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天豪伸手扣住了他的腕脈,道:“郝玉春,別跟我來這一套?”
郝玉春臉都白了,瞪大了眼道:“你,你要幹……幹什麼?”
傅天豪搖搖頭道:“你欠我的債已經有人代我要過了,我不會再跟你伸手的。”
郝玉春道:“那你是要……”
傅天豪道:“我要見譚北斗,你給我帶個路!”
郝玉春道:“我們老爺子就在前頭,我去叫……”
傅天豪搖頭説道:“別跟我來這一套,我知道,自碰見‘紅娘子’之後,城裏只留你一個人在這兒打聽消息,譚北斗跟你那兩個師弟都暫時避往了別處,要想找他們,非走你這條路不可!”
郝玉春的臉色登時又加白了三分,他道:“你!你要見我們老爺子幹什麼?”
傅天豪道:“跟他談談,跟他商量點事兒!”
郝玉春道:“什麼事兒?”
傅天豪道:“你做不了主,我找的是譚北斗!”
郝玉春口齒啓動了一下,欲言又止,傅天豪道:“別耽擱了,走吧!有什麼話路上再説吧!”郝玉春沒説話,可也沒動。
傅天豪道:“你欠我的債,別人代我要過了,可是那是本,不是利,我拿這利錢換你這條路,你該知足了!”
郝玉春臉色一變,頭一低道:“我帶你去就是,走吧!”
他帶着傅天豪出了禪房,傅天豪一隻右手仍扣在他那左腕上,出了禪房,郝玉春要往前頭走,傅天豪道:“我不願意驚動前頭那些喇嘛,咱們從後頭走吧!”
拉着郝玉春往後走去,走了兩步,郝玉春忽然問道:“你怎知道我住在‘護國寺’?”
傅天豪道:“你在江湖上待過不少時日,你該知道江湖人對於找人都有一套。”
郝玉春沒再説話,任由傅天豪拉着出了“護國寺”後門,出“護國寺”往東走,出城再往東,兩個人一口氣走了五六里,一片小小的村落呈現眼前。
傅天豪道:“這不是‘六里屯’嗎?”
郝玉春沒説話,傅天豪道:“譚北斗就在屯子裏?”
郝玉春點點頭,仍沒説話,説話間,兩個人已到屯子邊,靠外是一大片麥田,一大片高梁地,靠裏是一大片稀疏疏的樹林子,風吹得枝葉沙沙響。
傅天豪到樹林子裏停了步,道:“你進去告訴譚北斗一聲去,我在這兒等他。”
郝玉春聽得一怔!狐疑地看了傅天豪一眼,傅天豪淡然説道:“我深知譚北斗的為人,只要他在這個屯子裏,他一定到這兒來見我,要是不在這個屯子裏,你也跑不掉,所以我很放心,你去吧!”
郝玉春深深看了傅天豪一眼,扭頭往屯子裏行去,很快地繞過一家民房不見了,傅天豪抬眼四下打量了一下,站在原地沒動,他背西面東,這當兒日頭已經快偏西了。
沒多大工夫,那家民房邊上繞過了四個人,譚北斗、郝玉春、羅廣信、還有老三韓傑。
譚北斗師徒四人走得很快,轉眼工夫就進了樹林子,離傅天豪一丈停了步。
譚北斗冷冷一眼道:“姓傅的!你要見我?”
傅天豪淡然一笑道:“許多日子不見,譚老精神還是這麼好……”
譚北斗道:“託福,你找我有什麼事兒嗎?”
傅天豪道:“聽説譚老已辭去了公職?”
譚北斗道:“不錯!怎麼樣?”
傅天豪道:“直隸總督衙門少了譚老這位總捕,損失太大了,令人惋惜!”
譚北斗哼哼兩聲道:“老在公門待,沒多大出息,年紀一大把了,幹到頭還是這個總捕,糧俸吃不飽,餓不死,反而得罪了許多道兒上的朋友,也讓道兒上的朋友看不起,打打算盤覺得划不來,所以一紙辭呈遞上去,不幹了,你要找我就是為了説句惋惜話嗎?”
傅天豪道:“自然不是!怎麼説我跟譚老認識一場,譚老一直對我最感興趣,因此見了面總不能不寒喧兩句……”
譚北斗道:“現在寒喧過了,你話轉正題吧!”
傅天豪微微一笑,道:“看來,譚老比我還急,好吧……”
頓了頓話鋒,接着説道:“以我看,譚老毅然辭去公職,一半是為我傅某人,一半是為凌姑娘,我沒有看錯吧:”
譚北斗道:“真人面前不説假話,事到如今用不着掩掩藏藏的,我所以辭去公職,主要的是為對付凌紅,在車隊裏她讓我栽了個跟頭,這口氣我咽不下,至於姓傅的你嘛,我既然辭去了公職,就犯不着再惹你,不過要有整你的機會,老實説我也不會放過!”
傅天豪哈哈一笑道:“譚老真是快人快語,令人佩服,撇開我傅某人不談,譚老你只為車隊裏那事便辭去公職,非跟一個姑娘家計較到底不可,度量未免太小了些,花下去的本錢也未免過大了些……”
譚北斗冷冷看了他一眼道:“譚某心胸一向狹窄,讓一個黃毛丫頭整了我,實咽不下這口氣,別説一個小小的直隸總捕職位,就是連命都賠進去,我也認為很值得!”
傅天豪道:“聽譚老的口氣,譚老不出這口氣絕不甘休了?”
譚北斗道:“事實如此;譚某人不願否認!”
傅天豪淡然一笑,道:“看來,傅某人這一趟是白跑了!”
譚北斗目光一凝道:“姓傅的!你是來……”
傅天豪道:“我來做個和事魯仲連,希望譚老能高抬貴手放過凌姑娘!”
譚北斗怔了一怔旋即仰天哈哈大笑,一直到笑聲落後他才望着傅天豪道:“怎麼?凌紅也怕我譚某人的一天?”
傅天豪道:“譚老誤會了,凌姑娘是個很好強的人,她自出道以來怕過誰?我請譚老高抬貴手,讓凌姑娘有一個美滿的歸宿!”
譚北斗道:“是你希望我高抬貴手,讓她有-個美滿的歸宿?”
傅天豪道:“譚老該知道,江湖女兒能有這麼一個歸宿不容易,凌姑娘是個好姑娘,不應該長久待在險惡的江湖上,她不應該過這種刀口舐血的扛湖生涯,更不該終老於扛湖。”
譚北斗道:“她不該誰該?”
傅天豪道:“假如譚老你有這麼大的一個女兒,你會讓她在江湖上東奔西跑嗎?”
譚北斗沉默了一下道:“她或許不該,但江湖上的姑娘不只她凌紅一個!”
傅天豪道:“譚老這話不錯,只是別的姑娘沒有凌姑娘這種機會,是不是,譚老?”
譚北斗道:“你説的都是理,可是我譚某人也不是師出無名!”
“誠然,譚老!”傅天豪道:“她惹過你,無論怎麼説譚老你是個江湖前輩,何如大度相容,不與計較,譚老!成人姻緣也勝造七級浮屠。”
譚北斗哼哼一笑道:“姓傅的!你來遲了,要是你在我遞出辭呈以前找到我勸我這麼一番,或許會聽你的抬抬手放過她,可是如今嘛?姓傅的,不瞞你説我所以橫心咬牙辭去公職,一來是為表示我的決心,二來是為免得日後受制於公門,我既然下定決心,在沒出這口氣之前我絕不會放手的,姓傅的,我已經辭去了公職,不願意再惹你,我言盡於此,你可以走了!”
傅天豪淡然一笑道:“聽譚老的口氣,譚老似乎處處佔理?”
譚北斗沉聲道:“那當然,是她惹我,我並沒有惹她!”
傅天豪道:“譚老,真要説起來,她可以説是出於自衞!”
譚北斗兩眼一瞪道:“她是出於自衞?那麼誰是惹人的,我嗎?”
傅天豪道:“可以這麼説,當時我也在車隊裏,這件事經過我從頭到尾看得清清楚楚,譚老拿的是沈書玉,凌姑娘並不是沈書玉,而譚老卻不分青紅皂白硬把她關進囚車。”
譚北斗道:“恐怕你不知道,她紅娘子也是官家緝拿多年未獲的人!”
傅天豪道:“就算是,譚老拿她,她謀求脱身,這就是自衞,也是天經地義的事!”
譚北斗冷笑一聲道:“譚某人任的是公職,吃的是官糧,拿的是官俸,奉命行事我沒有錯,要見賊不拿,我有虧職守!”
傅天豪道:“我沒想到譚老是個強詞奪理的人!”
譚北斗怒聲説道:“我怎麼強詞奪理了?”
傅天豪道:“沈在寬先朝遺民,書生有復明大志,沈姑娘忠義之後,隻身冒險上京救父算是一位孝女,凡是有血性的人都應該敬重她,衞護她!譚老你也算得先朝遺民,你的先人也曾是大明朝的子民,譚老是漢族世胄,不思衞護沈姑娘這位忠義之後,反要將她拿交異族,根本上你就是個大錯,江湖同道沒有拿兩字大義責你,已經是夠客氣了,你居然還振振有詞自以為佔足了理……”
譚北斗聽得臉上一陣白一陣紅的,大聲説道:“漢人任職公門的,食大清朝俸祿的不只我譚某人一個!我譚某人身受制軍大人厚恩……”
傅天豪截口説道:“誠然,漢人任職公門,食大清朝俸祿的是不只譚老一個,只是他們為世人所不齒的是什麼?我要大膽的説一句,他們都是些寡廉鮮恥,數典忘祖之輩,至於譚老你所説身受直隸總督厚恩一事,譚老你身為漢族世胄,先朝貴民,你譚家受大明朝的恩惠更大,怎沒聽譚老你提一個恩字?”
譚北斗勃然變色道:“姓傅的!我不惹你已經是你的天大便宜,你居然還敢站在我面前來數説我……”
傅天豪道:“你不惹我,我並不領這個情,譚北斗,多年來你假一個官字處處跟我傅某人過不去,我行的是俠,仗的是義,我仰不愧,俯不作,滿虜指我為賊盜我可以不計較,而你居然也三番兩次想緝拿我以圖邀功,江湖幾次追逼,車隊又復設計,最後又勾結趙六指兒險些置我於死地,鳳姑娘救了我,而你師徒居然又要拿她交與趙六指兒!譚北斗,你捫心自問做得是不是太過太絕了。你捫心自問,這些是不是你欠我傅某人的……”
譚北斗厲聲説道:“欠你的又怎麼樣?”
傅大豪雙眉一揚道:“我不馬己甚,但如你即日離京別再佔打擾凌姑娘,別再去謀害鳳妞兒,這些債我可以一筆勾銷。”
羅廣信冷冷一笑道:“敢清你是來要脅人的。”
傅天豪沉聲道:“傅某人無意要脅,誰也不會要脅誰,假如你師徒堅認凌姑娘欠你師徒的,我只拿你師徒欠我的債,抵還凌姑娘欠你師徒的債,你師徒並不吃虧。”
羅廣信道:“要是我師徒不願意呢?”
傅天豪道:“我要索還你師徒欠我的債!”
羅廣信道:“現在嗎?”
傅天豪道:“不錯!”
羅廣信道:“就憑你一個人嗎?”
傅天豪道:“以一對八,而且沒帶兵刃!”
羅廣信臉色一變,譚北斗道:“出來吧!再不出來顯得小家子氣,人家已經知道了。”
他這句話剛説完,從樹林兩邊一邊各二地閃進四個人來,從左邊進入樹林的是兩個黑黑壯壯的獨臂人,從右邊進入樹林的,有一個是柱着鐵枴的瘸子,另一個是乾癟陰沉的瞎子,是譚北斗手下名震遐邇的“四殘”!
傅天豪就跟沒看見一樣,目光運轉動都沒轉動一下。
羅廣信一雙目光卻緊緊盯在他身上。
傅天豪淡然一笑道:“要不要過來搜搜我的身?”
羅廣信臉一紅,道:“那倒不用,你有沒有帶兵刃都是一樣!”
傅天豪轉臉望着譚北斗道:“譚老!這檔子事你怎麼説?”
譚北斗道:“我不願意惹你,你要放明白點。”
傅天豪道:“記得譚老剛説過,譚老所以辭去公職跟到京裏來,主要的是對付凌姑娘,至於對傅某人,毫不願招惹,可是一旦有整傅某人的機會也絕不放過,現在不就是機會嗎?”
羅廣信冷冷説道:“不錯!現在確是個最好的機會,你沒帶兵刃,以八對一吃你也綽綽有餘!”
傅大豪道:“譚老是不是也這麼想?”
譚北斗緩緩點頭説道:“我不否認現在確是個好機會,可是我有點納悶,既然你專為找我譚某人來的,你怎麼會不帶兵刃,難不成你料準我譚某人準會聽你的。”
傅天豪道:“我希望能在平平和和的情形下謀求一個解決,沒帶兵刃只是表示我的誠意,譚老不失為一個英雄人物,我原以為譚老能接受我的勸告!”
譚北斗微一搖頭道:“你用不着拿話扣我,我這個人天生這副倔脾氣,我打定要乾的事,非幹到底不可,不惜任何代價!”
傅天豪淡淡一笑道:“這麼説我也只有伸手向譚老你要債了!”
譚北斗道:“恐怕你是想替紅娘子除去譚某人這個禍害吧?”
傅天豪道:“也可以這麼説!”
譚北斗道:“這我就不懂了,凌紅究竟給了你什麼好處,使得你這麼為她賣力?”
傅天豪道:“無他,一個‘義’字,凌姑娘以仁義對我,我自然……”
羅廣信冷笑一聲道:“説得好聽,像紅娘子那麼一個女人家,能給他什麼別的好處?
一個女人家要想讓某個人為她賣命,只有一個辦法……”
傅天豪雙眉微揚,目中威稜盲逼過去,道:“譚老,你這位高足的念頭太污穢了!”
“是嗎!”羅廣信道:“據我所知,當日在車隊裏凌紅在三更半夜裏曾經上過你的車,旅途枯寂,孤男寡女還會幹出什麼好事兒來,可憐只可憐那位鷹王爺,揀了人家的剩,矇在鼓裏還挺寶貝的呢?”
傅天豪目中的威稜盛了三分,道:“譚老!我先在你這兒報個備,待會兒一旦動起手來,我先毀你這位高足!”
羅廣信冷笑説道:“姓傅的!空口説大話沒有用,咱們且看看是誰毀誰?”
他手往腰裏一揮,錚然一聲掣出一把軟劍來,譚北斗一抬手道:“老二,人家手無寸鐵。”
羅廣信道:“老爺子!您是怎麼了?多少年來您哪一天不想打倒‘大漠龍’,姓傅的只一天不躺下,對咱們總是個禍患,眼前這種機會絕不會再有第二次,眼下只有咱們自己人在,八對一連戰速決吃了他,誰知道?跟仇人講道義那是拿着人家的手往自己要害遞,老爺子!
您就咬咬牙吧!”
譚北斗的臉色陰晴不定地變化了一陣,他沒説話,可是他把抬起的那隻手垂下了。
羅廣信那薄薄的嘴唇邊泛起一絲猙獰笑意,掌中軟劍一抖,喝道:“上!大夥兒聯手剁他!”
他和韓傑從正面進逼“四殘”分由兩邊包抄,-起向着傅天豪欺了過去,只有譚北斗跟郝玉春沒動。
當然,郝玉春要不是一條胳膊毀在凌紅“紅燕子”之下,他是絕不會放過這個插一手的機會的。
傅天豪沒再説話,也沒動,目中威稜只逼視着對面的羅廣信。
羅廣信嘴角那猙獰笑意卻是越來越濃,六個人逼近傅天豪身週五六尺處停了步,饒是羅廣信手中有兵刃也不敢貿然行動,他腳下橫移,緩慢地往右移動,韓傑跟“四殘”跟着他緩慢移動,傅天豪腳下也開始移動,他始終面對着羅廣信!
六個人移動了半圈,至了傅天豪身後的瘸子突然沉喝一聲抖起枴棍兒直襲傅天豪後心,傅天豪沒回頭,沒轉身,橫跨一步突然往後退,瘸子那根拐兒擦着他右邊遞過,同時羅廣信也抖起子軟劍,他弄錯了,他以為傅天豪會往前走!
傅天豪經驗足,他知道不能往前走,他容得枴棍兒擦身遞過,揮掌就抓,瘸子一驚,橫移枴棍,閃身躲開傅天豪一抓,同時他也隨着枴棍兒的移動飄移了三尺,別看他是個瘸子,他靈活得驚人。
傅天豪身左的瞎子發動了攻勢,他手一抖,一把帶鏈的飛刀電一般的襲向傅天豪左“太陽穴”!
他人長得陰沉,用的兵刃也夠毒辣。
傅天豪突然舉步欺前,五指一拂襲向招式用老正要收劍的羅廣信腕脈,一退一進間避招出招一氣呵成,不帶一點火氣。
羅廣信一驚,沉腕猛抖,軟劍靈蛇也似的襲向傅天豪手肘,想逼傅天豪收手,站在一旁觀看的譚北斗也以為傅天豪非撒招收手不可,要不然他這條右臂便算交給了羅廣信。
豈料!理雖如此事卻不然,他右臂沒動,五指一收,曲指彈出,一縷指風正中羅廣信腕脈,羅廣信哪吃得消這一下,痛得他悶哼一聲撤劍抱腕而退。
傅天豪右胳膊一偏,讓過由下而上的鋒利劍尖,手往下一抄,正好接住那把軟劍,抖劍左撩,“當!”地一聲把瞎子的帶鏈飛刀震得蕩向一旁,直奔韓傑,然後他跨步欺進,軟劍直追羅廣信。
韓傑本想幫羅廣信擋擋傅天豪,可是他得躲開電襲而來的瞎子那把帶鏈飛刀,沒辦法分心兼顧。
只聽“噗!”地一聲,軟劍正中羅廣信的右胳膊,立時,皮破肉綻鮮血染紅了大半截袖子,痛加上怕,羅廣信踉蹌往後退,退了兩步便一跤掉在了地上!
譚北斗飛身掠了過來擋在了羅廣信身前,喝道:“老大!照顧老二。”
這韓傑手裏有劍,他一時沒敢撲傅天豪,傅天豪沒理他,事實上傅天豪也顧不得理他,因為身後瞎子、瘸子跟兩個獨臂人兵刃齊齊都攻了過來,他一個大轉身揮劍迎了上去。
一陣金鐵交鳴叮噹響,四種兵刃全讓他移開了,揮手又一劍.瞎子的飛刀鏈子由中而斷,飛刀帶着半截鏈子破空飛去,他挺劍直追瞎子,瞎子沒眼,耳朵挺靈,他忙閃身躲閃!
就在這時候,一陣威猛的勁風直襲傅天豪後心,傅天豪知道,譚北斗出手了!
譚北斗以“大鷹爪”威震江湖,“鷹爪功”力能粉金碎玉,非同小可。
傅天豪深知厲害,他提氣前竄近丈,然後轉身出劍,譚北斗跟蹤而至,他軟劍直削譚北斗雙腕。
譚北斗動作飛快探懷取出他那杆旱煙袋直往軟劍劍身搭去。
“當!”地一聲,旱煙袋跟軟劍一齊盪開!
傅天豪順着劍勢橫移,軟劍如靈蛇正卷在瘸子的左肩上,瘸子掛了彩,兩個獨臂人很快地撲過來擋住了他,掌中兵刃齊遞,雙雙攻向傅天豪,傅天豪閃身躲向身左一棵樹後。
羅廣信主誤會了,大叫説道:“以後沒機會了,千萬不能放走他!”
傅天豪道:“你放心!我不會走的!”
他從樹後跨步轉出,一劍逼退兩個獨臂人,連人帶劍撲向了羅廣信。
譚北斗大驚急道:“老大,擋他一擋!”
郝玉春只有一條左胳膊使喚,他能發多大的威?沒奈何,只有挺着匕首硬迎傅天豪的軟劍。
傅天豪沒跟他硬碰,軟劍一偏,靈蛇般前竄。
郝玉春臉上見了血,他大叫一聲捂着臉退向後去。
傅天豪毫不怠慢,軟劍再偏卷向了羅廣信,血光一閃,羅廣信大叫後,一條右胳膊讓傅天豪齊肩斬下。
傅天豪手動身不閒,突然橫移三尺,譚北斗旱煙袋從他右脅下穿過,“噗!”地一聲,衣裳破個洞,好險!
譚北斗白了臉,紅了眼,-擊未中,厲喝聲中帶着他那三徒弟跟兩個獨臂人轉身又撲傅天豪。
傅天豪的背正對着瞎子,瞎子一聲沒吭向着他後心打出了一把奇薄如紙的柳葉飛刀。
傅天豪背後像長了眼,身軀一閃,軟劍倒卷直取瞎子,飛刀擦身而過。
韓傑來不及躲閃,讓那把飛刀正打中左肩窩,硬扎進去一半,他大叫一聲捂着傷處倒了下去。瞎子眼瞎耳朵靈,一聽韓傑叫就知道闖禍,心一驚,人一亂,沒躲過傅天豪回手倒卷的那劍,那一劍正插進他心窩裏,他腰為之一彎,跟着就趴下了。
這一來只剩下譚北斗跟兩個獨臂人了,譚北斗可真是紅了眼,厲喝聲中他抓起韓傑的單刀撲向傅天豪,刷刷刷一連劈出三刀,他這是拼命的打法。
傅天豪避開了他的鋭鋒,掌中軟劍攻向兩個獨臂人。
兩個獨臂人眼見死的死,傷的傷,早就嚇了膽,硬是沒敢出手,雙雙慌忙閃身飄退。
譚北斗怒喝説道:“沒用的東西,給我滾到一邊兒去!”
他揮刀又撲向傅天豪。
傅天豪這回沒躲,軟劍-抖,凝力遞出,“當!”地一聲,火星四射,譚北斗的單刀立時震得蕩了開去。
傅天豪掌中的軟劍卻是停也沒停地遞到了譚北斗心口,一下子抵在譚北斗的心口上,譚北斗不動了,一把單刀舉在半空裏,一時也沒收回來。
傅天豪一雙目光直盯在譚北斗那張煞白的老臉上,沒動,也沒説話,這一下,嚇煞了韓傑、瘸子跟兩個獨臂人,韓傑跟瘸子都忘了自己的人,跟兩個獨臂人都張大了眼望着傅天豪。
突然!譚北斗的身軀泛起了一陣暴顫,啞聲説道:“罷,罷,罷,我姓譚的學藝不精,只有認栽了,姓傅的,你往前再遞一遞吧!”
傅天豪淡然一笑收回長劍,道:“譚北斗!你要是有臉再待下去,你儘管待下去。”
手一鬆,軟劍掉在了地上,他看也沒再看譚北斗一眼,轉身往林外行去,譚北斗大叫一聲!一口鮮血噴出了口,身軀一晃,往後便倒!兩個獨臂人急忙上前扶住了他。
譚北斗望着那頎長背影顫聲説道:“傅天豪!沒想到到頭來我會栽在了你手裏。”
傅天豪不知道聽見沒有,他沒停步,沒轉身,也沒説話,仍然緩步走他的。
譚北斗突然又是一口鮮血湧出了口,他兩眼瞪得老大,神態好怕人,接着説道:“傅天豪!我若不能讓你躺在我腳下,我誓不為人!”
傅天豪已經走遠了。
口口口
善銘一個人坐在書房裏,望着桌上那盞琉璃燈直髮怔。
這兩天來,他受的罪大了,簡直就寢難安枕,食不知味!
那女人救走了章小鳳,他不怕,他只怕那檔子事兒傳進鷹王的耳朵裏!他派出人走走“鷹王府”下人的路子打聽消息,可是到現在還不見迴音,這兩天他待在書房裏聽信兒,哪兒都沒去,甚至連書房門兒都沒出一步,桌上的公文堆了一大堆,他哪有心情去看?
幸好!今兒個他總算沒白等,剛上燈沒一會兒,派出去的人回來了,進書房密報,那個女人已離開了“鷹王府”,沒聽鷹王爺提什麼?鷹王爺這兩天心情不好,連大內都沒去,據推測是跟那個女人鬧翻了,善銘這才鬆了一口氣,急了多少天的一顆心終於放了下來!
怪得很,這兩天來一直不覺得餓,現在心剛安下居然就餓了,他當即傳令要在書房裏吃,要快。密報的那名下人連聲恭應剛走,一名親隨又進了書房,匆匆忙忙地一躬身道:“稟大人!那位章姑娘求見!”
善銘一怔道:“張姑娘!那個張……”
那親隨道:“就是天橋那個……”
善銘往後退了兩步,差點沒一屁股坐下去,剛落下的一顆心立時又提了起來,馬上就不餓了,他忙道:“告訴她,我不在……”
“是嗎?老爺子!怎麼翻臉就不認人了!”這句脆生生的話,還有一陣醉人的香風,然後書房裏就多了個人兒,正是章小鳳,她嬌靨上堆着笑,怪甜的。
善銘的魂兒差點兒衝出了泥丸宮,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瞪大了眼驚恐説道:“你,你,你……”
章小鳳笑哈哈地道:“老爺子這麼健忘啊?才幾天就不認識我了?”
説着話,她走前了幾步,衝着那親隨擺擺手道:“你去吧!這兒沒你的事兒了!”
那親隨很聽話,答應一聲退了出去!難怪他聽話,他只知道大人跟這位“天橋”唱大鼓的姑娘有交情,前兩天那回事他根本不知道,因為善銘自己沒敢張揚!
章小鳳走過去關上了門,然後又走了過來:“老爺子!幾天不見了,您安好啊?”
善銘直往後縮,奈何後頭是椅背,沒地方躲:“你,你要幹什麼?”
章小鳳“噗嗤!”一聲笑得花枝亂顫,媚眼兒一拋,風情萬種:“瞧您嚇的,那像個悍衞京畿,掌管九門鑰匙的帶兵官哪……”
她倒了一杯茶端給了善銘,道:“來,先喝口茶壓壓驚咱們再聊!”
善銘伸出顫抖的手接過了茶杯,茶濺了他一身,他根本就不覺得,張着嘴,瞪着眼直看着章小鳳,臉刷白。章小鳳伸玉手扶在他肩頭上,道:“老爺子!您放心,前些日子那檔子事我早忘了,我這趟來可一絲兒惡意都沒有。”
善銘道:“那檔子事你早忘了?你沒有惡意?”
章小鳳道:“可不!我要有惡意,您還能好好兒坐在這兒嗎?”
善銘聽了這句話驚魂甫定,可是他還是不放心,道:“姑……奶奶,那你這趟來?”
章小鳳道:“來看看您不行嗎?”
善銘沒説話,舉袖擦了擦滿頭的冷汗才道:“姑奶奶,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兒?”
章小鳳嗔道:“怎麼回事兒?我不記仇還不好嗎?難道您願意讓我記仇?”
善銘忙搖雙手,把茶全搖灑了:“不,不!姑奶奶,我不是這意思……”
茶濺得到處都是,章小鳳一跺腳,皺眉嗔道:“瞧您,把人家的繡花鞋跟褲腿兒濺濕了,也不張羅給人家擦擦?”
一句話提醒了善銘,他忙把茶杯往桌上一放,蹲下身子去,拿袖子就擦,也不知擦對了地方沒有?不管擦對了地方沒有,姑娘褲腿兒下那雙腳動人,善銘蹲在那兒一雙目光很自然地落在姑娘一雙腳上。
只聽章小鳳道;“老爺子!您看我這雙繡花鞋做得好不好?”
姑娘她這雙繡花鞋襯飾工夫確實好,可是更美的是姑娘那雙腳!美歸美,善銘如今絕不敢有一點兒不老實,絕不敢有一點兒非份之想,他一驚忙移開了目光道:“好,好,真好,真好!”
“就是嘍!”章小鳳一擰身道:“您就不知道人家費了多少工夫,我不管,您得賠我一雙。”
善銘道:“好,好,賠,賠,我賠……”
章小鳳伸手扶起了他,烏溜溜的一雙大眼睛盯着他道:“您真賠?”
善銘硬是不敢看她,點着頭道:“當然,當然,別説一雙,十雙我也照賠,我這就叫他們。”
章小鳳“噗嗤”一笑道:“得了吧!老爺子,別賠了,再賠連老本都沒了,我逗您玩兒的,一雙鞋又不是什麼稀罕東西,難道真讓您賠不成,您坐下,我跟您談點兒正經的!”
她把善銘按在了椅子上,目光一凝,道:“老爺子!我要聽您從心裏説句話,您是不是真的想要我?”
善銘一驚,臉色馬上又變了,道:“不敢,不敢,姑奶奶!殺了我我都不敢了!”
章小鳳道:“老爺子,我可是跟您説正經!”
善銘道:“姑奶奶!我説得也是實話。”
章小鳳道:“老爺子!我不是問您敢不敢,我是問您想不想。”
善銘道:“這個……我!姑奶奶,你這是……”
章小鳳道:“我不妨告訴您,我想通了,一個女人家遲早要嫁人的,既然遲早要嫁,不如挑個不愁吃穿的,像我這種人要嫁也是嫁個跑江湖的,打小就拋頭露面東奔西跑,有一頓沒一頓的,這種昔日子我過夠了,説什麼我也不能再嫁個跑江湖的跟着他受苦去,既然老爺子您喜歡我,這種榮華富貴別人求都求不到,我又為什麼不要……”
善銘道:“姑奶奶,你説的這是……”
章小鳳道:“老爺子!我説得句句是真心話。”
善銘老眼睜大了,道:“真的?”
章小鳳手撫着心口道:“老爺子,難道讓我把心剜出來給您看?”
善銘忙抓住那隻玉手道:“可別!姑娘,只要是真的,我願意打個台兒把你供起來。”
章小鳳道:“那倒不必,只要您別玩兒膩了把我一腳踢開我就知足了!”
善銘另一隻手趁勢又摟住了章小鳳那蛇一般的腰肢:“那怎麼會,我怎麼敢,姑奶奶,你要是不信我可以賭咒,有一天我
要是扔了你,管叫我……”
章小鳳的玉手落在了他那毛鬍子的嘴上,道:“幹嘛呀?老爺子,您捨得我還捨不得呢。”
善銘為之心花怒放,道:“姑奶奶!我這不是做夢吧?”
章小鳳嬌媚地看了他一眼道:“別的能假,您懷裏有個活生生的人兒,這還能假嗎?”
善銘一陣激動,停在章小鳳心口的那隻手開始不老實了,章小鳳沒動,居然由他輕薄。
所謂沒動並不是跟塊木頭似的,而是沒拒絕着嘛!嬌靨紅紅的,只扭了扭身子,那能算是動嗎?善銘更激動了,抬起那毛鬍子的老嘴在章小鳳白皙嬌嫩的耳朵邊低低説了兩句,上了年紀的人,混身都抖個不停。
章小鳳嬌靨猛又一紅道:“不,老爺子,我要的是明媒正娶!”
善銘急了,道:“姑奶奶!你……”
章小鳳道:“遲早是您的人,您急什麼?我打算從今兒個就住在您這兒,您還怕我跑了不成?”
善銘兩眼一睜道:“怎麼?從今兒個起就住在我這兒?”
章小鳳“嗯!”了一聲道:“行不?”
“行不?”善銘道:“瞧你問的,我求恐怕求不到,我這就叫他們給你……”
章小鳳道:“不忙,老爺子,我還有話説,”
善銘道:“你還有什麼話説?”
章小鳳擰身坐在了善銘身上,一手勾住善銘的脖子,一手扶在善銘肩上,吐氣如蘭的小嘴兒湊近善銘耳朵旁説了起來。
不知她跟善銘説的是什麼?只見善銘老臉上的神色連連變化,一對眼珠子不住的轉。
過了一會兒,章小鳳把話説完了,挪離善銘耳邊望着善銘又問了一句:“怎麼樣?老爺子?”
善銘深深的看了她一眼,道:“姑奶奶,你可真狠啊?”
章小鳳道:“別狠不狠,不瞞你説,這是我的條件,不能不為自己打算,那檔子事遲早會被他們知道,我不能不先下手,只問你幹不幹?”
善銘一點頭:“幹!當然幹,為了姑奶奶你,什麼事兒我都幹。”
章小鳳瞟了他一眼道:“別説那麼好聽,這件事幹下來對你也有好處。”
善銘一咧嘴道:“姑奶奶!你真厲害,看來往後我也得提防點兒!”
章小鳳一點頭道:“對,青竹蛇兒口,黃蜂尾上刺,兩者不為毒,最毒婦人心,你最好離我遠點!”
善銘把章小鳳猛然往懷裏一摟道:“我怎麼捨得,豈不聞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
他笑了,章小鳳沒笑,她直扭身子,咯咯笑!不知道善銘現在還餓不餓?
口口口
一個時辰之後,兩個“侍衞營”的好手進了前門大街一家客棧,直奔後院。
西一排三間屋,兩間黑忽忽的,只有南頭一間亮着燈,兩個“侍衞營”的好手推門直闖進去,炕上和衣躺着燕雲十三俠裏的老五韓奎,爛醉如泥,鼾聲震天。
兩個“侍衞營”的好手架起了他,出了客棧往門口一輛大車上一放,拉着他往北去了!
同一個時候,二十名“侍衞營”好手帶着三十名手拿火器的“五城巡捕營”巡捕圍上了“二閘”北邊那片稀疏疏的樹林。
起先這五十個人散成一個大圈子,從遠處彎着腰,俯着身,藉着夜色往那片樹林飛快地挨近,及至挨近那片樹林之後,大夥兒都直起了腰,一步一步地往樹林裏那間茅屋逼了過去。
茅屋裏本亮着燈的,現在突然滅了,門開處,接連竄出了兩個人,一個是樂清,一個是二虎,四下都有步履聲,稀疏疏的樹林也擋不住什麼,兩個人出屋往四下一看,臉上馬上都變了色,樂清急道:“二虎,快進去!”
二虎轉身竄了進去,茅屋裏出來幾個人,是霍天行、章民山、駱家英、白不羣、樊子空、還有司徒逸,只有大虎、二虎留在
茅屋裏。
霍夫行四下一看,立即皺眉説道:“老疙瘩啊,這是怎麼回事?”
樂清道:“不知道,只知道咱們被圍上了!”
司徒逸冷笑一聲道:“別人不知道咱們在這兒,準是那紅……”
霍天行抬手攔住了他,道:“大夥兒各自小心,他們手裏有火器!”
大夥兒都掣出兵刃護住了要害。
這時候四下裏的“侍衞營”好手跟五城巡捕營的巡捕已圍近了茅屋,帶頭那“侍衞營”
黑衣瘦老者衝霍天行冷冷一笑道:“咱們可真是有緣啊?又碰面了,這回看誰來救你們。”
霍天行上前一步震聲説道:“我兄弟究竟犯了什麼罪,累得你們三番兩次前來圍捕?”
那“侍衞營”黑衣瘦老者冷冷一笑道:“窩藏沈在寬的女兒,企圖搭救沈在寬,只這一樣就夠了,廢話少説,你們是自己走還是讓我們抬着走!”霍天行臉色一變,就要説話。
章民山上前一步抱拳説道:“章某人請教一聲,諸位怎麼知道我兄弟的行蹤?”
那侍衞營黑衣瘦老者冷笑一聲道:“上回我不知道,這回我清楚,告訴你們也無妨,你們認識章小鳳嗎?”
章民山道:“當然認識,她是章某人的乾女兒。”
那“侍衞營”黑衣瘦老者冷笑説道:“好個乾女兒,你那個乾女兒現在正在提督大人的書房套間裏,你們那姓韓的老五已經先被送進‘五城巡捕營’等候你們了。”
一下子章民山的臉色煞白的,他轉身衝霍天行一抱拳道:“大哥!我對不起您!也對不起眾兄弟!”
一翻腕,一柄匕首握在了手裏,往回一帶,整把匕首沒進了心窩裏,他的身軀泛起了顫拌。
霍天行等心膽欲裂,大叫一聲齊撲了過來。
霍天行道:“二弟,你這是……”
章民山臉上泛起了一陣抽搐,嘴角泛起一絲悲慘笑意,眼一閉,人往後倒去。
白不羣伸手扶住了他,樂清大喝-聲掄起兵刃往外衝去。
“轟”然一聲,火光一閃,樂清倒了下去,連滾了好幾滾。
霍天行鬚髮皆動,含淚抬手攔住眾兄弟,望着那“侍衞營”黑衣瘦老者道:“好!我兄弟跟你們去!”
那“侍衞營”黑衣瘦老者冷然一笑道:“識時務者稱為俊傑,知進退者才是高人,這就對,爽快一點兒對咱們彼此都好,走吧!”
霍天行搖了搖頭道:“請稍等一會兒,讓霍某把這位埋了。”
那“侍衞營”黑衣瘦老者道:“用不着了,他有你幾個收屍入土,過兩天你幾個由誰來收屍入土?”
霍天行道:“當年插香歃血,如今他死的時候我幾個在身邊,總該盡最後一點心意,還望閣下……”
一個那“侍衞營”的中年瘦漢子走到黑衣瘦老者旁,低低地説了幾句。
那“侍衞營”黑衣瘦老者旋即擺手説道:“好吧!不過要快一點兒提督大人還等着我覆命呢!”
霍天行一抱拳道:“多謝了!”
轉望白不羣道:“老三!就在這兒找塊地兒吧!看看老疙瘩怎麼樣了?要是不行了,乾脆一塊埋了,也好有個伴兒有個照應。”
霍天行現在似乎已經趨於平靜,説話聽起來很輕淡,可是誰都知道,他此刻內心比任何一個都悲痛。
樂清傷得很重,胸腹之間要害處中了一下,也已經斷了氣!
弟兄們含淚一齊動手,就在茅屋旁邊挖了一個坑,把章民山跟樂清的屍體都放了下去。
填土的時候,二虎頭一個忍不住,跪在坑邊失聲痛哭。
他不哭倒還好,這一哭哭得大夥兒都站在坑邊不動了。
霍天行冰冷説聲道:“你就是會哭嗎?沒出息,快住聲幫忙填土吧!別讓人家等太久!”
二虎心裏再悲痛,再難受,霍天行的話他不敢不聽,當即強忍着站了起來。
土一堆一堆的往下填,司徒逸走過來顫聲説道:“大哥!都怪我不該護着她……”
“怪誰?”霍天行冷冷説道:“到了這時候用不着説什麼了,咱們總算沒白養她,白教她!”
司徒逸低了下頭,他唇邊都滲出了血。
白不羣捱過來低低説道:“大哥!橫豎都是死路…條,咱們何不……”
霍天行目光一凝,冰冷説道:“能多活一會兒我就想多活一會兒,你懂嗎?”
白不羣道:“大哥!咱們可不能讓人綁着遊街示眾,然後再到菜市口……”
霍天行兩眼微睜道:“老三!是你聽我的?還是我聽你的?”
白不羣口齒啓動,欲言又止,終於沒説話。
土填好了,隆起一堆,剛才還好好的兩個人,如今卻已入土了,從此陰陽隔絕,難再見面,能不悲痛!
弟兄們沒有不掉淚,大虎、二虎都強忍着沒敢哭出聲。
唯獨霍天行沒有掉淚,臉上一點表情也沒有,他道:“走吧!”
轉身一抱拳:“讓諸位久等了!”當先邁步行去。
他走了,大夥兒不能再多待,只有跟着往外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