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聖之劍是有‘靈’的,知道麼?”空桑的當代劍聖勒馬,緩緩走向下山路,“幾千年來,歷代劍聖的劍氣凝聚不散,幻化為劍上之靈。所謂的‘繼承’,並不僅僅是繼承一個名號那麼簡單——而是説,劍靈承認了新的主人。”
他側過劍柄,給那笙看那一顆閃爍着光芒的五芒星:“這就是劍靈之眼——在慕湮師父去世之後,它轉移到了我和白瓔師妹的劍上。”
“什麼!”那笙明白過來了,驚呼,“你説剛才那個魂魄……是你的師父?”
“嗯。”西京低聲。
“呃……那麼説來,也是雲煥的師父?”那笙喃喃,漸漸明白過來,“真奇怪,你們這幾個師兄妹年齡相差了百年呢。”
“是的,”西京點了點頭,緩緩,“他才是真正意義上慕湮師父的徒兒——師父曾經抱病親自指點他的劍技,一手造就了他。”
“咦,那她肯定是很喜歡這個徒弟啊。”那笙覺得吃驚,“這是怎麼回事?你們空桑人的劍聖,居然收了一個冰族的徒弟!”
“是啊……”西京嘆息,“連我當初也不明白。”
他看向西方盡頭,那裏,遙遠的空寂山只是一抹隱約的淡墨色影子:“誰會想到呢?這已經近乎禁忌……如果不是那座古墓竟然擋住了十萬雄兵,我也不會明白在那個人的心裏、竟還存在着這樣一個死結。”
“什麼死結?”那笙聽得雲裏霧裏。
西京沒有回答,只是倒轉長劍將劍柄抵住眉心,在蒼茫的星空之下深深俯首——劍上的五芒星發出耀眼的光芒,似乎冥冥呼喚着星空裏那一個乍現又離去的影子。
“師父,”當代劍聖閉上了眼睛,輕聲祈禱,“請保佑空桑,保佑雲荒……在您再度降臨到這個世界阻攔破軍之前,弟子會竭盡全力的戰鬥。”
他向着天空行禮,然後勒馬沿着山路急馳而下,再不停留。
那笙抬頭看了看天空,發現那一片奇異的純白光芒已經消失在北方盡頭,有些不捨地轉開了視線,連忙策馬跟着西京下山,直奔九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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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裏的原野彷彿被夕陽染上了血色,展露着戰亂後的觸目驚心傷痕。
那笙跟着西京策馬奔馳,馬蹄不斷的踩到一些橫倒在路旁的屍首。她只覺得心驚,不忍地偏開視線,看向遠處的漠漠平林。這是一片較為偏僻的林子,依稀還有一些村落升着炊煙,顯示出從兵禍裏逃脱的幸運。
落日掛在林梢,宛如一個大大的鹹鴨蛋黃,温暖而誘人。
——那笙被自己這個想象逗得笑了起來,心情總算好了一些。
然而,忽地聽到有人喊:“晶晶,晶晶!吃飯了!”
晶晶?她驀地一驚。回頭看去卻看到一羣小孩子呼拉拉的從河裏爬起來,每個人手上都捏着幾條活蹦亂跳的小魚,一溜煙的朝着村口跑去——在那羣人裏,她看到了一個扎着小辮子的布衣女孩,背影隱約熟悉,彷彿是半年前自己在九嶷郡遇到的孩子。
“晶晶?”她試探地開口喊了一句。
那個孩子的腳步略略停了一下,回過頭看了看她——夕陽裏,孩子的臉龐晶瑩紅潤,宛如玫瑰花瓣。她只是回頭看了那笙一眼,似乎沒有認出她是誰,只是咧嘴笑了笑,然後頭也不回地奔了開去。
——村口上一個穿着粗布衣服的農婦挎着籃子站在那裏,一把將她摟進了懷裏。
天……真的是晶晶!是那個龍神出世後就再無消息的晶晶!
那笙看得發呆,幾乎喜極而泣。晶晶走丟後,自己一直為不曾照看好這個孩子而內疚,覺得愧對她姐姐閃閃,卻不料她早已經回到了族人的懷抱,過着平靜温暖的生活。
“怎麼了?”前頭西京勒馬回顧,看到她側頭看着遠方的村落。
“沒什麼。”那笙笑起來了,牙齒晶瑩雪白,“大叔,我終於不用再怕見到閃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