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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別生他的氣。”
聽到這句話,姜如龍恨不得把這小子給生吞活剝了。
我生你的氣是正常的,我為什麼要生太爺爺的氣?就算我生他的氣,也只是在心裏想想而已————也用不着你在中間這麼攪和上眼藥吧?
你是忠肝義膽勇於承擔的賢子賢孫,我就是心胸狹窄無惡不作的大魔頭?
不僅僅是姜如龍生氣,那些親近姜如龍的人也很生氣。
挑釁!
這是**裸裸的挑釁!
栽贓!
這是明目張膽的栽贓!
平時的姜如龍待人和藹,為人大方,無論誰有什麼要求,他一般都不會拒絕。説出來的話做出來的事兒總是給人如沐春風如淋細雨的舒適感覺。再加上他喜歡畫畫,身上帶有一股子清新儒雅的藝術家風範,臉蛋又長得漂亮,姜家的叔叔嫂嫂哥哥妹妹們還都挺喜歡他的。
唐重和他比簡直是兩個極端。原本他們就對唐重的出身帶有偏見,偏偏這樣的出身還非要和他們姜家沾親帶故,想想就讓人覺得屈辱。現在,這個山溝溝裏來的窮小子竟然敢當着老太爺的面陷害姜如龍,把別人的心思想的如此惡毒,這是欺負他們姜家無人嗎?
是的,其它人都自覺的認為自己是‘姜家人’。而唐重,他姓‘唐’。
“什麼樣的人説什麼樣的話,什麼樣的心思想着什麼樣的髒事兒。”
“就是。四哥才不是那種人呢。他怎麼可能生太爺爺的氣?他最孝敬太爺爺了。”
“如龍不是那種人。唐重你想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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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連姜可人和姜可卿姐妹倆都在心裏想道,這傻孩子,老太爺讓你評,你就隨便誇上幾句應付一下不就行了?你還真評啊?
他們擔心唐重樹敵太多,對他不妙。
“沒有當然最好了。”唐重笑着説道,遭遇那麼多人圍攻也絲毫不以為意,説道:“我是説假如——假如因為我的評論而生氣的話,那就生我的氣好了。我皮糙肉厚,被人打慣了罵慣了。我扛得住。”
“——————”他這麼一説,在場誰還敢再去和他打着幹啊?他説的可憐兮兮的,你還跑去罵他,不就成了他説的那些經常罵他的人了嗎?
當然,姜如龍也不是沒有城府之人。雖然心裏很生氣,卻也不會表露分毫,笑着説道:“我不生氣。我不會生太爺爺的氣,也不會生你的氣。儘管點評。我自會一笑置之。”
一笑置之,就是説,你儘管評論吧,我把你説的話當做放屁。
姜如龍有自己的驕傲,他確實不認為唐重能夠找出自己畫作中的什麼缺點。如果他只是為了貶低而貶低,卻説不出個所以為然的話,只會讓太爺爺和其它的長輩看輕。
“這幅畫叫做《虎嘯羣山圖》吧?”唐重問道。
“不錯。”姜如龍應道。心裏對唐重的感官更加惡劣。驕傲的人都是敏感的,剛才老太爺明明已經告知他這幅畫的名字,他仍然再次發問,是想表現出他根本就沒有記住這幅畫的名字還是表示他對這幅畫不屑一顧?
“你見過羣山嗎?”唐重看着姜如龍問道。
“自然見過。”姜如龍回答道。
“你見過虎嘯羣山嗎?”唐重再次發問。
“——”姜如龍就想罵人了。
誰見過虎嘯羣山啊?見過的人還有活路嗎?
再説,這年頭連老虎都是難得一見,在哪兒能夠見到虎嘯羣山啊?
於是,姜如龍開始反擊了。
他挑了挑眉頭,表示自己很生氣,説道:“如果這就是你所説的缺陷的話,那麼——我實在無話可説。我沒見過虎嘯羣山。我想,也沒有幾位畫家見過。那些畫佛陀的畫家,不一定見過佛陀。那些畫地獄的,也自然沒去過地獄。但是,這並不阻礙他們的成功,也並不影響他們的作品被人尊重。”
“你看,你又誤會我的意思了。”唐重笑着説道。“我知道你見過虎。正如我剛才説的那樣,你畫的虎堪稱極品,彷彿隨時躍出紙面。我説的是山——你的畫問題就出在這山上。”
唐重指着猛虎腳下的山巔,説道:“我見過猛虎嘯山的場面。震驚,也足夠讓人震撼。但是,老虎終究是老虎,它在一座大山面前,其實是很渺小和微不足道的——你為了襯托老虎的威猛強大,就弱化了羣山的巍峨壯觀。這隻老虎給人的感覺不像是踩在大山之巔,倒像是蹲在假山的山頭——這羣山也不像是羣山,倒像是誰家的後院。”
“——”姜如龍臉色如豬肝,心裏惱怒異常。
確實,他就是在家裏的花園養了一隻老虎。畫作上的羣山也只是他把那座假山給無限放大,沒想到這點兒問題竟然被唐重發現,並且成為他攻擊自己畫作的靶子——
其它人看他的畫,第一眼就會被他的老虎所吸引。因為他的老虎畫的實在太好了,所以,其它問題反而容易被人忽略。就連那個説出‘我不如他’的國畫大師齊陸羽也沒説他的畫有什麼地方不對。
生氣歸生氣,這個問題他還真是沒辦法反駁。
因為,唐重好像説的是事實啊。
“一幅畫的優劣,最重要的就是架構。虎兇猛,山大氣,才堪稱《虎嘯羣山》。如果只有虎而沒有山,那麼,這幅畫就失分不少。”唐重看着姜如龍,説道:“其實也不是沒有挽救的辦法——譬如,你要是把這幅畫改成《虎嘯假山圖》或者《虎嘯花園圖》,那就再貼切不過了。”
“麻辣個逼的。”
如果姜如龍手裏有把刀子的話,他一定會忍不住朝唐重捅過去。如果姜如龍的手裏有一顆手雷,他一定會毫不猶豫的朝他投過去。
他什麼都沒有,所以,他只能在心裏罵一句這樣的髒話。
太可恨了。
他來到這個世界上二十多年,從來都沒見過比唐重更加可惡的人。
“什麼《虎嘯假山圖》?什麼《畫嘯花園圖》?他怎麼就能夠説出這樣的話出來?”
這已經不是羞辱,這簡直是生死大仇。
“哈哈。一家之言。一家之言。”唐重不好意思的説道。“我都説過,我不太懂畫,就是把個人感受給講出來。説的不好,大家不要介意。還有四表哥也不要生氣——哦,對了,你剛才説過你不會生氣。四表哥是一個虛懷若谷聽得下所有意見的人,這一點兒很好,我要多向你學習學習。”
“我在等待表弟的大作。”姜如龍很快就調節好了情緒,笑呵呵的説道。好像絲毫不受剛才的事情影響。“我想,既然表弟嚷嚷着説要把它送給太爺爺當做生日禮物,一定是胸有成竹吧?”
唐重忍不住多打量了他兩眼,這個傢伙是個對手。
“哪有什麼胸有成竹?”唐重笑着説道。“我知道太爺爺是書法大家,我就是把我這一手不入流的毛筆字放在太爺爺面前請他指點指點。你們經常有請教的機會,我二十多年才有這麼一次。自然不能錯過了。”
“你也知道你的字不入流啊?既然不入流,就不要寫出來獻醜了。”一個小輩冷笑着説道。
唐重看了他一眼,記得他的名字叫姜如玉,是姜如龍的小弟弟。
“你這麼説也對。”唐重就看向老太爺,不好意思的説道:“太爺爺,要不,我就不寫了吧?禮物我晚些時候再補上?”
“不用晚些時候了。”姜怡然大笑。“你既然寫不好字,那就給太爺爺唱首歌嘛。你唱歌是很好的,在場的誰都比不過。對不對?”
她這麼一説,大家全都哈哈大笑起來。
唐重是個明星,這在普通老百姓眼裏是足可光宗耀祖的事情。南海有個靠選秀出身的明星,原本出身農家,因為一檔選秀節目一炮而紅。回鄉的時候警車開道,數十輛汽車排成長龍,家鄉父老列隊歡迎——這就是草根逆襲的典範。
可是,在這些豪門子弟眼裏,那可就是天大的笑話了。
明星有什麼了不起的?他們玩的就是明星啊。如果他們願意,隨時都能夠捧一個明星出來。
“對。怡然説的對。唐重,你給太爺爺唱首歌吧。”
“就唱那首最火的《楓聲》————”
“那首怕是太爺爺不喜歡,還是唱首《牧羊人》吧——”——
姜可人氣急,就要走上前幫唐重説話解圍。剛欲行動,手臂卻被另外一隻手給抓住。
姜可卿用眼神示意唐重,意思是説讓他自己去解決。
姜可人輕輕嘆息。他知道,這是老太爺對唐重的考驗。如果能不出面的話,自己最好不要出面。
“唐重,你是要寫字還是要唱歌?”老太爺臉上帶着嬰兒般的笑意,彷彿絲毫不受外界環境的影響,出聲問道。
“我先寫字,再唱歌。”唐重笑着説道。
“好。”老太爺高興的點頭。“那就先寫字,再唱歌。”
於是,唐重就走到桌案邊,那兒早就準備好了筆墨。
唐重選了一支粗毫,挑出筆芯的一根雜毛,又掂在手裏試了試重量,這才覺得滿意。
他把筆尖放在墨盒裏浸泡,然後閉目養神。
“裝逼。”有人小聲説道。這句評語引得不少人吃吃的笑。
“呼——”唐重調節了一番氣息,感覺到自己的精神體力進入了最佳狀態後,這才揮毫寫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