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了我罷。”她終於開口,“我什麼也不會招供的。”
飛廉沒有説話,回頭看着被毒素侵蝕得慘不忍睹的人——顯然方才巫羅又提審過一次,陳舊的傷痕上又遍體綻開了血淋淋的新傷口,令人目不忍視。飛廉沉默了片刻,只是嘆了一口氣:“巫羅都沒能令你開口,我又能把你怎樣?”
那樣無可奈何的温和語調,卻讓湘顫了一下。
飛廉回過身,看着葉城上空戰雲密佈的天空,低聲:“湘,我痛心的,並不是你們曾背叛我——一個民族反抗另一個民族,無論用什麼手段其實都可以原諒。只是……”飛廉看着遠處帝都上空的隱隱金光,嘆息:“只是,我憎恨自己,因為我竟然親手把一個奸細送到了我最好朋友的身邊去,葬送了他原本光耀的一生——同時,也葬送了整個國家。”
整個國家?湘一震。這段日子她一直被密閉在星海雲庭的海魂川密室,根本不清楚在這短短幾個月裏外面到底發生了什麼。
“雲煥……難道沒死?”她遲疑地開口,“帝國應該處死他了吧?”
飛廉微微一怔,回過頭看着她:“原來你居然還不知道。”
他苦笑起來,那個笑容越來越深刻,最後幾乎變成了一種悲涼而沉鬱的嘆息:“你不知道雲煥現在變成了怎樣可怕的人,你也不知道帝都目下變成了怎樣的情況——”他看向她,聲音漸漸嚴厲:“湘,你一手開啓了封印,放出了魔物,卻居然至今不知道後果?!”
湘在他的語聲裏漸漸顫抖,喃喃:“你……你説什麼?”
“我説,與你計劃的相反,雲煥他並沒有被處死,”飛廉低下了身,凝視她那的眼睛,聲音裏帶了某種激憤,“他活下來了!承受了比你想象更多的苦難,活下來了!”
“他活下來是為了報復,你明白麼?——報復你,報復我,報復背棄他的國家,也報復出賣他的那個民族!”飛廉的聲音漸漸凌厲,伸出手握住了湘單薄的肩膀,“你可曾預想過他今日變成了什麼樣的一個魔物!你可曾明白自己做了什麼樣可怕的事情!”
湘的呼吸急促起來,説不出一句話。
“湘,整個雲荒都會因此捲入空前的戰火,”感覺那具殘缺的肢體在掌心的顫慄,飛廉聲音也不由微軟,嘆息,“不過我相信你最初的意願,也並不是如此。”
湘默默點了一下頭,彷彿被他的氣勢壓住,態度軟弱下來。
“我想請求你一件事。”飛廉握住她的肩膀,低聲開口。
湘下意識地往後靠了一下,警惕地看着這個滄流軍隊的少將,緊緊抿起了嘴角。
“湘,你知道這一次帝都的大屠殺裏,我失去了多少親人和朋友麼?對如今的我來説,要遏制雲煥的心和你復國的信念一樣堅定!”飛廉凝視着復國軍女戰士,聲音平靜:“所以,湘,我只求你做一件不損害你族人和國家的事,請你務必幫我。”
湘沉默着,心裏鐵一樣的防線鬆動了一線,終於嘶啞開口:“什麼?”
“告訴我,在西荒的砂之國,究竟發生了什麼樣的事?”飛廉的語音沉鬱,“為何從那裏回來之後雲煥整個人都完全改變?究竟是什麼東西,從那時候開始就逐步的摧毀了他?他的力量從何而來?我想知道他的一切——包括他的弱點。
“而現有的人裏,沒人比你更瞭解他——請你務必告訴我。”
湘張了張口,神情複雜。彷彿回憶起了西荒的種種,她殘餘的那隻眼睛裏忽然浮現出淚光。顫了顫,這個剛強如鐵的女戰士第一次露出了悔恨和軟弱的神色,喃喃低語:“破軍唯一的弱點是那個人……是那個人啊……”
她抬起手,掩住了臉,哽咽:“飛廉……我、我可能殺錯了人。”
“我不該殺了那個空桑女劍聖……我真的不該殺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