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魔之左手可以從死亡裡獲得力量,”真嵐眼神漸漸嚴肅,看著外面被戰火映紅的夜——漆黑的天幕下浮動著無數淡淡的紅色絲線,無數魂魄正在被無形的力量抽離出死亡的軀體,吸入迦樓羅的底艙。他的聲音低沉如預言:“戰火越蔓延,魔的力量就越大……如果不能及早消滅它,破軍就再也無法遏制!”
炎汐霍然站了起來:“那麼,我們儘早動手罷!”
“不行不行,”真嵐連連擺手,“現在不是時候……先設法離開葉城再說。”
“也是。”那笙想起目下處境,沮喪地喃喃,“怎麼出去還不知道呢。”
地窖裡的諸人再度沉默下去,不知不覺外面的天又已經黑了,炎汐安頓好了那笙,起身在地窖裡翻找食物——楊公泉夫婦為了避難,準備得倒也詳盡,地窖裡飲食被褥一應俱全。
當夜無話。第二日一早,那笙睜開眼,卻看到真嵐的斷臂在地上迅速爬行,畫了一個大大的符咒,將兩人圍在了中間。看到她醒來,真嵐抬起手打了個招呼““你們先在地窖裡好好養神,別走出這個圈,這樣外來的東西就不能傷害你們——”
“喂喂,你幹什麼?”那笙失驚,“你難道要自己跑掉?”
“丫頭,你是不是把湘和葉賽爾他們忘記到腦後了?人家為了讓我們順利離開,故意把追兵引開了,我們不能就這樣把她扔在這裡不管。”真嵐停住了手,指著復國軍戰士,“炎汐,你看好這個丫頭。”
“喂!”那笙看到那隻手朝著地窖門外爬去,忍不住大聲,“你還沒恢復!怎麼可以亂爬?至少讓得讓我跟著才安全啊!”
“有你跟著,我大概只會死得更快些。”
斷臂做出一個無可奈何的姿式,在那笙的怒罵裡迅速爬入了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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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瓔,我要出去找一個人,你在入夜儘快帶人馬來葉城接應。”
無色城裡的頭顱在那一瞬短暫的睜開了眼睛,對著身邊的太子妃吩咐了一句。然後不等對方表示反對,魂魄和靈力便再一次轉移到了葉城的斷臂上,旋即閉上了眼睛。
“不,真嵐你不能出去……”白衣的太子妃微微變了臉色——六合封印尚未完全解開,只有一臂殘留地上的空桑皇太子依然是脆弱的。葉城戰火連天,危機四伏,這樣貿貿然出去肯定是極其危險的。真嵐外表雖看似隨便,但做事一向縝密。究竟是為了什麼,卻要這樣焦急地冒險出去找人呢?
——是因為那個葉賽爾……那個他經常開了水鏡凝視的紅衣女子麼?
白瓔心懷複雜地回過頭,看著一邊坐在光之塔下的空桑皇太子。然而真嵐的魂魄已經不在殼中,眼睛闔起,剛縫好的身體鬆軟地堆在一疊,宛如沒有生氣的傀儡。她想起這段時間來,很多時候都會看到真嵐獨自開了水鏡,默默的凝視或者和鏡中彼端的人對話——有時候,對方是作為智囊軍師的慕容修,而更多的時候,卻是那個紅衣的葉賽爾。
那個百年來他一直默默凝望的西荒女子,到底在他的心裡是什麼樣的存在?
真嵐……百年的掙扎之後,我們終究選擇了相守。但,我們真的瞭解彼此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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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重逢
黎明到來的時候,一夜猛烈的廝殺終於暫時平息。
身邊的鮫人傀儡操縱著比翼鳥回到葉城,飛廉從艙室裡出來,沿著銀索滑落地面,感覺全身都是汗水和硝煙的味道,落地時幾乎有虛脫的恍惚。然而,他卻片刻不停地穿過被炮火燻黑的甕城,奔向外城裡那一支同樣疲憊不堪的軍隊。
——正是這支外來的奇兵在昨夜關鍵的時候撕破了敵方的防守,扭轉了局面。
“飛廉少將。”遠遠的,有個半身是血中年軍人正趔趄著從馬上被人扶下來,喚他。
是齊靈將軍?!——心下略微詫異於領兵殺入重圍的居然是這個長年駐守赤水大閘、從未打過硬仗的貴族將軍,飛廉臉上卻還是露出了感激的笑意,直迎上去:“齊靈將軍!原來是你?——葉城昨夜能擊退亂軍進犯,全靠你啊!”
中年軍人臉上露出又是高興又是尷尬的表情,但畢竟生性淳厚,不忍奪人功勞,轉身指了指旁邊坐在牆角下休息的一個士兵,低聲:“不……昨夜我剛到外城下就折了一臂——後來帶兵的是這一位同僚。”
飛廉吃了一驚,回頭看向那個靠著牆角喘息的年輕戰士,而那個人也抬起被炮火燻黑的臉看著他,眼裡滿是血絲,卻閃著狼一樣的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