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了,曙光照進了洞裏。
李凌風跟盧燕秋緊緊地依偎着,睡得正甜,盧燕秋的秀髮有點零亂,嬌靨上紅紅的,還透着一種動人的光澤!鮮紅一抹的豐潤香唇邊,掛着一絲甜蜜的笑意,她一定在夢裏,而且是個甜得不能再甜的夢。
曙光裏,鳥叫聲聒耳。
盧燕秋兩排長長的睫毛一陣翕動,旋即睜開了一雙美目,黑白分明的眸於是那麼亮,還有一種極為動人的光采,第一眼,她看見了身旁的李凌風,嬌靨上突然泛起一片羞紅,連白嫩的耳根都泛上了紅意,她忙低下了頭,她聽得見自己的心跳,好急。
可是沒一會兒,她又抬起了頭,一雙目光含着萬斛深情凝注在李凌風臉上,嬌面上還帶着嬌羞,但也帶着無限的喜悦。
良久、良久,她突然輕輕叫道:“凌風,凌風,醒醒,天亮了。”
李凌風沒動靜。
她貝齒咬了咬鮮紅的下嘴唇兒,遲疑着抬手輕輕推了推李凌風。
有動靜了,李凌風睜開了眼,他臉上突然也一紅,猛地裏坐了起來,道:“姑娘……”
盧燕秋挺身坐起,嗔道:“還叫姑娘麼?你就只會叫姑娘。”
李凌風道:“燕秋,我……”
盧燕秋道:“什麼都別説不行麼,現在還用得着説什麼。”
李凌風雙眉忽揚道:“今生今世我要全心全意愛你。”
盧燕秋深情一瞥道:“這一句勝過千言萬語,夠了。”
她帶着輕顫偎入了李凌風的懷裏。
李凌風抬手擁住了她。
這一刻,最甜、最美、拿什麼都不換。
半晌過後,盧燕秋突然抬起了頭:“你睡得好沉,現在覺得怎麼樣。”
李凌風道:“睡一覺好多了。”
盧燕秋嬌靨一紅,旋即興致勃勃地道:“山上一早最美,咱們出去走走,順便找點吃的東西,行不?”
李凌風馬上為之興致勃勃,一點頭道:“好啊。”
盧燕秋挺腰站起,剛站起突然一聲嬌呼,眉鋒為之一皺,嬌軀也為之一彎。
李凌風忙站起來扶住了她道:“怎麼了。”
盧燕秋嬌靨飛紅,白了他一眼嗔道:“還問!”
初為人婦的嬌羞與喜悦最是動人。
李凌風剛是一怔,他馬上明白了,心裏有喜悦,也有一分不安、低低問道:“好點兒了沒?”
盧燕秋嗔道:“討厭。”
擰身往外行去,如果稍加註意,會發現盧燕秋的嬌軀似乎也較昨夜豐腴了些。
出了洞,盧燕秋髮現這個洞在半山上,而且是在靠山裏這一面,只見滿眼青翠,連綿的山勢,數不盡的峯巒。
盧燕秋道:“再往裏去一點兒,就是在這兒住上一輩子也別怕讓誰發現。”
李凌風道:“燕秋,這兒是……”
盧燕秋道:“這兒往南去是泰山,往東去是魯山,你説這兒是哪兒?”
李凌風道:“這麼説這兒在千佛山附近!”
盧燕秋微一點頭道:“對了,這一帶山區極廣,幾座山連起來有好幾百裏,到了深處會迷路。”
李凌風忽然抬手攔住了她,兩道鋭利目光直逼兩三丈外一片人高的野草叢。
盧燕秋忙停步問道:“怎麼了?”。
李凌風道:“那裏草叢裏有動靜。”
盧燕秋眉梢兒陡地一揚,目光如霜刃,也直逼那片草從,冰冷説道:“用不着鬼鬼祟祟,縮頭縮尾的了,出來吧。”
沒見有人從草叢裏出來,但她聽得見,那片草叢裏仍不住地有一陣陣極其輕微的異響,似乎有有點像喘息。
盧燕秋冷笑一聲,抬手往腰間一摸,皓腕揚處,一道寒光脱手飛出,奔電般一閃沒入了草叢裏。
剎時,草叢裏的異響靜止了,一片寂然,什麼也聽不見了。
李凌風目力超人,他看出盧燕秋打出的是隻燕翅峯尾鏢,他不由脱口喝了一聲,道:“好手法,盧家威震江湖的弱翅蜂尾鏢果然名不虛傳。”
盧燕秋白了他一眼道:“你這是臊我,咱們過去看看吧。”
她擰身當先行了過去。
李凌風忙跟了上去道:“小心有詐。”
盧燕秋當即又扣了兩隻燕翅蜂尾鏢在玉手裏,冷笑道:“那他是找死。”
兩三丈距離轉眼間走到,草叢裏沒有動靜,凝神再聽,也聽不見任何聲息,李凌風一步越前伸手撥開了長草。
兩個人都看見了,一看之下,兩個人都為之一怔!
草叢裏躺着的不是人,赫然是隻牛犢般大小的吊睛白額虎,正兩眼中間插着一隻燕翅蜂尾鏢。
盧燕秋脱口叫道:“大蟲,怎麼這兒會有大蟲?”
李凌風道:“泰山一帶不是常見大蟲麼?”
盧燕秋道:“這兒跟泰山不同,泰山一帶向不許人傷大蟲,所以大蟲經常出沒,這一帶離外頭近,來往的人又多,大蟲是不會往這兒跑的。”
李凌風點點頭道:“這隻大蟲恐怕是被從深山裏趕出來的。”
盧燕秋道:“怎麼知道?”
李凌風道:“照你剛才的説法,這隻大蟲不會平白無故的往這一帶跑,它可能是受了什麼驚嚇騷擾,急不擇路,要是我沒有料錯,你剛才那一鏢也不是它的致命傷。”
盧燕秋微微一怔道:“你是説……”
李凌風道:“這種兇物只打中它的要害可能一鏢致命,但不可能在中了一鏢之後一動不動,尤其不可能在見着人,甚至經過你呼喝之後還靜伏草中不動,是不是?”
盧燕秋微一點頭道:“不錯,那麼你以為是……”
李凌風道:“咱們進去看看就知道了。”
拔草行了進去。
盧燕秋忙跟了進去,那隻吊睛白額虎的倒卧處距雜草叢邊也不過丈餘,兩個人站在草叢外雖可看見它的軀體,但由於有茂密的野草擋着卻看不真切,如今進入草叢到了近前一看,盧燕秋不由為之一怔道:“你真沒料錯。”
李凌風的確沒料錯,如今可以看清楚了,那隻吊睛白額虎的背上近腰幹處,有一大片血淋淋的傷痕,皮毛都沒了一大塊,血雖然已經凝固了,但血肉模糊,慘不忍睹,而且都見了骨頭。
李凌風忍不住説了聲:“好重的傷,難怪它不動,恐怕它從深山跑到這兒已經奄奄一息了,也真難為它能支撐這麼久。”
盧燕秋定定神道:“凌風,這是什麼傷的,不像是獵户慣用的鋼叉,也不像是刀劍一類的利刃。”
李凌風蹲了下去,仔細察看虎背上的傷痕,他凝目良久才道:“燕秋,你近些看看。”
盧燕秋忙也蹲了下去。
李凌風指着那塊傷痕邊緣上的幾處裂肉道:“你看看這像是什麼傷的?”
盧燕秋立即説道:“好像是被什麼抓的!”
李凌風險色微趨凝重,一點頭道:“不錯,你看對了,是被什麼東西抓的,要不然這塊傷痕邊緣,不會有這幾處由淺而深,外細內粗的裂肉,只不知道是什麼東西。”
盧燕秋道:“熊!”
李凌風道:“這一帶山區裏可能有熊,可是虎稱獸王,論兇猛,吊睛白額虎更是虎中之最,熊不可能是它的對手,也不可能有比這隻虎還大的熊,再説即便碩大無朋的熊爪也不可能有這麼大,你看看,虎背上這片傷痕足有兩隻人掌張開來那麼大。”
的確,吊睛白額虎是虎中最兇猛的,普通的熊絕不是它的對手,而且這隻虎從頭到尾足有牛犢般大,哪有比它還大的熊,即使有,也絕沒這麼大的掌爪,虎背上的那片傷痕絕不比兩隻人掌張開來小。
盧燕秋呆了一呆道:“那會是……”
李凌風道:“要是我沒有猜錯,山裏可能出了比這隻虎大不止數倍的兇物。”
盧燕秋一驚道:“那會是什麼?”
李凌風道:“深山大澤,無奇不有,我不敢説是什麼,也想不出是什麼。”
盧燕秋叫道:“天哪,這山區裏要是出這麼一隻兇物,它豈不是要在深山裏稱了王,恐怕山裏的飛禽走獸都要遭殃。”
李凌風緩緩説道:“何止山區的飛禽走獸要遭殃,一旦等深山裏的飛禽走獸絕了跡,它受不了飢餓,這近處一帶的山居人家,甚至於近山區每條路的行人都要遭殃。”
盧燕秋臉色一變道:“對,我倒沒想到這一點。”
李凌風凝目望着遠處那摩天的起伏峯巒,沒説話。
盧燕秋忙道:“怎麼了,凌風你在想什麼?”
李凌風道:“我想到深處去一趟。”
盧燕秋一怔忙道:“你想去除了它?”
李凌風點點頭道:“不該麼?我有這麼一身武藝。”
盧燕秋道:“該是該,只是你的傷還沒好,十天半月內不能妄動真氣,而且咱們四手空空,也沒有兵刃,單單憑這麼赤手空拳……”
她住口不言,沒説下去。
李凌風沉默了-下道:“讓我試試,你能不能幫我個忙。”
拉起盧燕秋的手抵住了他心口,道:“運功,聚力,把真氣逼出來。”
盧燕秋忙道:“你是要……”
李凌風道:“只有這樣,才能在短短的三兩天內治好我的傷,我自己運功,你助我一臂之力。”
盧燕秋忙道:“不行,我拿不準,會震斷你的心脈。”
李凌風道:“不要緊,一發覺不對我會卸你的力,來,試試看。”
盧在秋道:“凌風……”
李凌風道:“你傷不了我的,我也等不及十天半月,我不能讓它出來傷人,先試試看,不行咱們另想辦法。”
盧燕秋遲疑了一下,旋即暗一咬牙,運功緊力把真氣從掌上逼了出去。
李凌風身軀一晃,退後了一步,盧燕秋大驚,忙收手道:“凌風,你……”
李凌風笑道:“盧家的家傳武學真不含糊,燕秋,你的內功遠比我想象中的深厚,或許該我除去這隻兇物,走,咱們回到洞裏去,一天一回,花三天的工夫治好我的內傷。”
他拉着盧燕秋往外行去。
盧燕秋道:“凌風,我只有幾隻燕翅蜂尾鏢,別的一無所有。”
李凌風道:“我知道,不要緊,到時候我自己會想辦法。”
盧燕秋道:“你自己?”
李凌風道:“我不打算讓你去。”
盧燕秋突然停了步道:“怎麼説?你不打算讓我去?”
李凌風伸手撫上盧燕秋的香肩,道:“燕秋,我要你在那個洞裏等我二天。”
盧燕秋圓睜美目道:“這是什麼意思,為什麼,只因為那是一隻兇猛無倫的東西,你怕它傷了我?”
李凌風一點頭道:“是這樣,燕秋。”
盧燕秋冷笑道:“你好糊塗,你以為你要是回不來了,我會一個人活下去?”
李凌風道:“我不是這意思,只是……”
盧燕秋道:“我不管你是什麼理由,不論上哪兒,咱們倆一塊兒,要活活在一塊兒,要死死在一塊兒,要不然我不會給你療傷。”
盧燕秋又道:“你討厭。”
李凌風笑了,拍了拍香肩道:“好,算我討厭,走吧,咱們還設吃早飯呢,得趕緊先找點兒吃的。”
他拉着她要走。
盧燕秋沒動,道:“慢着,凌風,我告訴你,也求你,往後別再那麼會顧我,我還是那句話,不管上哪兒,咱們一塊兒,要活活在一起,要死也死在一起,你聽明白了沒有。”
她一臉正經。
李凌風好生感動,斂去了笑容,點點頭道:“我聽明白了,燕秋,你放心就是,今後就是闖龍潭、入虎穴、上刀山、下油鍋,我也要把你帶在身邊。”
盧燕秋笑了,美目中含着淚笑了。
兩個人往深山進發,順着地上的血跡住深山進發,翻山越嶺,穿谷過澗,山路艱而險,頭三天很不好走,盧燕秋還得照顧李凌風,三天過後,李凌風的外傷雖然還差點兒,但內傷已經全好了,他的傷好了,可是兩個人走的是艱而險的山路,又耗費內功真氣,可也累得差不多了,第三天夜裏,加上第四天半天的歇息調氣才恢復過來。
體力恢復再走,這當兒兩個人已置身於羣山之中,四望都是參天的高峯.根本就投有路徑,可是山裏的景色是幽靜的動人的,花香、鳥語、清泉、怪石,加上滿眼的欲滴青翠,真能令人心曠神怡,塵念全消。
李凌風感觸良多地道:“有朝一日擺脱江湖,要能在這種地方築一椽茅屋,把後半輩子全放在這兒該多好。”
盧燕秋也為之陶醉,也為之神往,嗯了一聲,眸子裏閃漾着幸福的光采,道:“可不,種點莊稼種點菜,再養些雞鴨,你忙你的,我忙我的,孩子到處跑,到處鬧,樹上爬爬,草地上滾滾,拿這些石頭當馬,熱了山泉裏泡泡,白天看山聽鳥語,到晚上孩子睡了,咱們倆在屋前煮上一瓢山泉,放上兩根清香的茶葉,看看月亮談談天,興來時坐它到大天亮,該有多好多美!”
李凌風忽然伸出一根小指道:“來,咱倆勾勾。”
盧燕秋微愕道:“幹什麼?”
李凌風道:“有一天江湖事了,咱倆就馬上跑到這兒來自己動手蓋房子。”
盧燕秋馬上伸出她那水葱般的玉指勾住了李凌風那根小指,四目相望,兩個人都笑了。盧燕秋張臂撲進了李凌風懷裏,嬌軀依偎,粉臂緊摟,一張嬌靨貼在李凌風險卜,在李凌風耳邊夢囈似的道:“凌風,我好高興,我從來沒有這麼高興過。”
李凌風何嘗不高興,又何嘗不激動?他一隻手就要擁上纖腰,盧燕秋忽然離開了他,俯身拾起一根枯枝,小鳥兒也似地飛到一旁,繞着幾棵樹在地上畫了一個大圈子。
李凌風道:“燕秋,你幹什麼?”
盧燕秋抬手一掠垂下的秀髮道:“這塊地是咱們的,咱們的房子就蓋在這兒。”
一扔那根枯枝,往地上一坐,望着李凌風皺眉噘嘴,嬌態畢露,道:“凌風,我不管,我不想走了。”
李凌風一步跨過去坐在了她身邊,道:“我也不想走了。”
盧燕秋霍地轉過臉道:“為什麼要等來日?何不現在就擺脱江湖。”
李凌風神色微黯,淡然笑道:“我又何嘗不想,但是辦不到,我不能讓我父親死得不明不白,更不能讓譚大人死得不明不白!”
盧燕秋嬌軀一歪,撲倒在李凌風的膝蓋,臉向外,緩緩的説道:“我忘了!”
李凌風抬手撫着秀髮,無限愛憐,帶着歉疚,道:“放心!燕秋,我一定要達成咱們這個心願,就是你剛劃的這塊地兒,他日再來的時候,咱們要帶些種子……”
盧燕秋突然轉過了臉道:“還有衣裳、被子,鍋,碗、瓢、勺。”
李凌風道:“對。”
盧燕秋一頭又撲進了他懷裏,道:“我真巴不得那一天就在眼前。”
李凌風抬眼遠望,道:“會很快的,燕秋,會很快的。”
盧燕秋投説話。
李凌風也沒説話。
半晌過後,李凌風突然説道:“燕秋,你起來看看。”
盧燕秋抬起了頭:“什麼?”
李凌風指着偏西的一座高峯道:“那是不是泰山玉皇頂?”
盧燕秋凝目望去,看了一眼之後,她立即點頭道:“是啊。”
李凌風又指着偏東一座峯頭道:“那是不是魯山?”
盧燕秋轉眼望去,道:“是,咦,咱們已在羣山深處了嘛。”
李凌風道:“我就是這意思,你有沒有發現一件不合理的怪事。”
盧燕秋忙坐直了道:“什麼?”
李凌風道:“咱們已到了羣山深處,這一帶卻仍是鳥獸不絕。”
盧燕秋呆一呆道:“不是你提,我倒沒留意,對!出兇物的地方應該是鳥獸絕跡,寂靜若死才對。”
李凌風道:“照那東西的兇猛以及龐大來看,這一帶多多少少應該留些痕跡,可是咱們並沒有看見什麼。”
盧燕秋道:“難不成那東西不在羣山深處?”
李凌風搖頭道:“不可能,大凡兇惡的東西都出在深山裏,而且那隻大蟲留下的血跡確是指向這一帶。”
盧燕秋道:“那麼那東西已經往外去了。”
李凌風道:“也不可能,這一帶鳥獸還沒有完全絕跡,它沒有理由離開這不絕吃食的地方。”
盧燕秋道:“那隻大蟲留下的血跡不是還沒斷麼,咱們再順着血跡找找看。”
李凌風點頭答應了一聲,兩個人站起來重又循着地上的血跡往前找去。
可是走沒多遠血跡就不見了,再往遠處看,難以看見什麼,血跡中斷處不是一點點,而是一大片,地上的草有踐踏的痕跡,也是一大片。
李凌風道:“看樣子這就是那隻大蟲受傷的地方了,我沒有料錯,這一帶該是那兇物出沒的地方,但這一帶的情況卻不合常理,而且眼前這塊地上雖有搏鬥的跡象,卻不見那兇物的足痕。”
只聽盧燕秋驚聲道:“誰説沒有,你看看那是什麼?”
她指着李凌風身後,圓睜着一雙美目。
李凌風忙轉過身去,他看見了,眼前不遠處有片沒長草的沙石地,邊上有一塊大石頭,就在大石頭的那一邊,有一雙巨大的足痕。
李凌風一步跨過去蹲下了身,他仔細看,那雙巨大足痕之間的距離約五六尺,每一個足痕都有兩個人掌合起來那麼寬大,後頭呈圓形,前有五趾,每趾前一個小指般大小的洞,那顯然是爪尖留下來的。
李凌風看得神情震動,他皺了眉,道:“照這一雙足痕看,那兇物確在這一帶,看這雙足痕的距離,也可看出它碩大無朋,體態驚人,而且能直立作人行,可是這一帶為什麼鳥獸不但沒絕跡,反而都很安詳?”
盧燕秋道;“或許它不撲食鳥獸。”
李凌風道:“這不能説沒有可能,只是……”
他忽然一怔站了起來,抬眼四望。
盧燕秋道:“你看什麼?”
李凌風道:“不對啊,這兒怎麼會只有這麼一對足痕,它是怎麼來的,又是怎麼走的?難道它會飛不成?”
盧燕秋呆了呆,馬上也跟着抬眼四望,她也沒看見附近再有類似的足痕,她詫聲叫道:“真的,怪了……”
忽見不遠處樹林裏飛起了一羣鳥雀!
李凌風神情一震道:“燕秋,那邊有動靜傳來了,咱們找個地方躲一躲。”
他拉着盧燕秋閃身疾掠,隱人了兩丈多外一棵合圍大樹後。
轉眼工夫之後,動靜出了那片樹林,哪裏是什麼兇物?赫然是兩個獵户打扮的中年精壯漢子,身上揹着弓,腰裏掛着箭囊,手裏拿着一把雙股鋼叉。
盧燕秋吁了一口氣道:“原來是人。”
她就要出去。
李凌風伸手拉住了她,示意她等一等。
盧燕秋微愕低低問了一聲:“怎麼?”
李凌風搖搖頭,示意她噤聲。
那兩個獵户步履極其輕快,轉眼間已到李凌風跟盧燕秋剛才站立處,兩個人抬眼四下去搜尋,只聽見其中一個咦地一聲,道:“剛才在頂上,分明看見這兒有兩個人影晃了晃,怎麼現在……”
另一名冷冷説道:“別是你灌了兩杯黃湯,看花了眼了,除了咱們誰還會往這種深山裏跑?”
頭一個忙道:“不,不,不,絕錯不了。我看得清清楚楚,那兩條人影是-男一女。”
“還有女人?”另一個冷笑一聲道:“憋在深山裏,三個月不知肉味兒,我看你是想女人想瘋了。”
頭一個目光一凝道:“你是怎麼了,老跟我過不去,我敢跟你打個賭,要是我看錯了,我敢把這對眼珠子掏出來給你當炮兒踩。”
另一個道:“好吧,你一個人兒在這兒慢慢兒找吧,找着了招呼我一聲。”他轉身就要走。
李凌風一拉盧燕秋,輕咳一聲走了出去,道;“二位。”
那兩個嚇一跳,一掄鋼叉縱身後退,手腳乾淨利落,旋即,那頭一個道:“看看,我沒看錯吧。”
另一個越前一步望着二人道:“兩位是……”
李凌風道:“我兄妹是進山來玩的,無意中發現地上有血跡,不知道山裏出了什麼事,順着血跡進來看看,沒想到到這兒血跡卻沒有了,正在詫異間,忽見那邊樹林裏有鳥雀飛起,只當是來了什麼猛獸,所以趕緊躲了起來,沒想到竟是二位!”
站的近的那獵户上下一打量二人,臉上掠過一絲狐疑之色,搖頭道:“你們兄妹倆可真大膽哪,這一帶連我們這些長年在山裏跑,以打獵為生的人都不敢輕易來,你們兄妹倆竟然順着血跡看什麼究竟跑到了這兒來,幸虧是遇見我們兩個,要不然哪,哼,哼,趁現在天沒黑快回頭吧,還來得及。”
李凌風道:“怎麼,尊駕這話……”
站的近的那名獵户道:“你們兄妹倆既是順着血跡找到了這兒,自該看見血跡旁那一隻大爪印了。”
李凌風道:“看見了,那是什麼?”
站的近的那名獵户道:“那是什麼?自然是碩大無朋,兇惡已極的猛獸,要不然會有那麼大的爪印?”
李凌風道:“二位看見過那東西麼?”
“沒有。”站的近的那名獵户一搖頭道:“不過我可以告訴你,這種爪印我們早就發現了不少處了,山裏的獵户不知道它是什麼東西,半個月前組隊滿山遍野的找過一回,可是回來的獵户卻沒幾個,那沒回來的被陸續發現陳屍各處,血肉模糊,面目全非,都不成人形,簡直就快被撕碎了,到現在為止,人還沒找全呢,我們到處提心吊膽,你們怎麼能跑進山裏來玩兒,趁現在時候早,還是快出山去吧。”
李凌風沉吟了一下道:“我總不相信世上會有這麼大的走獸。”
站的近的那名獵户道:“怎麼説,你不相信?難道那些爪印跟死的人都是假的?”
李凌風道:“我話還沒説完呢,我是説我不相信有,沒想到它真有,既是這樣我兄妹只有趁時間還早趕緊出山了,謝謝尊駕的指點,告辭。”
一抱拳,拉著盧燕秋踏上來路。
盧燕秋沒吭氣兒,一直到走出十幾丈她才忍不住道:“你……”
李凌風拉着她皓腕的那隻手緊了緊,道:“不走快點兒怎麼行,聽剛才那人説得怪嚇人的,要是等天黑下來,咱們還沒走出這一帶那就糟了。”
盧燕秋冰雪聰明,立即會意,不再言語。
轉眼半里多山路過去,眼前一個大拐彎,兩個人一拐過彎,李凌風立即低聲説道:“提氣,騰身。”
話落,兩個人雙雙騰身而起,直往左上方一片密林中撲去。
撲進了樹林,李凌風吁了一口氣,低低説道:“行了,咱們在這兒等吧。”
盧燕秋道:“你怎麼知道他們倆跟在後頭?”
李凌風道:“我剛才説的話,任何人聽了都會動疑,我故意引他們跟,我也聽見他們倆跟下來了。”
盧燕秋道:“你引他們倆跟下來幹什麼,乾脆告訴他們,咱們是來除那兇物的,山裏他們路熟,讓他們給咱們帶路不好麼?”
李凌風道:“看來你沒留意,剛才那兩個不是普通的獵户,看眼神、看步履、看行動,分明都是江湖上的-流好手,江湖上的一流好手跑到深山裏來幹什麼?”
盧燕秋道:“咱們不也到深山裏來了麼。”
李凌風道:“咱們可沒打扮成獵户,也沒編出那麼一套話來嚇人。”
盧燕秋一怔道:“怎麼知道他們剛才説的話是嚇人的?”
幸凌風道:“他們不是獵户,既不是獵户那番話就不可靠。”
盧燕秋道:“那你看……”
李凌風抓着她的那隻手忽又一緊同時往下呶了呶嘴!
盧燕秋忙轉眼望去,只見適才那兩名獵户快捷異常地拐過了彎,拐過彎兩個人卻都停了步。
只聽適才跟他倆説話的那獵户道:“咱們把人跟丟了,我就知道這一男一女有問題。”
另一名道:“我倒沒覺出。”
適才跟兩人説話那名獵户冷冷道:“你懂什麼,除了聞得出酒味兒,你還能察覺得出什麼?從這條路出山,跑也得跑上個一天多,誰閒着沒事兒見點血跡就往山裏跑,既然來了,聽我們剛才那麼一説會扭頭就走?”
另一個道:“那麼以你看……”
適才跟兩人説話那名獵户冷哼一聲道:“準是躲起來了。”
另-個道:“那就不對了。”
適才跟兩人説話那名獵户道:“怎麼不對了?”
另一個道:“他們倆剛才躲得好好兒的,咱們沒發現他們,要是有意思躲,剛才何必現身呢?”
適才跟兩人説話那名獵户呆了一呆道:“這我就弄不清楚了,不管怎麼説,我是認定了這一男一女有問題,別忘了咱們倆是幹什麼的,要是出點兒什麼差錯,咱們倆可是吃不完兜着走。”
另一個道:“怪只怪他們出這餿主意,這麼深的山裏,誰會往這兒跑?原想嚇唬人讓人往山外跑的,這下可好,反倒把人引進來了,沒什麼好説的,放信號往裏報吧。”他抬手就要探腰。
適才跟兩人説話那名獵户,伸手攔住了他,瞪眼叱道:“你瘋了嗎,我説你是有腦筋沒有?這種信號非到火燎了屁股是不能用的,一放八里外都能瞧得見,你想告訴人家這山裏窩着毛病?”
另一個似乎沒那麼多心眼兒,一怔忙縮回了手道:“那,那你説怎麼辦?”
“怎麼辦?”適才跟兩人説話那名獵户道:“還能怎麼辦?腿走回去報信兒去吧。”
轉身一閃拐過彎去不見了。
另一個忙跟了過去。
盧燕秋睜圓了美目道:“凌風,這是……”
李凌風道:“很簡單,山裏沒什麼兇物,卻窩着毛病,我就是讓他們給咱們帶路的,現在咱們綴着他們看究竟去吧。”
一拉盧燕秋,雙雙飛掠而去。
口口口
李凌風跟盧燕秋始終保持十丈距離跟着那兩名獵户。
兩名獵户走的是剛才的路,到了血跡中斷處折向左,進了適才從裏頭出來的那片密林。
這片密林相當大,連綿數里。
兩名獵户在密林中蛇行疾走,約莫里許之後便右折奔出了密林。
出密林沿着山崖下一條羊腸小道疾奔,小路婉蜒曲折,兩旁都是人高的野草,頓飯工夫之後,眼前忽然開朗小路還往前伸,兩旁的野草卻已到了盡頭。
一塊參天的石壁橫在眼前,石壁下有一個半人高的洞穴,兩名獵户先後一頭鑽進洞裏不見了。
李凌風、盧燕秋跟到了洞口前,兩個人並沒有馬上跟進去,李凌風先凝神聽了一陣子,道:“燕秋,你跟在我後頭。”
他彎腰先鑽了進去。
盧燕秋緊跟在他身後!
這個洞並不怎麼深,但卻是彎曲的,裏頭很乾淨,什麼也沒有,拐過一個彎,就看見了出口。
從出口外望,外頭好像是一個谷地。
李凌風沒馬上出去,先打量外頭的情形,他挨近出口看,外頭確是個谷地,呈圓形,桶狀,四面都是相當高的奇陡峭壁,谷里有草地,也有砂石地,空茵、寂靜,一個人影也看不見,就是那兩個獵户也不見了。
目光所能及的地方並沒有洞穴一類可供藏身的地方,兩名獵户哪兒去了。
李凌風暗暗好生詫異,他試着緩緩探出頭去,想往兩旁多看看。
哪知他剛探出頭去,忽覺一陣金刃破風之聲起自頭頂,他心中-震,忙往回一縮,一把雁翎刀擦着洞口疾襲而下。
盧燕秋道:“凌風……”
只見一條人影從洞上方落在了谷內,是一名手持雁翎刀的精壯黑衣漢子,他橫刀於胸,望着洞裏冰冷説道:“你的退路已經沒了,還是乖乖的出來吧。”
隨聽洞裏那端也傳進個冰冷話聲:“相好的,是進是退隨你們。”
李凌風低低一聲:“燕秋,聽我招呼再出去,小心身後。”
他單掌凝功,提一口氣竄了出去。
他很順利的出了洞,沒有再遭到洞上方的偷襲。
他出洞左拐、旋身,落在洞口左前方三尺,也就是精壯黑衣漢子的右前方,抬眼一瞥,他看見洞上方有凹進去的地方,可容兩個人站立,但此刻已經沒有人了。
他當即説道:“燕秋,出來吧。”
盧燕秋飛身掠出來落在他身旁,她剛出洞口,洞裏緊跟着出來另一個持雁翎刀的黑衣漢子,攔在洞口之前。
李凌風轉眼回下看,仍是沒見多一個人,沒見任何一個可以藏身的地方,他心裏更詫異了。
只聽身左那黑衣人冰冷説道:“朋友,説話吧,你們跟着我們的人,到這兒來是什麼意思?”
李凌風聳聳肩道:“沒什麼意思,好奇而已。”
洞口前那黑衣人冷笑一聲道:“可知道這好奇兩字足為人惹來殺身之禍!”
李凌風目光一凝,望着他道:“我不懂你這話什麼意思。”
那黑衣人冷然道:“很簡單,這兒容不得人好奇,你們是來得去不得。”
李凌風哦地一聲道:“這兒是誰的私產麼?”
那黑衣人道:“這兒雖不是誰的私產,但……”
李凌風飛快截門道:“這就是了,風月無古今,林泉孰賓主,為什麼你們能進能出,我們就來得去不得?難不成你們竊據這人跡罕至的地方,幹什麼見不得人的勾當?”
兩名黑衣人勃然色變,李凌風左前方那名翻腕出刀,一刀背插了過來,奇快,刀上的造詣相當不錯。
李凌風微微-怔,道:“不錯。”
他滑步側身,揚掌拍向刀背。
李凌風這一招本是虛着,那黑衣人不察,前跨半步就要變招,李凌風飛起一腳,閃電踢出,正中黑衣人的腕脈,黑衣人悶哼撤刀暴退,李凌風俯身探手抄住了那把刀。
攔在洞口那名黑衣人悄無聲息揮刀攻向李凌風右肩,李凌風已覺察刀風,他一刀在手,那還得了,他翻腕一刀貼着攻來雁翎刀的刀身滑了過去。
那黑衣人大吃一驚,收刀要退。神刀就是神刀,李凌風的刀背已敲在他手背之上,他大叫一聲撤刀抱手暴退。
李凌風並沒有追襲,淡然一笑道:“我要去是不是也跟來時一樣容易?”
只聽背後一個冰冷話聲遙遙傳了過來,道:“未必。”
李凌風跟盧燕秋轉身望去,只見五六丈外石壁下,不知道什麼時候多了六個人,二前四後,前面兩個是兩名黑衣老者,一高一矮,神情一般地冷峻逼人,後頭四個是那兩名獵户跟兩個佩刀黑衣人。
這看得李凌風跟盧燕秋真是一怔。
石壁上沒洞,甚至連一條縫都沒有,這六個人是從哪兒出來的?
兩個人這裏怔神間,兩名黑衣老者已帶着身後四個人騰身掠了過來,兩個起落便到了近前,都是一流的輕功身法,尤其兩個黑衣老者,不帶一絲兒火氣。
李凌風橫跨半步靠近了盧燕秋。
兩名黑衣老者四道鋭利目光逼視過來,眼神十足,顯然都是內外兼修的一流好手。
只聽那高的一名黑衣老者冷然道:“你是哪-路的?”
李凌風道:“江湖路上的。”
高的一名黑衣老者臉色一變道:“事關你二人的生死,希望你不要自誤。”
李凌風道:“這話怎麼説?”
高的一名黑衣老者道:“很簡單,只要不是足以威脅此地安全的,我們可以給你們一條生路。”
李凌風倏然一笑道:“那你不必問我是哪條路上的,告訴我你們這些人躲在這羣山深處乾的是什麼,然後我就可以告訴你,我二人是否會威脅此地的安全。”
高的一名黑衣老者臉色大變,道:“我們願意給你二人一條生路,你不要,這就怪不得我們了。”
他抬手探腰,一聲金鐵響,掌中多了一柄奇形兵刃,看上去像條鋼鞭但卻跟條蛇似的,是軟的,從把手到尖端長三尺有奇,佈滿了倒刺,而且尖端有一個半月形東西,閃閃發光。
只見他一振腕,那條怪鞭抖得筆直,兩眼凝望李凌風,冷然道:“只要你能在我這根‘月舌魚鱗鞭’下逃生,那就算你二人命大,你動手發招吧。”
李凌風入耳一聲月舌魚鱗鞭,兩眼異采一閃,道:“原來是鎖魂鞭閔雄,久仰,沒想到會在這深山秘谷里碰見閣下,榮幸得很。”
高的一名黑衣老者一怔道:“你知道我……”
李凌風道:“鎖魂鞭縱橫大河南北,威名多年,聲成遠震,俠名甚著,從這一點看這地方不該是什麼見不得人的所在。”
高的一名黑衣老者道:“你究竟是……”
李凌風道:“我,李凌風。”
周圍幾個人臉色俱變,高的一名黑衣老者脱口叫道:“李凌風!這女子呢?”
李凌風道:“拙荊濟南盧燕秋。”
盧燕秋一怔,嬌靨上飛快掠過一抹羞紅。
高的一名黑衣老者雙眉陡揚道:“濟南盧燕秋,莫非是那盧近義的女兒?”
李凌風道:“正是,只是……”
鎖魂鞭仰天冷笑:“這才叫物以類聚,一丘之貉,李凌風,你先把命留下吧。”
掌中鞭疾遞出,飛點李凌風心口要害。
怎麼不聽神刀李凌風之名還好,聽了神刀李凌風這五個字反倒翻臉動手了呢?
李凌風不由為之一怔,鎖魂鞭鞭勢極速,就李凌風這一怔神間,那鞭梢的月牙已遞到了李凌風胸前。
盧燕秋失聲驚叫道:“凌風,小心。”
李凌風身軀疾旋,鞭梢月牙擦着胸前掠過,只噗地一聲,李凌風胸前的衣衫破了一道口子。
李凌風喝道:“且慢動手。”
鎖魂鞭聽若未聞,他那條怪鞭像是活的,李凌風這句話剛説完,那月牙形的鞭梢靈蛇般忽地折了回來,疾快點向李凌風右肋。
鎖魂鞭不愧為鎖魂鞭,換個人非傷在他這第二招下不可。
李凌風畢竟是李凌風,鞭勢快捷如電,他知道這時候後退躲閃絕來不及,他只有弄險,身子往後一仰,硬演最俗的鐵板橋,鞭梢月牙帶着一聲尖嘯從胸上飛過。
鎖魂鞭果不等閒,冷哼沉腕,怪鞭直直落下,只讓它沾了衣;再抖腕一扯,鞭上滿布倒刺,李凌風非開膛破肚不可。
李凌風更非泛泛,早防着這一着了,他身演鐵板橋手上振腕出刀,當地一聲金鐵交鳴,怪鞭纏住了李凌風的刀,鎖魂鞭沉哼收腕,想奪下李凌風的刀。
李凌風趁勢滾翻,右腳飛快踹出,正踢中鎖魂鞭的右膝,他沒真用力,要不然鎖魂鞭這條腿便算完了,可是鎖魂鞭的左膝疼還是夠疼的,他悶哼一聲踉蹌暴退。
李凌風挺身而起,刀尖已遞到鎖魂鞭咽喉。
鎖魂鞭大驚再退,矮的一名黑衣老者揚掌就要拍向李凌風。
李凌風刀尖一偏,正迎着他的掌心。
矮的一名黑衣老者嚇得忙收掌後退。
李凌風沉聲道:“鎖魂鞭,李凌風跟你們何怨何仇?”
鎖魂鞭激怒咬牙,兩眼噴火道:“論仇是大仇,論怨是大怨,你壞了本教的大事,罪該碎屍萬段,挫骨揚灰。”
李凌風訝然道:“你們是什麼教,我又壞了你們什麼大事?”
鎖魂鞭道:“等你臨死之前我自會告訴你。”
一抖怪鞭又欺了上來。
這當兒那矮的一名黑衣老者,也自腰間摸出一對“子母奪命圈”跟着欺了過來。
李凌風兩眼一睜道:“好啊,子母奪命圈韓昆也在這兒,看來這兒這個組合不俗。”
臉色一寒,接道:“我不願意傷人,你們可不要逼我。”
鋼刀一翻迎了上去,立即封住了二人的攻勢,道:“把話説清楚了再打不遲,天地間講求的是一個理字,即便是留在這兒,你們也得給我一個明白。”
鋌魂鞭冷笑道:“我不是説了麼,等你臨死之前我自會給你個明白。”
鋼鞭抖起,襲向李凌風胸腹,韓昆的子母奪命圈也跟着攻向李凌風左肋。
泥人也有個土性,李凌風火兒了,刷、刷、刷一連攻出三刀。這三刀含怒出手,威力無倫,逼得鎖魂鞭跟韓昆連連後退。李凌風疾快地又劈出一刀,金鐵大震聲中,鎖魂鞭的快鞭跟韓昆的子母奪命圈被震脱手飛去,兩個人心膽欲裂,抽身暴退。
李凌風並沒有追襲,撤腕收刀,冰冷説道:“閔雄,我再問你。”
鎖魂鞭閔雄悽然一笑道:“李凌風,沒什麼好問的了,你先壞本教大事,如今又找到這兒來,用心已經夠明白的了,我們要能制住你,自會告訴你一切,如今閔某人學藝不精反被你所制,你就難以問出什麼來了,我們幾個人都在這兒,要殺要剮任你就是。”
李凌風道:“閔雄,你要弄清楚,我不知道你們這組合是什麼組合,我也不懂你所謂壞了你們的大事一語何指,我所以找到這兒來完全是因為在山外發現一隻重傷垂死的猛虎,特意循血跡進山裏看個究竟,我以為山裏出了什麼兇物,我怕它日後出山傷人,所以我要找到它除掉它。”
閔雄冷笑一聲道:“李凌風,閔某過的橋比你走的路都多,閔某在江湖上行走的時候恐怕你還在襁褓之中,你居然把閔某當成三歲孩童。”
盧燕秋突然説道:“我不知道閔大俠你這話怎麼説得出口,李凌風要是如你閔大俠所説的,只怕閔大俠你如今就不能站在這兒説話了。”
忽聽一個冰冷女子話聲從背後傳了過來道:“不錯,李夫人説的是理。”
李凌風身軀一震,但他沒動,他經驗多,他要防着閔雄跟韓昆。
盧燕秋轉身回顧,她不禁又為之一怔,那邊谷壁前,不知什麼時候又多了五女四男九個人。
四個男的站在後,清一色的黑長衫,蒙面。
五個女的四外一中,外頭四個蒙面,黑色勁裝,背插長劍,中間那位也蒙面,穿的卻是一身黑色衣裙。
那邊谷壁也是一條縫隙沒有,這四男五女九個人又是從哪兒來的?真讓人納悶。
盧燕秋這裏心念轉動間,那四男五女九個人,已一起縱身騰起掠了過來,騰起同時,人在空中隊形不變,到近前落地也分毫不差。
這四男五女九個人的功力顯然又比閔雄、韓昆二人高出許多,閔、韓二人已是縱橫大河南北,威名遠震的人物,這四男五女九個人又是何許人,功力竟又在閔韓二人之上。
盧燕秋看得心頭為之震撼!
閔、韓二人臉上忽然浮現羞愧色,遙遙躬身道:“屬下等無能……”
蒙面黑衣女抬了抬手,那隻手欺雪賽霜,晶瑩如玉,只聽她柔聲説道:“勝敗乃是兵家常事,何況來人是有神刀之稱的李凌風李大俠,二位不必介意。”
閔、韓二人冉躬身,齊聲道:“謝教主不罪之思。”
敢情這位蒙面黑衣女是教主。
盧燕秋為之一怔。
李凌風緩緩轉過了身。
蒙面黑衣女兩道清澈但藴含懾人威稜的目光從盧燕秋嬌靨上掠過,落在了李凌風臉上,道:“賢伉儷蒞臨,本教有失遠迎,更未盡地主之誼,深感有虧待客之道,謹此致歉,還望賢伉麗諒宥。”
盧燕秋本有點羞澀,可是這時候她卻忍着嬌羞,一整臉色,大大方方地道:“好説,芳駕言重了,倒是我夫婦誤入貴教重地,冒昧孟浪,還請芳駕海涵。”
蒙面黑衣女道:“李夫人倒是真言重了,不過我希望這是個誤會,事實上外人進入本教秘密根據地,這還是頭一次。”
盧燕秋道:“不瞞芳駕,我夫婦進山裏來,確是一番好意。我夫婦在山外見-只傷重的猛虎……”
蒙面黑衣女道:“那隻猛虎是本教所傷,所以做成它為巨獸所傷,是想嚇阻一些閒人往山裏來,如今看起來,本教這做法錯了。”’盧燕秋道:“恕我直言一句,貴教這做法的確錯了。這辦法對一些村婦確能收到嚇阻之效,可是對我輩江湖中人,卻適得其反。”
蒙面黑衣女道:“現在我想通了,奈何已經遲了。”
盧燕秋道:“那倒也不見得,我夫婦原是誤入此地。”
蒙面黑衣女輕笑一聲道:“賢伉儷可以説誤入此山,卻不能説是誤入此地。”
盧燕秋只覺臉上一熱,旋即淡然笑道:“在這人跡罕至的深山,發現了可疑的人與事,設若芳駕跟我夫婦易地而處,是不是也會查看個究竟?”
蒙面黑衣女嬌笑道:“李夫人好犀利的詞鋒,請別誤會,錯由我起、事由我生,我不敢隨便怪別人的,怎好意思,是不?再説,本教的教旨與所作所為仰可不愧,俯可不作,又有什麼好怕人知道的。只不過有些人,有些事不能不防而已,這‘有些人’三字當然不包括賢伉儷。”
李凌風淡然説道:“芳駕對我夫婦似乎很優待,我夫婦深感榮寵。”
蒙面黑衣女藴含威稜的清澈目光轉望李凌風,道:“我雖然不敢自詡精通音律,倒也能聞絃歌而知雅意,李大俠既是神刀李,就不該怪本教翻臉動手,干戈相向。”
李凌風道:“李凌風實在想不出,在何時何地得罪了貴教。”
蒙面黑衣女道:“我自會給李大俠個公道,江湖傳言,李大俠你劫擄了濟南知府譚大人的千金譚姑娘,可有這回事?”
李凌風為之一怔道:“芳駕指的是這件事。”
“不錯,還有,”蒙面黑衣女道:“山東一地,婦孺皆知,李大俠你夜入濟南府行刺,民之青天的譚大人命喪你李大俠刀下,可有這回事?”
李凌風臉色為之一變。
只聽盧燕秋道:“這件事我最清楚,傳言失實,是有人陷害李凌風,不知道芳駕是否信得過我?”
蒙面黑衣女道:“我不敢説信得過李夫人,倒不是因為李夫人是李大俠的夫人,而是這兩件事關係太重大,二位要拿不出真憑實據,我實在不敢輕易相信。”
盧燕秋道:“我夫婦一時拿不出什麼真憑實據,不管芳駕是否信得過我,該説的我總是要説一説。”
她把李凌風告訴她的,有關劫擄姑娘譚令嫺的真相,以及在她家她無意中的所見所聞,從頭到尾説了一遍。
靜靜聽畢,蒙面黑衣女道:“原來如此,沒想到賢伉儷的結合還有這麼一段曲折,李夫人慧眼獨具,大義叛親,令人敬佩,也足為江湖留傳一段佳話,但是有關譚姑娘及譚大人的事,由於事關重大……”
盧燕秋道:“芳駕還是不敢輕信?”
蒙面黑衣女道:“事實如此,我不願否認。”
盧燕秋雙眉揚起,道:“芳駕……”
蒙面黑衣女截口道:“要是賢伉儷知道譚姑娘跟本教的關係,對我也許就不會也不忍加以責怪了。”
李凌風跟盧燕秋雙雙為之一怔,他們倆怎麼也沒想到宦門千金的譚姑娘,會跟這麼一個猶不知名的江湖組合有關係。
李凌風道:“譚姑娘跟貴教有什麼關係?”
蒙面黑衣女道:“這就要從本教立教的宗旨,以及本教的作為説起了,本教名為‘七殺教’。”
盧燕秋忍不住脱口叫道:“七殺教!”
“是的,李夫人。”蒙面黑衣女道:“異族,侵犯我國土、蹂躪我同胞者,殺;棄宗忘祖、賣身投靠、助紂為虐、為虎作倀、喪心病狂甘為異族鷹犬者,殺;不孝父母者,殺;貪官污吏,殺;為官不仁,奸商惡紳,殺;淫邪者,殺;江湖敗類,殺。”
盧燕秋美日微睜道:“這麼説,貴教是個反清復明的義師,伸張正義的組合。”
蒙面黑衣女道:“李夫人以為本教是個什麼樣的組合?”
盧燕秋肅容道:“貴教的宗旨及作為令人肅然起敬,我夫婦愚昧無知。”
蒙面黑衣女道:“李夫人言重了,本教剛創立不久,對教中的每一位也嚴格要求守秘密,所以除了賢伉儷之外,可説再沒有人知道七殺教以及七殺教的根據地所在了。”
李凌風道:“恕我打個岔。”
蒙面黑衣女道:“好説,李大俠有什麼話只管請説。”
李凌風道:“貴教立教宗旨之中的前三條,既然侵犯我國土,蹂躪我同胞者,殺;棄宗忘祖,賣身投靠者,殺;是不是表示只沾上官府的都該殺?”
蒙面黑衣女笑道:“我要説不是,李大俠一定會説凡沾上官府的不是非我族類,便是賣身投靠的人,我要説是,李大俠則會説貪官污吏這一條多餘,是不?”
李凌風一點頭道:“不錯,正是這樣。”
蒙面黑衣女忽然嘆了口氣道:“李大俠,滿清人關已百餘年,可以説已根深蒂固,要想一舉驅逐之談何容易,在這百餘年當中也有不少漢人進入官府為他們效力,這已經成了相當普遍的事。而且有的人是逼於無奈,我總不能把他們都殺了,所以滿人也好,漢人也好,只要他能為官清廉,做事正直,知道愛護我同胞,我不但不傷害他們反而會暗中保護他們,因之我特別列出貪官污吏這一條。”
李凌風道:“原來如此,多謝指教,這麼看來,貴教並不是個偏激的組合。”
蒙面黑衣女道:“謝謝李大俠,基於本教立教的宗旨,以及能做到不枉不縱,本教在各地都派的有密探,他們的任務-方面為偵查奸惡,一方面則為保護善良,一舉驅逐滿人不容易,我們要徐緩圖之,一方面擴大本教的組合,壯大自己的力量,一方面或明或暗跟他們展開爭奪,這跟兩國交戰一樣,所以本教在京裏也派的有密間,譚姑娘就是本教派在京裏的密間,賢伉儷明白了麼?”
李凌風、盧燕秋聽得心頭俱為之猛地一震,盧燕秋脱口説道:“原來譚姑娘竟是貴教中人,想不到,這太讓人想不到了。”
蒙面黑衣女道:“要能讓人想到,也就不能做本教的密間,擔負此一艱鉅的任務了,譚姑娘是一個不諸武技的弱女子,尤其貴為宦門閨閣,卻深明大義,毅然肩負起本教最艱鉅的任務,意志堅強,滿腔熱血,不但為一般女流所難及,而且愧煞七尺昂藏鬚眉,實在令人敬佩。”
盧燕秋道:“我夫婦深有同感。”
蒙面黑衣女道:“這次譚姑娘利用探親之便為本教攜來相當有價值的機密,不料半途出事,想是行藏敗露為滿虜偵知,不僅她本人出了事,而且還連累了譚大人,自古忠孝難兩全,譚姑娘或能忍痛,濟南府的百姓卻難免同聲一哭。”
盧燕秋咬牙説道:“該死的血滴子,非殺盡他們不可。”
李凌風一整臉色道:“有關江湖傳言李凌風劫擄譚姑娘,刺殺譚大人的事,剛才拙荊已經解釋得很清楚了,當然,誠如芳駕所説,事關重大,令人不敢輕信,不過……”
蒙面黑衣女道:“不過李大俠還是希望我能相信,是麼?”
李凌風正色道:“事實如此,李凌風不願否認,我一時拿不出什麼證據,譚大人已然被害,譚姑娘恐怕也凶多吉少,我雖不殺伯仁,伯仁卻由我而死,我有一份愧疚,也有一份責任,倘蒙芳駕暫與寬容,辛凌風願雖短期間內緝獲真兇送交芳駕,並一併帶得人證來,不知道芳駕……”
蒙面黑衣女搖頭道:“李大俠原諒,我想這麼做,可是我不能這麼做。”
盧燕秋忙道:“教主……”
蒙面黑衣女道:“夫人也請原諒,我久仰李大俠的英名,奈何江湖傳言鑿鑿,目下又缺乏有力的證據,我實在不知道該相信哪一方才好,我更不敢把本教的安危存亡,置於我一念之間。”
盧燕秋還待再説。
李凌風抬手攔住了她,道:“那麼以教主之見……”
蒙面黑衣女道:“我要委曲賢伉儷在我這兒做客一個時期,我保證以貴賓之禮待二位,只要查明這兩件事不是李大俠所為,我當即恭送二位離此。”
李凌風道:“教主説的是理,奈何我夫婦難以從命,一方面因我還有我自己的事,另一方面我也不能因為教主幾句話,就輕信貴教是這麼一個組合,事非得已,還望教主原諒,告辭了!”
他抱刀為禮,轉身要走。
蒙面黑衣女輕笑道:“看來我只有強留客了!”
四名蒙面黑衣人突然閃動身軀,四散騰射,落在四個方位上圍住了李凌風跟盧燕秋。
李凌風雙眉一揚,轉回身道:“教主,李凌風不願……”
蒙面黑衣女談然道:“李大俠原諒,這由不得你。”
這句話説完,四名蒙面黑衣人各探腰抖出-把軟劍,跨步欺身,一起攻了過來。
看四名蒙面黑衣人,適才兩度騰掠的身法,原知都是內外雙修的一流好手。如今再看攻勢,顯然這四名蒙面黑衣人在劍術上的造詣甚為高深。
軟劍本就難使,內外功不精純不能用,如今這四把軟劍不但曲直自如,而且聯手的攻勢渾如-體,從四把軟劍上透發出來的劍氣簡直就像洶湧的驚濤駭浪,也像-圈無形的牆,攏合逼了過來,讓人很清晰地能感覺得到。
盧燕秋是識貨的行家,一看就知道這四名蒙面黑衣人中的任何一名都是她難以抵禦的,她沒法出手,只有儘量不影響、不拖累李凌風,她立即閃身貼近李凌風身後。
李凌風自然也感到震驚,他也明白盧燕秋的用心,當即功聚右臂,大喝聲中揮刀迎了出去。
神刀就是神刀,李凌風只這一刀便立即逼退了四名蒙面黑衣人。
他本可以採取主動,易守為攻,趁這機會以迅雷不及掩耳的手法,各個擊破的,但是盧燕秋畢竟跟他在一起,他不能不顧盧燕秋。
這種採取主動,易守為攻的機會稍縱即逝,四名蒙面人一退又進,展開了連綿而猛烈的攻勢。
李凌風一把刀本不難應付這四把劍,可是這種攻勢來自身周,他不能不顧盧燕秋,多少要分點心,多少要受點牽制。因之激戰二十多招他仍未能佔得絲毫上風。
他急,四名蒙面黑衣人也急,卅招一過,攻勢威力倏增,也比卅招以前快了一倍。
李凌風自然知道這樣的打法對他不利,大喝聲中揮出一刀,刀光逼得滿天劍氣一縮,他急中弄險,一個身軀陡然騰空拔起,半空中忽折而下,只見他那一把刀幻成一大片寒光飛快罩了下來。
只見一陣震耳的金鐵交鳴聲,數道寒光橫飛激射,滿天劍氣倏斂,四名蒙面黑衣人踉蹌暴退,掌中四把軟劍成了四把斷劍。
李凌風如飛落地,一把刀抱在懷中凝立不動,目射威稜,滿臉肅穆神色。
只聽一個蒼勁話聲發自正對面那名蒙面黑衣人之口,道:“好威猛凌厲的刀法,果然不愧神刀!”
蒙面黑衣女輕笑説道:“的確,李大俠這把刀應該是當世第一刀了。賢伉儷可以請了,我恭送二位出谷。”
李凌風為之一怔,轉眼過去道:“教主放行了?”
蒙面黑衣女道:“李大俠既已知譚姑娘跟本教的關係,此刻應傷我教中人卻沒傷我教中人,足證李大俠並不是那為虎作倀,助紂為虐之人,我還有留賢伉儷的理由麼?”
李凌風呆了一呆道:“原來如此,多謝教主,告辭。”
伸手拉住盧燕秋,雙雙行向來時那個洞口。
蒙面黑衣女道:“賢伉儷可否暫留一步?”
李凌風回身説道:“教主還有什麼見教?”
蒙面黑衣女道:“還請賢伉儷代為保守秘密。”
李凌風道:“教主請放心,只要貴教確是個伸張正義的組合,我夫婦不但為貴教保守秘密,而且隨時隨地願意為貴教略盡綿薄。”
蒙面黑衣女淺淺一笑道:“我這裏先行謝過,也把話説在這兒,只要賢伉儷發現本教中人有違背立教宗旨的行為,可代為誅殺,我會感激賢伉儷。”
這話已經説得很明白,不啻是説,你夫婦只要發現七殺教不是那麼回事,儘可以向七殺教下手。
李凌風焉有聽不出來的道理,他沒有再説什麼,深深看了蒙面黑衣女一眼,抱拳轉身。
他兩個鑽進了洞口裏。
蒙面黑衣女轉回了身,道:“咱們收拾收拾也走吧,娟娟活着,咱們把她救回來,要是不幸已遭毒手,咱們務必把她身上所帶的東西找到截下。”
她身周那些人恭應躬下身去。
聽她的話意,她指的應該是譚姑娘譚令嫺,可是她怎麼説是“娟娟”?難道説譚姑娘在七殺教裏叫娟娟?
可惜李凌風跟盧燕秋沒聽見這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