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這樣説,”真嵐回過神,握住了她的手,“如果不是你,我恐怕還被困在葉城。”
白瓔搖了搖頭,片刻沉默後才道:“你要小心。”
“嗯?”真嵐不解。
“破軍……如今實在太厲害了。”白瓔嘆息,抬起自己傷痕遍佈的雙手,“他不僅有破壞神的力量、而且兼具了劍聖一門的劍技,以及迦樓羅那樣毀天滅地的兇器——無論你我,均非他之對手。”
“這點我清楚。”真嵐點頭,“所以我和海國結盟,尋求龍神的幫助。”
白瓔默默點了點頭,輕聲嘆息:“也是,只有海國和空桑聯合,才能是滄流的對手——只是破軍能從殺戮和毀滅裏汲取更多力量……如果不及早消滅,時間久了對我們越發不利。”
“説得是。”真嵐也是蹙眉,眼裏有深思的表情,“可惜冥靈軍團只能夜裏出動,雲荒戰場縱深廣大,一夜既便殺敵無數,白日一到還是不得不退回,前功盡棄……而復國軍又不擅於陸上作戰,單靠西京的兵力不足以鞏固每一個攻下的城池——”他搖了搖頭:“這樣下去,的確不是辦法。”
兩人一時間默然相對。
“當時在師父靈前就該殺了他!”白瓔低聲,雙手絞緊,“沒想到今日他會變成這樣的——師父在天有靈,只怕也不會瞑目。”
“魔由心生,但沒人願意一開始就捨棄一切。”真嵐點了點頭,半晌卻道:“他做的事,的確百死而難贖其罪——但把他逼入如此絕境的冷酷世情,也難辭其咎。”
“……”白瓔有些愕然,失笑,“你倒是為他開脱?”
“不是開脱,要殺他的時候我照樣不會留情——”真嵐肅然,“只是一路看着破軍出世,覺得有些感慨罷了……這個雲荒,如今變成了一個催生魔王的修羅場啊。”
“也是,這個雲荒有誰可以説自己雙手乾淨、沒有絲毫罪孽?”白瓔嘆息,“殺一人為寇,殺萬人為王,若是這回讓他贏了天下,百年後的青史上、破軍也會被稱為一代雄主吧?”
“我不會讓他贏的。”真嵐微微一笑,“殺人者始終是殺人者。”
那一笑淡然卻深遠,帶着某種睥睨而自信的氣度,讓白瓔一時間失神——什麼時候,那個桀驁不馴的逆反少年、嬉皮笑臉的沒正經皇帝,眼裏居然藴藏瞭如此的光芒?是因為他身上深藏這的帝王血統,終於在歷經百戰之後顯露出來了麼?
“你看,我雖然不是一個好皇帝,但總比那個破軍要強些,”真嵐闔上手,俯視着手指上的皇天神戒,神色肅穆,“白瓔,我不願意去爭奪天下的權柄——但是,我卻不能將其交到破壞一切的魔的手裏。你明白麼?”
白瓔點了點頭,將手放到他的手上,輕輕握緊。
后土神戒和皇天神戒相互輝映,放射出璀璨的光華。
“蘇摩真不該這個時候走……此刻如果他還在,局面也會好一些吧。”白瓔最終還是忍不住,輕聲埋怨,“總是這樣一意孤行啊……也不管族人和國家,只是逃避責任。”
真嵐沉默片刻,彷彿斟酌着言辭,緩緩道:“他在白塔頂上回來後,據説傷勢一直不曾好起來,而且阿諾趁機在他體內作祟,病情越發不能受到控制。如今他就算留下,也未必有用……他去哀塔,恐怕也是有苦衷的吧。”
“一直不曾好起來?”白瓔卻是一驚,霍地坐起,“怎麼會?那一日,他不曾和魔直接交手,怎生會受了那麼重的傷?”
真嵐搖了搖頭,眼神也是複雜:“我不知道。”
他轉過頭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但是,你我都應該相信一點:海皇他不是逃避責任的人——他會竭盡全力去做他想做的事,哪怕用的是別人難以理解的方式。”
白瓔渾身一震,彷彿這句話擊中了心底,她劇烈地咳嗽起來。
“是的,你説得對……你説得對。真嵐,沒有想到,你竟是瞭解他的。”她用冰冷的手指握緊他的手腕,不再掩飾內心的恐懼,説出了心底的話:“我很擔心他……他、他這樣決然的離開,大概是意味着不再回來了啊。”
真嵐無語低頭,卻看見了自己手心那個正位的金色五芒星,眉梢驀地一跳,心裏有沉沉的聲音響起,滾過耳際——
“殿下……治修和我説,曾在海皇手心裏、看到過一個逆位的五芒星符咒。”
正位和逆位、兩枚一模一樣的五芒星符咒,以及周圍環繞的萬字形花紋……這樣的東西,似乎來自於上古某個隱秘的咒術。
他苦苦思索,卻始終想不起那個咒術的真正含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