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宮玉霜按金大龍所説,一路低着頭往那家民宅走去,當然,她那顆芳心跳得很厲害,像小鹿兒亂撞。
同時,金小龍發覺有人由宮家出來,更看清了是誰,他發了愣,姑娘越來越近,他的心也就跳得越厲害,跟姑娘的心完全一樣。
姑娘停在了那家民宅前,她臉好紅,心像要跳出來,沒有勇氣去敲門。
金小龍站在門裏,好緊張,喉嚨發乾,手心冒汗,他弄不清楚這是怎麼回事。
突然,姑娘輕咳了一聲,低低説道:“裏面有人麼?”
金小龍一震,忙開了門,四目交投,都有着片刻的發愣,旋即,金小龍期期艾艾地開了口:“姑娘是……”
姑娘頭一揚板下了臉,邁步進了門,道:“快關上門。”
金小龍應聲答應關上了門,他如今仍像那摸不着頭腦的丈二金剛。
屋裏有着一剎那的沉寂,沉寂得令人不安。
金小龍乾咳了一聲:“姑娘是……”
宮玉霜冷冰冰地道:“你不認識我?”
金小龍忙道:“見過,姑娘大概是宮姑娘……”
宮玉霜道:“是就是,什麼大概不大概。”
小妮子有心眼,口氣雖然冷冰冰的,可是那雙目光卻不住地上下打量人家。
沒關係,金小龍英武逼人,小夥子帥,不怕看。
金小龍碰了釘子,臉一紅,道:“那麼姑娘到這兒來是……”
宮玉霜道:“你哥哥讓我告訴你,從現在起,好好監視我家,只見有人出我家,不管是誰,擒下再説。”
金小龍眨動了一下大眼,道:“這是我大哥説的?”
宮玉霜道:“信不信由你,不信就算了。”
金小龍忙道:“我沒説不信,我的意思是我大哥怎麼跟你家……”
宮玉霜道:“那你待會兒問你大哥去。”
金小龍又碰了個軟釘子,臉上一紅,道:“那……好,我知道了。”
宮玉霜道:“你知是知道了,只是你行麼?”
金小龍愣愣地道:“什麼行不行?”
宮玉霜道:“凡是進出我家的人,都是一流高手……”
金小龍明白了,他雙眉一揚,道:“姑娘,假如有十個高手出來,我不會只擒下九個半……”
宮玉霜眉梢兒一挑道:“你好狂!”
金小龍傲然説道:“姑娘,那不關一個狂字,你該已知道我大哥是誰。”
宮玉霜道:“知道,怎麼樣?”
金小龍道:“我這身武學是我大哥親自傳授的。”
宮玉霜道:“你好像很以你大哥為傲?”
金小龍道:“當然,近百年來,只有他這麼一個,而他是我的大哥。”
“神氣,”宮玉霜嬌嗔了一聲,道:“你有這麼一個好大哥,他也有你這麼一個好弟弟。”
金小龍道:“有什麼不對麼?”
宮玉霜道:“你不覺得你這個大哥很好麼?”
金小龍道:“當然好,其實又何止好。”
宮玉霜冷笑一聲道:“當然好,他很會幫你這個弟弟的忙。”
金小龍一怔,道:“你這話什麼意思?”
宮玉霜道:“什麼意思,問你呀,看見女孩子家臉紅脖子粗説不出一句像樣的話來,還以為你很老實呢,誰知道你會背地裏瞧人,讓你大哥打聽人家的名字。”
“轟”一陣熱浪上了臉,金小龍的那張黑臉好紅,好紅,都發了紫,他怔住了。
宮玉霜一跺蠻靴,道:“下次再這樣,看我還理你!”
轉身自己開了門,走了。
金小龍仍在發愣,仍在發愣……
宮玉霜跑回了家,嬌靨上直髮燙,她低着關,捏着衣裳角進了大廳,腳下好輕好輕。
她似乎不想驚動人,可是,誰瞧不見她?
金大龍首先笑道:“姑娘回來了。”
姑娘沒吭氣兒。
金大龍又問:“見着舍弟了麼?”
姑娘點了點頭,點得很輕微。
金大龍微微一笑道:“交待他了麼?”
姑娘這回開了口,話聲低得只有她自己聽得見:“交待過了。”
金大龍道:“有勞姑娘了……”
姑娘道:“這是為了宮家。”
“姑娘!”金大龍含笑説道:“小龍,他怎麼樣,還可以麼?”
姑娘紅透耳根,低垂螓首,半晌,猛然抬起了頭,嬌靨上猶帶三分紅暈,繃着臉揚着眉道:“他好狂。”金大龍點頭説道:“還好,只是狂,別的大概還差強人意,其實,姑娘,年輕人哪個不是帶幾分狂氣?你説是不?”
姑娘又低下了頭,沒説話。
金大龍含笑轉望宮嘯天,道:“宮老,如何?”
宮嘯天臉上堆着笑,卻的點勉強,道:“只要玉霜中意,老朽還有什麼意見,只是還得聽聽家母。”
巴三姑截口説道:“嘯天,你糊塗,宮家是高攀。”
宮嘯天道:“娘,您誤會了,我的意思是玉霜不能……”
金大龍一笑説道:“宮老,小龍是個孤兒,我做主,他入贅宮家。”
宮嘯天一喜,笑道:“那老朽就沒什麼好説的了。”
姑娘靜聽至此,嬌軀一扭,轉身要走。
宮嘯天及時喝道:“玉霜,站住,宮家武林世家,子女不該同於世俗,不要忸怩作態,過來見過大哥。”
宮玉霜低着頭走了過來,微一檢任,低低説道:“見過大哥。”
金大龍忙微道:“小妹,大哥囊中空空,沒有見面禮,容我後補行麼?”
姑娘沒説話。
巴三姑笑呵呵地道:“慕容大俠也真是,還跟她客氣。”
金大龍道:“老奶奶,這稱呼,從今後您得改一改。”
巴三姑忙道:“哎呀,慕容大俠我這是要……”
金大龍道:“不該麼,老奶奶,這是輩份,這是禮。”
巴三姑笑着老眼眯成了一條縫,連連點頭説道:“該,該,我生受,生受了。”
老孃都這般高興,宮嘯天他也心裏直樂,臉上的笑容就沒有斷過,只聽巴三姑又道:“今天宮家掙脱桎梏,仰慕已久的慕容大俠成了一家人,更得了一位好孫女婿,三喜臨門,樂何可支,嘯天,招呼廚房,我要……”
金大龍忙道:“老奶奶,等小龍給您叩過頭後再説。”
巴三姑一點頭,道:“對,對,就這麼辦,就這麼辦……”
只聽步履響動,管一維走了進來。
金大龍道:“管兄交待過了麼?”
管一維忙欠身説道:“交待過,我告訴他們任何人不許輕泄,否則按家規嚴懲不貸。”
金大龍點頭説道:“有勞管兄了,管兄請歇息去吧。”
管一維應了聲是,退了出去。
大廳裏,又復了那歡愉的談笑……”
天,漸漸地黑了,宮家這大宅院已上了燈。
低重的夜色裏,那五棵大柳樹靜靜的挺立着,但是枝葉被夜風颳得不住地搖動着。
這茫茫的夜色,顯得是多麼寧靜。
宮家那大廳裏,燈光明亮,爽朗的笑聲不時透出廳外,震盪夜空,敢情那幾位還在談天。
的確是難得好精神。
就在這時候,一條人影悄悄地由宮家庭院中暗隅裏冒起,輕捷地掠上了牆頭,再由牆頭跳落牆外。
在牆外,他凝神聽了聽,然後長身再走,撲向了縣城方向,然而,他剛冒起,另一條人影捷如鷹隼,帶着一聲輕叱,劃破夜色,飛撲而至。
那由宮家出來的人影一驚,翻身擊出一掌。
那另一條人影一聲冷笑,沒閃沒躲,直撲過來。
兩條人影一合,只聽一聲悶哼,一條人影倒在地上,那是由宮家出來的人影,另一條人影則挺立他身邊。
這時候,一個清朗話聲由宮家那深沉的庭院裏隨風飄了出來。
“小龍,把他提進來。”
挺立着的人影遲疑了一下,然後彎着腰抓起了地上人影,長身縱起,越牆掠進了宮家。
宮家大廳裏射出來的燈光,照耀得大廳前細細可見,那兒站立着金大龍、宮嘯天,巴三姑仍由兩名侍婢攙扶着,姑娘宮玉霜像只小鳥依在巴三姑身,她不敢抬頭。
金小龍飛射落地,臉上紅紅的,好生不安。
金大龍含笑説道:“小龍,先給老奶奶磕頭。”
金小龍一怔,但他沒敢猶豫,大哥讓他磕頭,這頭就磕得,丟下那個人,搶步上前跪了下去:“小龍給奶奶磕頭。”
巴三姑的那雙老眼又眯成了一條縫,抬着手連連説道:“好,好,好,起來,快起來,奶奶待會兒再給見面禮。”
金小龍恭恭敬敬地磕了一個頭,爬了起來。
金大龍及時又道:“小龍,還有這位老人家,記住,叫聲爹。”
金小龍他再傻也該明白,何況他並不傻,二怔説道:“大哥,您,您……”
金大龍道:“大哥忙幫了,如今是你的事了,快瞌頭吧。”
金小龍黑臉通紅,恭恭敬敬跪了下去。
宮嘯天滿臉堆笑地上前攙扶,但他到底受不了金小龍一個頭,燈光下看這位贅婿,他是越看越高興,情不自禁地哈哈大笑。
這兩位臉紅兩張,紅得一模一樣。
金大龍道:“小龍,把你那塊項佩取下來。”
金小龍紅着臉在脖子上取下一塊項佩,雙手送向金大龍,金大龍笑道:“給我幹什麼,該交給老人家。”
金小龍忙又轉向了宮嘯天。
宮嘯天含笑接過項佩,轉向宮玉霜道:“玉霜,你的。”
宮玉霜低着頭,也從玉頸上取下一塊項佩送給乃父。
宮嘯天轉手把金小龍的送給了她,把她的交給了金小龍,兩個人手裏拿着項佩直捏,就不知該怎麼才好。
宮嘯天一旁笑道:“別捏碎了,戴上吧。”
那兩位,這才把項佩戴上。
小兩口戴好了項佩,巴三姑突然一嘆説道,“從此宮家有後,嘯天,咱孃兒倆的心事了了,把地上的翻過來,讓看看他是哪個沒良心的。”
宮嘯天應聲出腿,把地上那人踢翻了過來,入目地上那人面貌,每個人都是一怔。
巴三姑脱口呼道:“一維,原來是你……”
可不是麼,地上躺的人是瘦喪門管一維。
宮嘯天氣得發抖,鬚髮俱張。冷哼一聲,揚掌劈下。
金大龍抬手攔住了他,道:“老人家,我還有話要問他……”
一頓,忙道:“小龍,拍開他的穴道。”
金小龍應聲出掌,管一維翻身躍起,機伶一顫,臉色大變,轉身要跑。
宮嘯天陡揚霹厲大喝:“站住!”
赤面殃神神威懾人,管一維沒敢動。
宮嘯天顫聲説道:“一維,宮家視你如家人,待你不薄。”
管一維面如死灰,半晌始道:“老爺,我只是出去走走。”
宮嘯天大喝説道:“你還嘴硬……”
金大龍道:“小龍,搜他的腰。”
金小龍應聲跨步上前。
管一維像受了驚的野獸,駭然後退,兩眼盡射驚恐,直瞪金小龍,金大龍及時又道:“小龍,夠了,不搜也罷。”
忽聽巴三姑顫聲説道:“扶我進廳裏去。”
她由兩名侍婢扶着轉進了廳,想必她是太生氣、太傷心了。
宮嘯天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略轉平靜,道:“當年那毒,是你下的。”
管一維只得點了點頭。
宮嘯天身軀猛然一陣顫抖,道:“管一維,捫心自問,你能安麼?”
管一維沒有説話。
金大龍道:“解藥可在你身上?”
管一維道:“我沒有解藥。”
金大龍道:“那麼誰有解藥?”
管一維沒有説話。
金大龍道:“你最好別等我動手。”
管一維道:“你找莫、井兩位護壇去。”
金大龍道:“你當我不敢找他倆麼,告訴我,今天那紙手令是誰送來的,那守門人是誰?”
管一維搖頭説道:“這我不知道。”
金大龍道:“真的不知道?”
管一維道:“你就是殺了我,我也是這麼説。”
金大龍道:“好,我再問你,你在天魔教任何職?”
管一維道:“我沒有什麼職位,我的任務是監視宮家。”
金大龍道:“你什麼時候跟隨老人家的?”
管一維道:“當年在四川時我就進了宮家。”
金大龍道:“那時候你就是天魔教中人?”
管一維搖頭説道:“那時候還不是。”
金大龍“哦”地一聲道:“那你是什麼時候加人天魔教的?”
管一維道:“在老爺去峨嵋的前不久。”
金大龍道:“很出意料,是怎麼入教的?”
管一維道:“有一天我進城辦事,在一家酒樓裏碰見了一對夫婦,男的五十歲了,女的卻很年輕,也很標緻,彼此一見如故,談的很投機,後來他夫婦邀我到他住的客棧裏去坐坐,我去了,沒多久那男的有事出去了,那女的卻對我挑逗,可巧我多喝了幾杯酒……”
金大龍道:“我明白了,後來那男的回來撞見了。”
管一維點了點頭,道:“是的,可是他沒有聲張,當時就逼我入天魔教,我若不答應,他就要去見老爺……”
金大龍道:“你不得不答應,對麼?”
管一維點了點頭。
金大龍道:“該明白這是預布的圈套。”
管一維道:“當時我就明白了,可是已經來不及了。”
金大龍道:“從那時起你就入了天魔教,當時他們告訴你,説老人家將有遠行,讓你伺機下毒,可對?”
管一維點點頭説道:“是的,他們説隨時有人監視我,我若不照辦,就……”
金大龍截口説道:“一錯再錯,你也夠貪生怕死的,明知道這是圈套,你就該據實稟知老人家,老人家不是不明理的人,他該會原諒你,饒恕你的。”
管一維道:“我也曾這麼想,可是沒有勇氣,我不敢,同時,他們也答應我很多好處。”
金大龍道:“他們答應你什麼好處?”
管一維遲疑了一下,道:“自然是有名利,還有天魔教中的高職。”
金大龍淡然一笑,道:“名與利,固然人人夢寐以求,有的時候甚至不惜一切,不擇手段,但天良不可失。”
管一維沒有説話。金大龍道:“事隔許久後的如今,你可知道那對夫婦是誰麼?”
管一維道:“女的我知道,是金花娘,男的自那次以後我就沒見過他。”
“金花娘?”金大龍呆了一呆道:“這麼説來,那男的有八分可能是汪毓賢了。”
管一維詫異地道:“你説誰?”
金大龍道:“天魔教的寶雞分壇分壇主汪毓賢。”
管一維叫道:“會是他……”
金大龍道:“你聽命於誰?我的意思是説,你奉命監視老人家,假如老人家有了什麼異動,你報給誰?”
管一維道:“那就要直接往總壇報了。”
金大龍道:“天魔教總壇在什麼地方?”
管一維搖頭説道:“這我不知道……”
宮嘯天沉聲説道:“你直接往天魔教總壇報信,它在什麼地方,你會不知道?”
管一維道:“事實上我向總壇報信,用的是信鴿,一有什麼事,我只須把上報的寫在紙條上,綁在信鴿腿上然後放它飛走,別的我什麼也不知道。”
金大龍道:“你有多少隻信鴿,夠供你這樣放了?”
管一維道:“這沒關係,每個月總會有人給我送兩隻信鴿的。”
金大龍道:“原來如此,這位天魔教的教主,的確是很高明,你還有沒放走的信鴿麼?”
管一維搖説道:“沒有,這個月共是兩隻,都放走了。”
金大龍道:“那麼,下個月那人什麼時候會給你送信鴿來?”
管一維道:“不一定。”
金大龍道:“你見過天魔教主麼?”
管一維搖頭説道:“沒有,別説是我,天魔教裏的任何一個也沒見過他,聽説只有夫人見過他,但也不知道他的真面目。”
金大龍點了點頭,道:“好了,我不問了……”
轉望宮嘯天,道:“老人家,您請定奪。”
宮嘯天道:“他進宮家是在加入天魔教之前,該算是宮家的人,我打算以宮家的家法……”
管一維機令一顫,忙道:“老爺……”
宮嘯天道:“你要知道,這已經是最輕的了。”
管一維二話沒説,抖手打出一片烏芒轉身便跑。
金小龍與金大龍同時冷叱,這裏金大龍擊落了那蓬針狀的淬毒暗器,那裏金小龍一掌劈在了管一維的脊樑上,管一維大叫一聲從牆頭上栽了下去,一頭栽在那石頭上,摔得腦漿進裂,落地寂然不動。
宮嘯天一嘆説道:“多少年了,你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念在你我主僕一番,我埋葬你就是。”一頓喝道:“來人!”
答應聲中,兩名黑衣漢子飛步而至,近前施下禮去。
宮嘯天擺手説道:“把管一維的屍體抬走,明天找塊地把他埋了,只記住,不許聲張,不許為他立墓碑。
兩名黑衣漢相顧驚駭錯愕,但沒一個敢説話,走到假山旁,抬起管一維的屍體匆匆而去。
剎時間,宮嘯天的神色顯得很黯淡。
金大龍心裏明白,有意岔開話題,道:“老人家,事不宜遲,請給我一杯茶喝喝。”
宮嘯天抬眼説道:“你真打算……”
“這還能假得了麼?”
宮嘯天沉吟了一下,猛然點頭,道:“好,我去吩咐他們備車去,你跟小龍先到廳裏坐坐。”
説完了話,他逕自走了。
金大龍望着宮嘯天背影不見,轉往金小龍道:“小龍,你年紀不算小了,總是要成家娶妻的,不能在武林中混一輩子,玉霜是個難得的好姑娘,所以我替你做了主……”
金小龍紅着臉忙道:“大哥,我只有感激,您知道,我是個孤兒,只有義父跟您對我好……”
金大龍截口説道,“你已經知道了,這是入贅?”
金小龍點頭説道:“我知道,我也願意,只是我捨不得義父跟您……”
“別傻了,”金大龍笑道:“男子漢,大丈夫,總不能老跟着長一輩的,要能自立,也要能獨當一面,再説義父跟我也不是不要你了。”
金小龍道:“可是義父……”
金大龍道:“這你放心,他老人家自有我侍奉!”
金小龍沒再説話。
金大龍卻又道:“小龍,大哥有句話,雖然説的嫌早了些,但這句話遲早總是要説的,將來一旦成親進了宮家的門後,別虧待玉霜,更要孝順老奶奶跟老人家,處人做事,都要拿出真誠,更要仰不愧於天,俯不怍於人,老人家有意要你掌宮家門户,可別讓老人家失望,所做所為只許比宮家的每一代強,不許比宮家的每一代差,明白麼?”
金小龍點頭説道:“大哥,我知道。”
金大龍點了點頭,道:“老人家去吩咐備車了,他給了你一個辭行的機會,你進去坐一會兒,然後辭別老奶奶,跟義父繼續跟蹤他們去,知道麼?”
金小龍又點了點頭,道:“大哥,我知道。”
金大龍道:“跟我進來吧。”
説完話,他當先行進大廳。
大廳裏,巴三姑猶坐在那兒發呆,金大龍近前説道:“老奶奶,我以為您犯不着。”
巴三姑一嘆説道:“好吧,我聽你的,那東西呢?”
金大龍道:“他要跑,被小龍擊斃了。”
巴三姑默然不語,但旋即又説道:“我倒不是非要把他怎麼樣不可,我只是氣,只是傷心,只是難受……”
金大龍道:“老奶奶,我知道。”
巴三姑微一搖頭,道:“不提他了。玉霜!”
姑娘應聲走前了一步。
巴三姑道:“小龍頭一次到家裏來,你陪他到各處看看去。”
巴三姑好用心,這話誰不明白。
宮玉霜羞紅了嬌靨,低下了頭,輕輕地應了一聲。
金小龍望着金大龍囁嚅説道:“大哥,我……”
金大龍一擺手,道:“聽老奶奶的,去吧,待會兒你走你的就是。”
巴三姑微愕説道:“怎麼,小龍還要走?”
金大龍道:“是的,老奶奶,我要他跟義父繼續跟蹤。”
“也好,”巴三姑一點頭,道:“男孩子家總要出去闖闖的,就讓他去吧。小龍!”
金小龍忙答聲了一聲。
巴三姑道:“只記住萬事小心,對敵不可驕,但也無須怕,知道麼?”
金大龍笑道:“老奶奶偏心。”
巴三姑笑了。
金大龍轉望金小龍,道:“小龍,還不謝謝老奶奶。”
金小龍連忙謝過。
巴三姑道:“不用謝了,別讓奶奶跟一家人揪心就行了。玉霜,快陪小龍去吧。”
宮玉霜應了一聲,抬眼望向金小龍,低低説道:“走吧。”
金小龍臉一紅,忙走了過去。
一旦成了“自己人”,姑娘也不刁蠻了,也再難見她那逼人英氣,她變得那麼柔婉。
情,能使百練鋼化為繞指柔,一點不錯。
望着小兩口出了廳,巴三姑笑了,笑得很開心。
沒一會兒,宮嘯天進來了,他道:“車備好了。”
金大龍站起説道:“押送的是誰?”
宮嘯天道:“你熟,李七跟劉六。”
金大龍笑道:“這敢情好,老人家,太遲了不好,請賞懷茶吧。”
宮嘯天道:“非喝不可麼?反正你要把茶中之毒逼在……”
金大龍搖頭説道:“那些人個個狡猾詭詐,不喝一杯恐怕瞞不了他們。”
宮嘯天抬手一指茶几,道:“那杯茶至今未動過,你喝吧。”
金大龍含笑拿起茶杯,一仰而幹,放下茶杯笑道:“老奶奶,老人家都請保重,我走了。”
身形一歪,倒在了椅子上。
巴三姑失笑説道:“這麼大個子,真是……”
宮嘯天向外喝道:“李七、劉六你兩個進來。”
廳外答應聲中,李七、劉六雙雙大步行了進來,近前要向巴三姑施禮,巴三姑一擺手,道:“別多禮了,快走吧!”
李七、劉六答應一聲,兩個人合力扶起了金大龍。
宮嘯天道:“別忘了我的話。”
李七道:“您放心,老爺,出了錯您唯我是問。”
他兩個扶着金大龍走了,宮嘯天一直送出大門。
夜色中,李七跟劉六趕着那輛高蓬馬車向縣城馳去。
馬車剛走不久,金小龍也出了宮家,送他的是姑娘玉霜,姑娘的眼圈兒都紅了,小龍他心裏也夠難受的。
這該是他第一次嚐到離情別緒與情苦的滋味。
二更不到馬車進了扶風城,在扶風城南大街一家大客棧前停了下來,李七躍下馬車向着迎出來的夥計問道:“夥計,你這裏住着位姓莫的客人麼?”
夥計尚未答話,一個低沉話聲由裏面傳了出來:“誰找姓莫的?”
隨着話聲,一個人揹着手從後面走了出來,瘦高,陰森,山羊鬍,可不正是陰怪莫庸麼。
李七連忙迎了上去,哈腰陪笑,道:“莫老爺,您的這位朋友喝多了,我們老爺命小的趕着車把他送來……”
莫庸目中飛閃寒芒,驚喜説道:“我還當宮家會……你們老爺真是太熱誠,太客氣了,人呢?”
李七忙道:“您這位朋友喝多了之後把管總管打壞了……”
莫庸臉色一變,道:“糟麼?”
李七道:“不瞞您説,管總管已經起不來了。”
莫庸眉騰凶煞,一點頭道:“麻煩你兩人,把他扶進來吧。”
他揹着手先行了進去。
李七跟劉六忙攙扶金大龍下車跟了進去。
這家客棧很大,共是三進,天魔教這幫人就包下了整個第三進後院。
進了第三進後院,莫庸直奔上房,上房裏燈光通明,門口站着兩名黃衣侍婢。
莫庸近前説道:“稟報夫人,宮嘯天送人來了。”
兩名侍婢尚未祟報,房裏已傳出那位神秘夫人的冰冷話聲,“着宮家來人帶他進來。”
莫庸應了一聲,帶着李七跟劉六行進上房。
這間上房很寬敞,站立處是廳堂,左右還有兩間垂着廉的套房,這時,垂廉掀動,燈影一暗,那位神秘夫人着白衣,臉上仍覆着輕紗,行了出來。
莫庸欠身施禮道:“屬下見過夫人。”
李七跟劉六近躬了個身。
這位教主夫人森冷目光掃了金大龍一下,道:“是你兩個送他來的麼?”
李七忙道:“回夫人,是的。”
教主夫人道:“放他下來。”
李七、劉大答應一聲把金大龍放在了花磚地上,他兩個都夠機靈,沒往椅子上放。
教主夫人隨即輕喝:“莫庸!”
莫庸一欠身,應道:“屬下在。”
教主夫人道:“這兩位弟兄辛苦了,看賞。”
莫庸應聲翻腕自袖底取出兩錠銀子,遞了過去。
李七忙伸手接過,道:“謝夫人賞賜。”
教主夫人道:“沒事了,你兩個回去吧,告訴宮嘯天一聲,這個大功,我會給他記下的。”
李七、劉六答應着欠身施禮,退了出去。
他兩人走後,教主夫人站在那兒沒動,也沒説話,一時上房裏好靜,好靜……
突然
“莫庸,扶他起來,把他放在椅子上。”
莫庸應聲照做,他剛放好金大龍,教主夫人忽揚厲笑:“慕容奇,你還有什麼能耐,你還有什麼話説?”
人像發了瘋,閃身欺近,雙掌並探,尖尖十指曲如鈎,向着金大龍臉上便抓。
莫庸一驚忙道:“夫人!”
教主夫人倏地收勢,霍然轉註,冷然説道:“怎麼?你有什麼話説?”
莫庸道:“回夫人,屬下以為夫人該稟明教主之後再……”
教主夫人道:“難道沒有他的話,我就不能處置慕容奇?”
莫庸欠身説道:“回夫人,屬下不敢,只是教主一再交待,要慕容奇當有大用,必須要活口,而且要髮膚無傷,要不然的話,教主早就把他殺了。”
教主夫人冷哼一聲道:“他要慕容奇有什麼大用?”
莫庸道:“這個教主未曾明示。”
教主夫人道:“難道傷了他的髮膚,他就沒有用了麼?”
莫庸道:“這個屬下也不清楚,總之教主是這樣交待的。”
教主夫人道:“他交待誰了。”
莫庸道:“交待屬下跟井護壇。”
教主夫人道:“為什麼我不知道?”
莫庸道:“夫人恕罪,屬下忘記稟報了。”
教主夫人冷笑説道:“什麼忘記稟報,分明是沒把我放在眼裏。”
莫庸欠身説道:“夫人明鑑,屬下不敢。”
教主夫人道:“那麼,他現在在什麼地方?”
莫庸道:“回夫人,屬下不知道教主現在何處。”
敦主夫人道:“你想辦法通知他一聲。”
莫庸欠身説道:“是,夫人。”
答應得好,腳下卻不動。
教主夫人冷冷説道:“你要等什麼時候再通知他?”
莫庸忙道:“屬下這就去,只怕夫人一時忍不住……”
教主夫人道:“你的意思是要留在這兒監視我?”
莫庸欠身説道:“夫人明鑑,屬下怎敢,只是,教主對屬下有過交待,萬一夫人因小不忍傷了慕容奇,叫屬下怎麼向教主……”
教主夫人冷笑説道:“對他,你是夠忠心,夠害怕的。”
莫庸道:“夫人難道以為不該?”
教主夫人怒聲説道:“你敢跟我頂嘴……”
莫庸忙道:“屬下不敢。”
教主夫人冷哼一聲,道:“那麼你打算怎麼辦?”
莫庸道:“請夫人把他交屬下看管,俟稟明教主後再……”
教主夫人道,“我要不把他交你看管呢?”
莫庸道:“事關本教安危及教主命諭,還請夫人三思。”
教主夫人道:“我做事向來不止三思。”
莫庸道:“那麼請夫人……”
忽聽門外侍婢道:“稟夫人,井護壇求見。”
教主夫人道:“叫他進來。”
只聽門外侍婢道:“夫人有諭,井護壇進見。”
答應聲中,上房裏走進了陰怪井立,他進了房一句話沒説,出指如電連點金大龍三處要穴。
教主夫人驚聲喝道:“井立,你這是幹什麼?”
井立欠身陪笑,道;“請夫人看看教主手令。”
翻腕手呈上一張小紙條。
教主夫人接過紙條,身形猛地一震,道:“這,這是誰説的?”
井立含笑地説道:“回夫人,這是教主手令。”
教主夫人道:“我知道這是教主手令,我是問教主怎麼知道……”
井立道:“這屬下就不知道了。”
教主夫人沉吟了一下,道:“你在什麼地方見着教主的?”
井立道:“回夫人,教主的手令是一個小販送進客棧的。”
教主夫人道:“他人呢?”
井立道:“回夫人,屬下已叫他走了。”
教主夫人冷哼説道:“教主他為什麼老是避不見面……”
井立道:“夫人,也許教主還有別的事。”
教主夫人道:“他還有別的什麼事?”
井立道:“教主的事乃是教中的最高機密,屬下怎會知道。”
教主夫人覆面紗後寒芒忽盛,但隨即又自斂去,她望着倚在椅子上的金大龍,喃喃説道:“原來你是……”
“夫人!”井立突然説道:“對教主手令上的第二個指示,夫人將如何?”
教主夫人道:“我知道該怎麼辦,只是怕不容易。”
井立道:“夫人明示。”
教主夫人道:“風塵六奇中的歐、卞、苗、獨孤四人雖然身已屬天魔教,但他四人當初有言在先,他四人在本教中只是客座護壇,只不容外人進犯總壇,卻不聽命對外行動。”
井立道:“夫人,這是教主手令。”
教主夫人道:“我知道,可是本教已跟他們有過約定。”
井立道:“夫人何防把他四人召來商量商量着看。”
教主夫人道:“難道憑你跟莫庸、天一、漆雕兄弟等還不夠麼?”
井立道:“夫人,教主的意思是不留一個活口,夫人該明白,那老兒一家幾十口,個個一流高手,憑屬下幾人斃他的下人或綽綽有餘,但要想殺他那幾個主要的恐怕還不夠,一旦被他們突圍跑掉,對本教將是……”
教主夫人一點頭,道;“好吧,你去請他四個來,我跟他們商量商量看。”
井立答應一聲,立即揚聲説道:“夫人有令,請四位客座護壇。”
只聽門外侍婢應聲而去。
沒多久,步履響動,獨孤朋四人告進進了上房。
四人入目靠在椅子上的金大龍一怔,教主夫人已將那紙手令遞向獨孤朋,道:“獨孤護壇四位請先看看這個。”
獨孤朋接令在手,只一眼,臉色倏變,候至四人一一看完手令,獨孤朋開了口,道:“夫人見召莫非就是……”
教主夫人一點頭,道:“正是想借重四位。”
苗遷道:“難道憑莫護壇幾位還不夠麼?”
教主夫人道:“倘若夠,就不會勞動四位了。”
卞百假淡淡説道:“夫人,騙人勉強湊合,殺人我恐怕不行。”
獨孤朋道:“當初我四人入教的時候,曾有言在先……”
教主夫人道:“這個我知道,本教不敢背信毀諾,我請四位來,只是跟四位商量商量……”
歐逸眯着眼突然説道:“這麼説,夫人並不勉強?”
教主夫人道:“是的,歐護壇,本教不勉強,只是四位若是不去,我不得已只有向總壇調來高手,時間上雖會慢一兩天,但是這件事總是要做的。”
歐逸兩眼一睜,奇光迸射,道:“那麼,夫人,不必再費事往總壇調高手了,我四人跟諸位跑一趟好了。”
教主夫人笑道:“我謝謝四位。”
歐逸道:“不敢,但,夫人,只此一次。”
教主夫人點頭説道:“我保證,下不為例。”
歐逸轉眼望向莫庸,道:“莫老弟,什麼時候走?”
莫庸忙道:“歐老,越快越好,通知漆雕兄弟跟天一後就走。”
歐逸一點頭,道:“那好,我老歐這讀書人從此要沾一手不該沾的血腥了。”
莫庸尷尬笑了笑,道:“歐老真會説笑話。”
歐逸一搖頭,道:“我老歐説的是實話。”
莫庸更尷尬,也笑不出來。
井立卻陰陰一笑,道:“歐老,你就是手不沾血腥,人總是天魔教的客座護壇,一旦有了什麼事,人家不會單找別人不找你,對麼?”
歐逸的臉色突然之間變得很陰沉,一點頭,道:“井老弟説得是,看來我幾個就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走,你幾個,咱們外面等着去。”
説完了話,他偕同獨孤朋、苗遷、卞百假行了出去。
望着歐逸等出了門,莫庸一晃雙肩,道:“此老好怪的脾氣。”
井立冷冷説道:“書讀的太多了,總會這個樣子的……”
轉望教主夫人,一欠身,道:“夫人,屬下等去了。”
教主夫人道:“慢點,把慕容奇交給下面看管去。”
井立道:“以屬下看,還是由夫人親自看管的好。”
教主夫人冷然説道:“天魔教的事,無論大小都得我麼?”
井立道:“夫人,固然凡事不必夫人躬親,但屬下等都奉命外出公幹,剩下的弟兄身手不過二流,倘有人來救……”
教主夫人道:“你以為有誰會來救慕容奇?”
井立道:“夫人,他還有個義父跟義弟。”
教主夫人道:“那兩個現在……”
井立道:“恐怕就在左近。”
教主夫人道:“井立,我得聽你的麼?”
井立忙欠身説道:“不敢,屬下只是建議。”
教主夫人道:“建議我不採納,把慕容奇帶出去。”
井立道:“夫人,走了慕容奇,是本教一大禍害,請夫人三思。”
教主夫人怒聲説道:“你們之中不會留下一個看他麼?”
井立道:“夫人,這次公幹實力已嫌不夠……”
“那好,”教主夫人冷然説道:“你們把他交給我好了,話説在前頭,萬一我一時忍不住殺了他,你們可別怪我……”
莫庸忙道:“井老二,別讓夫人生氣了,把慕容奇帶出去吧。”
井立沒再説話,一點頭,抄起慕容奇行了出去。
教主夫人靜靜地站在上房燈光下,好半天,才聽她冷冷問道:“他們都走了麼?”
只昕門外侍婢道:“回夫人,都走了。”
教主夫人道:“去問問看,慕容奇交誰看管了。”
門外侍婢應聲而去,未幾轉回在門外稟道:“稟夫人,慕容奇現由天一看管。”
教主夫人道:“怎麼,天一沒去?”
“是的,夫人。”門外侍婢恭謹應了一聲“是。”
教主夫人嫋嫋行進了左邊套房,轉眼間她由緊挨後院牆的窗户輕巧地穿了出來,一閃不見。
片刻之後,她停身在東廂房靠院牆的窗户外,她靜靜地站立着,一動不動,像在凝神聽什麼。
驀地,一絲異響由前面傳了過來,那像是有人開了東廂房的門,聲音極輕極輕。
教主夫人身形一震,閃身欺進窗前,凝神再一聽,房裏竟然有一種息息索索的異響。
她沒有怠慢,閃動身形躡向了前面,到了前面一看,東廂房的門是關着的,但是她看的清楚,那只是虛掩着。
隨即,她閃身躲向了一株樹後。
轉眼間,東廂房那兩扇門輕輕的開了,一個纖小人影由裏面退了出來,而且順手掩上了門。
教主夫人閃身自樹後站了出來,喚道:“漆雕姑娘。”
那纖小人影一驚,霍然旋身,不是漆雕嫣紅是誰?
她一臉驚容,而剎那間她轉過平靜,“哦”,地一聲道:“原來是……”淺淺施了一禮,道:“見過夫人。”
教主夫人輕抬皓腕,道:“姑娘少禮,夜這麼深,姑娘也尚未安歇?”
以牙還牙,這姑娘厲害。
教主夫人道:“我睡不着,出來走走,姑娘呢?”
漆雕嫣紅微微一笑,道:“回夫人,我也是……”
教主夫人飛快説道:“那麼,姑娘進東廂房去幹什麼?”
漆雕嫣紅嬌笑説道:“夫人不也恰好在東廂房門口麼?”
教主夫人道:“我看見有人進東廂房。”
漆雕嫣紅道:“假如夫人的心意跟我不一樣,恐怕夫人早就拿下我治罪了。”
教主夫人淡然説道:“待會兒再拿姑娘,姑娘也跑不了。”
漆雕嫣紅道:“夫人真要拿我治罪麼?”
教主夫人道:“當然,這是教規。”
漆雕嫣紅笑道:“我明白夫人的心意了,夫人是想拿我抵罪,可是,其實夫人錯了,夫人該想想,為什麼你我在這兒説了半天話,房裏的夫一不見動靜?”
教主夫人道:“想必他是被你制住了。”
漆雕嫣紅道:“我在沒進去之前,是用了我叔叔的霸道藥物,可是那已多餘了,夫人知道為什麼嗎?”
教主夫人道:“我不知道。”
漆雕嫣紅笑了笑,道,“讓我來告訴夫人,因為他早已經被制住了。”
教主夫人一震急道:“怎麼説,姑娘,他早已被人制住了,是誰?”
漆雕嫣紅搖頭説道:“我不知道是誰,不過我可以告訴夫人,天一卧倒在地上,而那位落拓青衫七絕神魔卻不見了。”
教主夫人失聲説道:“有這種事……”
閃身便要撲進屋裏去,而突然,她又站住了,道:“姑娘,我相信你,因為我知道放走他的絕不是你,既然這樣,你我都不必擔心了,等他們回來後,天一會告訴他們慕容奇是怎麼走的,我也忘了,他一身穴道能移位,只希望他了解我派歐逸四人跟去的用意,姑娘,你不要忙睡,請到我房裏坐坐去。”
漆雕嫣紅嫣然一笑,道:“夫人有諭,敢不遵命。”
於是,她兩並肩離開了東廂房門前……
在扶風城裏,老遠地便可看見城外遠處火苗亂竄,火頭大起,幾乎燒紅了半邊天。
火起的方向,是聞名遠近的五棵大柳樹。
金大龍挾震驚與暴怒,人似天馬行空,閃電般撲落在人影晃動的莊院裏,剎時驚叫慘叫響起,晃動中的人影驚起四下飛竄,射出了莊院,陡然一聲暴喝:“站住!”
金大龍快捷如電,由莊院中射出,如星殞石瀉落在了莊院外,恰好截住了四人,那四個是歐逸、獨孤朋、卞百假跟苗遷。
金大龍的滿面殺機跟射自雙目的怒火,令得這四位高人望之心懍,不寒而懍,獨孤朋臉掛強笑,剛一聲:“慕容大俠……”
“獨孤大俠!”金大龍冷然説道:“你認錯人了,金大龍不認識兩手沾滿了俠義血的人。”
獨孤朋眉鋒一皺,道:“慕容大俠……”
金大龍冷然又截了口,道:“四位,四川宮家曲指算算,如今只剩下兩個老人跟一位年紀輕輕的姑娘,跟你風塵六奇有什麼深仇大恨?”
苗遷突然説道:“慕容奇,我四個是奉命行事……”
金大龍道:“我知道,四位是聽命於一個女人,只是那是四位的事,我卻要向風塵六奇索取一個公道。”
苗遷道:“慕容奇,如今這世界上沒有公道可言,論權便是公理,誰有辦法,大家就聽誰的,你看着辦好了。”
金大龍陡揚雙眉,道:“苗遷,慕容奇身披魔名,生平殺人無算,並不在乎多殺幾個,你當我不敢殺你風塵六奇。”
苗遷道:“沒人説你不敢,你殺吧!”
怪了,苗遷這樣説話,另三個卻閉口一旁,不攔阻,也不答言。
金大龍目中殺機一閃,冷哼一聲忽揚右掌。
苗遷四人像沒看見,沒一個動。
金大龍剛提的右掌又緩緩放下,目光移注歐逸:“歐老人家!”
歐逸神色難以言喻的回叫了一聲:“慕容大俠!”
金大龍道:“歐老人家是風塵六奇之首,我要跟歐老人家説幾句話……”
歐逸道:“慕容大俠請説,歐逸洗耳恭聽。”
金大龍道:“第一,我要告訴歐老人家,風塵六奇是我生平最為仰慕,也是為欽敬的人物,那是因為六奇個個孤傲高潔,置身於濁世污流之外……”
歐逸老臉上一陣抖動,道:“慕容大俠錯愛,歐逸六人不配。”
金大龍冷冷一笑,道:“第二,歐老人家可記得當日對我所作的許諾。”
歐逸道:“記得,當時歐逸有眼無球,不知道是慕容大俠,如今想想,實在深感羞愧無地自容。”
金大龍道:“我只問老人家當日對我所作的許諾,如今還有沒有效?”
歐逸道:“歐逸只活在這世上一天,那許諾便不會失效。”
金大龍道:“那麼如今就是老人家履行許諾的時候了,請答我第一問,那位教主夫人是不是東方婉兒?”
歐逸一震,道:“慕容大俠,這……”
金大龍淡淡説道;“我不勉強,歐老人家可以不答。”
歐逸倏然慘笑,道:“慕容大俠不必相激,歐逸是向來説一句算一句,我據實答慕容大俠這一問就是,是的,她是東方婉兒。”
金大龍身形倏起暴顫,然而剎那間他又轉向平靜,冷笑説道:“多謝老人家,那位教主是眼下武林中的哪一位?”
歐逸道:“這是慕容大俠的第二問?”
金大龍冷然點頭,道,“是的!”
歐逸吁了一口氣,微一搖頭,道:“我據實答慕容大俠第二問,不知道,至今我四位還沒機會見過一面。”
金大龍道:“我相信老人家這是據實作答,東方婉兒她為什麼這麼做,四位又為什麼變節移志,令人扼腕慨嘆?”
歐逸抬眼説道:“慕容大俠這是一問還是兩問?”
金大龍呆了一呆,道:“我不能否認這是兩問,但老人家可以任選其一作答。”
歐逸道:“我選後者,我四人所以投身天魔教,完全是因為那位教主夫人東方婉兒。”
金大龍道:“何解?”
歐逸搖頭説道;“這已出三問範圍,恕歐逸不能作答。”
“好!”金大龍一點頭,道:“我不問了,如今向歐老人家討取公道。”
歐逸道:“慕容大俠,苗偷兒的話説的巳夠明白。”
金大龍道:“四位不作任何辯護?”
歐逸哈哈笑道:“人贓俱獲,慕容大俠趕來的時候,我四人正在這兒殺人放火,辯護豈不多餘?也惹人笑話。”
金大龍冷冷一笑道:“那麼我給四個一個公平搏鬥機會,請預備……”
歐逸淡然笑道:“有道是,殺人償命,欠債還錢,這是理所當然,慕容大俠請只管出手,我四人束手償命就是。
金大龍一怔,道:“怎麼,四位要放棄這機會?”
歐逸道:“我四人只是不願賴債。”
金大龍冷笑説道:“敢莫是自知不敵,搏鬥多餘?”
歐逸揚了揚雙眉,道:“就算是這樣吧,風塵六奇生平沒有束手待斃這回事,也許對慕容大俠你這一次是例外。”
金大龍道:“四位要明白,這機會不會再有第二次了。”
“慕容大俠!”歐逸道:“這道理很淺顯,任何人都懂。”
金大龍冷笑説道:“四位敢是針對慕容奇生平不殺不抗拒之人……”
歐逸道:“慕容大俠,我四人不敢存此奢望。”
金大龍冷笑説道:“好,今夜我也破例一次。”
右掌一翻,虛空向歐逸劈了過去。
在他想,歐逸絕不會不還手。
豈料,理雖如此,事卻不然,歐逸垂手一動沒動,任憑掌力上身,砰然一聲,他身形晃動,退了好幾步。
獨孤朋等三人臉色一變,隨即恢復正常,獨孤朋低低説道:“歐老大,你要緊麼?”
歐逸搖頭慘笑,一張嘴,鮮血順嘴角流下,道:“我只抱怨慕容大俠這一掌力吐四成,太輕了。”
金大龍大喝説道:“歐老人家,你這是什麼意思?”
歐逸搖頭説道:“無他,不賴債而已。”
金大龍臉色一變,再揚右掌,但忽地他又垂下右掌,目注歐逸説道:“我請問,宮老夫人呢?”
歐逸神色一慘,道:“老婆子身中奇毒,龍頭拐又不在身邊,後果慕容大俠何必多問?”
金大龍機伶一顫,叫道:“宮嘯天呢?”
歐逸道:“宮嘯天天性至孝,他跟去侍奉了。”
金大龍目眥欲裂,厲聲叫道:“是誰……”
歐逸道:“莫、井二位護壇,一人對付一個。”
金大龍道:“對付宮姑娘的又是誰?”
歐逸道:“歐逸等四人。”
金大龍目中殺機暴射,道:“她呢?”
歐逸道:“她僥倖,含悲忍怒跑了。”
金大龍叫道:“憑你四人對付不了她一個?”
歐逸道:“事實如此,那隻能説她僥倖。”
金大龍冷酷一笑道:“你要明白,慕容奇不是三歲孩童……”
歐逸望了那猶在燃燒中的莊院一眼,道:“慕容大俠可以在火窯找尋,只要發現宮姑娘的屍體,歐逸等這四顆斗大腦袋立即雙手奉送。”
金大龍他沒有説話,良久,良久,始道:“歐老人家,漆雕兄弟幹了什麼?”
歐逸道:“這莊院的火,是他兄弟放的。”
金大龍道:“井立已被我斃於掌下,那莫庸呢?”
歐逸道:“他快一步,已逃回扶風去了。”
金大龍深深一眼,道:“歐老人家,我不明白你四位為什麼放走宮姑娘,但至少我該為自己説一掌致歉,容他日償還。”
一拱手,長身而起,破空射去。
那四位,怔住了,半響,歐逸倏然輕顫,喃喃説道:“這一掌沒白挨……”
獨孤朋啞聲説道:“但願他也能明白她的苦心……”
卞百假跟苗遷沒有説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