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雪夜!夜本來就夠寂靜的,雪夜更寂靜,靜得一點聲息都聽不見。
家家户户都緊閉着門,不讓那呼號的朔風,鑽進家門一丁點兒去。
整個“河間府”城裏,只剩下幾家大客棧門前的風燈,在刺骨的寒風裏搖擺着,發出它那帶着顫抖的微弱燈光。
大街上、小衚衕裏,看不見一個人;甚至看不見一點動的東西。
而就在這時候,東城根兒一座廟裏的大殿前,卻頂着雪,冒着風.並肩站着四個人。
這四個人不是別人,正是古北口內,洪汜老號裏劫持霍姑娘未成的遼東四霸天!
四霸天在這時候站在這兒幹什麼?這麼大的雪,這麼冷的風,四霸天為什麼並肩站在大殿門口,不進裏頭避避去,
大殿裏太黑?四霸天不會是怕黑的人物。四霸天面對大殿,垂手肅立,像在等什麼。
突然,漆黑的大殿裏傳出一聲輕咳,四霸天神情一震,立即低下頭去。
緊接着,大殿裏傳出一個震懾人的低沉話聲:“你們都辛卒苦了。”
三個沒敢吭聲、
馬老大囁嚅着回了一聲:“不敢,我們兄弟的份內事。”
“好説,好説。”大殿裏那人笑了,笑得很爽朗:“你們四兄弟替我辦了這麼一樁大事,我還沒謝你們呢,行了,從現在起,遼東一地的大小事歸你們四兄弟管,那塊地盤,永遠是你們兄弟的了。”
四霸天頭垂得更低了。
馬老大道:“稟……”
“怎麼?難不成你們四兄弟還不滿意?”
“不,不,不是……”
“那是什麼?”
“這個,這個……”
大殿內那人一笑説道:“偌大一塊遼東,我交在了你們兄弟手裏,從今後你們兄弟可以縱橫遼東,沒有人敢正眼看你們一下,你們兄弟一輩子也吃不盡,喝不完,就是幹個掌握軍政人權的遼東總督,也不過如此,你們兄弟要知足啊,好了,我沒那麼多工夫在這兒逗留,人呢?”
四霸天身軀齊一震,沒説話。
“人呢?”
四霸天仍沒吭聲。
“怎麼了?這是?我問你們話呢。”
馬老大這才囁嚅説了活,連嗓門兒都發了抖:“稟您,我們兄弟失風了……”
大殿裏的人陡然提高了話聲:“怎麼説?”
“我們兄弟失風了。”馬老人抖着嗓門兒又説了一遍。
“這意思是説,人沒弄到手?”
馬老大勉強地點了點頭。
大殿裏那人驚怒沉聲道:“馬老大,你不是跟我開玩笑吧?”
“我怎麼敢……”
“這麼説.人真沒到手?”
“是,是的。”
“馬老大,霍家的馬車沒走那條路?”
“不……”
“護車的不是隻有勾鬍子。跟十二虎裏的小六兒、小七兒?”
“不.是隻有他們三個……”
“那麼,我告訴你們的很正確,一點也沒有錯,是不?”
“是,是的。”
“記得你親口告訴過我,勾鬍子他們三個,根本不是你們兄弟的對手。”
“稟您,這是實情……”
“那麼你兄弟怎麼會失風?噢,噢,我明白了,敢是你兄弟見霍家丫頭貌美,不忍下手。”
“不,不,不是,我兄弟怎麼敢……”
“那麼,究竟是什麼道理?”
“稟您……”
“説!”
“是,是,是這樣的,有個後生伸手給架了。”
大殿裏那人哼哼一陣冷笑,笑聲比刺骨的寒風還要冷上三分,聽得四霸天忍不住機伶伶地打了個寒噤,只聽他道:“馬老大,你敢欺騙我?”
馬老人忙道:“回您,馬大天膽也不敢欺您,這是千真萬確的實情,您明鑑。”
“是實情?”
“您可以派個人到古北口洪記老號打聽一下,倘若馬大有半句虛言,您可以剮了我們四個。”
“聽你這麼説,諒必不假……”
馬老大心裏暗暗鬆了些。
大殿裏那人接着問道:“你是説,讓個後生把那件事架了?”
“是的。”
“後生?”
“是的。”
“馬老大,你兄弟四人可是成名多年、爭霸遼東的人物。”
四霸天臉上俱感一陣奇熱,羞愧得低下了頭。
馬老大道:“稟您,那後生身手高絕,怪我兄弟學藝不精,不是他的對手。”
大殿裏那人哼、哼,哼又一陣懾人的冷笑,道:“好話啊好話,馬老大,爭霸遼東的四霸天辦事,居然讓個後生給架了,你馬老大居然承認合你四人之力也不是那個後生的對手,這要是傳揚出去,往後你們四個還有臉混麼?”
馬老大四兄弟低下了頭,心裏既羞又惱,把那位俊逸黑衣客恨入了骨,可是如今卻不敢哼一聲。
只聽大殿裏那人又道:“話又説回來了,憑你們四個這種爭霸遼東的人物,連一個後生都對付不了,又怎麼能讓我放心把遼東交給你們兄弟四個?”
四霸天身軀俱一震,但卻沒一個敢説話。本來就是,把事辦砸了,徒勞而無功,還想受祿麼?
大殿裏那人話聲忽轉訝異:“江湖上的動靜,我可以説是瞭若指掌,我怎麼不知道,江湖道上什麼時候出了這麼一個後生?馬老大,你告訴我,這個後生姓什麼,叫什麼,又是個什麼來路?”
“這個……”
馬老大遲疑了一下:“我們不清楚。”
“怎麼説?”大殿裏那人叫道:“事讓人家架了,你四個臉也丟了,居然連人家姓什麼,叫什麼,是個什麼來路都不知道?”
“稟您,我們問過他,可是,可是他不肯説。”
大殿裏那人哼、哼、哼一陣冷笑,很容易聽出,這陣冷笑中包含着怒意:“我當是怎麼一個有來頭的人物呢,原來是個藏頭藏尾,連姓名都不敢報的雛兒,馬老大,你四個該死。”
話聲甫落,馬老大四兄弟竟然整整齊齊的砰然一聲跪在了雪地上。
不是他四個要跪的,而是他四個覺得腿彎猛一疼,身不由主的跪了下去。
這一跪,跪得縱橫遼東、不可一世的四霸天魂飛魄散,心膽俱裂,馬老大急急驚叫道:“您饒命,您饒命!”
馬老大這一喊,其他三個也會過意來,想到這是怎麼一回事了,當即連連磕頭,也叫饒命。
大殿裏那人冷笑聲又起:“好出息,好出息,你們應該知道,凡是不能順利達成我交付的任務的,沒有一個能僥倖活命.我生平最恨這種窩囊廢,既然沒有用,留着何用,可是你們……”
馬老大急道:“您高抬貴手,您饒命……”
“你們算不得我的下屬,要是以我的規法加諸於你們,那未免有欠公允,也難讓你們心服口服,我再給你們一次機會,讓你們將功贖罪……”
四霸天如逢大赦,連連磕頭謝恩。
“要是這一回再辦砸我的事呢?”
馬老大忙道:“情願領您的規法,情願領您的規法。”
“馬老大,這話可是你説的?”
“是,是,是,是我説的,是我説的。”
“好,就這麼辦,好在我不怕你們跑掉,你們該知道,在這天底下,就算是螞蟻,也休想逃過我的搜捕,聽我現在交付任務……”
“您請吩咐,您請吩咐。”
“據我所知,霍家已經派出了大批好手,遍搜河北……”
四霸天身軀一震。
“不用擔心,他們搜捕的是那個後生,不是你們四兄弟。”
四霸天為之一怔。
“你們不必錯愕,霍家那個丫頭怪得很,她不記恨你們,卻氣上了那個後生,這樣好,正給了你們可乘之機,霍家這次派出的高手,包括南北二護院、八龍之四、十二虎之六,南北二護院、八龍,都不是你們所能碰的,而十二虎中人,卻是你們容易應付的,你兄弟四人給我找機會暗殺這十二虎之六,殺一個是一個,那個後生你們見過,他的裝束打扮怎麼樣,你們清楚,你們四個人都給我扮成那模樣,務必讓人看見你們,但不可留下任何痕跡,而且給我盯着霍家那個丫頭,以她的脾氣,她必不會在家裏待着,給我劫到這兒來,藏在大殿神案底下,剩下的就是我的事,聽清楚了沒有?”
四霸天忙齊聲道:“聽清楚了。”
答應歸答應,連四霸天這種人物,也覺得大殿裏這人這一着嫁禍、借刀之計,是極其陰險很毒的。
只聽大殿裏那人又道:“你們知道辦砸事的後果,也應該知道,只這一次機會,絕不可能再有一次。”
“是,我們知道,我們知道。”
“就是這樣,我不再多説什麼了,你們去吧。”
“是,是。”四霸天磕了一個頭,爬起來往後退了三步,然後轉身騰躍,飛一般地出了破廟。
四霸天走得不見影兒了,大殿裏響起了一陣令人毛骨悚然。不寒而慄的冷笑後,一條黑影電般射出,破空而去。
破廟裏又恢復了寂靜。
寒風。
落雪!
口口口
茶棚外,栓着十二匹蒙古種健騎。
這座茶棚,名雖稱茶棚,其實是間相當大的茅草房子,窗户和門關得嚴嚴的,一點風兒也透不進去。
這座茶棚臨着大路,做的是過往客商歇腳的生意。
可是這種天兒,路上過往的客商少,從早到晚數一天,也數不了幾個。
十二匹健騎停在棚外風雪中,連嘶都不嘶一聲,靜悄悄的。
可是就在這當兒,不知道從哪兒閃出個人,輕捷異常地到了十二匹健騎旁。
這個人穿一身皮裘皮褲,頭上戴頂“三塊瓦”,掩得把臉都遮住了。由於這個人的欺近,十二匹健騎起了一陣小小的騷動,這個人似乎吃了一驚,抽身要退走,可是十二匹健騎很快就恢復了平靜。
這個人一見羣馬平靜,不退反進,在一匹健騎肚子上伸手摸了一把,然後一閃又不見了。
片刻工大之後,茶棚門開,魚貫行出了十二個人,一個個目光鋭利,眼神十足,行動矯捷異常,一看就知道全是武林健者、一流好手,正是霍家南護院薩哈克,北護院佟林青率領的霍家龍虎好手。
十二人一出茶棚,各拉一匹健騎,翻身上馬,順着大路,捲起雪泥,飛馳而去。
這十二人十二騎還沒有馳出百丈,十二虎中的一個身軀猛一晃,差點沒摔下馬去,幸虧他騎術妤,立即雙腿夾馬腹,收繮停住坐騎。
他這一停馬,另十一騎也立即收繮停住,南護院薩哈克沉聲問道:“怎麼了,小十兒?”
十二虎中的小十兒應道:“薩爺,肚勒鬆了。”
“糊塗,出門的時候為什麼不檢查好,小九兒留下來陪他,勒好以後趕上來。”
小九兒恭應一聲。薩哈克、佟林青立又率另八騎往前馳去。
小九兒轉臉埋怨小十兒:“你怎麼搞的,老這麼粗心大意,這趟出來是什麼事?幸好今兒個薩爺心情好,要不然夠你受的!”
小十兒紅着臉,一聲沒吭,跳下馬就要拉肚勒,可是突然他愣住了,只因為皮肚勒帶子已經斷了,而且斷處整整齊齊的。
他急伸手拉起,叫道:“九哥,快來看。”
“怎麼了?”
小九兒問着跳下了馬,近前一看,他也一怔:“怎麼,不是鬆了,是斷了。”
“可不,你看,這像是……”
小九兒再低頭,臉色為之一變:“刀割的。”
小十兒抬眼凝望小九兒。
小九兒高揚雙眉:“得趕緊讓薩爺跟佟爺知道一下。”
這句話剛説完,有個森冷話聲接了口:“只怕來不及下。”
小九兒、小十兒扭頭急望。
一丈內不知道什麼時候站着個人,大帽、黑衣。黑風氅,左手提着一把劍,帽沿兒低得遮住了臉。
“你是……”
小九兒、小十兒齊聲問。
“你們不是正在找我麼?”
小九兒,小十兒一怔,跟着臉色都變了:“這是你乾的?”
“不然你們倆怎麼碰得見我,怎麼能報這樁功勞。”
小九兒吸了一口氣:“朋友,我們知道你伸手救了我們姑娘,霍家不該這樣對你,可是我們是奉命行事……”
“我知道,我會教霍天翔懂事的。”話落出劍,快如疾風,劍尖點向小十兒的咽喉要害。
霍家十二虎豈是等閒?小十兒應變極快,後退一步,旋身躲開了這一劍。
小十兒不禁驚怒:“朋友你……”
第一劍沒收回就變了招,劍鋒一偏,疾若閃電,“噗!”地一聲,小十兒掛了彩,鮮血馬上染紅了右肩。小九兒沒吭聲,長劍也出了鞘,靈蛇般疾取黑衣客。
“哼,你們也配。”
黑衣人回劍硬磕,“當!”地一聲,小九兒的長劍盪開了,虎口也為之一疼。
小九兒大驚,就知不好,剛要回劍封中宮,遲了,
黑衣人的劍尖像飛星似的,已然點到了胸口。
小九兒沒奈何,斜身一撲,雪地上打了個滾.總算沒被傷着,可是皮囊正心口處,已然多了一個洞。
行家一伸手,就知有沒有,小九兒明白,所學差人太遠,再鬥下去兩個人非躺這兒一雙不可,他躍起沉喝:“小十兒,上我的馬。”
小十兒猶豫了一下。
小九兒大叫:“快!”
小十兒忍疼躍起.落在小兒兒坐騎鞍上。
小九兒揮劍猛撲黑衣人。出招極猛,黑衣人不得不微退一點。
小九兒把握這稍縱即逝的一刻,旋身也跳上了馬:“走!”
健騎前竄,撥開四蹄狂奔,小九兒、小十兒頭都沒敢回。剛出廿丈,迎面馳來三人三騎。
來的是一龍二虎。
“八叔,快來。”小九兒揮劍大叫。
兩下里一來一迎,就這一句話工夫就碰下頭,雙方翻身下馬,那位八叔忙問所以。
小九兒匆忙説了一遍,連忙後指。
那位八叔冷靜地循小九兒所指往後看,道:“已經走了。”
小九兒、小十兒急忙扭頭,積着雪的大路上空蕩蕩的,哪裏還有人影,只有那匹健騎還在那兒,兩個人為之一怔,小九兒道:“八成兒他是看見您帶着小十一跟老疙瘩來了。”
兩個人扭過頭來看他們八叔。
那位八叔道:“小十一跟老疙瘩去把馬牽過來。”
小十一跟老疙瘩應聲抖繮鞭馬,飛馳而去,轉眼工夫把那匹馬拉了回來,並沒有再受到任何襲擊。
那位八叔道:“走吧,上前頭去見了兩位護院再説。”五人五騎撥轉馬頭,飛也似的往前馳去。
在三里外的一片枯林前,五人五騎趕上了薩哈克跟佟林青等,一見面,薩哈克就沉着臉道:“勒條皮帶子也這麼久?”
八龍中的老八道:“薩爺,出了事了,小九兒跟小十兒碰見了那個點子。”
薩哈克濃眉一軒,道:“呃,在哪兒?”
小九兒忙把經過稟報了一遍。
薩哈克兩道濃眉揚得更高了,霍地轉望佟林青道:“林青,既是這樣,咱們就用不着往遠處跑了,咱們分開來,就搜這方圓五十里內,一有發現就把信號打上去。”
佟林青道,“小七兒他們不是那點子的對手,所以不能讓他們落單,兩個走在一起都讓人不能放心……”
“容易!”薩哈克道:“一條龍帶兩隻虎,多出的一條龍放單,咱倆也分開!,放單的一條龍別離咱們倆太遠。”
佟林青道:“真要説起來,這件事不能怪人家,人家仗義伸手,到頭來還落不是,換誰誰心裏也不痛快,所以我認為一旦雙方朝了面,能留一分情,就留一分情。”
“還留什麼情?”薩哈克一雙環眼瞪得老大:“要是小九兒,小十兒沒碰上他,他沒傷人,我一定留情,絕不傷他,如今我改了主意,全力施為,不必留一點兒情。”
佟林青道:“老薩……”
“林青,你是怎麼了?他一朝面就想要咱們這些人的命,你又不是不知道,手下要是再留情,不就等於拿自己的命往他劍鋒上碰麼?”
佟林青微微皺了皺眉,沒再説話。
薩哈克又道:“不能再耽誤了,再耽誤他就走遠了,咱們走。”
他一揚馬鞭,十二騎分了開來,成弧狀地往回馳去。
那個弧,越來越大,越來越大……
口口口
哈三爺袖着手,在長廊上徘徊着,看樣子像有什麼事兒。長廊外的庭院中,小橋積雪,碧水成冰,幾株老梅在風雪中挺着鐵骨,暗香一陣陣的隨風飄來,
許是那陣陣的暗香吸引住了哈三爺,他不來回走動了,袖着手站在欄杆前,望着庭院中的雪景出了神。
也難怪他出神,誰教霍家這庭院中的雪景,美得不帶人間一絲兒煙火氣。
忽然,左邊那排長廊上,有扇屋門開了,繃着臉從裏頭走出來個人,正是那位美豔任性的霍姑娘。
哈三爺這時候全神正貫注在雪景上,似乎到了忘卻身外一切內境界,只聽他低吟道:“梅雪爭春未肯降,有人無筆費評章,梅雖遜雪三分白,雪卻輸梅一段香,有梅無雪不精神,有雪無詩俗了人,日暮詩成天又雪,與梅並作十分青。”
哈三爺的吟聲很低,但在左邊長廊甫從屋裏出來的霍姑娘,卻聽得一清二楚,她微微一怔,一雙清澈目光投射了過來。
就在這時候,哈三爺突然有所感地發出了一聲輕嘆。
霍姑娘看了看哈三爺,突然擰身走了過來。
哈三爺兩眼望着雪景發直,似沒發覺。一直到霍姑娘繞到這條長廊上,到了哈三爺身邊,哈三爺他才如大夢初醒般霍然轉頭。“啊!”地一聲道:“是大侄女兒你呀,嚇了三叔我一跳,你什麼時候來的?”
霍姑娘臉上沒一點表情,道:“剛來。”
哈三爺看了看姑娘,倏然而笑:“看小臉兒繃的,怎麼,還跟那個小夥子生氣呀?”
“跟他生氣?”霍姑娘小瑤鼻裏輕輕哼了一聲:“他也配!”
“那麼,是三叔惹了你?”
“沒有。”
“這就是了,那幹嗎跟三叔繃着臉兒啊,給三叔笑-個,三叔最愛看你笑的時候那小模樣兒了,也好久沒看見了!”
“有什麼好笑的。”
“哎喲,三叔既沒招你,又沒惹你,可不能跟三叔這樣兒啊,這樣兒吧,算三叔求你.行了吧。”
“您怎這麼説嘛。”霍姑娘的香唇邊,終於泛起了一丁點兒笑意。
哈三爺樂了,樂得嘴都台不攏了;“嗯,還是三叔我面子大,古人把包拯的笑比為黃河清,我看你的笑簡直就像太陽打西邊出來,值得大書特書。”
“三叔,您……”
“好,好,好,三叔不説,三叔不説,你娘呢?”
霍姑娘道:“大娘、二孃有事兒,把她老人家找去了,您怎麼一個人在這兒,我爹也沒陪着您。”
“他睡去了,我不睡,一個人屋裏坐着無聊,出來外頭站站,這一站站壞了,早知道我也該鑽被窩去。”
“怎麼了?”
“大侄女兒,你知道盧悔坡的那兩首‘雪梅’?”
“知道啊,你剛不還在吟麼?”
“喲,你聽見了。”
“嗯。”
“我是越琢磨越覺得盧梅坡的這兩首詩有毛病,尤其是第二首。”
“呃!您説它有什麼毛病?”
“盧梅坡漏寫了點兒東西,就衝他漏寫的這點兒東西,他根本就不真懂欣賞雪跟梅,也根本不配稱詩人。”
“呃!您説他漏寫了什麼東西?”
“你聽聽他這第二首,有梅無雪不精神,有雪無詩俗了人.他的眼光只放在了梅、雪、詩上,太狹窄,太不懂欣賞雪、梅的情趣了,哪裏配稱詩人?”
“那麼您以為……”
“他壓根兒就忽視了兩樣東西,要是沒有這兩樣東西,欣賞雪梅簡直味同嚼蠟,了無情趣。”
“説了半天,你究竟指的是什麼嘛?”
“酒!萊!”
霍姑娘一怔,旋即展顏而笑……
剎時間積雪險為之溶化,梅花立即為之黯然失色。
“你別笑,三叔這話可不是沒道理的,你想,要是在這長廊上擺上一壺好酒、幾樣小菜,一邊欣賞雪梅,一邊舉杯淺飲,一邊尋覓詩料,那又是怎麼樣一個情景,又是怎麼樣一種情趣,你不信這首詩要是到了李白筆下,他絕不會這麼寫,盧梅坡的詩作得不算錯,可是意境不夠美,也不夠灑脱,比李白畢竟還差上一截,這就是詩仙之所以為詩仙,盧梅坡之所以為盧梅坡啊。”
霍姑娘含笑點頭:“聽您這麼一説,好像挺有點道理的。”
“當然,當然,姑不論詩仙李白,就是換換你三叔,這首詩也絕不會這麼做。”
“噢!那麼要是您,您怎麼作?”
“怎麼?想考考你三叔?”
“考?我這個做侄女兒的怎敢,只不過是要聽聽高才的絕妙好辭而已。”
“行,不露兩手你也不知道你三叔的錦心繡口,倚馬高才,你聽着,有梅無雪不精神,有雪無詩俗了人,眼前若無酒與菜,那才真正俗死人。”
霍姑娘“噗嗤!”一聲,笑得個花枝亂顫,道:“好了,好了,三叔真虧你想得出來,您是站在這兒欣賞雪梅的吧?”
“是啊。”
“那麼現在詩有了,唯缺酒菜,不敢讓您回去後逢人就説霍家上下俗死人,我這就叫他們給您準備酒菜去。”説完話,她擰身要走。
哈三爺忙伸手攔住:“慢着,大侄女兒。”
霍姑娘停步凝眸:“難道您又想起缺什麼了?”
哈三爺搖頭道:“不,而是我這下酒的菜有講究。”
“呃,您下酒的菜有什麼講究?”(舊雨樓獨家連載本文禁止熾天使轉載)
“我這酒菜的菜,指的可不是普通的菜,而是野味。”
霍姑娘微一怔:“喲,您可真會點,家裏的野味還真沒了。”
“喲,那……”
“不要緊,我這就出去給您打點兒回來,這會兒您先忍着點兒,等一個時辰以後,準讓您有野味下酒,吟詩欣賞雪梅。”
她説完了話,擰身就走。
哈三爺急攔:“噯,噯,大侄女兒,別急,別急。”
霍姑娘停步回身,凝眸望哈三爺。
哈三爺道:“你怎麼能再往外跑,萬一再出點兒什麼事兒……”
哈三爺他似乎不瞭解霍站孃的脾氣,他不説這話還好,一説這話霍姑娘寒了臉,揚了眉:“您也把我當小孩兒,我總不能永遠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吧,您等着您的下酒野味就是。”霍地擰身而去。
哈三爺抬手還想叫,大概是他知道,叫也是白叫,霍姑娘不會聽他的,是以他又忍住了,略一思忖,扭頭往左行去。
他到了霍姑娘剛才出來的那間屋前,抬手敲了門,剝啄兩聲,裏頭有人問了活,是個脆生生的話聲:“誰呀?”
哈三爺應道:“我!”
一陣輕快步履聲從裏而外,到了門邊,門開了,一個十八九的俏丫頭當門而立,她微一怔,馬上笑着説:“喲,是三爺您啊。”
隨即施了一禮,接着道:“三夫人不在……”
哈三爺截口道:“我知道,你上內院跑一趟,把三夫人請回來,説我有要緊事兒要見她。”
“是,三爺,您清裏頭坐會兒,婢子這就去。”
哈三爺擺手道:“不要管我了,你快去吧。”
俏丫頭自然聽得出事態頗為緊急,她沒再多説,答應了一聲,出門順着長廊疾快地往後去了。
哈三爺沒進屋去.就在門口揹着手來回踱步等上了。
俏丫頭很會辦事兒,沒一會兒工夫,三夫人衞如冰就帶着俏丫頭出現在長廊的那一頭,而且老遠就帶笑説了話:“三爺又不是外人,幹嗎不屋裏坐着去。”
哈三爺忙迎了上去,把剛才事情的經過,最後霍姑娘要出去獵野味,他攔不住的事,匆忙的説了一遍。
三夫人衞如冰聽的時候很平靜,等到把哈三爺的話聽完,她居然展顏笑了:“我還當是什麼要緊事兒呢?害得我趕快從大姐.二姐那兒跑了回來,原來是為這回事兒啊。”
“三嫂,這件事兒還不要緊麼?”
“三爺,你的大侄女可不是小孩兒了。”
“三嫂,她在路上剛出過事兒啊。”
“我知道,你沒聽你大侄女兒説麼,總不能讓她永遠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啊。”
“可是,三嫂,萬一那什麼遼東四霸天的不死心,躲在附近等機會……”
“哎喲,三爺,你什麼時候也變得這麼會想了,這會兒是在霍家大門口,你的大侄女兒要是再讓人弄了去,那還得了哇,那豈不是坐在家裏都保不住命了,真要是那樣,霍家還能成其為霍家麼?霍家要是連這點事兒都經不起,那霍家可就真不成其為霍家了,你太看得起什麼遼東四霸天了,他們要是有這個膽,早就改稱號為當世的四霸天了,你放心吧,我借用你大侄女兒-句話,一個時辰之後,你就野味下酒,吟詩賞雪梅吧,大姐、二姐那兒活還沒説完呢,我得折回去了,不陪你了。”説完話,她匆匆地又折了回去。
哈三爺站在那兒直髮愣。看起來他是瞎着急,瞎操心了。
俏丫頭看了看他道:“三爺,您屋裏坐會兒吧。”
哈三爺定了定神道:“不了,你忙你的吧……他揚揚手,轉身快步走了。
哈三爺沒往別處去,他回到了暖閣,暖閣裏,這時候霍天翔午睡方醒。
哈三爺一見霍天翔,馬上就把兩回事兒從頭到尾説了一遍。
霍天翔的反應可跟三夫人衞如冰大不相同,他原還帶點兒睡意,一下子睡意一點兒也沒了,急得一拍桌子説了話:“胡鬧,胡鬧!這孃兒倆就是這麼不知天高地厚,這哪是疼她?愛她?這是寵她慣她!太過份了,太過份了!總有一天會害了她不可,三弟,那個丫頭走了多久了?”
哈三爺道:“恐怕有一盞熱茶工夫了。”
“等她回來非好好管教管教她不可,來人。”霍天翔的貼身護衞進來了一個。
霍天翔立即吩咐:“傳令東護院,帶兩個人,攜我令符,馬上趕j到南山把姑娘找回來,快去。”
護衞應聲如飛而去。霍天翔怒氣未息,砰然一聲拍了桌子。
哈三爺不安地道:“大哥,等大侄女兒回來,別太責怪她,都怨我……”
“什麼叫怨你,這孃兒倆一個寵慣,一個任性,這毛病不是一天半天了,我非給她們改過來不可。”
哈三爺口齒啓動,欲言又止。
口口口
天黑了,上燈了。大廳裏燈火通明。
霍天翔、哈三爺,三夫人衞如冰在座。
霍天翔坐着,臉上沒一點兒表情。三夫人衞如冰真跟塊冰似的。哈三爺急得來回走動。
突然,霍天翔兩眼電閃冷芒,哈三爺也停了步.急急抬眼外望.
大廳裏奔進來總護院陸繼武。
三夫人霍地站了起來:“繼武,怎麼樣?”
陸繼武臉色沉重,遲疑了一下:“回三夫人,大夥兒還在南山一帶搜尋……”
霍天翔站了起來,冰冷道:“不要光在南山上了,擴大搜索範圍。”
“是。”陸繼武應聲要走。
三夫人冰冷道:“給我備馬,我跟你一塊兒去。”
陸繼武沒馬上答應,轉眼望霍天翔。
霍天翔道:“如冰,你省省事兒行不行,你去有什麼用?不少你這一個。”
“你別管我,女兒是我的,我能不着急,我當然要去。”
霍天翔雙眉軒動了一下:“該着急的時候不是在今天。”
三夫人勃然色變:“你這話什麼意思,是我讓她出去的?難道讓我寸步不離的跟着她。”
哈三爺道:“大哥,二嫂,都怪我……”
霍天翔道:“三弟,自己人幹嗎這麼説話?誰都不怪,怪自小慣壞了她,她太任性,太不懂事了。”
三夫人道:“事情已經到了這地步了,怪誰也沒有用了,把孩子平平安安的找回來要緊……”
一陣醉人的香風,通明的燈光為之一黯,大廳裏又進來兩位中年麗人,是大夫人李慧茹、二夫人龔秀貞到了。
這兩位年歲都在四十以上,可是望之如卅剛出頭的人。
大夫人清麗,二夫人美豔,大夫人的清麗之中透着無限柔婉,透着一種自然的懾人威嚴,二夫人美豔之中則透着逼人的英武氣。這兩位夫人雖然平素不過問事情,可是極得霍府上下的尊敬,三夫人都有三分敬畏,是故這兩位一進大廳,大廳裏立即靜寂一般,鴉雀無聲。
“大夫人,二夫人。”陸繼武恭謹施禮。
“大嫂,二嫂。”哈三爺也躬下身軀。
“大姐,二姐。”三夫人温容柔聲相迎。
霍天翔呆了一呆:“你們倆怎麼也出來了?。
二夫人龔秀貞道:“孩子丟了,家裏出了這麼大的事兒,你讓我們姐兒倆還能安心在後院待着,不聞不問?”
霍天翔對這兩位夫人也有幾分敬重,道:“不要着急,已經派人找去了!”
大夫人李慧茹問:“現在情形怎麼樣?”
陸繼武把搜尋的情形報告了一遍。
大夫人微微點頭:“除了什麼遼東四霸天,不會有別人,他們也太大膽了,大膽得出奇。”
三夫人道;“大姐、二姐,我要跟着去,天翔他不讓。”
大夫人道:“三妹在家裏也安不下心,多一個人總比少一個人好,你就讓她去吧。”
霍天翔一個“不”字也沒再説,當即道:“繼武,讓他們給備馬。”
陸繼武恭聲答應。三夫人就要走。
“慢着,三妹。”二夫人雙眉軒動説了話:“誠如大姐所説,這遼東四霸天膽大得出奇,霍家跟他沒過節,定然是受人指使,有人撐腰,這件事非追查下去不可,一定要查個明白,帶着霍家的人,他們走不遠,不必捨近求遠,就在附近搜尋就行了。”
哈三爺兩眼精芒一閃,道:“二嫂高見,我也這麼想。”
三夫人衞如冰沒再多説什麼,也沒跟霍天翔打招呼,獨對大夫人,二夫人一抱拳:“大姐,二姐,我走了。”
轉身出廳而去,陸繼武忙跟了出去。
霍天翔猛跺一腳,坐了下去。
二夫人龔秀貞道:“你也不要急,事已至此,急也沒用。”
“我不是急,我是氣。”霍天翔怒氣衝衝地道:“都是如冰把她慣壞了,要不然何至於出今天這種事。”
二夫人道;“都已經出事了,抱怨誰有用?”
大夫人道:“天翔,你也不用再説什麼了,等孩子平安回來,我來管教她。至於三妹方面,我跟二妹都會説説她,説來説去就怪只這麼一個,不免寵了點兒,這,唉!”大夫人嘆了口氣,沒再説下去。
她這番話裏,把二夫人也帶在了內,多少有點自責,這麼一來,害得霍天翔也不敢再説什麼了。大廳裏剎時陷進了一片令人不安的靜寂中。
哈三爺明白霍家的事兒,當即含笑打了圓場:“大嫂、二嫂請安心到後頭歇息去吧,吉人自有天相,大侄女兒一定會平安回來的,一有消息我馬上派人稟報您二位去。”
大夫人道:“不用了,我們姐兒倆就在這兒等吧。”
顯然,霍姑娘雖非己出,大夫人、二夫人仍然跟關心自己的親生兒女一樣,儘管後院一樣可以等消息,可是她倆仍不放心回後院去。
人都是這樣,儘管坐在這兒等於事無補,可是在心埋上總覺得好一點兒。
哈三爺投再説話。霍天翔仍是一臉懊惱色。
口口口
天色陰暗了。這並不表示雪下得更要大了.而是天近黃昏,快要黑了。
李燕豪孤劍單騎,順着大道緩馳。
人在江湖,未晚先投宿,雞鳴早看天,可是如今天都這時候了,李燕豪卻是一點也不着急,一點也不擔心找不着住宿的地方。
只因為,河間府那高高的城門樓子已然在望了,要不了一盞熱茶工夫就可以進城了,還有什麼好急的。
而就在這時候,一陣急促而雜亂的蹄聲從身後傳了過來,來勢極速。顯然,有大批趕路的騎士來了。
李燕豪微一抖繮,把坐騎往路旁帶了帶,讓出了大道中央。後頭來騎還真快,李燕豪剛讓開道,一陣疾勁的寒風捲到,十餘匹健騎擦身麗過,一轉眼便竄出了十餘丈去。
李燕豪根本就沒在意,十餘匹健騎上坐着的都是些什麼人。
而,他沒在意人家,人家可在意他了。
一聲輕咦響起,十幾匹健騎一起人立而起,駿馬龍吟般長嘶,然後打個飛旋,轉過來一起停住,十幾匹健騎就像釘在地上似的,馬的鼻孔裏直噴白氣,卻是一動不動。
好俊的騎術。這,李燕豪在意了,所謂在意,也不過只微微一怔,他並沒有收繮勒馬,仍一任坐騎緩緩馳過去。
十餘匹健騎上,有一名中年壯漢,探懷取出一塊尺餘見方的白布,布上從背面看有墨跡,壯漢看一眼,旋即遞到一名五綹長髯的老者眼前,老者微抬了抬手,壯漢又把白布藏入懷中。就這麼個工夫,李燕豪已到了十幾匹健騎近前,路讓十餘匹健騎一字排開攔住了,李燕豪不得不停了馬。
雙方互相打量了兒眼,李燕豪剛要説活。
五綹長髯老者突然開口發話:“尊駕可到過古北口內洪記老號?”
李燕豪道:“到過,怎麼樣?”
“尊駕可曾伸手救過霍家姑娘?”
“有這麼回事,又如何?”
陡地幾聲怒叱響起,幾名壯漢要動,
五綹長髯老者抬手一攔,目射精光,望着李燕豪冷然道:“好膽量,好豪氣,尊駕居然還敢跟個沒事人兒似的在大道上閒逛,這份膽量豪氣,實在令人佩服。”
“好説!”李燕豪淡然一笑道:“你們想必是四霸天一路。”
顯然李燕豪是誤會了。也難怪他會有這種誤會,在他想象中,這一陣子公然找他麻煩的,應該只有遼東四霸天一干人。
按理説也的確該只是這樣。而理雖如此,事卻不然,他再也想不到,眼前這些找他麻煩的,卻是河北霍家的人。
只聽一名壯漢厲聲道:“瞎了你的狗眼,遼東四霸天什麼東西?他四人也配沾我們的邊兒。”
李燕豪一雙劍眉陡地一剔,沉聲道:“你沒受過教養麼?怎麼出口傷人?”
那壯漢道:“罵你怎麼樣,罵你這是便宜,等到爺們把你擒下馬,非好好整整你不可。”
李燕豪兩眼威稜暴射,霍地轉望五綹長髯老者,道:“尊駕可是為首之人?”
五綹長髯老者道:“可以這麼説。”
李燕豪道:“尊駕管教不管教,尊駕若是不管教,我來代尊駕管教。”
那名壯漢勃然色變,抬手抓上劍柄。
五綹長髯老者伸手攔住,望着李燕豪道:“河北霍家沒有一個人不通達事理,他説的是實情,老夫不能怪他。”
李燕豪一怔:“河北霍家?誰是河北霍家的人?”
那名壯漢道:“你眼前的這些人都是。”
李燕豪道:“你們是河北霍家的人?也知道古北口、洪記老號內的事?”
五綹長髯老者道:“不錯。”“不知道遼東四霸天攔車劫人,是我路見不平,伸手管了四霸天,解救了那位霍姑娘的危厄?”
五綹長髯老者道:“是這樣。”
李燕豪冷笑道:“既是這樣,尊駕你還敢説河北霍家無人不通達事理?”
五綹長髯老者肅容道:“年輕朋友,老夫知道,你仗義伸手,解去我家姑娘危厄.對霍家有恩,霍家派出高手搜捕你,確是以怨報德,大悖情理,你氣憤之餘,對霍家派出的人施以報復,也是人之常情,説得過去,可是你卻乘我家姑娘出外行獵之際,將她劫持了去,是不是就嫌太過份了?”
李燕豪不禁呆了一呆,道:“我對霍家的人施以報復,並且劫持了外出行獵的霍家姑娘?”
那名壯漢怒聲道:“你裝什麼糊塗……”
五綹長髯老者抬手攔住了壯漢。
李燕豪則望着五綹長髯老者道:“誰説我曾對霍家的人施以抱復?並且劫持了那位霍姑娘?誰看見了?”
五綹長髯老者道:“年輕朋友,霍家的人遭到你的報復,還用什麼人看見麼?”
“他看清楚了,確實是我?”
“應該是這樣。”
“尊駕所説遭到我報復的人,是不是在此?”
“沒有,他不在此地。”
“這麼説來,尊駕只是聽説?”
“雖是聽説,但霍家人不會説謊,也沒有這個必要.所以應該不會有錯。”
李燕豪吸了一口氣,冷冷一笑道:“這我倒要好好問一問了,霍家遭到報復的那個人,是不是古北口洪記老號護車的那幾個中的一個?”
“不是。”
“這就怪了,除了那幾個,霍家沒人見過我,又怎麼知道對霍家人施以報復的是我。”
“這個……霍家派出的高手,人人都持有一張你的畫像,這畫像是見過你的人畫的。”
“這麼説,他對過畫像,確認是我了?”
“應該是這樣。”
李燕豪冷笑道:“看來霍姑娘為了對付我,是花費了相當的工夫,尊駕再容我一問,又有誰看見了我劫持了你們那位姑娘?”
“這倒沒人看見,我家姑娘是獨自一人外出行獵失蹤,霍家人遭到報復在前,那麼我家姑娘失蹤的事,自然而然就使人想到了你。”
李燕豪又冷笑道:“霍家的人倒也挺會想的啊,尊駕再答我最後的一問……”
那名壯漢沉喝道:“你也太羅嗦了。”
五綹長髯老者一抬手道:“讓他問。”
李燕豪冷然道:“霍家既然知道我對霍家有恩,為什麼還派出高手四處搜捕我?”
五綹長髯老者臉上掠過一絲異樣神色道:“這個……我也知道霍家這樣對你,是以怨報德,大悖情理,但我們這些人是奉命行事,身不由己,你請跟我們到霍家走一道,霍家主人自必有令你滿意的解釋。”
“怎麼説?”李燕豪道:“讓我跟你們上霍家走一趟?”
“你敢不敢去?”那名壯漢冷然問。
李燕豪所以踏上往“河間”去的這條大路,正是為查明霍天翔今年沒去朝拜明陵的原因,想法子拉霍天翔一把,能深入到霍家去,那是最好不過,再説他豪情萬丈,確也沒太把這當世三大世家之一的霍家放在心上。
是故,他聞言倏然一笑道:“難不成霍家是龍潭虎穴,帶路就是。”
老者微一怔,旋即抱拳:“多謝成全,有僭。”當即撥馬前行而去。
三騎跟在五綹長輯老者之後,其他的人則逼視着李燕豪沒動。
李燕豪懂,冷然一笑,策動坐騎跟了上去。其他的人這才抖繮策動坐騎,與五綹長髯老者等有前有後,把李燕豪夾在了中間。
看看已近城門,忽聽前面五綹長髯老者發話説道:“稟報三夫人,通知其他的人。”
他身後一名壯漢應聲揚手,一道五彩光華沖天而起,到半空中改為一蓬,緩緩飄落,萬點花雨般,煞是好看。
跟着,十餘健騎前後夾着李燕豪進了城門。
口口口
前後不過一天一夜工夫,霍天翔.大夫人,二夫人都已顯著地顯現出疲累、憔悴。
大夫人,二夫人,對那位霍姑娘,雖非己出,但親同己出,跟關心自己女兒一樣的關心。
尤其是霍天翔,平素他不滿女兒的嬌寵任性,可是這當兒,疼愛還是照疼愛,關心還是照關心。三夫人打昨晚率領霍家的部分高手出門,到現在一天一夜沒回來。
雖然霍天翔.大夫人、二夫人在家裏,但是他三人也至今沒閉眼,甚至沒離開大廳一步。
大夫人李慧茹吃齋唸佛,到現在也不知道念過多少遍經了。
大廳裏的燈又點上了,幾盞琉璃宮燈剛亮起,霍天翔,二夫人龔秀貞突地兩眼圓睜,轉望廳門。
一名壯漢飛掠入廳,單膝點地:“稟老主人,城外夜空已現信號。”
大夫人、二夫人霍地站起。
霍天翔精神一振,急問:“什麼時候?”
“片刻之前。”
霍天翔急望兩位夫人,兩位夫人也轉望霍天翔,六目交投,憔悴。疲累的臉龐上,都浮現出驚喜的神色。
驀地,一陣蹄聲隨風飄送過來。三人急又轉望廳外。
二夫人急道:“回來了。”
她跟大夫人想追出去,可是腳下剛動,霍天翔就伸手攔住了她們倆:“坐,咱們都坐下來吧。”
霍天翔坐了下去。
大夫人、二夫人也緩緩落座,可是六道目光眨也不眨地直望着廳門口。
轉眼工夫之後,雜亂急促步履聲由遠而近,有十幾個人進了大廳,是五綹長髯老者一干人跟李燕豪。
霍天翔夫婦三人一怔站起,六道日光齊盯在李燕豪臉上。
霍天翔道:“沖霄,這是……”
原來五綹長髯老者是霍家的東護院高沖霄。
高沖霄抱拳躬身.道:“老主人.此人就是咱們要找的那位道上朋友。”
二夫人龔秀貞臉色微微一變。
霍天翔雙眉一聳道:“稟報三夫人沒有?”
“回老主人,已經稟告過了。”
霍天翔微微點了點頭,向李燕豪抬起了手,“年輕朋友,請坐。”
李燕豪微一怔.旋即淡然道:“謝謝,不必了。”
大夫人道:“你坐吧,霍家不會太難為你的。”
李燕豪雙眉微一聳,道:“芳駕錯了,我並不在乎什麼人難為我,只要有理由的地方,殺了我,我也毫無怨言。”
二夫人沉聲叱道:“大膽。”
大夫人微抬玉腕,道:“二妹,別這樣,不能不讓人家説活,再説人家説的也是理。”
頓了頓道;“年輕人,你有膽識.説的也對,我知道,霍家對不起你,那隻為我們的女兒任性,她氣不過你對她的態度傲慢,當時我跟她二孃不知道,倘若我們知道,絕不會讓她做出這種太悖情理的事,只是,年輕人,你把她劫持了去,是不是嫌太過分了些?”
二夫人道:“你大可以上霍家的門問罪,她不是沒有大人,我們會給你一個公道。”
李燕豪道:“兩位夫人以為我是怎麼來的?又是幹什麼來的?”
大夫人道:“聽你的口氣,你不是受逼迫來的。”
李燕豪道:“説句話賢伉儷們以及在場的諸位都別在意,憑我周身這幾位,要想把我逼迫來,恐怕還不大容易。”
“好大的口氣。”二夫人冷然道。
“夫人如若不信,儘可以試試。”
“好狂的後生,怪不得我們女兒氣你,你怕我不試,來人!”
大夫人抬手攔住:“等會兒再説。”
大夫人説了話,誰也沒敢動。
二夫人卻道:“大姐,您看這小子狂得……”
“二妹,你喜歡沒骨氣的磕頭蟲?”
二夫人深深看了李燕豪一眼,沒再説話。
大夫人凝目望着李燕豪:“年輕人,我知道你有一身好武藝,要不然你救不了我們的女兒,可是霍家是個講理的地方,並不是比武競技的場所,有理天下去得,無理寸步難行。”
李燕豪道:“霍家是個講理的地方,那是最好不過,我正是為問罪而來的。”
大夫人“哦!”了一聲,道:“年輕人,你到霍家來問什麼罪?”
李燕豪道:“古北口、洪記老號內,我路見不平,解了令嬡之圍,這是江湖正義的本份,算不了什麼,我不求什麼報償,霍家派出高手去搜捕我,只為令嬡嬌寵過甚,太以任性,我也不願計較,可是現在卻又把對霍家人施以報復,以及令嬡行獵失蹤的事扣在我頭上,是不是嫌太過了,難道三大世家之一的霍家,就是憑這種是非不分。黑白不辨的作風領袖武林的?”
霍天翔是個英雄人物,要不然他不會領袖武林,名滿天下,英雄惜英雄,一見着李燕豪這個年輕人,他就跟大夫人,二夫人一樣,有點喜歡這個年輕人。
接着,他也跟大夫人、二夫人一樣,為這個年輕人所表現的膽識,豪氣而暗暗心折。
另一方面,也由於他自知理曲,以及大夫人出面説了活,所以他一直沒開口,
可是現在,他卻不能任個名不見輕傳的年輕人當面這樣指責他,譏諷人,所以李燕豪話-説完,他立即色變沉喝:“住口,小輩,你也太過份了,霍家人對你客氣,你也別太不知進退。”
李燕豪淡然一笑道:“霍大俠,二夫人讓我問罪,大夫人讓我講理,如今我就是為問罪講理而來,難道我錯了?有道是:‘理直而氣壯’,我理直,難道霍大俠你非讓我低聲下氣不可!理字之前,人人一樣,不分什麼貴賤高低,我又為什麼要低聲下氣,霍家當世第一,霍大俠你是現今霍家的主人,難道你自視高得超越理字,連個認過的勇氣,容人的度量都沒有了麼?”
霍天翔勃然色變,就要發作。大夫人平靜地道:“天翔,他説的是理,你不該用這種態度對他。”
唯有大夫人能真正服得了霍天翔,大夫人這句話一説,霍天翔忍了忍,硬沒發作出來。
大夫人又道:“不要動氣,氣會讓人失去理智,你冷靜想一想,他説的是不是理?”
霍天翔吸了一口氣,凝望着李燕豪道:“年輕人,前半截是我霍家沒理,難道這後半截,你劫持我的女兒,你也有埋?”
李燕豪道:“霍大俠,我要直問你一句,你憑什麼指我劫持令嬡,是有人證還是有物證?當初在古北口截車攔人的是遼東四霸天,我多管閒事退了四霸天,救下了令嬡,今嬡如今失蹤了,你為什麼不認為四霸天不死心,反而把這件事扣在我這個救過令嬡的人的頭上?”
霍天翔道:“難道劫持我女兒的不是你?”
李燕豪道:“霍大俠,霍家當世第一,你是現今霍家的主人,應該是位既明智又德威服眾的高人,你為什麼不想一想,要是我劫持了令嬡,我怎麼會主動跑到霍家來,要是我劫持了令嬡,我為什麼一直沒跟霍大俠你談條件?”
霍天翔道:“年輕人,我不相信你是主動到我霍家來的。”
李燕豪道:“霍大俠認為我身周這些人是以武力強迫我到霍家來的?”
二夫人突然道;“小後生,你有多大氣候,霍家四人護院之一,外帶二虎四龍,就是對付一個大門派的掌門也綽綽有餘,要是連這麼一個後塵世對付不了……”
李燕豪長眉軒起:“霍大俠、二夫人.我在路上碰到的這些人如今都在這兒,一個不缺,一個不少,賢伉儷要不要試試?”
一名中年壯漢越眾而出,激動躬身:“老上人,求您務必讓屬下教訓教訓這個狂妄猖獗的後生。”
大夫人沒説話。
霍天翔點了頭:”好吧,你就試試。”
中午壯漢急躬身:“謝老主人。”
大夫人這時候説了話:“萬怡,點到為止。”
中年壯漢身又一躬:“屬下遵命。”
話落直腰,兩道凌厲目光直逼李燕豪;“後生,我試試你有多大氣候,發招吧。”
李燕豪道:“尊駕大概是霍家八龍中的一個。”
中年壯漢萬怡正是“霍家八龍”之一,性情剛烈,一身好軟硬功夫,在八龍里也是數得着的人物。
他一點頭道:“不錯。”
李燕豪道:“霍家十二虎人人矯捷驍勇,震懾武林,八龍的修為威名猶在十二虎之上,我無意,也不敢輕看尊駕,可若是讓我先出手,你恐怕走不完三招。”
剛烈的萬怡氣得髮梢直豎,身軀暴漲,怒聲道:“後生,不要淨耍嘴皮子,那擋不了事,發招吧。”
李燕豪道:“那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右掌一翻,拍了過去。
萬怡冷笑道:“不過如此。”他揮掌拍出,迎着李燕豪那輕飄的掌勢拍了過來。
他想憑雄渾的掌力一掌震退李燕豪,先給李燕豪個下馬威,煞煞李燕豪的傲氣。
哪知兩掌相接,他竟覺自己這一掌像拍在一堆無形的棉花上,一點也用不上力,施不上勁兒,他知情形不妙,這裏才微一怔神,猛覺一股強勁的反彈之力,從對方掌心湧出,震得他不但右臂一陣痠痛,而且站立不穩,蹬,蹬,蹬一連退了三大步。
李燕豪淡然道:“如何?”
廳裏的人俱為之一怔,任何人也想不到,霍家八龍之一的萬怡,只一招便被對方這個名不見經傳的小後生震退。
萬怕自己也為之-怔,旋即勃然色變,閃身便要撲。霍天翔抬手攔住:“萬怡,夠了。”
萬怡霍地轉過臉道:“老主人……”
霍天翔道:“難道你還認為不夠?”
萬怡沒説話,身軀一陣抖動,低頭退向後去。
李燕豪道:“霍大俠……”
霍天翔道:“年輕人,你一身所學高過我的想象,只是畢竟你只挫敗了這些人當中的一個。”
李燕豪眉梢兒一揚,道:“霍大俠,這些人當中,還有位護院在,是麼?”
高沖霄長髯飄拂,帶笑越前:“年輕人,你這算向我叫陣?”
李燕豪道:“我若是不給霍大俠一個證明.霍大俠會堅認我是被諸位逼迫來的,是不?”
高沖霄一雙鳳目之中寒芒閃動,道:“年輕人,你的膽識、豪氣都讓人激賞,但願你向我伸手的時候,武功也跟你的膽識、豪氣一樣,你出手吧。”
李燕豪道:“對尊駕這位長者,我也只好恭敬不如從命了。”仍然是輕飄飄的一掌拍了過去、
高沖霄凝立不功,容得李燕豪右掌近身,飛起一指點了過去。他出手極快,點的是李燕豪的掌心。
李燕豪應變也不慢,沉腕變招,右臂如靈蛇,不但避過了高沖霄的一指,而且從高沖霄指下穿過,五指如鈎,反拿高沖霄腕脈。
高沖霄冷哼變招,右臂吞吐電光石火般拍出了兩掌。
李燕豪也單掌飛舞,飛快地接了兩招。
雙方這兩招都是一氣呵成,而且快得令人目不暇接,廳裏的人,除了霍天翔外,連二夫人算在內,都沒看清雙方這兩招是怎麼變的,用的是什麼招式,只看見兩招之後,雙方同時收手,凝立不動,只看見李燕豪泰然安詳,高沖霄臉上一片肅穆,究竟準勝誰負,不知道!
再看霍天翔,他神情極度震動,兩眼威稜暴射,凝望着李燕豪也不言不動。
霍天翔這種表情,大家都覺出不對來了。
二夫人急道:“天翔……”
高沖霄突然向着李燕豪欠了身:“閣下好武藝、好身手,高某人口服心服。”話落退向後去。
高沖霄這一説話一退,廳裏所有的人都明白了。
幾聲驚呼在大廳裏響起,連大夫人都站了起來,驚愕地望着李燕豪。
這也難怪,“霍家八龍”已是一流好手,一招敗在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後生之後。已經足件令人難以置信的事,絕頂高手,威名足抵一個大門派掌門的霍家四大護院之一,竟也沒出三招便自己承認落敗,這豈不是更震憾人心。
這是在霍家,這要是傳揚出去,非馬上震動整個武林不可。
霍天翔定過了神,震聲道:“年輕人,你是哪門哪派的弟子,怎麼稱呼?”
李燕豪道:“霍大俠.這並不要緊,要緊的是賢伉儷是否相信我是主動到府上來的?”
霍天翔剛要説話。一陣急促衣袂飄風傳了過來,大廳裏如飛奔進十幾二十個人來,是三夫人衞如冰.陸繼武,還有以薩哈克、佟林青為首的霍家十餘高手。
三夫人進廳便道:“天翔,聽説人已經擒回來了……”
一眼看見了李燕豪.柳眉一豎.霍地轉望高沖霄:“東護院,是他麼?”
高沖霄想解釋,可是剛叫了一聲“三夫人”,三夫人已花容變色,抖起馬鞭,向着李燕豪抽了過去。
大大人、二夫人急喊:“三妹不可……”
霍天翔伸手要攔,可是都沒有三夫人的馬鞭快.眼看那鞭梢兒就要抽中李燕豪的脖子。
李燕豪一吸氣往後飄退半尺,堪堪躲過了這一鞭。
三夫人勃然大怒,搶步上前就要再揮馬鞭,霍天翔、二夫人已雙雙擋在了身前,二夫人伸手一攔,急道:“三妹,別魯莽,可能咱們找錯人了!”
三夫人微一怔:“怎麼説,咱們找錯了人?”
二夫人當即把高沖霄等碰見李燕豪的經過説了一遍,
聽畢三夫人揚眉冷笑:“原來如此,二姐,他是在古北口盛氣凌人,招咱們女兒生氣的那個人,該不會錯吧?”
二夫人道:“救咱們女兒的是他,可是……”
三大人冷笑道:“那就行了,我替我女兒出出氣,總是理所應當,二姐,您讓讓,”她閃身要動。
只聽大夫人的話聲傳了過來:“二妹,你們孃兒倆鬧的還不夠麼?”
三夫人轉臉望了過去:“大姐……”
大夫人道:“三妹,我從來沒有説過你什麼,可是今天我卻要當着這麼多人説你幾句,你把女兒慣成那個樣子,已經是害了她,你自己怎麼好再這麼胡攪蠻纏不講理?人家這位對咱們霍家只有恩,沒有怨,你怎麼好任由女兒任性,逼着天翔把弟兄們派出去對付人家,我跟你二姐事先不知道,要是事先知道,絕不會任由你們孃兒倆這樣胡鬧……”
三夫人臉一陣紅,一陣白,道:“大姐……”
大夫人道:“護犢之心,人皆有之,但是不能護短,你這麼做不是愛女兒,是害了她,你自己冷靜想想,要不是你慣得她這麼任性,她又怎麼敢在這時候還私自往外跑!”
三夫人低下了頭,居然一聲沒再吭。
大夫人當即轉望薩哈克:“南護院,你們傳書報告,説霍家要找的人對你們施以報復;你告訴我,誰碰見那個人?”
薩哈克忙一躬身道:“回大夫人,是小九兒、小十兒。”
大夫人道:“小九兒、小十兒站出。”
小九兒、小十兒應聲站了出來。
大夫人手指李燕豪:“你們倆告訴我,你們在路上碰見的,是不是這位?”
小九兒、小十兒早就打量了李燕豪半天了,頭一眼他倆就覺出眼前這個人不像路上碰見的那個,這時候大夫人一問,他倆想都沒想便道:“回大夫人,衣着打扮一樣,那個人一頂大帽遮着臉,雖然讓人難以看見他的面目,可是他比眼前這位粗壯一點兒,而且還有一點不同……”
“哪一點?”
小九兒,小十兒道:“回大夫人,我們覺得出不同,可是,可是説不上來……”
霍天翔道:“笨東西。”
小九兒、小十兒窘迫地低下了頭。
大夫人道:“你們倆的意思我懂了,退回去吧。”
大夫人轉望李燕豪:“年輕人,霍家至為愧疚,我僅代表霍家上下賠罪,還希望你能大度諒宥。”
李燕豪抱拳道:“大夫人這話末學不敢當,事情既然出於霍姑娘的一時誤會……”
“何不直説她太過矯寵縱慣、太過任性?”
“這個末學不敢,賢伉儷膝下只這麼一位姑娘,寵點兒慣點兒也是人之常情。”
二夫人道:“小夥子,你倒真會説話啊。”
李燕豪赧然笑笑:“末學這是實情實話。”
二夫人道:“好一個實情實活,聽你的口氣,似乎你已經不計較了。”
“末學不敢,大夫人、二夫人,還有霍大俠、三夫人都這麼寬容末學,末學怎麼敢太不知好歹,不知進退。”
二夫人道:“年輕人,你可是真能説,更難得不屈於威武,膽識、豪氣均讓人心折,我們姐妹倒真有點喜歡你了,要是你願意,霍家想文你這個朋友。”
“末學有點受寵若驚。”
霍天翔道:“年輕人,別跟霍家來這些辭令,願與不願,你且説一句?”
李燕豪抱拳道:“末學打算高攀了。”
霍天翔朗笑道:“小夥子,想不到你還挺風趣的。”
“您何不説末學這張嘴既油又貧?”
霍天翔哈哈大笑:
大大人、二夫人忍俊不住也全笑了,連三夫人也忍不住抬頭投注。
霍天翔道:“小夥子,現在可以報報你的出身、來歷,尊姓大名了吧?”
李燕豪道:“末學姓李,叫燕豪……”
“好名字。”二夫人忍不住讚了一聲。
“嗯!”大夫人也點了頭:“燕豪。燕豪,真不錯,燕豪,你是河北人?”
李燕豪道:“是的。”
霍天翔道:“都是這塊地上的人,只差沒喝一口井裏的水了,人不親土親,燕豪,你的師門……”
“他老人家自號孤遺老人.”
孤遺老人?霍天翔微一怔,目光投向了二夫人。
顯然.他沒聽況過孤遺老人,是想問問二夫人知道不知道這位孤遺老人。
二夫人很輕微地搖了搖頭。
霍天翔再望三夫人等,三夫人等也沒一個説活。
這表示,霍家在場的每一個人.都不知道這位自號“孤遺”的老人是何許人。
霍天翔轉望李燕豪,道:“小夥子,我們不知道這位‘孤遺老人’是何許人,可是由你這個人,以及你一身所學,我們可以斷言,令師必是位不願人知的隱世高人。”
李燕豪未置是否,只道:“謝謝霍大俠。”他是有意避開這個問題。
而霍天翔卻有點緊逼不放:“小夥子,你説説對了沒有?”
李燕豪遲疑了一下:“霍大俠沒説錯,他老人家確是隱世不願人知。”
霍天翔道:“別人不知道的,你總知道吧?”
李燕豪道:“我知道。”
“能不能説?”
“能,不過不是現在。”
霍天翔微一怔:“不是現在?這話什麼意思?”
“霍大俠可否容晚輩以後再解釋?”
“以後再解釋?”
大夫人突然道:“天翔,人家有人家為難的地方,別這樣逼他。”
李燕豪忙一欠身道:“多謝大夫人。”
三夫人道:“大姐,咱們女兒……”
大夫人道:“別急,三妹,目下除了再出去找之外,沒有再好的辦法。”
三夫人道:“那麼我這就帶弟兄們出去……”
二夫人道:“我去吧,三妹,你也該歇歇了。”
二夫人道:“不,二姐,一刻找不回女兒來,我一刻放不下心,您還是讓我自己去吧。”(舊雨樓獨家連載本文禁止熾天使轉載)
一陣步履聲傳了過來,眾人以為是有什麼消息來了,急急轉眼外望。
只見哈三爺帶着四名壯漢走進來。
霍天翔一怔道:“大夥兒這一忙亂,把哈三弟給忘了……”
哈三爺一臉的陰沉色,跟霍天翔夫妻四人分別見過禮後,正要説活,一眼瞥見了李燕豪,隨又轉望霍天翔道:“大哥,這位是……”
霍天翔道:“這就是古北口伸手救了你大侄女兒的小夥子,姓李,叫李燕豪。”
話鋒一頓。轉望李燕豪:“小夥子,這位是哈家的三爺。”
哈家上下都是皇上的秘密護衞.操天下人生殺予奪之權,連王公大臣都怕他們三分,這位哈三爺是個什麼樣的人物,可想而知。
哈三爺深深打量李燕豪。
李燕豪抱了抱拳:“哈三爺。”
哈三爺沒答禮,只望着李燕豪道:“小夥子,你救過我的大侄女兒,我該謝謝你。”
李燕豪道:“不敢當。”
哈三爺道:“照眼前的情形看來,顯然你並沒有劫持我那位侄女兒。”
霍天翔道:“誤會已經澄清了,不是他。”
哈三爺望着李燕豪,道:“那麼我們不但該向你致謝,而且該向你道歉。”
李燕豪道:“哈三爺言重了,我當不起。”
哈三爺沒再跟李燕豪説什麼,轉望霍天翔道:“大哥,我出去了一趟,剛回來。”
霍天翔道:“呃!你幹什麼去了?”
哈三爺道:“大哥以為我幹什麼去了?”
霍天翔等明白了,三夫人忙道:“三爺,有消息麼?”
哈三爺陰沉地搖了搖頭。
三夫人突然眉騰煞氣,目射寒芒,白着嬌靨咬牙道:“我的女兒要是有毫髮之損,你們跟我走。”
她話落轉身要走。
李燕豪突然道;“三夫人,請等等。”
三夫人停步回身。
李燕豪道:“賢伉儷要信得過末學,末學願代賢伉儷找尋令嬡……”
“不。”三夫人道:“你的好意我心領,任何人找都不如我自己找能讓我放心。”
話落,她轉身又要走,一名年輕人如飛奔至,差點兒撞着三夫人。
三夫人怒喝道:“小五兒,你怎麼這麼冒失?”
小五兒忙道:“三夫人,屬下有急事……”
霍天翔道:“什麼事,小五兒?”
小五兒忙轉眼道:“老主人,剛才有人送來了一封信……”
霍天翔兩眼寒芒一閃,道;“信呢,拿來。”
小五兒自袖底取出了一封信,邁步就要往裏走。
三夫人一把奪下過去,急急地撕開封口,抽出一張信箋,信箋上行行的字跡,三夫人一看臉色倏變,一時沒能説出話來。
霍天翔道:“如冰,是……”
三夫人抬手把信箋遞了過去。霍天翔伸手接過,哈三爺、大夫人、二夫人都忙湊過去看。只見信箋上寫着:“字諭霍天翔,令嬡平安,無須掛念,也不必勞師動眾,四出搜尋,如欲令嬡安然返家,接見送信人,當面談條件,知名不具。”
幾個人臉上都變了色,霍天翔猛抬眼:“送信人呢?”
小五兒忙道:“回老主人,現在門旁。”
“帶他進來。”
“是。”小五兒如飛而去。
在廳裏的“八龍”、“十二虎”裏有幾個要跟去。
霍天翔喝道:“任何人不許動。”
有了他這一聲,沒一個敢再動。
霍天翔又一擺手道:“大家把廳門讓開。”
陸繼武、高沖霄,薩哈克、佟林青等龍、虎,立即退向兩旁,讓開了廳門。
霍天翔又轉望三夫人:“如冰,你可不要太沖動!”
三夫人嬌靨煞白,渾身泛着輕顫,沒説話。
二夫人道:“二妹,女兒平安,咱們可以放一大半心了。”
大夫人道:“三妹,到這兒來。”
三夫人沒吭聲,只見她帶着顫抖走到了大夫人的身邊。
步履響動,傳了過來。大家情不自禁往廳門口望了過去。
步履聲山遠而近,小五兒帶着-名頭戴大帽、遮住了整張臉的漢子來。
李燕豪記性好,一眼就認出來他是四霸天裏的洪老四。
戴大帽的漢子由小五兒帶着,旁若無人地進了大廳,傲然往廳中一站,不言不動。
小五兒上前躬身:“稟老主人,送信人帶到。”
三夫人身軀顫抖得更厲害,一雙美目欲噴出火來。
大夫人伸手握住了三夫人的柔荑,她覺出三夫人的手冰涼涼的。
霍天翔目中威稜逼了過去:“尊駕高名上姓,怎麼稱呼?”
大帽漢子緩緩抬手摘下了大帽,李燕豪投看錯,正是四霸天裏的洪老四,只聽八龍、十二虎裏有人驚喝:“洪老四!”
洪老四陰陰一笑道:“洪老四見過霍大俠。”
霍天翔目中威稜為之一盛,但旋即他又吸了一口氣,使得目中威稜稍稍減弱了些,道:“這麼説,我的女兒還是被你們四霸天劫持去了?”
洪老四道:“我們哥兒四個本來打算罷手了,哪知道令嬡又自己送上了門,這就怪不得我們哥兒四個人。”
三夫人突然悲怒嘶喝:“你們該死!”
洪老四一轉眼,笑道:“這位夫人,説話客氣點兒啊。”
三夫人閃身欲動。
大夫人手一緊,道:“三妹。”
三夫人道:“大姐,您讓我……”
大夫人道:“三妹,聽我的不會錯。”
三夫人沒再説話,可是嬌軀顫抖得更厲害了。
洪老四咧嘴一笑道:“對了,這位夫人,怎麼説我這會兒總是個客人,霍家的待客之道該不是剛才那樣,是不?”
二夫人冷然道:“洪老四,用不着賣乖了,你就談正經的吧。”
霍天翔道:“説吧,你們有什麼條件?”
洪老四陰陰一笑道:“霍大俠幾位既然都是快人,我姓洪的也不敢婆婆媽媽,一句活,我們哥兒四個想跟霍大俠你要樣東西。”
“什麼東西?”
“霍大俠你裝在一隻紫檀木盒裏的那樣東西。”
霍天翔夫婦四人震動,霍天翔更是勃然色變:“你四人好大的胃口。”
“我們知道,那樣東西對你霍大俠來説,是相當的貴重,可是不貴重我們哥兒四個也不要了,不過我認為那樣東西再貴重,也貴重不過令嬡去,是不?”
霍天翔道:“我無法衡量那樣東西跟我女兒孰重孰輕,而且那樣東西也不是我霍某人的,我霍某人無權拿它隨便送人。”
三夫人急叫道:“天翔……”
洪老四道:“這麼説,霍大俠你是不答應了?”
霍天翔道:“換個別的條件,你們就是要我霍某人的所有家產,霍某人能馬上點頭。”
洪老四陰笑道:“霍大俠你可真是大方,奈何我們哥兒四個對你這偌大家產不感興趣。”
霍天翔道:“那就不好談了。”
洪老四道:“這麼説,霍人俠你是寧要那佯東西,不要今嬡那個人了?”
霍天翔道:“她是我的女兒,骨肉至親,血肉相連,我哪有不顧她的道理,奈何東西不是我的,我做不了主。”
洪老四陰笑道:“霍大俠可是真夠朋友,真講義氣啊!為了別人的東西,居然連自己女兒的性命都不要了。”
三夫人道:“天翔,你……”
大夫人道:“三妹,咱們先別説話,天翔這麼做,自然有他的道理。”
三夫人叫道:“他有什麼道理?什麼東西又能比我女兒重要。”
哈三爺道:“大哥,他們究竟是要什麼東西,您就給他們吧,人還是重要的。”
霍天翔道:“三弟,你不知道……”
哈三爺道:“我知道人是咱們家的,世界上沒有比她更重要的了,這就夠了。”
霍天翔道:“三弟,你,你讓我説什麼好……”
三夫人道:“説什麼好,答應他們.換回我的女兒來。”
霍天翔道:“不,我不能答應。”
三夫人叫道:“你不能答應我答應……”
猛地望着洪老四,道:“姓洪的,我答應你們,可是你們……”
霍天翔厲喝:“如冰,你瘋了?”
霍天翔從來沒敢對三大人這樣過,這一聲厲喝使得三夫人突然怔住了。
洪老四一聳肩道:“三夫人.這可就怪不得我們哥兒四個了。”他轉身要走。
霍天翔暴喝道:“站住!”
洪老四停步回身。
霍天翔一襲白袍無風自動:“洪老四,我若是將你扣留……”
“霍大俠,兩國交戰,不斬來使,你不怕辱沒你的身份?”
“我的身份不及我的女兒重要。”
洪老四哈哈大笑:“好話,好話,你霍大俠都不及令嬡重要,我洪老四這種小角色又怎及令嬡萬一,來吧,霍大俠,要是怕你這-招,我姓洪的也就不來了。”
霍天翔一揚手,剛要發話。
哈三爺忙道:“大哥,別動意氣,千萬不能動意氣,一個處理不當咱們會後悔一輩子,您怎麼能拿這種人跟我大侄女兒比,我頭-個不能讓你這麼做。”
話鋒一頓,急急轉望洪老四,道:“你給我們三天工夫,我負責勸霍大俠接受條件。”
“你是……”
“霍家的親戚。”
“你有把握?”
“不急在這三天,到時候霍大俠要是仍不接受條件,任憑你們就是。”
“想不到霍家還有這麼一個懂事的親戚呀,三天太長了,我們哥兒四個等不及。”
“那就兩天怎麼樣?”
洪老四沉吟了一下道:“這樣吧,從現在起,兩個對時,後天這時候再來聽消息,話説在前頭,便宜事只這麼一回,投有第二回了,告辭。”他轉身向外行去。
陸繼武、高沖霄等都望着霍天翔。
霍天翔卻白着臉不言不動。
哈三爺道:“小五兒,送客人出去。”
小五兒應一聲跟了出去。
洪老四走了,哈三爺就埋怨霍天翔:“大哥,你糊塗了,什麼東西有您女兒重要……”
三夫人指着霍天翔顫聲道:“天翔,你,你……”
大夫人道:“三妹,別怪他,咱們還不瞭解他麼,我會給你問出個道理來的。”
一頓轉望霍天翔:“天翔,他們要的究竟是什麼東西?”
霍天翔口齒啓動,欲言又止。
大夫人道:“天翔……”
哈三爺道:“大哥,是不是我在這兒不方便?”
霍天翔唇邊閃過抽搐:“事到如今,也沒有什麼方便不方便了,我告訴你們吧,他們要的是一頂皇冠。”
“一頂皇冠?”
大家為之一怔。
“什麼皇冠?”
大夫人、二夫人.哈三爺異口同聲問。李燕豪凝目望霍天翔,面泛異容。
霍天翔口齒啓動了半晌,道:“先皇帝的皇冠。”
李燕豪兩眼飛閃異采。
眾人為之一怔,大夫人脱口道:“九龍冠?”
“九龍冠”,這頂“九龍冠”是明朝崇禎帝的皇冠,崇禎帝煤山殉國,這頂皇冠就沒了下落,有人説是宮裏的太監獻給闖賊李自成了,也有人説忠貞的太監藏起來了,不管怎麼説,反正是不見了,不想現在卻在霍家冒了出來。
哈三爺道:“我在這兒是有點尷尬。”
“三弟,霍天翔不是瞞你,而是沒有讓你知道的必要。”霍天翔苦笑着這麼説。
二夫人道:“天翔,以前怎麼-直沒聽你提過,你哪兒來的這頂‘九龍冠’?”
霍天翔道:“不要問我哪兒來的這頂‘九龍冠’,反正它在我霍天翔手裏就是了。”
哈三爺道:“大哥,不是我説您,您藏着它下什麼?想當初世祖,聖祖兩代,都曾頒詔天下,懸賞尋找這頂‘九龍冠’,一直沒有消息,而今上也曾頒過詔,説是誰藏着這-頂‘九龍冠’,就要家滅九族……”
霍天翔道:“哈三弟,我藏着這頂‘九龍冠’,你哈家是今上的秘密侍衞,你看着辦吧。”
哈三爺忙道:“大哥,您怎麼這麼説?咱們總是親戚啊。”
三夫人道:“好了好了,別扯這些閒話了,霍天翔,你説,現在該怎麼辦?”
霍天翔沒説話。
哈三爺道:“大哥,説句活您別怪我,我知道您是一向以前明遺民自許,可是女兒畢竟是自己的,您藏着這頂‘九龍冠’有什麼用?我,我,唉!我的意思您一定懂。”
“我懂。”
“那麼你打算怎麼辦?”三夫人忙間。
霍天翔道:“如冰,不是我無情無義,也不是我不疼自己的女兒,什麼都可以不要,但是我不能不衞護這頂‘九龍冠’。”
三夫人尖叫道:“大姐……”
大夫人臉上沒一點表情,道:“三妹,別怪他,他是對的。”
三夫人面如死灰:“大姐,您,您……”
大夫人道:“三妹,不只是對天翔一個人,對咱們所有以先朝遺民自居的人來説,沒有任何-樣東西能比這頂‘九龍冠’來的重要。”
“可是女兒是咱們的親骨肉啊。”
“三妹,難道我不愛咱們的女兒。”
“可是,可是她是我生的。”
二夫人沉聲道:“三妹!”
大夫人道:“二妹,別怪三妹。”
三夫人道:“我不管,我只要我的女兒,你們不疼我疼,霍天翔,今天你要是不肯交出那頂‘九龍冠’來,咱們的夫妻情份到此斷絕,我,我要你血流五步,”
二夫人暴喝:“三妹!”
哈三爺急道;“大哥,您聽聽,您……”
霍天翔平靜地道:“哈三弟,我剛説過,我什麼都可以不要,但是我不能不衞護這頂‘九龍冠’。”
三夫人閃身就要動,二夫人一把拉住。
“二姐,您別攔我,我……”
霍天翔道:“秀貞,放開她,讓她來吧。”
“天翔……”
“不要緊,放開她吧。”
二夫人放開了三夫人,三夫人撲向了霍天翔,到了霍天翔眼前,揚掌欲劈。霍天翔臉色肅穆,一動不動。
三夫人突然捂臉痛哭:“我也不要活了,我活着還有什麼意思?”揚掌拍向自己的天靈。
霍天翔兩眼神光電閃,卻沒有動。哈三爺站在霍天翔身邊,卻也沒有動。
眼看三夫人的玉手就要拍中自己天靈。
一聲朗喝:“請恕晚輩瀆冒。”
一條黑影疾掠而至,快如電光石火,一把抓住了三夫人的皓腕,是李燕豪,他道:“三夫人,限期過後,找不到令嬡,救不回來她,再作道理也不遲。”
他一掌閉了三夫人的穴道,道:“二夫人請來照顧一下。”
二夫人一掠而至,扶住了三夫人,道:“燕豪,謝謝你。”
“不敢當。”李燕豪微一欠身,旋即轉望霍天翔:“霍大俠,可否允許晚輩跟您私下淡談?”
霍天翔微怔凝目:“李燕豪,你是要……”
“晚輩是要跟霍大俠私下談談。”
霍天翔目中神光閃動,深深看了李燕豪一眼:“你跟我來。”
邁步往外行去,李燕豪跟了出去。眾人無不詫異,但卻沒有人説話。
望着霍天翔跟李燕豪出了大廳,哈三爺急望大夫人:“大嫂,這個年輕人要幹什麼?”
大夫人道:“我也不清楚。”
哈三爺眉鋒皺了一皺,沒再説話。
霍天翔帶着李燕豪進了書房,把門一關,道:“什麼事?”
李燕豪道:“‘九龍冠’確在霍大俠手中?”
“不錯,怎麼樣?”
“我想請霍大俠答應四霸天所提的條件。”
霍天翔一怔:“你就為跟我説這個?”
“是的。”
“要答應,我剛才就答應了。”
“現在跟剛才不同。”
“怎麼個不同法?”
李燕豪道:“據您所知,四霸天是不是忠義之士?”
“不是。”
“跟官府是否扯得上關聯?”
“扯不上。”
“然則,藏‘九龍冠’者家滅九族,這頂‘九龍冠’價值難以估計,但卻賣不出去,四霸天不惜劫持令嬡,逼霍大俠交將出來,其目的何在?……”
霍天翔怔了一怔:“這……”
“難道您不想查個究竟?”
“以你看,會是……”
“晚輩有此懷疑,但不敢斷言。”
“何妨説説。”
“您答應不傳六耳?”
“答應。”
“晚輩懷疑滿虜知道您藏着‘九龍冠’……”
“怎麼樣?”
“他們不敢明要,只有用這種辦法逼您交出,大事化小,小事化無。”
“這麼説四霸天是……”
“不是直接,而是間接,可能是被人利用。”
“嗯,有此可能。”
“要是這樣的話,霍大俠,這是滿虜眼中的重大事件,必然是大人物主其事,府上這位貴客身份特殊,他焉有不知道的道理。”
霍天翔臉色一變:“李燕豪,你敢挑撥……”
“晚輩不敢,只是知道霍大俠今年未朝明陵,不得不拉霍大俠一把而已。”
霍天翔臉色大變:“年輕人,你……”
“‘虎符劍令’的唯一傳人,霍大俠可聽説過‘虎符劍令’?”
霍天翔驚聲道:“大將軍袁……”
“正是。”
“你……我不敢相信。”
李燕豪托出“虎符劍令”。
霍天翔兩眼暴睜,伸手接過,只一眼。
神情激動,身軀剛顫,把“虎符劍今”往李燕豪手中一交,肅然躬身:“民,霍天翔參見大將軍。”
李燕豪肅然答一禮,道:“大將軍已然故世,晚輩謹代答禮。”
霍天翔猛抬頭,一把抓住了李燕豪:“怎麼説?大將軍他……”
李燕豪吸一口氣收起令牌,道:“霍大俠,談眼前事吧。”
霍天翔顫聲道:“大將軍赤膽忠心,一生為大明朝……”
李燕豪莊容道:“霍大俠,‘九龍冠’重於一切。”
霍天翔立即鬆了李燕豪,垂手道:“霍天翔遵命。”
李燕豪道:“霍大俠,我剛才所説……”
“霍天翔不敢不遵,只是這樣做是否過於冒險……”
“霍大俠,我豈會讓‘九龍冠’落入滿虜之手。”
“既如此,霍天翔遵命就是。”
“屆時霍大俠只把‘九龍冠’交出去,剩下的就是我的事了,現在咱們回廳去,霍大俠即可當眾宣佈答應條件,走吧。”
李燕豪要走。
霍天翔道;“少俠既知霍天翔今年未朝明陵,難道就不怕霍天翔把少俠賣了?”
李燕豪倏然一笑道:“舍親生愛女,護‘九龍冠’的人,是不會賣我的。”話落行了出去。
霍天翔怔了一怔,也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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