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一炮把一千兩銀子交在江濤手上,邊囑咐道:
“一千兩銀子由你收下,見到飛龍寨的老兄弟們,替我雷一炮打聲招呼,若有困難,你酌量着給一些,只等老寨主回焦山,你就領他們回飛龍寨去。”
依承天心中大為感動不已,早聽得江濤道:
“南京地面上正有不少老兄弟,我暗中自會聯絡的。”
於是,雷一炮與依承天二人匆匆走了,二人直奔向望江大酒樓,這時候酒樓門口正有兩個夥計在閒聊天,見二人走來,一人忙趨前道:
“可回來了,我二人正在等二位呢。”
雷一炮道:
“等我們做甚?可是那祈無水回來了?”
那夥計忙笑道:
“老太爺倒是未回來,只是我們酒樓要打烊了呢。”
走進屋內,雷一炮道:
“帶我們回房間。”
這時掌櫃的也走來,立刻命夥計掌燈,好生侍候着把雷一炮與依承天二人送到後院客房。
就在依承天與雷一炮剛剛躺在牀上不久,房門外已有人在叩門。
雷一炮喝問:
“誰?”
“小唐。”
雷一炮道:
“有事?”
小唐門外打着哈哈道:
“我們東家聞聽來了老太爺要見的人,現在急欲要見見你二位呢!”
雷一炮道:
“明日再説吧。”
小唐忙道:
“雷爺你給小唐個薄面,離此不遠一艘畫舫,東家在那畫舫上設下酒筵,連姑娘也有幾位候駕呢。”
雷一炮一想,當即對依承天道:
“帶你去見識一番也好。”
於是二人匆匆跟着小唐走向江邊,那小唐眉開眼笑的望着雷一炮道:
“雷爺可曾聽説過秦淮雙嬌的名字嗎?”
雷一炮粗聲道:
“什麼秦淮雙嬌?”
呵呵一笑,小唐道:
“秦淮雙嬌可是江南名媛,人不但長的美,而且琴棋書畫無一不通,詩詞歌曲,更是高人一籌,螓首蛾眉,滴粉搓酥,芳蘭竟體,美若天仙,見了面,二位自然就相信我小唐的話不差。”
雷一炮哈哈一笑,道:
“你小唐這麼一吹噓,我彷彿看到仙女下凡來了,哈……”
遙向岸邊望去,早見一艘畫舫停在那兒,這艘畫舫可真夠華麗,一如套房似的四個雕龍斜檐上掛着閃亮的琉璃宮燈,沿兩邊舷窗是八角形,上面也各有圖案,自外面隔窗望去,畫舫內人影在動,笑聲外溢,琴韻歌聲,隨風傳來,還真的令雷一炮精神一振。
小唐人在岸邊,早對畫舫上人招呼,道:
“貴客來了,你們小心侍候了。”
畫舫上正有一人應道:
“快請上船來,祈爺正在候着二位呢。”
雷一炮一聽是祈無水的兒子,低聲對依承天道:
“看我折騰這小子吧。”
雷一炮與依承天二人上得船頭,早見一個船奴伸手撩起門簾兒,笑道:
“請進。”
雷一炮望向舫內,不由一怔,只見裏面有個三四十歲中年人,他的兩邊各坐了一位花不溜秋的大姑娘,那種捏一把會捏出水來的嫩麪皮,連依承天也是頭一回見到。
這時中年人起身笑道:
“快請進來呀!”
雷一炮嘿嘿一笑,立刻與依承天二人舉步走進去。
突然間,便在二人剛走入兩三步,就聽得“咚咚”兩聲,已自二人頂上落下一張漁網。
這是兩張特製漁網,而且也絕不是用來打魚用的,因為網上面綴滿了倒鈎刺,人一經被網,休想立時脱困。
現在,雷一炮與依承天二人均被兜在網中,早聽得對面坐着的祈海一拍桌子,怒罵道:
“孃的老皮,就你這麼副德性也敢在祈大爺的堂口拽來拽去敲詐勒索,今日被捉,祈大爺先每人砍去你們一條腿,就等老太爺回來再發落你們了。”
雷一炮嘿嘿一笑,道:
“姓祈的,你最好下手把我二人殺了,再來個滅屍,等你老子問起來,就説根本未見着我這麼個疤面雷一炮。”
祈海怒道:
“你以為我不敢?”
雷一炮毫不示弱的道:
“你敢,而且絕對能辦得到,不過這樣一來,那祈無水就算死定了。”
祈海一怔,道:
“什麼意思?”
雷一炮道:
“你真想知道?”
祈海沉聲道:
“為了你二人性命,你最好有話明説。”
雷一炮雷吼一聲,道:
“處在你這種卑鄙手段下,雷一炮沒心情對你小子實話實説。”
冷聲一笑,祈海道:
“抓虎容易縱虎難,祈某不會輕易放你的。”
雷一炮道:
“如果你連你老子的性命也不顧,那就隨你吧!”
突聽得祈海一拍巴掌,立刻就見小唐與四個大漢掀簾走進來,那小唐忙着上前低聲對祈海説了幾句。
祈海點頭,道:
“就依你的計謀,好生把他們兩個看牢。”
小唐立刻對四個大漢道:
“生牛皮筋,先把二人捆牢,兩人一個,抬上我那小船矮艙中。”
四個大漢立刻動手,先把依承天以尖刀抵住脖根,收起魚網,一條生牛筋把依承天捆了個四馬倒攢蹄。
於是如法炮製的也把雷一炮捆牢。
祈海一手摟一個女子,哈哈笑着走近雷一炮二人,道:
“本來你二人只是在我那望江樓吃住,自也沒什麼大不了的,千不該萬不該的竟然去到寶和錢莊敲銀子,如果我再不把你二人捆綁,南京城我尚有許多生意就別做了。”
雷一炮怒吼一聲,道:
“閒屁少放,且等你老子來了再説吧。”
於是,雷一炮與依承天二人被抬到小唐的那條小船上。
這條小船也不賴,一間矮艙,裏面還真乾淨,船雖小了些,但比小唐在玄武湖上劃的划子可要大多了。
現在,連小唐也不用動手搖船,有個漢子在搖,小船搖向上遊幾艘大船中間,光景是藏起來了。
小船艙門邊,小唐一手持壺,心情輕鬆的對搖船漢子道:
“回去對東家稟報一聲,小唐今夜暫在此處,明日移換地點,自會向東家再稟報的。”
那搖船漢子點頭道:
“每日換個地方,誰也不會知道這兩個王八蛋去哪兒了,哈……且等老太爺回來發落了。”
小唐也一笑,道:
“費時兩年,找了兩年,老太爺一旦知道,該不知高興成什麼樣子呢,哈……”
於是,搖船的跳上大船,匆匆的上岸去了。
雷一炮與依承天二人被捆着丟在小艙裏,那雷一炮沒多久即鼾聲雷動。
依承天心中在琢磨,自己這時又一次被漁網網住,上次是被老酒鬼司徒大山網住,黃河岸邊自己是吃盡了苦頭,不過那時候自己命賤不值錢,開封城中一個小叫花,即算死掉,同個野狗沒什麼差別,可是現在不同了,現在是依承天呀,一身本事才露個頭,就給義父丟人現眼,這要是真的死在這兒,義父一家真的全完了,現在但求祈老怪早出現。
想的多,當然也就睡不着,依承天還真的不耐,但他看看一旁的雷叔,他一聲長嘆……
終於,他睡着了。
守在小艙門邊的小唐,一壺酒喝完,鴨脖子也吃了四五根,抹抹嘴巴取出一張棉被,他往身上一裹也睡了。
於是,第二天的刺目陽光,先是自艙外穿入小艙中,使得依承天先醒來,艙口的木板上,酒壺仍在,連啃過的鴨脖子也全在,便在這時候,昨夜那個搖船漢子又來了。
小唐揉着眼睛醒來,他從那人手中接過酒菜點心一堆,忙又命那人快把小船搖向另一地方去。
那漢子套好搖櫓,緩緩把小船搖向江岸船少的柳堤岸去,小唐邊打開布包,見是十幾個肉包子,醬肉小菜,足夠三人吃的,這才笑着坐到矮艙邊,道:
“姓雷的,你張口我餵你幾個肉包子如何?”
雷一炮也不多説,張口一連吃了五個,又喝了半壺酒,這才搖搖頭又睡下。
依承天見雷叔十分沉得住氣,也照樣從小唐手上吃飽。
不旋踵間,小船在一個偏僻地方停下來,雷一炮自矮艙伸頭看,心中暗暗一喜,遂高聲吼道:
“小唐,這是什麼地方?”
小唐一笑,道:
“南京城外江邊呀!”
雷一炮怒道:
“我知道是江邊,更知道在南京,我是問你為何把小船移走?”
小唐道:
“天亮了,那些大船要移動,不走被他們撞沉不成。”
雷一炮道:
“那這地方……”
“下襬渡,這兒全是小船,小船堆中躲小船,誰也不會知道你二位會在此的,哈……”
雷一炮也跟着哈哈笑起來。
笑聲裏,雷一炮問小唐,道:
“你們老太爺何時才回來?”
小唐道:
“誰也不知道,原來我們以為他在燕子磯呢,誰知連夜去的人卻未找到他,老太爺的坐船也未見,這麼一來,總得要個三五天吧!”
雷一炮聞聽大怒,遂狂吼道:
“操那娘,要三五天呀,難道雷大爺二人就這般的被你們捆上三五天,豈不是要成了真的肉粽了。”
小唐輕鬆一笑,道:
“別急,別罵,有得商量。”
雷一炮怒急的吼道:
“商量個屁,你快把祈無水的兒子找來,老子要問問他,他小子存的什麼心,竟拿他老子的嘉賓如此對待。”
小唐低頭對矮艙中二人道:
“現在只怕東家正在睡覺呢?”
雷一炮道:
“就在那艘畫舫上?”
呵呵一笑,小唐道:
“那條船太小了,東家的畫舫可是玄武湖上最大的宮舫,多半在台城附近吧!”
雷一炮試着對小唐道:
“人吃五穀雜糧,兼啃雞鴨豬牛羊,總不能只進不出吧!我二人如今就想要拉屎尿尿了。”
小唐一聽,還真的一怔,雷一炮立刻又道:
“你總不能叫我二人拉在這艙中吧。”
不料小唐一拍巴掌,邊對搖船漢子道:
“去找個屎桶來。”
那漢子笑笑下船而去,沒多久他竟提了個小木桶上來,小唐立刻示意他進入矮艙侍候雷一炮二人。
那小唐邊對雷一炮道:
“湊和着拉拉尿,尿拉的多屎就少了,不是嗎?”
雷一炮與依承天二人一看,只得任由那人折騰着空了一下身子。
匆匆的天又灰暗下來,小船上的雷一炮卻突然高聲清唱起來,唱的全是紹興戲,一會兒學女腔,還帶着敲打鑼鼓點,聽起來還真像那麼一回事呢!
這晚上小船又移了位置,移在剛剛靠岸的一條大船後面,而雷一炮仍然在清唱,只是他已有些泄氣的樣子。
小唐望望天色,沉聲對矮艙中雷一炮喝道:
“姓雷的,你別唱了,別人還要睡覺呢。”
雷一炮破口大罵,道:
“孃的,吃飽喝足不叫叫,肚皮的東西怎樣消化。”聲音可真的如同打雷,而使得小唐怒道:
“姓雷的,我有太多方法堵你的嘴巴,可是想試試?”
依承天忙對雷一炮道:
“雷叔,你就別唱了,我們還是養養精神的好。”
依承天的聲音不大,但附近大船船尾上的女子卻聽得十分清楚,而且她也幾乎笑出聲來。
猶似一塊天上掉下來的烏雲,女子“唿”的一聲落在小船上面。
“什麼人?”
“嘻……”
“你究竟是誰?”
“嗖”的一聲,一把尖刀已抵在小唐脖子上,聲音是那麼的冷,冷得宛如冬天裏吹刮的西北風,那女子道:
“艙中可是兩個人?”
小唐一緊張,忙點頭不迭。
那女子“嘿”然一聲,又道:
“被綁在裏面的?”
小唐尚未答話,早聽得矮艙中依承天叫道:
“外面可是於小姐嗎?我與雷叔在此呢!”
不錯,來人正是趕到南京來的于飛鴻,她見自己在焦山飛龍寨未能勸父親回頭,更發現依水寒已成殘,能與老父抗衡的只有依承天一人,她才決心要在依承天身上下功夫,不料今夜小唐卻又把小船靠在她的大船後面,更令她高興的則是依承天與雷一炮二人又被人活捉,這對她而言,立刻有了另一決定。
不過,那是個可怕的決定。
于飛鴻並未回答依承天,她在想,眼前的機會絕對不能輕易拋去,天賜良機,當然要把握住,如果依承天二人死在這小船上,而且與眼前這人死在一起,誰也不會想到他們是自己殺的。
果真是人引着不走,鬼拉着飛跑,如今的于飛鴻已是惡向膽邊生,為了老父,她真的不顧一切了。
小唐在夜暗中似已發現“小燕子”于飛鴻的鋭利眸芒中有一般煞氣掠過,他尚未及再問呢,突覺脖根一涼,冷焰疾閃中,他已倒在矮艙口。
提起燈籠往矮艙中照,早見雷一炮怒目直視過來,而依承天卻正滿面高興呢。
“小燕子”于飛鴻放下燈籠,邊緩緩的在小唐身上擦拭刀上血跡,道:
“怎的如此不小心被人活捉呢?”她見依承天的笑意在變,變得僵在面上,不由得輕鬆一笑,又道:“對於你承天兄弟而言,我這次找來原本是想以身相許,以挽救我爹的厄運,不過上天的這項安排正説明你我無緣,所以我又臨時改變心意。”
雷一炮突的沉喝道:
“你想殺我二人?”
于飛鴻抿嘴笑,依承天則搖頭道:
“不會的,在太湖我們還救過她命的……”
雷一炮道:
“小寨主呀,到今天你還在糊塗,如果她早知道老寨主身子成殘,太湖水面她已對你下手了。”
依承天急問艙門口的于飛鴻道:
“快説,你絕不會出手殺我二人,你快説呀!”
于飛鴻輕搖着頭,道:
“我本來是不會殺你二位的,只是這種安排又似上天所賜,我可不能一而再的違背上天旨意呀!”
依承天道:
“你在太湖時候,我實在為你的孝心所感動,內心也有了決定,我絕不向你父親下手,只要他向我義父稍做懺悔,一切就算過去了……”
嘻嘻一聲巧笑,于飛鴻道:
“我現在的所作所為,又何嘗不是為了‘孝’?”
雷一炮大怒,道:
“別同她多説了,有其父必有其女。”
于飛鴻面色一寒,尖刀指向雷一炮,道:
“雷一炮,要説這一切全是你同那佟大年二人在弄鬼,否則飛龍寨哪會是今日這種局面。”
仰天哈哈雷笑,雷一炮粗聲道:
“飛龍寨不是你於家的,飛龍寨是全體飛龍寨兄弟們的飛龍寨,這是老寨主常説的,可是一旦落入你爹手中,飛龍寨成了他一人的,更不該的是弄來一批海盜,壞了飛龍寨的字號,狼子野心,令人不齒,而你,何不向你那死去的娘學學,她就是一而再的勸你爹,應對依夫人母女多多照顧,可是你爹哪會聽她的,於是……”
“你少羅嗦了,雷一炮,你今日表現是為依家,而我卻是為老父,我二人各為其主,身不由己,話已至此,多説何益,只等你二人死後,于飛鴻自會請焦山定慧寺法明大師親為二人超渡。”
緩緩的,于飛鴻低下身子。
緩緩的,她的頭已向矮艙伸去,手中的尖刀已指向雷一炮。
依承天卻狂叫道:
“你為什麼要這樣?”
于飛鴻一怔,遂向依承天望去,邊冷冷道:
“你可是很怕死吧!”
依承天道:
“難道你不怕?”
于飛鴻道:
“我怎會不怕死?而且比誰都怕死,我才必須把握着今夜的絕佳機會。”
於是,于飛鴻的尖刀又指向雷一炮,而雷一炮卻已把雙目緊閉,毛森森的嘴巴也緊又緊的閉着,只有麪皮上的那個半尺長卷肉刀疤在抖顫,宛似一條爬在面上的大蜈蚣。
于飛鴻的右手疾收,尖刀一回又轉前送,正要送進雷一炮的挺起胸膛內呢,便在這時候,船邊上一聲水花,早聽得一人大喝道:
“江濤來也!”
于飛鴻一驚急旋身,面前只見矮冬瓜江濤已站到船尾,那江濤手上也握了一把尖刀。
于飛鴻雙腿一彈,人已自矮艙上面躍過去,尖刀在空中急旋中,一招“老樵指路”,直刺江濤眉心。
雷一炮虎目一睜,卻見依承天雙手已自由脱綁,正呆若木雞的坐在自己一邊發愣。
雷一炮驚奇的道:
“誰給你解的生牛筋?”
依承天道:
“雷叔,他們怎的會捆住我呢,別忘了我學的是掌心刀呀!”
雷一炮一愣,道:
“那又為何不早對付小唐呢?”
依承天道:
“本來我是想連那姓祈的一齊制伏,只是我卻以為何不等那祈無水到來,再由他口中探知乾孃二人下落之後再出手不是更佳。”他説至此,一聲嘆,又道:“怎的事情會有這多變化,最令我傷心的,莫過於於小姐,她不該變得這樣子的。”
依承天邊替雷一炮解開生牛筋來,二人這才剛從艙口冒出個頭,于飛鴻已尖叫一聲,一頭鑽入水中不見。
原來她見依承天竟然能走出矮艙,大驚之下也不再去殺江濤,哪敢多留的投江遁去。
江濤的尖刀正要向江中投擲,早被依承天一把拉住,道:
“江兄,讓她去吧。”
等到雷一炮衝出來的時候,于飛鴻早已不見。
江濤忙上前對雷一炮道:
“聽得雷副總的紹興戲還真過癮,彷彿又在焦山飛龍寨前的場子上聽你清唱呢!”
雷一炮卻雙手叉腰,目注江水,道:
“真想一把捏死這賤人。”
原來依承天的一隻右腕因練那掌心刀而柔軟似蛇,因為掌心刀在對敵的時候,必須要把刀的威力發揮到每個方向,才能一擊而中敵人握刀手腕。
就在依承天被捆時候,他先以功力逼使自己右腕堅硬,以便使牛筋在他的褪脱中更容易,這些連雷一炮也不知道,只是令依承天心中難過的,莫過於飛鴻的轉變,她轉變得令他傷心之極,因為于飛鴻的這種轉變是一種不可原諒的轉變,如果——
如果不是江濤的及時出現,依承天自己也不敢相信會在他驟然出手中是個什麼樣的局面。
望望小船上小唐的屍體,雷一炮奮起一腳,早把小唐那尚自流血的屍體踢落江中。
江濤急問雷一炮,道:
“現在做何打算?”
雷一炮怒道:
“你還是暗中聯絡我們的人,聽消息領他們回焦山。”
江濤道:
“二位呢?”
雷一炮看看依承天,咬咬牙,道:
“我得真的用心叫少寨主磨練磨練了。”
依承天聽的一怔,早聽得江濤哈哈笑着而去。
於是,依承天問雷一炮,道:
“雷叔要帶我去哪兒?”
雷一炮道:
“跟我走吧!”
依承天沒多説話,立刻跟着雷一炮下船而去。
玄武湖上月色美。
美妙的月色中傳來陣陣悠揚琴聲。
遠處台城的陰影,遮掩了半個湖灣水面,然而卻有一艘巨大宮舫,燈火通明,那美妙的琴聲,正就是從那艘巨大的畫舫中傳來。
雷一炮與依承天二人趕到堤岸邊時候,早聽得船上兩個壯漢高聲喝問:
“來的什麼人?”
雷一炮不等兩人下船走來,早一個箭步跨上船邊,正迎着兩個人向他撲來,雷一炮突的側身暴踢,兩個壯漢一聲“哎呀”,雙雙倒在船面上。
叫聲使得畫舫上的琴聲中斷,便在這時候,突聽得沉喝聲傳來:
“外面什麼人?”話聲中,只見一半百老者掀簾走出來,老者身後,還跟着兩個青衫壯漢。
那老者見雷一炮走來,又見船面上倒的二人正在齜牙咧嘴的站起來,不由戟指雷一炮二人喝道:
“你們是誰,膽子忒也大了!”
走近一盞宮燈下面,雷一炮指着自己的疤面,道:
“祈無水那老怪物不是正找我這麼個人嗎?”
那老者看清雷一炮那疤面後,先是一怔,旋即冷冷笑道:
“二位是怎麼脱困的,還有那小唐呢?”
雙手叉腰,雷一炮站在三人面前,他面上刀疤又在顫抖,顫抖中就聽他嘿嘿一笑,道:
“小唐死了。”
“怎麼死的?”
雷一炮道:
“你真的想知道?”
老者怒道:
“説。”
雷一炮道:
“閣下何不去問小唐。”他一頓又道:“叫姓祈的出來。”
那老者已在撩起長衫向腰上掖,邊罵道:
“好張狂的東西,敢如此説話。”
雷一炮道:
“看閣下的模樣,必是姓祈的一條老忠狗吧。”
老者身後兩個壯漢早戟指雷一炮道:
“好小子,你這是怎麼説話。”邊對那老者又道:“歐管事,我們先收拾他兩個再説。”
姓歐的正就是祈海的大管事,南京地頭上也是橫着肩膀走路的人物,他豈會把雷一炮與依承天二人放在眼裏。
長衫衣襬已掖在腰間,便在這時候,只見他右手一攤,沉聲道:
“拿傢伙來。”
又見簾兒掀起,有個年輕人雙手把一對護手鈎送在這姓歐的手上。
歐管事雙手各握着護手鈎,面色冷酷的向雷一炮面前走去,雷一炮伸手後腰,早抽出他那根尺半長的鋼杖,那支未被搜去的鋼杖,就聽得“咔”的一聲,尺半鋼杖變得更見長,燈影下雷一炮輕鬆的一掄鋼杖,道:
“大管事,你可得小心了。”
歐管事雙鈎一招“雙龍點水”,“嗖”的一聲迎着雷一炮劈去,銀芒激盪中,雙鈎猝然中途一變,上鈎下盤而湧出一股交合的無形旋流,怪異的發出另一種刺耳的“頓”聲!
雷一炮疾速的挽了個杖花,他上迎下擋,快不可言的豎杖身前,就聽得兩聲合一聲的脆響中,火花一簇,他的人已斜偏一邊。
如果仔細觀察,雷一炮的那支鋼杖攔擋之巧,實是佳作,因為他豎杖胸前,杖端與杖尾恁般技巧的迎上盤掃來的雙鈎。
歐管事並不稍退,他原地拔空而起,雙鈎再次交錯,不料雷一炮早覷準他有此一着,鋼杖破空向上掄去,宛似撥雲見日般掃落一天罩下來的碎芒,但聞一聲悶吭,歐管事的一支護手鈎已被擊飛入湖中不見,他的身子則已倒翻着摔倒在門簾下面。
“咔”的一聲收合鋼杖,雷一炮面上疤痕又在抖動的道:
“可要再試?”
擰身站在宮舫門下,歐管事面色陰慘慘的道:
“你們想怎樣?”
雷一炮道:
“那要從你們的表現上加以決定,比如昨夜姓祈的作為就十分令我不快,當然,他必須對於他的無知作法負一定的責任。”
歐管事道:
“我們東家不在。”
雷一炮冷笑連連,道:
“祈無水不在,也許他真的不在南京,但祈海一定在,他絕不會離開南京的,是吧?”
突聽得歐管事一旁有個壯漢怒罵道:
“祈爺的堂口豈容你兩個小子撒野!”
另幾人早舉刀對歐管事道:
“上,合力宰了他們。”
歐管事一咬牙,道:
“孃的,人掙一口氣,佛掙一爐香,你今欺到老子們頭上撒尿,就算雞蛋碰石頭,老子們也豁上了。”便見他右手一支護手鈎一舉,對身邊幾人高聲,道:
“大夥拼了!”
“殺!”
那不只是五把鋼刀,而且那艘巨大的畫舫內竟還出來三個握劍女子。
雷一炮知道,如果換個地方大的,他絕不會把這些人放在眼裏,但現在,宮舫雖大,終是空地有限,這些人如是悍不畏死的向自己蜂擁殺到,除了硬拼之外,連那閃展騰挪的機會也不易施出來。
心念間,只見依承天早空着雙手迎着殺來的幾人衝過去,虛幻的身影,在他那雙掌快如閃電般拔打於刀劍中,乍看起來,宛如千手佛般令人歎為觀止。
刀劍聲與掌風交互卷如風飄——
腳步聲與喝叱聲兀自扣人心絃——
於是,依承天突的大喝一聲,鬥見他右掌似已脱離軀體般拍打撥拿,剎時漫天碎芒中更見刀劍拋飛半空,便在幾聲驚呼中,突見一刀撞碎掛在宮舫一角的琉璃宮燈。
歐管事一見,立刻狂叫:
“救火!救火!”
雷一炮突的捧腹哈哈大笑起來。
歐管事一見大怒,道:
“你們惹的禍,這筆帳有得算的。”
不料雷一炮突的暴伸一手,一把揪住歐管事,喝道:
“祈海那小子在哪兒?”
歐管事道:
“不知道。”
雷一炮牙齒“咯咯”響,道:
“老子打你個不知道。”左腕一頓上頂,右手鋼杖兜腰一頂,把歐管事狠狠頂了個氣結,一鬆手,歐管事悶叫一聲跌坐在船板上,臉色更見焦黃。
這時宮舫上面的火勢更見大了。
雷一炮招呼依承天,道:
“我們走,找那姓祈的黴頭去。”
雷一炮與依承天二人自台城趕回邑江門外,江岸上沒有找到祈海坐的那艘較小型畫舫,雷一炮指着不遠處的“望江大酒樓”對依承天道:
“走,吃飽了先睡上一覺,不定還有得拼的。”
依承天忙笑道:
“雷叔,我們這麼幹妥當嗎?”
依承天這時候在心中琢磨,如此作風,何異盜匪,好一些説,又與那開封城的魏老虎,或無錫的蓋天翁有什麼不同的。
雷一炮淡然一笑,道:
“我們的目的不在損人利己,更非強取豪奪,姓祈的三個老怪擄去依夫人母女二人,如果我們不狠着大幹,只怕姓祈的不會出面。”他略一頓,看看附近,又道:“有句話你得着實記住。”
依承天眨着一雙大眼,道:
“雷叔有話儘管説。”
雷一炮道:
“對敵仁慈,就是對自己殘忍,雙方一旦動上傢伙,那是玩命,誰客氣誰完蛋,剛才一戰,我就見你未出刀,這要是萬一……”
依承天苦笑一聲,道:
“我以為既無仇又無怨,何必定要他們死傷,所以……”
雷一炮一嘆,道:
“人言,立志大方存厚道,克己仁化為大仁,對於你的這種想法,我不能反對,也許……也許我太擔心依夫人母女的安危了吧!”
雷一炮與依承天二人走入“望江大酒樓”時候,幾個夥計在整理桌椅,光景是打烊了。
夥計們見雷一炮二人走進來,無不大吃一驚,因為祈爺早説過二人絕不會再來,怎的這時突然出現。
掌櫃的聞報,忙自帳房掀簾走出來,山羊鬍子在顫抖,掌櫃的忙上前招呼,道:
“二位是……”
雷一炮早大吼一聲,道:
“快拿酒萊來,吃喝完了我們還得睡上一覺呢。”
掌櫃一聽,忙命人通知灶上不要封爐,快叨拾幾樣大菜送上。
雷一炮突的換了副笑面,招手掌櫃一同坐在桌前,邊看了掌櫃幾眼,笑問:
“你們東家呢?”
掌櫃呆笑道:
“實對二位説,東家為了找老太爺,浦口同燕子磯全去過,就是沒有找到。”
雷一炮道:
“如今他人呢?”
掌櫃道:
“可能還在江面上吧,我們東家只希望儘快找到老太爺常坐的那艘大船呢。”
忿然一掌拍大桌面上,雷一炮怒道:
“祈老怪三人究竟會去了哪裏,害得我二人盡在在這南京地面上窮耗。”
不旋踵間,酒菜端了一桌,雷一炮面對一桌香氣噴噴酒菜,把杯筷往掌櫃面前一放,道:
“我們一齊吃。”
掌櫃的打個哈哈,道:
“我懂客爺意思,恭敬不如從命了。”説完拾起筷子每盤各吃一口,且又喝乾一杯酒。
雷一炮嘿嘿笑道:
“一個人處在這節骨眼,大掌櫃你多包涵。”
於是雷一炮這才與依承天二人大吃大喝起來。
這天晚上,雷一炮與依承天二人睡的可安逸,因為誰也不會相信雷一炮在台城附近玄武湖上鬧事以後,竟還敢睡在祈海的大酒樓。
第二天一大早,雷一炮與依承天二人大搖大擺的又來到江岸邊,迎面突見一個矮漢攔住二人去路。
雷一炮一看,冷冷道:
“伍舵主嗎?”
不錯,這人正是焦山飛龍寨駐南京地方的分舵舵主“江上燕”伍飛。
那伍飛面上無鬍子,雙目如豹,鼻尖嘴翹,短小精悍,神采奕奕,這時他衝着雷一炮一笑,道:
“雷副總管,你可知道我是專程在此候你的嗎?”
雷一炮一怔,道:
“何事?”
伍飛指着附近大船,道:
“借一步説話。”
冷哼一聲,雷一炮道:
“那是飛龍寨大船,我們這時候不着興往上面走。”
伍飛一想,遂點頭道:
“那就由副總管選個地方吧。”
雷一炮一聽,指着下游不遠處,道:
“跟我們來吧。”
於是,三人匆匆找到了江濤的小船。
那江濤也是識得伍飛的,二人見面,江濤苦笑着對伍飛道:
“日子混得不好,伍舵主見笑了。”
伍飛忙搖手,道:
“我知江兄日子過的不順,但我也知道江兄的脾氣,若是我送來銀子,江兄必拋入江中而不屑一顧。”
江濤面無表情的道:
“我也知道伍兄苦衷,一大家子人全靠你生活,不像我,只要老婆不嫌棄就好過了。”
三人在這小船上坐定,江大嫂自去準備茶水吃的。
那伍飛這才對雷一炮道:
“昨日于飛鴻那小妮子趕來南京,卻又吃了苦頭連夜回焦山去了,唉,想想前不久跟着總舵殺上太湖一幕,心中十分不滿,二位不知道,當時人命真是一文不值呀!”
雷一炮道:
“師出何名?”
伍飛忿然道:
“為他那寶貝女兒報仇啊!”
雷一炮與依承天相對黯然,只為“小燕子”于飛鴻沒有及時迴轉焦山,就使得雙方死傷許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