚,而看他方才揮劍而出的情景,這“屬縷劍”實在可怕,自己恐怕難以應付!她通曉變音大法,當下便以一種蒼老的聲音道:
“你以為手中有一把破劍,便可以得意忘形了嗎?若是如此,那麼千百年來的武杯,早就是任那些手中有不凡神器的人所把持了!你也不會藏頭縮尾十幾年!”
歐陽長絕冷笑道:“也許我道行不夠深,但那又何妨?只要能對付你便行了。”
方雨見嚇不倒他,不由有些着急,更可氣的是對方此時所站立的地方,正有一棵高大的古松樹影投下來,映在他的臉上,斑斑駁駁的樣子,怎麼也看不清他的模樣!
突然,方雨發現在歐陽長絕的身後二丈遠處的地方,多出了一個人!
再一看,赫然是封楚楚!
她的心跳加快了,心急一轉,便望着歐陽長絕身後道:“咦?什麼人?”
歐陽長絕怪笑道:“還想騙我麼?”根本不回頭!
封楚楚藉機悄然直撲而上,驀然出手,劍勢快捷凌厲!
聽得風聲,歐陽長絕大吃一驚,他還以為方雨又是在玩聲東擊西的把戲呢!
沒想到這一次卻是真的!
吃驚之餘,來不及多想,他的“屬縷劍”已疾然反手一封!
“當”地一聲,封楚楚的劍尖已被削飛!但封楚楚卻已將一腳正正地踢在歐陽長絕的後腰上,痛得歐陽長絕打了個哆嗦。
方雨大叫一聲:“退後,小心他的劍!”
封楚楚見歐陽長絕一劍便削斷了自己的劍尖,自然知道他所握之劍的厲害,當即倒掠而出。
同時,方雨已疾掠而至,“嗖嗖嗖”攻出數劍,逼得歐陽長絕不得不認真應付!
方雨的劍不敢與“屬縷劍”接實,全是一沾即開,一味與歐陽長絕遊鬥。
數招之後,方雨便已覺吃力,畢竟在兵器上,她就大吃暗虧了。
好在此時封楚楚也返身再戰,兩人應付歐陽長絕,堪堪戰成了個平手。
方雨心知這樣下去,自己這方絕對沒有取勝的可能,對方只要在關鍵時刻用他的那柄“屬縷劍”一擋,便足以解圍!
見“屬縷劍”如此鋭不可擋,方雨暗暗心驚!若是對方的武功再高上一些,那自己二人恐怕是無法應付了。如此神器,無怪乎歐陽長絕為了得到它,可以背叛洪遠鏢局,以致隱藏十幾年!
只是以他的武功,得到“屬縷劍”又有什麼用呢?方雨堅信即使他神器在手,她師父房畫鷗也是對付得了的,還有無雙書生、好好和尚、苦道人等絕頂高手,也是如此!
所以,“屬縷”在他手中,帶給他的不會是福,而是禍!不過歐陽長絕似乎也已明白這個道理,所以才隱名埋姓十幾年,若不是自己無意中發現,恐怕是無人會知曉歐陽長絕還活着,更不會知道他手中有一把神奇的“屬縷”寶劍!
方雨已看清了歐陽的容貌,他有極為醒目的鼻子,鼻粱高聳,鼻尖如鷹喙般內鈎!方雨當然從未見過這樣的人物。
歐陽長絕顯然是一心一意要放倒方雨與封楚楚。因為在他看來,這世上也只有她們兩人知道自己的秘密了,同時,他也明白這是一個致命的秘密,一旦在江湖上傳開,自己的死期便不遠了!
所以,他必須勝!
“屬縷劍”的光華奪人之目,即使在這樣的黑夜中,也是如此!
雙方斗轉星移般疾鬥了十幾招之後,歐陽長絕已看出方雨是年輕的女子。他就更為吃驚了,如此年輕的女子竟然有這般高深莫測的武功!
而且她的同伴之武功也是不俗!自己若不是仗着一劍之利,恐怕早已躺下了。
歐陽長絕心中暗暗着急,下手更見狠辣。“屬縷劍”光華驟熾,他的身形幾乎已沒入劍光之中,而芒彩流動,又成光柱,暴攻而出!
方雨疾一挫腰,“呼”地一聲拔空閃躍,翻飛浮移,快逾悼鴻!
對方漫舞劍光,竟然未能傷着她!但其情形卻是極為驚險!“屬縷劍”的凌人劍光呼嘯劃空,縱橫成網!
封楚楚見方雨吃緊.心中一驚,不敢怠慢,彈身而上,在間不容髮的一瞬間,也疾攻十七劍!每劍都攻向對方不得不守之處!
歐陽長絕不得不棄了方雨,仗着“屬縷劍”之神力,將封楚楚的攻勢一一化解!
方雨心想:“我已認出你的真面目了,那麼只要今天能夠得以走脱,以後自然有機會再懲治你!”
當下,她對封楚楚道:“師妹,我們不必管這檔閒事!這麼久沒回去,師父、師兄他們一定會着急了!”
她一方面要告訴歐陽長絕自己並不想與他為難,另一方面要以師父、師兄的名義嚇住歐陽長絕,讓他不敢纏鬥不休,否則她師父久等不着,説不定就會趕過來了。
封楚楚明白方雨的用意,知道她不願再與歐陽長絕纏鬥下去,她來的時候,沙千里已死,所以並不知道眼前這個長着鷹鈎鼻的人極可能就是殺害她全家的仇人,她向歐陽長絕出手只不過是怕他傷了方雨。
所以聽了方雨的話後,封楚楚便道:“那我們便回去吧。”説話間,劍如鬼魅、疾攻數劍,然後藉機抽身而出。
方雨見封楚楚已退出戰圈,心中稍定,對歐陽長絕道:“你我無怨無仇,非得鬥個你死我活麼?”
嘴上説着,手上卻不也閒下。
歐陽長絕哈哈一笑,疾掄一劍,然後向後飄出,道:“説得也是。”言罷,竟真的轉身便走!這反倒讓方雨吃了一驚!
直到對方的身影消失於黑暗之中,封楚楚方道:“他是什麼人?為什麼要殺了與我們同在一個客棧的高個子?”
她所説的高個子自然便是南北二十六大鏢局的總鏢頭沙千里。
方雨道:“他是南北二十六大鏢局的總鏢頭,方才走脱之人是洪遠鏢局的副鏢頭歐陽長絕!”
封楚楚“啊”了一聲,顯得極為吃驚,沉默了少頃,方道:“他……他還活着?”
方雨道:“我也是今日才得知此事,當年你家人之死,與沙千里及歐陽長絕都有關!”
封楚楚失聲道:“他們就是殺害我父母的兇手?”
方雨道:“極有可能!”
封楚楚一時便愣在那兒了,方雨所説的事,對她來説實在太讓人吃驚了。她怎麼也沒想到歐陽長絕就是自己的殺父屠兄的仇人!
她突然一言不發,便向歐陽長絕方向疾奔而去,她不願讓仇人就這麼從她眼前走脱!
方雨立即追了上去,道:“封師妹,你不能追得太急!”
封楚楚心中只有仇恨,根本就聽不進方雨所説的話,她的功力已運至極致,以驚人之速度直追而出,方雨怕她有什麼閃失,自然也緊隨着她。同時焦急地道:“歐陽長絕老奸巨滑,手中又有‘屬縷劍’,我們只能智取!”
封楚楚只簡單地説了三個字:“我不管!”
的確,“仇恨”這種情緒,只有自己才能有切膚體會,旁人是無法真正理解的。此時,在封楚楚心中,只有一個念頭,那便是找到歐陽長絕,然後與他決一死戰!至於自己能不能勝他,根本就不去考慮了。
甚至,在她心中,已有些埋怨方雨為何要讓歐陽長絕走脱,如果方雨早些告訴她,她一定不會放過歐陽長絕!
方雨心知自己是無法再攔阻封楚楚了,現在她所能做的事,只有與封楚楚並肩而戰!
她們方才耽擱的時間並不長,但如此一路疾行,卻仍是未見歐陽長絕人影!
兩人不由暗覺蹊蹺,直至已奔至十幾裏開外,終於停了下來!
封楚楚的臉色蒼白如紙,顯然極為激動!一雙眼睛在淡淡的月光下閃着憤怒仇恨的光芒!
方雨不由在心中嘆了一口氣,她發現自己無意中做了一件錯誤之事。
兩人間一時竟無話了,只能感到各自的耳邊“呼呼”的風聲刮過不停。
此時,追已無可追了,對方顯然已想了個法子設法逃開了,強追是無論如何也追不上了。
因為她們的武功並不比歐陽長絕高明。
又過了一陣子,方雨忍不住道:“我們回去吧,只要認得出他的模樣,就有尋到他的那一天!”
封楚楚道:“回不回去,又有什麼區別?”
方雨一愣,細細一想,卻覺得她説得不無道理。封楚楚本就是為了仇恨才離開風雨樓的,只不過那時因為她師父的死,但殺死她師父的兇手是一個已瘋了的左扁舟,或早或遲,封楚楚都能找到他,而歐陽長絕則不同。
這對封楚楚來説,是一個多大的遺憾!
想了想,方雨道:“我們這麼急趕一陣子,仍未見着歐陽長絕那老賊,想必他一定藏在我們走過來的路上,我們倒不妨再回頭去找找,也許會有收穫。”
封楚楚道:“我們還是分開來尋找吧,這樣的機會要大一些,你向原路走回去,我繼續向前走,走出十里,再返折回此處匯合。”
方雨道:“此法不妥!若是遇上了歐陽長絕怎麼辦?我們兩個人聯手才勉強與他戰個平手,若是單打獨鬥,恐怕要吃大虧!”
這也的確是個問題,兩人—時又束手無策了。封楚楚益發顯得煩躁不安,方雨心中隱隱有內疚之感。
驀地,方雨突然聽到了西面隱隱有全鐵交鳴之聲傳來,不由一驚,凝神一聽,卻再也沒有了。方雨有些懷疑是不是自己的錯覺,她向封楚楚那邊望去,但見封楚楚也是一臉驚愕,於是便知這並非自己的錯覺!
又等了片刻,金鐵交鳴之聲終於再起!
方雨與封楚楚幾乎不分先後同時掠空而起,向西面疾掠而去!
金鐵交鳴之聲越來越近!
終於,兩人看到十幾丈之外,有兩個人影在奮力廝殺,其中一個正是歐陽長絕,另一個身着白衣,一時也看不清楚。
封楚楚又驚又喜,藉着草木的掩護、迅速向那邊靠近!方雨緊隨其後,心中暗道:“真是皇天不負有心人,歐陽長絕居然又給別人截住了,卻不知此人是誰?”
倏地,走在前面的封楚楚猛地收住腳步,輕輕地“啊”了一聲。
聲音不大,卻顯得極為驚愕,那聲音也是竭力壓低的。
方雨一驚,急忙握住她的手,低聲道:“什麼事?”
封楚楚吐了一口氣,方輕聲道:“另外那個人是左扁舟!”
方雨一聽另一個人是左扁舟,心中先是一沉,暗道:
“怎會這麼巧,封師妹的兩個仇家今日全在此處出現了,單一個歐陽長絕已不好對付,現在再加上左扁舟,豈不是更棘手?”
很快她便想到了此時左扁舟正與歐陽長絕激戰,無論他們為何而戰,對方雨她們來説,都是一件好事,最好他們兩人能戰個兩敗俱傷。
方雨透過樹叢向外看去,另一個人果然是左扁舟!
原來,歐陽長絕早就料知最終方雨與封楚楚還是會追趕他的,雖然他有“屬縷劍”在手,應付兩人尚是不難,但他不敢與方雨及封楚楚二人纏鬥太久,因為時間久了,若是被更多的江湖中人知道他的行蹤,那麼他就再也別想有安份之身了,以他此時的武功,非但保不了“屬縷劍”,恐怕連性命都堪憂了。
當他知道翁榮已死之後,立即想到只要把沙千里再除掉,就再也不會有人知道當年他與沙千里、翁榮三人串謀之事。
從此,他可以安下心來,隱於一隅。有朝一日,他能真正駕馭“屬縷劍”,讓“屬縷劍”
的威力淋漓盡致地發揮出來時,再重出江湖,那時,還有誰能與他匹敵?
對“屬縷劍”那驚世駭俗的威力,他是再清楚不過了。否則,他也不會為了它甘心沉寂十幾年。
沙千里一日不死,他便一日不安,雖然這十幾年來,沙千里從未去驚擾他,但他心中仍是有這種顧忌。
今天,他終於設法殺死了沙千里,以後從此再也不會有人知道真相了,哪知半路上又殺出兩個年輕女子!
交過手之後,歐陽長絕知道她們殺了不自己,但他自己一時也不能取勝,方雨突然罷手不戰,對他來説,實在是一件大好之事!
他只走出三四里路之後,便不再走了,而是悄悄隱了起來,他估計這兩個年輕女子很快又會跟上來的。果然不出他所料,她們很快便向這邊追過來了!
隱於暗處,眼看着方雨,封楚楚從他的面前過去,歐陽長絕很是得意。
侍兩人走遠了,歐陽長絕正待起身,突然聽到自己身後有異響!
歐陽長絕渾身立即“嗖”地一下子冒出一身冷汗!
他心中的念頭便是方雨、封楚楚殺了一個回馬槍,要攻他個措手不及!
驚懼之下,歐陽長絕來不及多想,立即反手疾然揮出一劍,他的身軀同時向前掠出,以免被身後襲擊者所傷!
一劍甫出,便聽得“啊”的—聲,卻是男人的聲音!
歐陽長絕一愣,剛回過身來,便見一個白色的人影已疾掠而至,身形快不可言!
歐陽長絕立即看出此人的武功遠在方雨、封楚楚之上!
他知道對方是方雨她們的同伴——也許真是方雨所説的師父、師兄!這麼—想,他的心便一下子沉到底了!
對方身形如同鬼魅,剛一及身,便已一刀劃出,刀法刁鑽狠辣,快捷逾電!
歐陽長絕大駭之下,立即劍柄一挑,“屬縷劍”錚地一聲,躍出一半,歐陽長絕立即右手回掄半圈,刀劍相接,“當”地一聲,對方的刀已斷了一截!
歐陽長絕已藉此機會平滑出二丈之外。
他終於看清襲擊他的人原來是左扁舟!
其實左扁舟並不是襲擊他,他只是經過此處而已,若是歐陽長絕屏息不動,左扁舟定會就那麼從他身邊走過。或者歐陽長絕待左扁舟走近時再突然出手,也可以要了左扁舟的命,但歐陽長絕卻以為左扁舟是從身後來襲擊他的,倉促出手之後,便驚動了左扁舟。
饒是如此,左扁舟仍是吃了一點虧,他沒有想到突然之間會有人向他出手,所以前胸被歐陽長絕反手一劍的劍氣劃開了一條血口子,映在了他的白衫之上,格外醒目。
他雙目失明,自然不知向他出手的人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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