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莫懷玉果然帶金大龍去看房子。
大院落挺大,座落在南城,跟威遠、武揚兩家鏢局隱隱成鼎足之勢,兩旁邊住着幾户小人家。
這買賣倒是乾淨利落,一手交錢,一手交契,這大院落從今天起,就算是移主換人歸了金家了。
金大龍僱人連夜趕工,大事修理一番,兩天不到,這大院落煥然一新,又是一番氣象。
大門兩旁壁上,一邊各有四個大字:“雙龍鏢局”。
除了這八個大字外,其他再也看不出有什麼地方像個鏢局,金大龍説得好,他保的是怪鏢,保的鏢既不同於一般鏢局,門面又何必跟一般鏢局一樣?”
所以,沒見他有鏢車,也沒見他有鏢旗,更不見他有趟子手,數來數去,就那麼大人三個。
倒是傢俱擺設,他着實花費了一番。
看樣子,金家父子是的確打算在長安長此安居下去了。
第三天黃昏金大龍包下了整座長安酒樓,他要宴客。是要這樣,這是規矩,也是宣傳。
帖子,是莫懷玉代發的,他是老長安了,人頭熟,交往廣,所請遍及上中下三流,什麼人都有。
所以,第三天黃昏,長安酒樓前是車水馬龍,水瀉不通。
那份兒擁擠與熱鬧,是往日所難及的。
做主人的金家父子,不,該説是金家兄弟,因為雙龍鏢局是金家兄弟所開設的,帖上署名的也是他兄弟倆。
實際上,那位老太爺金老頭並沒有來。
做主人的金大龍哥兒倆,今夜在衣着上,特別修飾了一番,那份兒人品、氣度,就別提了。
也真是長安城中何曾見過這種人品?
也許,當年有些五陵俠少勉強可一較長短,但那畢竟已成過去,如今,多少年來沒見過這種人品。
他哥兒倆是早到了,而且由莫懷玉陪着,莫懷玉可説是幫了大忙,一邊陪着他招呼到來的賓客,一邊為雙方介紹。
全城上燈的時候,客人到齊了,長安酒樓上,幾十張園桌上坐滿了,黑壓壓的一片。
客人既已到齊,金大龍立即吩咐上菜。
一聲吩咐,眾夥計流水一般捧上了山珍海味。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做主人的金大龍站了起來,抱拳環拱一圈,滿樓立即鴉雀無聲,靜默一片。
當然,他所説的不外是客套,宣傳。
説完了話,在如雷的掌聲中,他坐了下去。
他剛落座,賓客中站起一人,那是個衣着鮮明的清瘦老者,長眉細目,五綹長髯,氣度舉止,均稱不凡。
他就是金大龍今夜特別留意的一人,長安酒樓的東家,長安的鉅富甄百萬,只是他哪像個世俗的財主?
他乾咳一聲,拱手發了話:“金局主,老朽甄世賈……”
金大龍一欠身忙又站起,含笑説道:“老人家請賜教言。”
“不敢當,”甄百萬捋着鬍子道:“老朽在局主這鏢局開張聲中,奉上第一筆生意……”
立即掌聲如雷,滿叫好。
金大龍忙拱手説道:“多謝老人家……”
甄百萬接着説道:“謹此祝貴局開張大吉,生意興隆……”
只聽有人喝道:“好口採。”
金大龍忙道:“再謝老人家。”
甄百萬乾咳一聲,道:“老朽一不是讓局主保金銀,二不是讓局主保珠寶,局主該知道,老朽白手起家,創這片基業不容易,有道是:‘人怕出名,樹大招風’,老朽年輕時頗有一股天不怕,地不怕的莽勁兒,一旦到了這把年紀,有了這些微成就,難免在某方面有些顧慮,咳,咳,難免在某方面有些顧慮……”
金大龍淡然一笑,道:“我明白,老人家請往下説。”
甄百萬遲疑了一下,道,“老朽這筆生意,為時三個月,每月老朽願意付局主白銀千兩……”
賓客中,響起了幾聲輕微驚呼。
金大龍道;“但不知老人家要保什麼?”
甄百萬輕咳一聲,道:“這,老朽可以當着長安諸友好之面説,只請局主保我甄世賈本人及三位朋友四條命。”
此言一出,滿樓騷動。
本來是,這是什麼鏢?沒人見過,也沒人聽説過。
一陣騷動過後,數百道目光齊集金大龍一身,急不可待靜看他如何答覆。
豈料,金大龍神色平靜,淡然而笑道:“但不知老人家那三位朋友是誰?”
甄百萬輕咳一聲,道:“一是老朽以斗量珠禮聘而來的雪豔芳雪姑娘……”
紅牌歌伎誰不知曉,滿樓又是一陣騷動。
甄百萬接着説道:“另兩位是老朽長安酒樓的帳房井洪井老弟,及老朽那長安客棧帳房莫懷玉莫老弟……”
金大龍笑道:“原來是這三位……”
甄百萬跟着-句,“只問局主願不願接這第一筆生意?”
金大龍笑道:“老人家垂愛賜顧,敝局也甫開張,這是好兆頭,金大龍豈有不接之理,只是老人家得候我片刻……”
甄百萬微愕説道:“局主要幹什麼?”
金大龍淡淡一笑,道:“金大龍是鏢局行裏後晚,設局之當初也曾明言,我單保別人不保的鏢,今衞、申兩位老英雄均在座,容我先請教他二位一聲,這筆鏢,他兩家保不保……”
甄百萬道:“如果他兩家保呢?”
金大龍道:“金大龍當着諸位,立即拱於讓賢。”
有人暗中挑了拇指。
甄百萬道:“如果他兩家不保呢?”
金大龍道:“金大龍毫不猶豫,立即伸手接過。”
“好”甄百萬點頭,道:“金局主請問之當面。”
金大龍面含微笑,那裏才拱手,一張園桌上已站起來銀髯眉鎖輕愁的鐵背蒼龍衞振東,他當即説道:“金老弟,適才老朽已與申老弟商量過了……”
幾百道目光齊凝注,看他怎麼説。
而,衞振東話鋒微頓之後,卻接着説道:“老朽與申老弟自知能力薄弱,這筆鏢不敢接。”
甄百萬唇邊泛起一絲笑意。
金大龍微微一笑,道:“既蒙衞、申二位老英雄謙讓,這筆鏢,我就大膽接了。
好事的報以一陣掌聲及一陣采聲。
甄百萬忽地説道:“金局主,如今老朽請你看看老朽這幾個朋友……”
金大龍忙道:“不必了,老人家,他幾位我都見過。尤其跟莫帳房最熟,如今我請問,貴我雙方是否得訂什麼契約?”
甄百萬一搖頭,道:“金局主是位武林英雄,老朽在長安城中也薄有聲名,更是當着在座的諸位,老朽以為不必訂什麼契約,倒是有些條件,老朽要向金局主請教一二。”
金大龍含笑説道;“不敢當,老人家只管請説。”
甄百萬笑了笑,道:“在今後二十月內,老朽每月付金局主白銀千兩,倘老朽等在這三個月內平安無事,期滿後老朽另有薄酬,倘老朽等萬不幸,在這三個月內有所災難……”
金大龍截口説道:“老人家,我要請教,災難二字何指?”
甄百萬笑道:“金局主精明,但請放心,當然是不包括老病在內,老朽這災難二字,是指人為的傷害……”
金大龍道:“身為生意人,不得不精明點,那麼,老人家請説下去。”
甄百萬道:“倘在這三個月內有所災難,金局主將作如何賠償?
金大龍淡淡一笑,道:“這個,我要先弄清楚諸位的自衞能力……”
甄百萬道:“老朽請有幾名護院武師……”
金大龍搖頭説道:“我不是指這,我是指諸位各人的自衞能力。”
甄百萬搖頭笑道:“男的是年邁體弱,女的是難以禁風,有何……”
金大龍一抬手,攔住了甄百萬的話頭,道:“莫帳房,請站起來一下。”
莫懷玉跟他坐在一張桌子上,而且就在對面,聞言微愕站起,含笑問道:“金爺叫老朽……”
金大龍道:“請轉對貴東家站立。”
莫懷玉遲疑了一下,轉向了甄百萬。
他那裏才轉身,金大龍抄起一根銀筷子飛遞而出,疾刺莫懷玉身的背心命門要穴。
莫懷玉身形一震,雙肩微晃,閃電前飄,霍地轉身説道:“金爺,你這是……”金大龍一擲銀筷子笑道:“老人家跟諸位都看見了,莫帳房身懷高絕武學,是個一等好手,尋常一點的難傷害他,他的自衞能力很夠……”
此言一出,滿樓騷動。
“啊,敢情莫帳房以往是深藏不露……”
“誰説不是,你瞧,剛才那一手,多利落呀。”
“莫老……”
“懷玉兄……”
七嘴八舌,你一言,我一語,好不熱鬧。
莫懷玉臉色大變,看了金大龍一眼,方待説話。
甄百萬突然淡淡笑説道:“懷玉,回座上去。”
莫懷玉神色一轉恭謹,應聲走回座位。
甄百萬跟着一抬手,滿樓立趨寂靜,他含笑説道:“不錯,懷玉跟長安酒樓的井帳房一樣,都有一身頗為不俗的武學,那是因為長安客棧跟長安酒樓規模頗大,老朽不得不請個有本領的人照顧……”
金大龍截口説道:“帳房如此,主人可知,老人家一身修為恐也……”
甄百萬截口笑道:“老朽閒來沒事,也跟他兩位學過幾手招式……”
金大龍道:“那就行了,如今我已瞭解諸位的自衞能力,關於賠償,我想請老人家自己開口,我無不點頭。”
甄百萬目光一轉,笑道:“金局主,老朽開的價,可不會低。”
金大龍笑道:“老人家請只管説,我還有個就地還錢的機會。”
甄百萬道:“既如此,恕老朽要獅子大開口了……”
頓了頓,接道:“金局主,老朽幾人每一條命可值萬兩?”
滿樓又是一陣騷動,萬兩之數,令人咋舌!
豈料,金大龍他上點頭,道:“值,在我看還嫌少了點。”
甄百萬哈哈笑道:“萬兩之數,也就湊合了。”
金大龍道:“老人家是開價萬兩了?”
甄百萬點頭笑道:“不錯,入土及半之人,萬兩之數該不為少了!”
金大龍笑了笑,道:“老人家,我不還價……”
滿樓賓客為之一怔。
金大龍含笑接道:“但我要請老人家在這每月付給我的數目中,略加一些。”
甄百萬微愕説道:“怎麼,金局主嫌千兩之數過少?”
金大龍淡然笑道:“老人家,事實如此,老人家適才曾説每-條命足值萬兩,那麼,這千兩之數較諸萬金之數,就嫌太以懸殊了。”
甄百萬呆了-呆,點頭笑道:“有理,千兩之數,確實嫌少,那麼金局主的意思……”
金大龍微笑説道:“我不敢過於奢求,但至少請老人家把這每月酬勞之數,加到賠償數目的一半,老人家意下……”
滿樓賓客為之譁然,有幾個臉上都變了色。
甄百萬一皺眉,道:“金局主這個數目……”
金大龍淡淡笑道:“願不願任憑老人家,我不敢相強。”
甄百萬臉色忽轉凝重,老臉望着金大龍,一眨不眨,似是想從金大龍臉上找出什麼,良久,他猛然點頭:“行,金局主,這個數目老朽接受……”
賓客中,響起了幾聲輕微驚呼。
金大龍笑道:“老人家,那麼你我就這麼説定了,今後這三個月內,我負責四位的安全,老人家每月付我五千兩酬勞,倘幾位中有任何一位有所不幸,每人我賠萬兩……”
突然一個怪聲怪氣的話聲説道:“金局主,萬兩之數,那是指人命,別的損失算不算?譬如説,斷條胳膊少條腿的,或者……”
金大龍目光一凝,道:“閣下是……”
他目光凝注處,站起了一個身穿長袍,服飾頗為氣派的老者,他,瘦瘦的,稀疏疏的幾根鬍子,長長的眉,眼眶深陷,鼻樑高聳,這長像,象徵着此人工心計,那一雙滴溜亂轉的眸子,更顯示此人極其狡猾。
他一站起,便打着哈哈道:“金局主真是貴人多忘,老朽柳之夫,是甄老哥的鄰居……”
金大龍“哦”一聲道:“原來是柳老人家,恕我失禮,老人家有何教言?”
“不敢。”柳之夫嘿嘿一笑,道:“老朽正請教金局主……”
金大龍道:“這要聽聽甄老人家怎麼説。”
柳之夫轉望甄百萬,道:“甄老哥,你怎麼説?”
甄百萬笑了笑,道:“輕微皮肉傷不算,凡斷胳膊缺腿之殘,每一處老朽要求賠償千兩,金局主意下如何?”
金大龍笑道:“老人家,我沒有異議……”
柳之夫笑道:“那麼雙方就這麼説定了……”
金大龍道:“還有一點,這支鏢從明早生效,到第三個月的最後一天子夜為止,其範圍是在長安城內……”
甄百萬笑道:“當然當然,倘老朽幾個跑到外地被人殺害了,自不在金局主賠償範圍內,金局主還有意見麼?”
金大龍搖頭説道:“沒有了。”
甄百萬道:“這麼老朽請在座的諸位做個證……”
柳之夫一擺手,截口説道:“甄老哥不必再説了,在座的諸位都聽的清楚,倘有人毀約食言,自有大夥兒出面説話。”
“説得是,甄老請放心吧……”
“甄老只管放心……”
“甄老……”
又是你一言,我一語地説個不停。
柳之夫臉上笑意忽地一斂,抬手説道:“諸位請靜一靜,諸位請靜一靜,老朽還有話説……”
有了他這句話,滿樓賓客即又靜了下來。
柳之大幹咳了兩聲,轉望金大龍,未語先笑道:“一事不煩二主,老朽也有一樁生意,想交給金局主……”
“好啊!金局主真是開張大吉……”
“可不是麼?剛開張生意就接連着上門……”
“……”
金大龍淡然一笑,道:“多謝柳老人家照顧,清説吧!”
柳之夫猶豫了一下,又咳了一聲,道:“這宗生意,咳,咳,老朽想跟金局主私下談談……”
賓客們不免感到失望。
金大龍卻微笑説道;“既如此,等席散後請柳老人家留下,咱們談談。”
柳之夫一連應了好幾聲好,坐了下去。
雷聲大,雨點小,賓客們失望之餘,使得場面頗有點冷落,莫懷玉不愧老於世故,一拍手,垂簾後絲竹聲乍起,隨即一陣婉轉而曼妙的歌聲透簾而出。
這一來,賓客們精神為之一振,紛紛舉杯邀友,剎時又是一片熱鬧,緊接着猜拳行令聲響起。
金大龍向着莫懷玉含笑點頭致謝。
莫懷玉淡然一笑,道:“金爺,他們喜歡這調調兒。”
金大龍一笑坐下,道:“適才我……”
莫懷玉道:“我除了説一句金爺高明外,別的沒話説。”
金大龍道:“多謝莫帳房不罪……”
淡淡一笑,接道:“莫帳房,那位柳老人家是……”
莫懷玉漫不經心地道:“怎麼?”
金大龍道:“我沒聽莫賬房提起過……”
莫懷玉“哦”地一聲道:“他才搬來長安沒多久,論起來該是敝東家的遠親。”
金大龍點頭説道:“原來如此,莫帳房,今後你我得多親近親近。”
莫懷玉微愕説道:“金爺這話……”
金大龍笑道:“我隨時得護衞諸位的安全。”
莫懷玉悠然點頭,道:“那我敢斷言這三個月內,必然是無災無禍。”
金大龍笑了笑,道:“希望如此!”
這一席盛宴,直吃喝到了初更,眾賓客才帶着幾分醉意興盡地紛紛告辭而去,轉眼間風流雲散,走個乾淨。
唯獨金大龍兄弟、衞振東、申一鳴、甄百萬,柳之夫、莫懷玉幾人留了下來,要密談生意。
衞振東跟申一鳴的留下,那是金大龍的意思,稍待他要先問問他兩家接不接這筆生意。
夥計們打掃乾淨後,甄百萬吩咐另擺上一張園桌,沏上了一壺香茶,幾個人圍坐桌旁,談了生意。
一口香茗下了喉,柳之夫帶着幾分酒意地開了口,他微紅的老眼那麼一翻,望着金大龍道:“金局主,拙荊剛在幾天前不幸去世……”
金大龍“哦”地一聲肅顏説道:“金大龍很為柳老人家……”
柳之夫一擺手,道:“生死有命,富貴在天,生老病死,人誰能免,但能看得開,看得破,那就算不了什麼……”
金大龍道:“柳老人家超人。”
柳之夫強笑搖頭道:“老朽只是在極力往這方面做……”
頓了頓,接道:“她孃家遠在襄陽,老朽原也是襄陽人氏,有道是:“‘葉落歸根’到了時候,總是要回去的……”
金大龍點頭説道:“説得是,總是那土上長大的,人誰不戀故土?”
柳之夫道:“所以,老朽要跟金局主淡談生意……”
他説來一本正經,毫無適才那狡猾嬉笑態。
金大龍微愕説道:“怎麼?這就是老人家要跟我談的生意麼?”
柳之夫點頭説道:“正是,金局主……”
長長地吸了一口氣,然後微嘆道:“拙荊的靈柩至今停在寒舍之中,老朽僅有兩名老傭人跟兩名丫頭,她孃家也剩下兄弟一人,所以老朽遲遲未送靈柩回襄陽……”
金大龍道:“我明白了,老人家的意思是要我護送尊夫人……”
柳之夫一點頭,道:“正是,金局主,老朽願出高酬……”
金大龍眉鋒一皺,道:“酬勞事小,只是一具靈柩,老人家難道還怕人……”
柳之夫搖頭説道:“金局主有所不知,老朽夫妻感情甚深,老朽的一半家產放進了棺中做為陪葬,論值該在萬兩左右。”
金大龍“哦”地一聲,道:“原來如此,那的確該有個護送。”
柳之夫道:“所以老朽想請金局主出馬。”
金大龍笑了笑,道:“老人家,金大龍初創鏢局,一無恆產,二無信譽,老人家就這麼信賴我,非找我保……”
柳之夫苦笑説道:“老朽不願諱言,那倒不是,實際上,世上唯有金局主這家雙龍鏢局保怪鏢,老朽不以為還有別的鏢局肯保這種鏢,假如金局主也不願意的話……”
金大龍一搖頭,道:“老人家,我沒説不願意,我開設的是這種鏢局,保別人不願保、不敢保的鏢,這話也是我説的,倘若我拒不保這趟鏢,豈不是自打嘴巴自砸招牌……”
笑了笑,接道:“自打嘴巴事小,倘自己砸了這塊招牌,金大龍就別吃這碗飯了,不出三個月非得關門將鏢局拱手讓人不可了。”
他這話,話裏有話,另有弦外之音。
但除了莫懷玉稍有異容外,甄百萬與柳之夫竟似沒聽出來,平靜泰然得出奇,柳之夫老眼一睜,急道:“這麼説,金局主是答應……”
金大龍截口説道:“老人家,容我先問衞、申兩位老英雄……”
話猶未完,衞振東已然説道:“這趟鏢老朽與申老弟拱手讓賢了。”
金大龍笑道:“二位倒真是愛顧,我多謝了……”
轉註柳之夫,道:“柳老人家,請問何時啓靈往襄陽去?”
柳之夫道:“老朽認為越快越好。”
金大龍笑問道:“老人家能否等上三個月?”
柳之夫微愕説道:“怎麼?難道金局主要……”
金大龍笑道:“看來柳老人家才是貴人多忘,老人家難道忘了,適才在酒宴之上,我承保了甄老人家幾位的安全,在今後這三個月內,我怎敢離開長安一步?”
柳之夫點頭説道:“對,老朽怎忘了……”
眉鋒一皺,道:“這可麻煩了,若再等上三個月……”
莫懷玉突然説道:“金爺,貴局的人手,未免顯少了些,倘接了一宗生意便非等這宗生意完了後不能接第二宗……”
“對了。”柳之夫忽地叫了一聲,目注小龍,道:“金局主,這位是……”
金大龍淡淡説道:“舍弟,雙龍鏢局的二局主!”
柳之夫道:“難道二局主不能跑一趟麼?”
金大龍道:“可以,只是他年幼經驗淺……”
甄百萬一旁説道:“金局主何用謙虛?既能任二局主,就該能獨當一面。”
金大龍笑道:“別讓人笑金龍鏢局的二局主不能辦事,好吧,屆時就讓他跑一趟好了,柳老人家,酬勞怎麼算?”
柳之夫慨然説道:“老朽不惜重金,但求一路平安。”
金大龍笑了笑,道:“那就這樣吧,我索價千兩,倘有所失閃,尊夫人那靈柩內所置值多少,我加倍賠償,如何?”
柳之夫目閃異采,忙點頭説道:“使得,使得……”
金大龍道:“那麼咱們就這麼説定了,只是柳老人家,我有個不情之請,也是我保這趟鏢唯一的條件……”
柳之夫道:“金局主請説,倘能辦到,老朽無不點頭。”
金大龍淡然一笑,道:“我記得老人家適才曾説,尊夫人靈柩內所置,其價值約在萬兩左右,是老人家家產的一半?”
柳之夫點頭説道:“不錯確是如此。”
金大龍道:“老人家莫怪我做小人,在啓靈前,我請求彼此約幾位好友開棺看上一看,不知道老人家……”
柳之夫決然點頭,道:“那是理所當然,那是理所當然。”
金大龍道:“多謝老人家……”
柳之夫截口説道:“金局主不必客氣,敢問金局主準備何時……”
金大龍道:“這種事不比別的事,等我回局後稟家父選一吉日,立即偕舍弟前來府上拜候,如何”
柳之夫點頭説道:“好,好,好,老朽就恭候二位大駕了……”
説着,他跟甄百萬站了起來,説了一番客氣話後,雙雙告辭而去,自然,莫懷玉也跟着走了。
跟着,衞振東與申一鳴也要走。
金大龍卻笑道:“我兄弟這也回局裏去,敢請二位老英雄踏月散步,一路談笑,藉此也好有所請教。”
衞、申二人連忙謙遜,自然也點了頭。
下丁長安酒樓,夜色是華燈點點正熱鬧。
金大龍向着金小龍遞過一個眼色,道:“小龍,先回去對爹説一聲,就説我跟衞、申二位老英雄一路談談,馬上就回去。”
金小龍會意,應了一聲,向衞、申二人打了招呼,先得快步而去,望着那英武背影,申一鳴搖頭嘆道:“長江後浪推前浪,英雄豪傑出少年,金老弟,令弟一身武學放眼天下恐怕很難找到幾個對手。”
金大龍笑道:“那是申老英雄誇讚,其實,申老英雄走眼了。”
申一鳴道:“老朽這雙老眼不花……”
金大龍笑道:“恐怕申老英雄還不知道,舍弟那身武學,是我教的。”
申一鳴一點頭道:“那是……”
金大龍飛快接着道:“半瓶子的水。”
申一鳴、衞振東倏然失笑,齊道:“金老弟過謙了。”
説話間已出了街口,雙龍鏢局與威遠、武揚兩家鏢位置本成鼎足,實際上就該在此分手。
而,金大龍道:“二位可願到寒舍坐坐去?”
衞、申二人搖了頭,忙道:“天色不早,不敢打擾,異日再來拜望。”
金大龍笑了笑,道:“那麼我陪二位走一段。”
這,衞、申二人未辭拒。
行走間,衞振東忽一皺眉,道:“金老弟為何獨選上鏢局這一行?”
金大龍聳肩攤手笑道:“一介武夫,手難握管拔珠,還能幹什麼?難道衞老英雄認為保鏢這一行有什麼不好?”
衞振東搖頭説道:“那倒不是,而是……這碗飯並不好吃。”
金大龍淡然笑道:“尤其在長安城!”
衞振東為之一驚,金大龍飛快接道:“其實,我輩武林人過的本是刀口舐血生涯,再説,行行也都有一本難唸的苦經,二位以為然否?”
衞振東神色微松,搖頭説道:“那也該叫封刀退隱,老朽跟申老弟都有打算。”
金大龍“哦”地一聲,轉望申一鳴,道:“申老,是麼?”
申一鳴老臉上浮起一絲勉強笑意,點頭説道:“是的,金老弟!”
金大龍呆了一呆,道;“這麼説,不久之後這長安城裏就只剩一家雙龍鏢局了?”
申一鳴道:“難説,但願如此!”
金大龍訝然説道:“申老,這話怎麼説?”
申一鳴道:“也許過不了多久,金老弟會發現這碗飯確不好吃而改行……”
金大龍笑道:“申老,我不怕這碗飯不好吃!”
申一鳴笑了笑,道:“也許金老弟魄力過人,能力高超,不但能維持貴局開設下去,而且能使之達於鼎盛,不過……倘金老弟願意聽老朽一句,老朽還是奉勸金老弟及時改行轉營他業。”
金大龍道:“多謝申老,可是,申老,我已經接了兩宗生意……”
申一鳴道:“假如可能的話,金老弟最好連這兩宗生意也退掉。”
金大龍愕然説道:“申老,那為什麼?我這鏢局今天甫自開張……”
申一鳴道:“金老弟,非老朽不通世故,在金老弟鏢局甫開張之日説不吉利的喪氣話,而是一旦賠起來……”
金大龍道:“申老,難道非賠不可麼?”
申一鳴淡淡説道:“金老弟,實際上,在長安,這一行十次有九次賠。”
金大龍訝然説道:“這倒是奇聞奇事……”
申一鳴道:“在外地也許,在長安卻是屢見不鮮。”
金大龍道:“那麼二位早該……”
申一鳴道:“老朽二人各有一身未償清的債務,不得不……”
金大龍道:“倘十有九次賠這債不是越拖越深麼?”
衞、申二人臉色一變,申一鳴嘆道:“金老弟,實際上確是如此!”
金大龍道:“明知不可為而硬為之,二位令我糊塗。”
申一鳴淡然笑道:“便連老朽二人也糊塗。”
金大龍沉默了一下,突然説道:“我看二位似乎都有不可告人的隱衷!”
衞、申二人一震,衞振東忙道:“沒什麼,唯一的隱衷,該是那還不清的債……”
金大龍淡淡一笑,道:“衞老是指賠那賈百變事?
衞振東一驚,忙道:“這,金老弟怎麼知道?”
金大龍淡笑説道:“我是聽人説的,申老又是指的什麼?”
申一鳴嘆道:“生子不肖,終日揮霍無度……”
金大龍笑道:“該是罪在長安酒樓上那位唱歌人兒了。”
申一鳴目光一凝,震驚説道:“這,金老弟也知道?”
金大龍點了點頭,沒説話。
申一鳴老臉抽搐,嘆道:“可見那畜生是如何地聲名狼藉了,申一鳴教子無方,老來留孽,異日何顏見地下列祖列宗……”
金大龍道:“申老,年輕人都有一段荒唐事的。”
申一鳴搖頭説道:“金老弟哪裏知道,老朽祖上遺留下來的家產能有幾何?都被他揮霍盡淨了,另外他還有一身賭債。”
金大龍道:“怎麼,還有一身賭債?”
申一鳴點頭説道:“正是,金老弟,酒色與這個‘賭’字是離不開的。”
金大龍沉吟了一下,道:“年輕人未免太……”
改口接問道:“申老,長安城中有賭場麼?”
申一鳴道:“比別處少,只有一家,可也夠了。”
金大龍搖頭説道:“古來多少人沉醉於賭局中,結果弄得傾家蕩產,身敗名裂,到頭來悔恨無及,走上了絕路。”
申一鳴道:“那畜生也差不多了。”
金大龍道:“難道申老管不了他?”
申一鳴羞愧嘆道:“説來也怪老朽,他娘死得早,老朽也僅此一子,由小至大不免過於嬌寵縱慣,再加上他交的那些朋友……”
搖搖頭,接道:“如今再管教,是太遲了。”
金大龍道:“申老,那家賭場是誰開的?”
申一鳴道:“長安城裏首屈一指的地頭蛇,聾子戚老大!”
金大龍“哦”一聲,道:“申老,十賭九假,你該聽説過。”
申一鳴苦笑説道:“老朽明白畜生是受了騙,但實際上銀子是他輸出去的,找不到證據,老朽豈能賴債?”
金大龍轉註衞振東,道:“恐怕衞老也知道自己是受了騙?”
衞振東苦笑一聲道:“知道又如何?那件事更玄。”
金大龍淡然一笑,道:“恐怕衞老也不知道是被誰騙了。”
衞振東軒眉説道:“除了那賈百變外還有誰?”
金大龍眉鋒-皺,沉吟説道:“怪了,今天怎未見有賈百變其人?”
衞振東冷哼説道:“騙術得逞,銀子到手,他豈會再在長安城待下去?”
金大龍淡然一笑道;“説得是……”
忽道:“二位可認識那位柳之夫?”
衞、申二人道:“以前沒見過,不久之前剛認識,聽説是甄百萬的遠親,剛由襄陽搬來沒多久,怎麼,金老弟……”
金大龍道:“我隨口問問,衞老欠甄百萬的債,還有多少沒還清?”
衞振東搖頭説道:“金老弟,那箱銀子共有五千兩,老朽至今分文未還……”
金大龍道:“那也不是一朝一夕所能還得了的。”
衞振東點點頭説道:“恐怕老朽這一輩子也難還清。”
金大龍轉註申一鳴,道:“申老又負債多少?”
申一鳴道:“連老朽的鏢局賣了也不夠……”
金大龍道:“總有個數目。”
申一鳴想了想,道:“恐也在五千兩左右。”
金大龍淡然一笑,道:“二位的債,加起來也不過萬兩之數!”
衞申二人一怔,衞振東吃驚説道:“也不過萬兩之數?”
金大龍點頭説道:“是的,衞老,也不過區區萬兩之數。”
衞振東道:“金老弟想必財力……”
金大龍搖頭説道:“如今我雖家無所藏,囊空如洗,但在我眼中,這區區萬兩之數,實在算不了什麼!”
衞振東與申一鳴互視一眼,兩個人都沒有説話。
當然,這話不好接,金大龍他嫌説得狂了一些。
略一沉默這後,金大龍微笑又道:“二位嫌我太狂?”
衞、申二人連稱不敢。
金大龍道:“二位,我的意思是説,我拿得出萬兩銀子!”
衞振東一怔,道:“金老弟的意思是……”
金大龍淡淡説道:“或許二位會認為我交淺言深,也有可能二位會認為我別有目的,而在我來説,則只為扶傾於危急之中,倘二老願意,這一萬兩銀子的債,算我的!”
衞振東愕然説道:“金老弟這是什麼意思?”
金大龍道:“我不以為明智如二位者,至今仍未能發覺什麼?”
衞振東詫聲説道:“金老弟這話何指?”
金大龍淡然一笑,道:“二位該知道,那雪豔芳姑娘是甄百萬的人。”
衞振東點頭説道:“這個老朽二人知道。”
金大龍道:“二位可知莫懷玉與井洪,便是昔日陰陽二怪莫庸與井立?”
衞、申二人的神情猛震,大吃一驚,失聲説道:“金老弟,他二人會是……”
金大龍道:“這,二位日後自然知曉,如今我再請教,二位可知道風塵六奇中的癲狂醉客獨孤朋已來長安了?”
申一鳴忙道:“這個老朽聽説了……”
金大龍截口説道:“不提別的,單説他的來意,我可以告訴二位,他是來找尋六奇中的另一位,那有大騙子之稱的卞百假?”
申一鳴一怔,衞振東急急説道:“金老弟,莫非老朽所受之騙……”
金大龍笑:“卞百假,賈百變,衞老請玩味一下。”
衞振東臉色大變,失聲説道:“老朽跟他卞大俠無怨無仇……”
金大龍道:“但有人出錢,他願騙任何人,衞老,實際上那次他是受聘而來,為別人做事效力。”
衞振東道:“金老弟是説……”
金大龍淡淡説道:“甄百萬!”
衞振東一怔,隨整臉色,道:“金老弟,甄百萬無殊老朽的恩人……”
金大龍笑道:“平白地借衞老一箱銀子,分利不要,等於救了衞老,該算得恩人,可是,衞老,你請看這位柳之夫又是何人?”
衞振東又復一怔,道:“金老弟,他是……”
金大龍道:“如果我沒有料錯,他就是那位賈百變!”
衞振東臉色一變,道:“金老弟,這話可不能……”
金大龍笑道:“看來衞老是過於仁厚,那甄百萬以陰陽二怪為帳房,其人是個怎麼樣的人物,不問可知,由對衞老的,加上那位雪姑娘對申老令郎引誘,再加上跟柳之大今天委我這兩筆生意,衞老難道還不明白麼?”
衞振東沒説話,機伶寒顫。
申一鳴突然説道:“衞老哥,不會錯了,金老弟法眼高明,令人……”
衞振東顫聲説道:“他目的在竊奪鏢局……”
金大龍笑道:“衞老終於明白了,如今,衞老咱們別的不談,我單問二位願不願讓我替二位還這筆債?”
衞振東搖頭説道:“金老弟,你我初交……”
金大龍笑道:“敢莫衞老怕我跟甄百萬一樣用心?”
衞振東忙道:“金老弟,那倒不是,而是老朽不明白……”
金大龍道:“很簡單,我想交二位這個朋友!”
衞振東搖頭説道:“金老弟,交朋友是一回事,老朽不能……”
金大龍截口説道:“那麼,衞老是願意將祖產拱手讓人了?”
衞振東臉色一變,默然未語。
申一鳴那裏接口説道:“金老弟的盛情好意,令人感激,只是金老弟是個外來人,在長安是初創事業,有道是:‘創業維難’……”
金大龍截口説道:“申老是怕我還不起這筆債?”
申l鳴沉默了一下,道;“事實上,金老弟適才曾説……”
金大龍笑道:“申老,我也有萬兩之數在我眼中算不了什麼之語。”
申一鳴道:“老朽聽見了,只是金老弟如何籌措……”
金大龍淡然一笑,道:“申老何必過問那麼多?我既有萬兩小數目之語,那該能表示我有十分把握還得起這筆債。”
衞振東突然説道:“金老弟莫非寄望那兩筆生意?”
金大龍笑道:“不願否認,事實如此!”
衞振東忙急忙搖頭説道:“金老弟,這萬萬不可……”
金大龍笑問道:“衞老,為什麼萬萬不可?”
衞振東遲疑了一下,道:“老朽是怕……”
金大龍笑道:“衞老是怕我二位的債還沒還,自己反又拖上一筆?”
衞振東一點頭,道:“金老弟,事實如此,金老弟既知對方乃是風塵六奇中的卞俠,當知於騙一途,無人能逃過……”
金大龍含笑道:“衞老,那兩筆生意我已當眾接下,難不成我打退堂鼓,退掉這兩生意不成?”
衞振東正色説道:“倘能夠,老朽以為金老弟最好還是……”
金大龍笑道:“倘若我退了這兩筆生意,不但自砸招牌,從此鏢局沒生意,不出三個月就得關門,而且二位的這筆債……”
衞振東道:“金老弟,那未嘗不是福?”
“福?”金大龍笑道:“三家鏢局將產業拱手讓人,這是福”?
衞振東道:“金老弟,事實上沒人鬥得過卞大俠的!”
金大龍搖頭説道:“衞老,他們看準了我非接生意不可,説句明白話我已經吞了鈎,蹈了網,再欲脱身那只有陷得更深,既如此,我何不孤注一擲,試試運氣……”
頓了頓,接道:“再説,我不能坐視他們陰謀橫行,用這種卑劣手段奪人產,霸人業,我要替咱們吃鏢局這行飯的出口氣,同時也可以還清二位的債,救兩家鏢局於危厄,像這種一舉兩得的事,我又何樂而不為?”
衞振東道:“金老弟,話雖如此,可是沒人能鬥得過……”
金大龍道:“我這個人由來不信邪,也偏喜歡鬥那些不好鬥的人,今夜我可以把話説在前頭,二位請拭目以待,他日全盤俱墨,吃啞巴虧的,是卞百假而不是我金大龍!”
衞振東忙道:“金老弟,這可不是鬧着玩的……”
申一鳴也道:“金老弟,真要那樣,你不如把產業乾脆拱手送人,那還能落得個好字,也可以落一句謝!”
金大龍笑道:“二位,咱們三人就以此來賭個東道,反正我已是箭在弓弦,人在虎背,讓我試上一試,不成,那算我倒黴了,成了,二位就點個頭讓我替二位還這筆債,如何?”
衞振東憂慮聚眉鋒的搖頭説道:“金老弟,老朽不敢因老朽二人的債,拖累……”
金大龍笑道:“衞老,我不剛説過麼,並不是為二位,實際上是我已吞了鈎,蹈了網,脱不得身,既如此,與其束手任人擺佈,何不抱哀兵之心,孤注一擲試試?”
衞振東還待再説,申一鳴那裏已猛然點頭,道:“好金老弟,你這份情,申一鳴領受了!”
“這才是!”金大龍一笑説道:“昂茂七尺軀,鬚眉大丈夫,講究果斷、乾脆、爽快,婆婆媽媽那太膩人,也顯得小氣……”
轉註衞振東,接道:“申老已點了頭,衞老怎麼説?”
衞振東略一遲疑,決然點頭,道:“金老弟,老朽不願辜負這昂藏七尺軀,要做個鬚眉大丈夫,不願落個婆婆媽媽既小氣又膩人,只是……”
金大龍截口笑道:“那麼,二位,從今後咱們是朋友了!”
衞振東激動得鬚髮俱動,啞聲説道:“金老弟,老朽不説什麼了……”
微微一笑,接道:“我有個條件在此。”
衞、申二人呆了一呆,申一鳴目光凝注,道:“金老弟請説。”
金大龍道:“第一,請二位裝成沒事人兒,全當沒這回事兒,第二,暫請保密,對任何人別加瀉露,二位知道這任何人何指?”
衞振東點頭説道:“老朽二人省得。”
金大龍道:“還有,尤其是對那位癲狂醉客獨孤朋!”
衞振東、申一鳴俱皆一怔,忙問所以。
金大龍微笑説道:“二位只請記住就是。”
衞振東、申一鳴詫異地點了點頭,但未問。
“那麼……”金大龍笑着説道:“這段路我已走得不近了,該回去了,就此告辭!”
説完了話,一拱手,徑自飄然而去。
衞、申二人拱手相送,一直望着那修長人影消失在街頭的夜色裏,才緩緩收回目光,衞振東望向了申一鳴,申一鳴也同時望向了衞振東,交換的這一瞥中,包含着令人難以言喻的東西,也包含着令人難以意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