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後,陽光透過落地玻璃窗輕輕灑落。
房內流暢的樂音飛揚,盂音端坐在古典黃花梨木鋼琴前,素白纖細的十指靈巧地在琴鍵上彈奏出優美的樂曲。
輕闔上眼,她粉嫩的嬌顏上有着淡淡的微笑,愉悦地享受着這難得的時光。
自從上次病癒後,任翔與她之間的關係有了很大的改變,而這樣的變化,她至今想起來,都覺得頗為不習慣。
該説是受寵若驚吧?她想。
過去只要見着她就怒火上揚的任翔,自從親自照顧了生病的她後,就突然像變個人似地,在態度上好轉許多,還處處為她設想,不但請來了新的幫傭打點生活起居,就連他自己也搬回了闊別數月的家,同時大方地給予她極大的空間與自由,這也是為何她現在能在此彈琴的原因。
「真像在作夢一樣呢!」她輕笑,指間飛揚的音符更為輕靈。
現在的生活,不就如同自己過去所渴望的一樣?
簡單、平實,沒有爭吵與暗鬥,她所渴求的也不過就是如此呀,
帶着滿足與愉悦的心情落下最後一個音符,一直沉浸在自己思緒中的孟音,直到琴房門口傳來一陣讚美的掌聲,才驀然發現,她的丈夫任翔和另一名陌生男子,不知已悄悄站在那兒多久了。
「譁!沒想到小嫂子的琴藝這麼好,翔,這下子你們可以夫唱婦隨了。」
何淨東的話讓孟音有些羞窘,為他大方的讚美,也為那個陌生的稱謂。
「什麼時候回來的,怎麼不叫我一聲?」朝男人頷首致意,她靜靜地走到任翔身旁,不太習慣面對陌生人。
「看你彈琴彈得專注,所以不想打擾你。」勾起唇角,他對她不經意流露出的依賴感到高興,抬手揉了下她的發。不知何時,這在外人眼中看似親密的小動作已成了他的習慣。
「你朋友難得來,我去準備些吃的,你們慢慢聊……」
有外人在,孟音為他不避嫌的舉動羞紅了雙頰,轉身想找藉口溜走,但這點心思自然被任翔摸熟,快一步地拉住了她。
「別急,我和淨東是特地回來接你的。」
「接我?」她睜大了美眸,不明白是怎麼一回事。
「對,今天我朋友學成歸國,辦了場下午茶會邀大家一起慶祝,我怕你一個人在家會悶壞,所以想帶你一起出席,如何?」雖然是問句,但任翔的提議似乎不容她拒絕,「我還幫你準備了套洋裝,在你房裏,快去試試合不合身吧。」傾身在她耳畔低語,他刻意的親暱舉動,正如一對甜蜜小夫妻的耳鬢廝磨。
孟音羞得紅透了臉兒,想到一旁還有外人在看,就忍不住想跋腿躲回房內不再出來,但她終究還是力圖鎮定地朝客人點點頭後,才踩着自認平靜的步伐離去。
「看不出來,這個孟家女孩其實挺有趣的。」身為一個出色的攝影師,以何淨東敏鋭的觀察力,自然看出了佳人的羞赧與不自在。
「當然。」望着她離去的背影,任翔眼底帶着的笑意,自然也逃不過好友的眼睛。
「翔,你該不會……」頁的喜歡上她了吧?
何淨東的話還來不及説完,就被他給打斷。
「別胡思亂想,我只是把她當妹妹般看待。」瞥了眼好友,他道。
「妹妹?」怪叫一聲,何淨東回瞪向他的眼神中,有着明顯的不信任。
「不然呢?別忘了,她才多大年紀。」
「十七歲正是少女情竇初開的花樣年華,怎會嫌小?只可惜已經嫁作人婦,不然……」何淨東調侃的一枴子擊向任翔,不太認真地開玩笑道。
只可惜,他的小小玩笑不太受人青睞。
「不然怎樣?」危險地眯起黑眸,任翔瞪向好友的目光有着十足的威脅感。
「沒沒沒,朋友妻不可戲,這點道理我這粗人還懂得。」舉手作投降狀,河淨東正色道。
「那就好。對了,我去看她衣服換得如何,那件白色雪紡紗洋裝應該很適合她,你先下樓等着吧。」丟下友人,任翔掛着一臉淺笑朝孟音的卧房走去,滿心期待着即將看到的成果,因而完全忽略了所謂的待客之道。
呻!還説只把人家當妹妹看?
瞧他這副認真模樣,一聽有人意圖染指他的娃娃妻子,就六親不認地露出那種殺人目光,活似公獅子發覺地盤教人給侵佔了似地,怎麼可能只是將那個女孩當成「妹妹」寵愛?
「我看,根本是嘴硬不肯承認吧!」礙於好友的威勢,何淨東只能在口中嘟嘟囔囔。
他不服氣啊!
有朝一日他還真想瞧瞧,當任翔發覺自己愛上那個女孩時的表情,想必一定很精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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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一場別開生面、熱鬧非凡的下午茶會。
由於出席的都是些企業二、三代年輕子弟,因此場面十分熱絡,與會來賓的目光焦點,自然也圍繞在今日茶會的主人翁身上,賓客在午後陽光明媚的游泳池畔Buffet區,形成了一圈又一圈的人形團。
而站在人潮中心,受到眾人矚目的,是個年輕俏麗的短髮女子,也是今日下午茶會的主人藍妤菲——藍寶財團負責人捧在掌心、備受寵愛的千金幺女。
安靜地待在離池畔不遠的屋內,孟音倚坐在陽光輕輕灑落的窗台,透過微敞的明亮玻璃窗,有些失神地望着那個身處在人羣中談笑自若、舉止大方的短髮女子,心底有股説不出的欣羨。
沒想到任翔的交友羣中,竟有這樣出色的女子!
「好耀眼……」她不禁羨慕道。
喀嚓!
忽地,一聲快門的聲響,喚回了孟音出神的心思。
「何先生?」看着不知何時出現眼前的男人,她有些不自在地撥了下長髮,一雙明亮的美眸,更是疑惑地望向他手中的相機。
「不好意思,突然發現這個角度很優,所以沒經你同意就拍了,小嫂子不會介意吧?」
大剌剌地笑着,何淨東的那一聲小嫂子,再次惹得她紅透雙頰,什麼話都説不出來了,更何況是拒絕?
「怎麼不出去玩?待在屋裏不會無聊嗎?」看出了她面皮薄,何淨東礙於好友的耳提面命——簡言之就是威嚇,可不敢再造次。
「不了,我不太習慣這樣的場合。」搖搖頭,孟音淡淡地笑了。
她滿是羨慕地望向窗外,看着那女子神色自若地和旁人笑鬧着,一羣人像是久別重逢的摯友般互相寒暄,接着,孟音目光一亮——是任翔,他也微笑地走上前去,舉起手中的雞尾酒杯準備祝賀……
「啊!」屋內,盂音睜大了美眸輕呼出聲。
不過,游泳池畔傳來的眾人喧鬧歡呼卻更為驚人,完全掩蓋過她的驚呼。
那女子見着了任翔,先是露出一抹極燦爛的迷人笑靨,然後、然後……
她熱情撲向他懷中,奉上一記香豔的吻在他頰畔,讓毫無防備的任翔灑了手中的雞尾酒,粉紅色的液體迅速染上了他淺灰色的西裝——自己今早為他準備的西裝。
説不出此刻心底那種鬱悶的情緒是為了什麼,盂音好用力、好用力地眨着眼睛,一股酸酸澀澀的感覺讓她很不舒服。
像任翔那般出色挺拔的男人,理當和如此耀眼的女子配成一對,而不是像自己一樣置身人羣就渾身不自在、連話都表達不完整的醜小鴨……
難怪他當初會那麼生氣地反對!
想起新婚那夜,他的爆怒、他的極力抗拒,她終於瞭解自己帶給他的束縛是多麼無理又難堪。
她根本配不上像他這樣出色的男人,卻又挾着孟氏商業結盟的利益優勢捆綁住他,可笑的是,她甚至不是名正言順的主角,而是個黑幕下拱出的仿冒品!
孟音的心情,為這個不為人知的事實跌落谷底……
「糟了!」任翔這傢伙死定了!
從頭到尾都靜靜站在一旁,看着佳人神色由驚訝轉為失落,眼看現下都要哭出來了,何淨東不禁為好友捏一把冷汗。
「嘖,這可不行。」一把拉起了佇立在窗前的孟音,他挑眉笑道:「小嫂子,外頭天氣正好,待在屋裏太浪費生命了,我帶你去找些好玩的事做。」
「咦?不了,我在這就好……呀!何、何先生……」
他不顧她的百般推委,硬是拉着她走向人羣聚集處也是任翔和藍妤菲所在的中心。
「對不起,讓讓……請讓讓……」
帶着孟音一路排開眾人擠進最前線,何淨東臉上的笑意和她此刻的困窘不安,可説是極大的對比。
「耶?淨東,你的新女友嗎?好漂亮的小姐!」
「好年輕啊!該不會是你拐來的吧?怎麼不介紹大家認識認識……」
幾名熟識的友人見到他拉着一位陌生美人兒,紛紛好奇地圍上前去,把兩人誤會成一對口頭調侃着,讓盂音又急又窘,不知該怎麼解釋這一團混亂。
「淨東,你拉着小音做什麼?」人羣中,任翔不知何時注意到他倆,而旁人嬉鬧的調侃和誤會,自然也傳進了他耳裏。
只見他雙手抱胸,微眯起的黑眸有些不悦地瞪着何淨東握住孟音纖細手腕的虎掌,臉上雖然帶笑,語氣中卻有着説不出的危險。
「啊,翔,小嫂子想你呢!所以我特地帶她來找你,哈哈……」眼見好友面色不善,何淨東一把將毫無防備的孟音推進他懷中,嘻笑道。
「想我?」軟玉温香抱滿懷,任翔挑眉看着懷中慌亂掙動的小妻子。
「我、我不是……」小小聲地抗辯,孟音羞窘地想隔開兩人過於親密的距離,她不習慣成為眾人矚目的焦點,可纖細的腰肢卻教人緊摟着不放,讓她有些疑惑地抬起頭望向他。
可這一抬頭,她就後悔了。
任翔素淨的臉頰,因方才那女子熱情的獻吻而沾上了唇膏顏色,讓她看了心情頓時陷落谷底,總覺得那鮮明的顏色染在他頰畔,竟有説不出的刺目礙眼。
「怎麼了?」察覺她細微的神情變化,任翔不解地問。
「你臉上……沾到髒東西了。」她道,明亮的眸子不肯再望向他。
「髒東西?哪裏?」他微楞,抬手抹了下右頰,卻什麼也沒有。
「不是右邊,是左邊。」瞄了他一眼,她蹙眉道。
「不然你幫我擦吧,我自己看不到啊!」無奈地笑笑,任翔將紙巾遞給了她。
無言地接過了紙巾,孟音帶着些自己也不明白的惱意,使勁地擦着他沾有刺目色彩的左頰。
他從來不知道,他這小妻子的手勁竟還不輕呢!
沉默地任由她為他「服務」,任翔忍着微微吃痛的面龐在心底嘆息。
「好了,這樣乾淨多了。」
苦刑告一段落,折騰人的小妻子終於停下手上的動作,仔細檢視着他仍在隱隱作痛,但鐵定乾淨到纖塵不染的臉頰,露出滿意的笑。
瞥了眼孟音仍握在手中的「兇器」,他詫異地掀了掀眉。
純白紙巾沾上了玫瑰的顏色,而那有些眼熟的色彩,該不會就是她口中的「髒東西」吧?不過,自己是怎麼沾到那種奇怪的顏色的?
「翔,這位是?」他身後傳來藍妤菲遲疑的問話,一語道出眾人的好奇。
回過身,任翔的目光才剛落到妝容精緻的人兒臉上,就想起那眼熟的玫瑰色是打哪兒來的了。
又看看身旁沉着俏臉不發一語的孟音,他在心底失笑。
她該不會是為了剛才的事在吃醋吧!
會嗎?她會在乎、會為了他而吃醋嗎?
一種難以言喻的滿足充實在心頭,他攬着她,大方地向眾人介紹身旁的小妻子上反當初極力抗婚的模樣。
「你看看我都忘了跟大家介紹,這位是我的妻子孟音。小音臉皮薄,大家可別鬧她。」像個護妻心切的好丈夫,任翔此番話頓時讓整個會場人聲沸揚。
「什麼?!翔……你結婚了!」
喧鬧中,藍妤菲不可置信的驚呼讓大夥都安靜了下來。
「這是什麼時候的事?為什麼都沒有人告訴我?」看她略顯蒼白的臉色,眼尖的人都知道情況不妙了。
其實,早在多年前大夥就知道藍妤菲對任翔有好感,兩人之間的交情也不錯,一羣人私底下早將兩人湊成一對,誰知道如今男主角卻不聲不響地結婚了,也難怪她一時間無法接受。
「呃,妤菲,這是幾個月前的事了。當時你人在國外,自然不清楚吧!」
「對呀,翔,你也太不夠意思了,婚姻大事還搞得這麼低調神秘,是存心不請我們吃喜酒?」
眾人你一言、我一語,就是為了緩和眼前的氣氛。
這女人,她愛着任翔吧!
靜靜在旁觀察一切,心思玲瓏的孟音怎麼會看不出來藍妤菲對自己丈夫的好威心?
只是……
看着身旁一臉淺笑和眾人賠不是的任翔,像是絲毫沒有察覺對方的失落與傷感,她不禁懷疑,他是真的不解風情,還是故意裝作不知道?
「任翔,你和朋友聊,我去幫你處理一下衣服吧。」不習慣成為眾人注目和討論的焦點,盂音輕扯了下他的衣襬,附在他耳旁小小聲道。
「衣服?啊!」任翔這才想起,自己的西裝外套沾上了酒漬。
「不要緊,先放一旁吧。」順手將衣服脱下放到一旁,他毫不在意。
「可是……」酒漬不趕快處理,會很難去掉的!
眼看一件昂貴的西裝可能因此報銷,節儉成性的孟音還是很難不介懷。
「不過是件衣服,大不了我賠一件給翔嘛!」眼見任翔和突然冒出來的小妻子完全無視於旁人、逕自親暱耳語,藍妤菲微帶不滿的話就這麼直衝而來。
「謝謝,但怎麼好讓藍小姐破費?我想稍微處理一下應該就沒問題,不用麻煩您了。」淺淺一笑,盂音温和卻不退讓的態度,讓任翔微詫地多看了她幾眼。
他的小妻子是在生氣嗎?
雖然知道她的性子倔強,不若表面那樣柔弱可欺,但卻也沒料到,她竟會為了這種小事和另一個女人對上。
難道——
她真的是為了剛才藍妤菲擁抱並親吻自己的事在吃味?
唇畔掩不住的笑意漸漸擴大,現場也只有他還能這般輕鬆了。
靜靜對峙的兩個女人,讓在場的每一個人都敏感地察覺——噢哦,不妙!怎麼有股火藥硝煙的嗆味瀰漫?
「別忙了,難得出來玩,衣服就先擺着吧。」雲淡風輕地打破兩個女人間的僵局,任翔攬着小妻子輕笑。
「可是……」為他突來的親暱而不知所措,盂音紅着臉兒微微掙扎,卻仍掙不開腰間那堅定有力的長臂。
「都説了我會賠償,孟小姐何必這麼緊張?」認為她是故意計較,藍妤菲沒好氣道。
「妤菲,你別誤會,因為這套是我最喜歡的西裝,她才會急着想幫我處理,更何況你是今天茶會的主人,自然不想讓你麻煩這些瑣事。」他的話讓藍妤菲抿了抿紅唇,不再多言。
「是啊是啊,不過是件小事嘛!而且妤菲你怎麼叫人家孟小姐?該改口叫小嫂子了。」一旁的何淨東也出面打圓場,笑着糾正,引起一夥人的起鬨。
「不好意思,剛才失禮了,你不會介意吧?突然聽説翔結了婚,把人家嚇了一跳,這可是大新聞呢!大家應該都很好奇,不知道你日前在哪兒高就?」刻意避開那令人生厭的稱謂,藍妤菲端起笑臉試探地問。
「呃,我……」有些無措地,孟音求救的目光就這麼投向身旁的男人。
「盂音才剛從國外音樂學院畢業返台,目前當然是專心在家當任太太了。」任翔自然知道大夥兒對他的新婚妻子有無限好奇,但也只是簡單介紹了下,不想讓孟音太緊張。
看來,他這小妻子真的很不習慣成為人羣注目焦點。
瞧她略顯不安地依偎在自己身旁,纖白小手還無意識地緊揪住他襯衫衣襬,這些反常的舉動看在任翔眼底,不禁有些心疼,更想要好好保護她。
「音樂學院?沒想到你看起來年輕,竟然已經畢業了?是越級嗎?」藍妤菲眼底滿是詫異。
「妤菲,你沒聽過小嫂子的琴藝所以不知道,很贊哦!」在場「唯二」聽過孟音現場表演的何淨東,迫不及待地插嘴説道。
「真的嗎?」看了眼文靜怯場的「情敵」,藍妤菲勾唇笑了,「既然嫂子系出名門,想必琴藝也不凡。正巧我也學過幾年琴,想和你討教討教,不知道嫂子是否願意現場表演一曲,讓大家一飽耳福呢?」
「現在?」有些微愕地看了她一眼,不知為何,孟音總覺得對方眼底挑釁的意味濃厚,讓她覺得頗不自在。
更多的,是一種自己也無法解釋的鬱悶情緒,在心底悄悄發酵。
盂音不喜歡她試探的語氣、尋釁的邀請,還有……她看向任翔的眼神,明白彰顯了她與他之間的曖昧關係,似是在警告他人,她的所有物不容人侵佔!
而對於她這樣明顯的所有權宣告,任翔似乎也不打算反駁。
這項認知讓孟音心情低落到谷底,雖然明知自己和他之間只是有名無實的婚姻空殼,但她還以為……以為在經過這些日子後,彼此的關係已漸漸有了改變。
是她太貪心了吧……
「怎麼,你不願意嗎?」似笑非笑地,藍妤菲問。
「怎麼會?藍小姐的洗塵宴,是該好好慶祝的不是嗎?」
抬眼,毫不迴避地直望向她,孟音勉強揚起的笑顏,讓藍妤菲有一瞬間的錯愕,發覺對方似乎不若想象中的軟弱可欺。
「不然,就由我和盂音合奏一曲吧!」這時,任翔開口了。
「咦?」不只是孟音,就連藍妤菲也訝然。
「可以嗎,翔?你親自出馬,若是彈些太簡單的樂曲,豈不是大材小用了?」任翔的琴藝在友人中是有日共睹的,過去為了和他合奏一曲,自認琴藝不差的藍妤菲還曾下過不少苦功,她很懷疑,就算是音樂學院畢業的盂音,在琴藝上也不見得能與他匹配。
畢竟擁有純正古典音樂背景的任翔,在琴藝表現上可不輸任何專業鋼琴家,甚至有過之而無不及!
「如何,小音?你來選首曲子吧。」對藍妤菲的話不置可否,任翔只是帶笑地望向孟音。
「那,就選史特拉汶斯基的『春之祭』吧!」
她指定的樂曲讓任翔意外地挑挑眉。
「你確定?」一旁的藍妤菲也訝然不已。
這首「春之祭」是二十世紀初享有盛名的音樂家史特拉汶斯基的作品,原為管絃樂演奏的曲目,因頗受歡迎進而改編為鋼琴四手聯彈或雙鋼琴演奏等多種版本,為了能表現出管絃樂的戲劇性,演奏者需要更高超的技巧,才能讓鋼琴展現出完美的音樂。
一般人若非對鋼琴演奏技法有高度掌握力,是不會輕易選這首管絃樂改編曲日來表演的。
「可以嗎?」看着任翔,她問。
「我沒問題。」聳聳肩,他笑。
過去甚少有機會與人合奏,一來是難有旗鼓相當的對手,再來也是合奏默契的培養需要不少時間,否則難有完美表現。但這回,看着孟音不服輸的清靈眼神,他忽然非常期待這場聯彈演奏。
看樣子,他這小妻子不僅性子倔強,還很不服輸呢!
帶着笑,他隨性地將襯衫衣袖卷至手肘,與她肩並着肩坐在池畔一架白色平台鋼琴前,這是為了今日茶會的室外現場演奏而特地準備的。
兩人相視微笑後,驟然揚起的悠揚琴音,為午後帶來如夢似幻的綺麗。
任翔修長的十指進勁有力,彈奏的每個音符都飆颯出無限氣勢;而孟音纖纖王指靈巧演繹的,是潛沉柔美卻藴藏了力量的和絃,與他的剛毅正好相配互補,交融結合成最完美的樂曲。
當最後一個音符落下時,他們兩人都為彼此完美的默契組合而震撼。
一曲奏畢,陽光耀眼的游泳池畔,安靜得只剩微風吹過樹梢傳來的沙沙聲響,直到幾秒過後,才有人恍然回過神來,熱烈的掌聲與讚歎霎時洋溢全場。
「你挺厲害的嘛!」在一片人聲喧鬧中,孟音聽見他帶着意外及讚美的語氣,輕輕在耳畔響起。
任翔閃耀如黑水晶般的眸中,帶着純粹的笑意,是她所不曾見過充滿魅力又惑人的神彩,將他整個人點綴得更加耀眼。
「其實,我們還滿合得來的。你覺得呢?」這話問得曖昧,一語雙關,讓孟音悸動的心漸漸失速。
身旁,鼓譟不休的人羣,開始大聲要求兩人為大夥錯過的婚禮做些補償,場面好不熱鬧。
「KISS、KISS、KISS!」一羣人熱烈的高喊加上掌聲如雷,讓任翔嘆息地搖頭,也教孟音羞煞地紅透了雙頰。
「看樣子盛情難卻,你説該怎麼辦呢?」看着她羞窘可人的模樣,他突然低笑出聲。
「什、什麼怎麼辦?」她微愣,為他的話,更為他愈靠愈近的俊顏。
直到身子被他輕擁入懷,温熱的氣息輕拂上面龐,盂音才緊張地閉上了眸子,紊亂的心思讓她再也聽不見身旁人羣的鼓譟,可敏感的身子卻輕易感受到他在她身上的每一個細微動作。
一種温熱的、濕潤的陌生觸感沾上了她的唇,帶着莫名的騷動與酥麻,輕輕地、淺淺地在她軟嫩的唇瓣上游玩嬉戲,教她緊張地停止了呼吸,只能在他堅定的懷抱中靜靜體會這奇妙的感受。
「放鬆點,別這麼緊張!」耳畔傳來他嘆息的輕笑,讓她倏地回神,羞窘地睜大了美眸。
任翔剛剛……做了什麼?
他居然、居然吻了她!
想起方才唇上那真實而濕熱的氣息,孟音不自覺羞紅了臉,別開頭不好意思看向他帶着深沉笑意的臉,卻愕然發現——
天吶,四周居然有這麼多人圍觀!
那剛剛發生的事,他們全都看見了?
就在她羞窘到恨不得能立刻從地球消失時,回應她的,是任翔沉穩自在的笑與人羣熱烈欣喜的歡呼。
「滿意了吧?各位。」他一派瀟灑地擁着她,向眾人大方致意。
「安可、安可、安可……」眾人熱鬧的呼喊,不知是為了再聽一曲,抑或是再看一次難能可貴的親熱鏡頭?
孟音為這可能繃緊了身子,就怕眼前的男人真為了「順應民意」而再次吻上自己!
雖然、雖然她並不討厭他的吻,可她絕對沒有當眾表演的嗜好呀!
輕咬着紅潤唇瓣,她一臉無辜地怯怯望向任翔,令他失笑。
「放心,我不會在這兒就吃了你的!」
親暱地耳語,他微帶笑意又曖昧的保證,教她羞紅了雙頰,索性埋首在他寬厚的懷中,不知該如何面對一旁笑鬧的人羣,和眼前這個有些惡劣,卻又莫名讓她心動的男人。
歡鬧的人羣中,唯有一個人,冷冷地看着這一幕。
藍妤菲不敢相信、也無法接受,她暗戀了多年的男人,竟在自己毫不知情的情況下結了婚,而對象竟還是個看起來乳臭未乾的丫頭!
那自己多年來的努力算什麼?
「看樣子,翔他真的取了個不錯的老婆呢!」
一切的讚美,此刻都成了扎人的針,刺進她疼痛的心。
「是嗎?」悻悻然地回應,藍妤菲甚至不想再留在這兒,看着心愛的男人擁着別的女人,卻仍不免聽見旁人的對話。
「唉……早知道孟家有這麼漂亮的女兒,我就去追了,也不會被人捷足先登,真是便宜了任翔。」
「就是啊!不過奇怪的是,我不記得孟家除了已出嫁的孟妍,還有這麼個年輕女眷呢!可見他們將她保護得周延,不是我們這些閒雜人等碰得了的。」男人的惋惜,引起了藍妤菲的注意。
「等等,你確定沒聽説過孟家有這麼一號人物?是真的?」她急切地追問。
「呃,是啊!我們家三代都與孟氏有商業往來,過去的確沒聽過孟音,倒是盂妍還見過幾次,我一直以為孟氏這一輩只有孟妍一個女眷呢!唉,真是可惜了。」男人扼腕地嘆息,絲毫沒察覺一旁的藍妤菲因他的一席話悄然變色。
「是嗎?這可有趣了!」她緊抿着唇,眼底躍動着懷疑的火苗。
遠遠望着人羣中心眷戀相擁的男女,直覺這個突然冒出來的孟家女孩身分可疑,她在心底發誓,為了自己暗戀多年的任翔,她一定會揪出其中的重重疑點,好好調查這個女孩的來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