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格爾神色微微一動:任何珍寶在他眼裏都微不足道,然而,這樣一個扭轉全族人命運的機會,卻是千載難逢!
許久他吐出一口氣來:“即便是我答應,湘與飛廉也未必會答應。”
“這個少主不必擔心,”慕容修從容回答,“湘和飛廉那邊,碧已經過去協商了,相信很快便會有結果——少主只要做一個決定:參與,或者放棄?”
音格爾沉思了片刻,抬起頭,少年人的眼睛裏有着不相稱的冷定和決斷,定定凝視了兩位深夜訪客半晌,終於吐出了和全族命運攸關的兩個字:“參與。”
“好!要的就是這句話!”一直沒有開口的西京驀然叫了一聲,按劍而起,“少主快人快語,不愧是大漠上的豪傑領袖!”
“誅魔之事,天下均應同心協力。”音格爾他微微冷笑起來:“何況,我欠真嵐殿下一個人情,又怎可袖手旁觀?”
三位男子在大漠的夜裏相對而笑,將手交握在一起,明知此刻開始便是進入了一場有死無生的惡戰,彼此眼裏卻都閃爍着睥睨天下的豪情。
內室簾子一動,閃閃探出頭來吃驚地看着外面三個男人:“你們在笑什麼啊?”
音格爾一怔,臉上的笑容忽然凝結了,眼裏的豪情驀地黯淡,下意識地轉過頭去。
“沒什麼。”音格爾輕聲道,語氣有些煩躁,“男人説話時女人別插嘴。”
“哼。”閃閃撇了撇嘴,然而也習慣了這個盜寶者之王的霸道,便縮回了簾後,悻悻離去。音格爾卻盯着那一片尤自晃動的簾子,有略微的失神。
“怎麼?”西京有些納悶。
“西京將軍,”他看着前方,眼神卻彷彿穿越了這片薄薄的布簾看到了極遠的地方,聲音帶着某種空茫,“如果在這次的計劃裏,我不能生還……你能保證我母親和閃閃一生的平安麼?如果我不在,也不要讓任何人欺負了她們……可以麼?”
西京怔了怔,一時沒有回答。慕容修遞了一個眼色,示意他應該馬上答應下來穩住對方。然而空桑的將軍頓了頓,卻驀然發出一聲朗笑,斷然搖頭:“這我可不能答應你!”
音格爾霍然回頭看着他,臉色蒼白:“不能?”
“我才不會替你照顧她們——你的老媽,你的女人,要照顧就自己去照顧!”西京朗笑,拍了拍少年的肩膀,“你如果不放心的話、就算到了黃泉路上也要爬着回來!別妄想別人會替你背這個包袱!”
“……”音格爾一震,覺得內心有某種熱潮湧動,令他無法説話。
慕容修也鬆了口氣,微笑:“將軍説的是——若少主不求生先求死,此次計劃便十有八九要敗了……而那麼多人也將會白白的犧牲。”
音格爾無言點頭:“我明白——那讓我們就立刻開始吧。”
慕容修看向了帳外,輕聲:“碧那邊,也該差不多好了。”
西京忽地沉默下去,臉色變得沉鬱悲涼,看向了西方——那是怎樣一個艱難的使命,他都不敢想象此刻那邊帳中的慘烈情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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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站在飄搖的風燈下,燈光明滅照着她蒼白的臉,手裏的利刃閃着水一樣的冷光。
她已經將那個極秘的計劃和盤托出,講給了躺在病榻上的同僚聽。在敍述到最後的時候,她極力想穩住自己的情緒,然而臉色卻比刀光更蒼白,手開始不受控制地顫抖。榻上那個人面目潰爛,四肢皆腐,只有獨眼裏閃耀着狠絕的光,定定盯着她,卻比她更鎮定。
“動手!”湘勉力仰起身子,側頭看着同族,“快殺了我!還遲疑什麼?”
“叮”的一聲,匕首從碧手裏落到了地上。
“我做不到!”暗部的隊長髮出了絕望的嘶喊,抱住了自己的頭,“我做不到啊……湘,我怎麼、怎麼能對一直並肩戰鬥的人下手!”
“是,我們一直並肩戰鬥——所以這一次也是一樣!”湘的聲音卻冷定不容置疑,“碧,不要遲疑,砍下我的頭來!既然你們需要它,就馬上砍下它!”
碧顫慄着俯下身,從地上撿起了匕首,臉色蒼白如死。
“咳咳,堂堂暗部的隊長,對着一個殘廢的同族,怎麼會怕成這個樣子。”湘低啞地笑,輕聲鼓勵,“碧,不要有任何負擔——你是瞭解我的,應該知道我是為能有這樣一個死法而歡喜的……這樣的死去,總好過不人不鬼的殘廢過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