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刀太歲”於長泰驚怒交加地道:
“太湖黑龍幫擄去依夫人母女二人,目的是什麼?”
周全反追問一句,道:
“於寨主也該告訴我那雷一炮的老家何處了吧?”
“金刀太歲”於長泰道:
“雷一炮是天台竹子溝人氏,他人已十多年未回家鄉,再説他人已死,只怕他家鄉也沒親人了。”
周全一嘆,道:
“於寨主,我周全這是頭一次做了賠本生意,只是生意是我找上門來的,我沒話説,至於黑龍幫擄走依夫人母女二人之事,於寨主最好小心從事,千萬急躁不得的。”
“金刀太歲”於長泰冷然一哼,道:
“怎麼做法,就不用周兄操心,三位還是吃頓酒再走。”
於長泰這是端茶送客的意思,周全三人豈有不懂的道理,輕聲一笑,周全道:
“不用,不用,我三人還有事待辦,於寨主,我們是後會有期了。”
於長泰一伸手,道:
“我不耽誤三位辦正事。”邊向于飛鴻道:“替我送你三位老伯上船。”
周全三人走出飛龍寨,大廳上霍大光突然閃身走進去:
“寨主,這三個老魔的話,屬下全聽到了。”
於長泰點頭,道:
“你以為有幾成可信?”
霍大光道:
“一半一半。”
於長泰道:
“我全希望是十成十。”
霍大光道:
“這樣一來,我們就可以堂而皇之的找上太湖西山黑龍幫要人了。”
於長泰回目怒瞪霍大光一眼,道:
“我為什麼要找上太湖黑龍幫,他們為我拔去眼中釘,我於長泰感謝他們還來不及呢,你想我還會為她母女二人去拼命,笑話!”
霍大光滿面笑意地道:
“是呀,那對母女我也看着討厭,既被擄上太湖西山,正是幫了我們的忙,對外我們依舊宣佈她母女背叛,靜觀太湖方面有些什麼陰謀使出來……”
於長泰伸手阻住霍大光再説下去,道:
“派出幾個得力手下去太湖打探,我要證實依氏母女是否真的在太湖,必要時……”他突然目露兇芒,逼視着霍大光又道:“大光,你該懂我的意思吧?”
霍大光連連點頭,道:
“屬下十分懂得寨主意思。”
仰面一聲哈哈,於長泰道:
“那就去辦吧,只等這件事辦成,我會在鎮江大街上給你買一幢大宅子,你的一家老小就有根了。”
霍大光忙起身施禮不迭,道:
“多謝寨主,屬下這就去辦。”
望着霍大光走去,於長泰一陣嘿嘿沉笑,自語道:
“石騰蛟,你小子不自量力,依家母女不在太湖還罷了,否則,這個大黑鍋你是背定了,嘿……”
水路保護費,那是無可厚非的事。
現在,依夫人被石大娘親自招待在黑龍幫,幾乎是形影不離,依霜霜來到一個新環境,十分不慣,時刻守在母親身邊,連戚九娘邀她一遊太湖,也被她推脱掉。
這日石大娘又來看依夫人,依夫人面有憂色的道:
“石大娘,我母女實在住不習慣太湖,還望早早放我母女二人回去焦山。”
石大娘笑笑,拉着依夫人的手,殷切地道:
“放你母女回去是可以,但卻不是現在。”
依夫人道:
“為什麼?”
石大娘道:
“從焦山傳來消息,於長泰那個老狐狸已經宣佈你母女二人殺了伺候你的人叛離飛龍寒了,如果這時放你母女回去,於長泰怎能輕易饒過你們。”
依夫人道:
“只要我母女馬上回去,就會證明我們並未叛幫。”
石大娘道:
“話是不錯,但你不要忘了,於長泰可是虎子狼心,只怕他不會聽你的。”
石大娘這些話,依夫人當然十分明白,於長泰是個什麼樣人物,她甚至比石大娘還清楚。
一聲長嘆,依夫人道:
“石大娘,你害苦我母女二人了。”
依夫人母女二人那晚被太湖黑龍幫幫主石騰蚊一家四口僵力擄走以後,當即登大船順江而下,船在江陰改駛運河而到了太湖。
那黑龍幫就在太湖西山,太湖位於江南平原小心,環湖峯巒疊嶂,風景絕佳,山中有湖,湖中有山,山水相擁,交互包孕,遙望湖山,煙波浩渺,雲霧蒼天,西山與東洞庭山對峙於蒼茫煙水中,而西山有兩處大灣,正是太湖黑龍幫的大小船隻碇泊地。
西山半山處,有十六進大宅院,前面大門外,青石台階全是一丈寬,順階而下,蜿蜒而到登船堤岸。
石騰蛟率領黑龍幫眾在這太湖討生活,官家也拿他沒辦法,因為石騰蛟並不率眾打劫太湖沿岸城鎮,強取一些
哈哈一笑,石大娘道:
“既來之,則安之,想吃什麼只管説,想玩的,太湖十景儘夠你母女瀏覽的。”
依夫人道:
“已經多天了,長久住在你們黑龍幫中,總也不是辦法,何不快些告訴我你們的目的是什麼?”
石大娘撫掌哧哧笑道:
“依夫人,你只要告訴我那個……”
不等石大娘話説完,依夫人道:
“又是要問刀疤雷一炮的人是吧?我已經告訴你們多少次了,雷一炮投江而死,你們卻説他在開封城出現,誰又能確定開封城出現的就一準是雷一炮?”
石大娘道:
“如果我們放出消息,你依夫人母女在我黑龍幫,你想那個疤麪人會不會來找你們?”
依夫人內心一驚,道:
“你最好別放出這消息,因為由於你們這一愚笨舉動,必將招來焦山飛龍寨的討伐,甚至周全幾個老鬼也不會充耳不聞的罷手。”
石大娘嘿然,道:
“就算他們來,黑龍幫也會殺他們個片甲不留。”
依夫人道:
“那又為什麼撩起無謂血腥?”
石大娘滿面神秘地笑道:
“這麼吧,你告訴我邢姓雷的家鄉何處?”
依夫人道:
“你問這幹什麼?”
石大娘道:
“為了早日放你母女歸去呀!”
依夫人一聽,不假思考地道:
“好像是家住天台竹子溝吧。”
石大娘當即起身道:
“依夫人,你再忍耐地住上幾日吧。”説完徑自走去。
依霜霜忙對依夫人道:
“娘,你怎麼把副總管家鄉住址告訴這婆娘了?”
依夫人道:
“雷一炮絕不會回家鄉去的,就叫他們去找吧。”
祈老怪的大船出海了。
大船繞過普陀山向南駛,又穿過了象山。
大船在越過杭州灣的時候,又看到另一艘大船,一艘三桅大船正飛駛在大海的波濤中,這是一艘從杭州灣駛出來的大船。
但祈無水與周全、司徒大山三人並不在意,因為他們自出了長江口,沿途也遇到不少帆船。
大帆船疾駛向三門灣,而雷一炮的家鄉天台就在三門灣裏面幾十裏地方。
天色已是傍晚時分,周全與祈老怪商量,今夜船在三門灣內錨泊,明日一早三人登岸,一個多時辰就會趕到天台。
就在祈無水三人在大船上吃飯的時候,附近突然響起一陣落帆聲,“撲通”一聲,有錨下水。
祈無水伸頭往黑暗的附近海面看,不由自語道:
“這條船不是從杭州灣出來的嗎?怎的也在這兒下錨。”
周全吃着酒笑道:
“吃酒吧,你管他下錨何地。”
正説話間,突見船上一個頭目走進大艙來,施禮道:
“祈爺,兄弟們今夜想在附近撈些油水。”
祈無水思忖一陣,道:
“小子們跟老夫長江裏來回走船,如今又來到大海上,説起來是夠苦的,我準你們今夜弄一票。”
周全也笑道:
“去吧,夜來水涼,下水前多喝點酒。”
那頭目大喜,立刻回身走去。
司徒大山搖搖頭,道:
“祈老怪呀,你的這幫小徒孫們跟了你可真倒黴,打從我上得船來,就沒見你給他們弄些外快什麼的。”
祈無水放下酒杯,道:
“誰説我沒給他們找外快,前些時江都城盛家客店弄來的四十兩銀子不就全給了他們!”
於是三個老魔哈哈笑了起來。
夜,海灣裏的夜,海風輕撫,四方寂靜。
半圓月仍在水面下,遠處泊的大船上燈光已熄,海面上這時正有幾個人頭在浮動,緩緩地向附近的大船游去,認真的算一算,總有七八個之多。
這些人正就是從祈無水大船上潛下水的人,一個個口銜一把尖刀,在那海浪的掀動中,這些人便宛如一夥露背海盜,緩緩向另一大船摸過去。
兩船相距原不過幾十丈遠,哪消一盞熱茶功夫,七八個黑巾壯漢已遊近那大船邊,水面上看不見大船上的動靜,只覺得以為大船上的人全歇着了。
便在這時候,水中的那頭日一打手勢,當先遊向船尾,那兒是舵眼所在,人只要往舵上借力上攀,極容易地便登上船面。
八個黑衣漢子便全由後舵上借力攀上大船。
就在八支尖刀施力握在手上,幽靈似的向大船後艙摸過去的時候,突然一聲斷喝:
“什麼人?”
聲音來自頭頂,頭頂上一卷大帆,帆的正中間斜躺着一個人,這時候,那人已挺直了身子坐在橫桅上。
可真夠快的,就在那人的叫喝中,一把尖刀快不可言的疾射向桅上那人,冷焰激流,猶似西天流星,就聽那人“哎呀”一聲,自桅帆上落下來。
前後大艙便在此時有了響動。
響動聲中,人影一個接一個地從艙中閃出來。
早聽得摸上船來的那個頭目高聲道:
“各位可要聽清楚了,兄弟們今天不是殺人來的,只不過厚顏伸手向各位借幾個,看得開想得穿,自然就免去一場血腥,各位可要……”
他話未説完,突聽得一個老太婆聲音,道:
“操那孃的,強盜遇上打劫的,好嘛,老孃倒要看看是哪個孤島上的潑皮精。”
這老太婆説得不錯,那時候沿海島上是有不少海盜住着,現在,她真的以為來了海盜呢。
老太婆的身後面,也是幾個黑影緊緊地跟着。
摸上船的頭目一聽,覺得這老太婆的聲音十分熟悉,先是一怔,黑暗中極目望去,由不得他不大吃一驚,只聽得他狂叫一聲:
“哦——”打橫一下子就躍入海里,他人在落水之前,尚高聲叫:“快逃!”
領頭的逃了。
而且是亡命地逃入海中。
另外七個黑漢子先是一愣,早見對方一個彪形大漢撲過來罵道:
“孃的,還想逃嗎!”喝聲中,尖刀發出比海風更深勁的“嗖”聲,向最近的一個黑衣人。
流燦一束,噴發出懾人的“嗖”聲中,那黑衣人舉刀上架,身子橫躍,顯然是要向海中落下,卻不料“當”的一聲,手中鋼刀竟被對方尖刀砸向半空,他驚呼一聲,但覺背上一陣錐心痛疼,知道自己中了對方一刀。
於是一陣“撲通”之聲,另外的人也投水而逃。
“逃向附近的那艘大船上了。”船邊上的人踞高臨下地看了個清楚,邊向船上的老太婆報告。
只聽另一蒼老聲音,道:
“老婆子,這幫傢伙如何認得你的,怎麼一見了你他們就夾着尾巴逃了。”
另一面,那個追殺黑衣漢子的壯漢狠聲道:
“娘,我們殺過去。”
原來這艘大船正是太湖黑龍幫的大船,船上正是坐的黑龍幫幫主石騰蛟,壯漢正是他的兒子石冠軍。
這時候祈無水船上的這個頭目,領着另外七人拼命地往自己船上游,初冬天氣,雖説各人喝了許多酒,但還是有些寒意而令各人直哆嗦。
八個人只爬上七個來,另一人卻雙手緊攀着船邊大喘氣地道:
“拉我上去,我捱了一刀啊!”
那頭目忙着人拉上受傷漢子,發覺他的背上一刀見骨,刀口處經海水泡的泛白,痛得那人水汗不分地直哆嗦。
祈無水三人聞聲走出艙來,頭目早上前稟道:
“祈爺,大事不好了。”
祈無水道:
“你們不是去找外快嗎,怎的這麼快就回來了?”
那頭目戟指遠處大船,道:
“祈爺,你老可知道那大船上坐的是誰呀?”
連周全也是一愣,忙問道:
“你快説是誰。”
頭目喘着氣,道:
“那個‘太湖毒蛇’石大娘她在上面呀。”
祈無水道:
“你是怎麼知道的?”
那頭目道:
“我認識那老太婆,前些時她同她媳婦還坐着我們的大船從南京上狼山去會那‘海門十三蛟龍’,剛才她一出現,我就知道大事不妙,二話不説的我就領着兄弟們逃回來了,想不到還是被他們殺傷一人。”
嘿然一聲,祈無水道:
“當真是冤家路窄,大海上竟然又碰上了。”
周全道:
“殊途同歸,八成他們也是找那姓雷的。”
司徒大山道:
“局勢演變至此,周老頭,你我該如何自處?”
周全道:
“有待商量,有待商量的。”
這一夜,因為祈無水的大船未動,太湖的石騰蛟也未再追擊,就這麼雙方戒備着過了一夜。
天亮了,海面上又見金星點點。
就在這金黃的海面上,一艘小划子自祈無水的大船上划向太湖來的那艘大船去。
小划子上只坐了一個人,周全一人。
祈無水不能去,因為石家的人會找他拼命。
司徒大山不願去,因為他不善於辭令,尤其是要動心眼的話,他不善於運用。
現在,周全便宛如半個説客般地來到了太湖石家的這艘大船上。
“江岸一陣風”周全騰身落在大船上,早抱拳哈哈大笑——
大艙中,石騰蛟已在沉聲道:
“周老頭兒,昨夜那幕水軍扮海盜一幕之後,我們已猜出八成是你們也摸來這三門灣了,否則那幾個雜碎豈有活命之理!”
石大娘已走出大艙來,道:
“周老頭,你們是怎麼找上這兒來的?”
周全哈哈一笑,道:
“怎的客人上門也不請吃一杯茶,先就問東問西。”
石大娘道:
“周老頭,你別跟我石大娘打哈哈,你絕不是為了喝杯茶而到我的船上來的。”
周全哈哈大笑,道:
“石老太婆,如果周某猜得不錯,你們遠渡重洋出海來到三門灣,為的是找一個人。”
石大娘一怔,道:
“你別瞎猜,你能知道我們找誰?”
周全聳肩一笑,道:
“周某絕不會無的放矢地瞎猜。”
石冠軍憤怒地戟指周全道:
“你説我們會來找誰?”
環視圍在四周的黑龍幫人一眼,周全輕鬆地握着旱煙袋,他一邊裝煙絲,一邊道:
“你們要找那個刀疤面的雷一炮,難道不是?”
周全的話,令石大娘等人全吃一驚。
石騰蛟道:
“既然你已知道,姓周的,你且留下來吧!”
周全卻冷冷笑道:
“留下來,那得看我是否願意呀!”
突聽石騰蛟道:
“圍起來,我們就在這大海上先收拾了你,然後再去找祈老怪與老醉鬼。”
話聲中,石大娘與戚九娘、石冠軍,三人各守一方,另外尚有十二名黑龍幫頭目,拔刀向周全逼近。
“江岸一陣風”周全冷笑連連,道:
“難道各位不想知道周某是如何知道的?難道也不願再聽上一樁你們太湖黑龍幫的切身問題?”他一聲長嘆,又道:“唉,這年頭好人難做喲!”
石大娘示意大家戒備,她卻逼近周全,道:
“周老頭兒,説説看你是怎麼知道的。”
周全道:
“你當真想知道?”
石大娘怒道:
“是我在問你,你是如何知道的?”
周全哈哈一笑,道:
“周全先問你,你們把依夫人藏在何處了?”
石大娘並不知道周全是唬她,當然周全説了這句話以後卻又十分注意石大娘等人的反應,因為直到現在,他尚無把握依夫人就是被太湖石大娘擄去的。
不料石大娘未有警覺地一皺眉,道:
“你是怎麼知道的?”
石大娘這一句話,周全如同吃了定心丸一般地道:
“難道我説的不是?”他一頓又道:“如果我沒有説對,那麼我帶來的有關貴幫消息,也就沒有必要再説了。”説着,只見他迎風打着火摺子,緩緩地,而且十分自在篤定地點上煙,深深地吸了一口,他的那份舒坦,就在他的雙眼皮一眯一眯中表露無遺。
石大娘回頭看了一眼石騰蛟。
早聽得石騰蛟沉聲道:
“周老頭,你有話快説。”
周全道:
“説什麼?你尚未肯定説出那依夫人是否被你們擄去,我説了也是白説。”
石大娘怒道:
“誰説是我們擄走依夫人,我們是看她母女二人在焦山被欺,你該知道,如今焦山飛龍寨,正就是有力量的王八當大爺,落魄鳳凰不如雞,那依氏母女的不自由,我們是看不慣,才接她母女去太湖散心的,怎可説是擄人,真豈有此理!”
周全笑道:
“別管是擄或請,反正依夫人母女在大湖西山是不會錯的吧!”嘿然一笑,周全又道:“公狗舐母狗,黃鼠狼給雞拜年,全都沒操好心。”
石冠軍破口罵道:
“老東西你在胡説什麼?”
周全面色一沉,喝道:
“小輩無理,真是沒有家教。”
周全這聲沉喝,石騰蛟心裏着實不是滋味,但為了要聽聽周老頭帶來的消息,他不得不喝退兒子石冠軍,道:
“退下,長輩面前不得無禮。”
石冠軍一咬牙,怒目逼視着周全。
一聲哈哈,石騰蛟道:
“現在我們要聽一聽周兄給我們帶來什麼樣的大消息。”
周全猛抽兩口煙,捋髯道:
“在我未説出石幫主急於知道周某帶的消息之前,且容周某稍作思忖如何?”
石大娘已不耐地道:
“你還要想些什麼鬼點子的。”
周全緩緩搖着頭,道:
“我是在為大局着想呀。”
石大娘道:
“什麼樣的大局。”
周全遙望遠處祈無水的大船,嘆了口氣,道:
“要説你們就不該全家出動地來到此地。”他一陣嘆息,又道:“不就是想打探那雷一炮嗎?你們千方百計的擄走那依夫人,又費盡心機地從依夫人那兒探出雷一炮的家鄉在台山,更以依夫人為餌,誘那雷一炮交出他所盜走的‘八步一刀’秘籍,照説這計劃是周全的,但你石幫主卻忽略了一件大事,一件十分重要的大事?”
石騰蛟望望石大娘,反問周全道:
“什麼樣的大事。”
周全道:
“黑龍幫太小看焦山飛龍寨的於長泰了,現在,只怕於長泰已領着他的部眾殺到太湖西山去了。”
其實依夫人被擄向太湖黑龍幫,也是周全臆測而説給於長泰的,現在,現在他卻又在石騰蛟面前為於長泰一陣吹捧,確實令石騰蛟等大大吃一驚。
石騰蛟幾乎是狂叫地道:
“周老頭,你説於長泰會領人找上太湖西山去?”
周全一聲嘆息,道:
“知己知彼,百戰不殆,石幫主呀,你太小看於長泰了,更重要的是於長泰一直未放棄奪取那話兒,你今擄走依夫人,明顯的是為了那東西,你想想於長泰豈肯與你善罷甘休。”
石騰蛟突然一咬牙,厲喝道:
“周老頭,你的消息,我絕對信得過,不過石騰蛟突然覺得,為了要奪取人人爭奪的‘八步一刀’秘籍,只有施出最後手段了。”
周全道:
“能否説出來聽聽?”
石騰蛟突然仰天一聲狂笑,道:
“先殺你們三個老東西,然後回船太湖迎戰焦山飛龍寨的於長泰,憑實力奪取‘八步一刀’秘籍。”
石大娘也厲聲尖叫道:
“當家的説得不錯,那東西只有一件,一旦出世,該誰擁用?最好的辦法就是彼此先殺出結果來。”
“嗖”的一聲,石冠軍的尖刀已橫在胸前,獰笑道:
“周老頭,石大爺先送你上路了。”
周全絕對想不到事情的結果是自己首當其衝,這時見石冠軍舉步,向自己逼來,他深知石騰蛟這個兒子嗜殺成性,兇殘無比,忙凝聚十成功力戒備。
“殺!”尖刀冷芒猝閃中,石冠軍左足上踢,右手二尺半長尖刀已撒出一片極光,堪堪掃過周全頭頂。
“江岸一陣風”周全的旱煙袋橫起,縮頭偏身,連打帶躲地人已閃過石冠軍這驟然一擊,就聽“吼”的一聲,火熱的煙袋鍋未敲中石冠軍的右足,卻撕裂褲管半尺。
一旁的戚九娘怒喝一聲,道:
“好個周老狗,看你如何逃出我們手掌。”話聲中,側面一劍劈來,正配合着剛烈無比,雙目盡赤的石冠軍上挑的尖刀。
探身上旋,空中一個半回身,就在周全雙膝力彎中,旱煙袋已施出“十八敲”,剎時周全下面出現五個煙袋鍋頭,閃亮的金色煙袋鍋,強勁至極而又準確無比的敲在襲來的尖刀與長劍身上,那抖彈閃晃的撞擊聲中,金色碎芒點點噴灑在雙方之間。
周全擋過石冠軍夫婦的夾擊,人已落在丈外的船面上,只見石冠軍狂吼一聲,尖刀在頭上連連圈繞中,直向周全落身之處撲來。
大艙門口的石騰蛟遂也高聲道:
“穩着殺,這老小子滑溜得很呢!”
這時停在大船邊的小划子,一見周爺被圍殺,忙把小划子往遠處大船劃,划子上面有個小頭目,就在划子剛劃出五七丈遠時候,才高聲叫道:
“周爺,我們回去向祈爺稟報去。”
小頭目的一聲叫,石騰蛟這艘大船上才發覺竟然忘了還有個小划子在船邊靠,這時船上不少人這才回頭望過去。
石冠軍的尖刀已到了周全面門不足半尺,周全突然暴伸右手,精鋼打造的煙袋已鈎住石冠軍那晶亮的尖刀刀身,不等石冠軍回抽,周全低吼一聲,人已橫裏躥起三丈,突然他頭下腳上,一招“燕子弄水”,向小划子撲落下去。
這時小划子已劃在十丈外,周全卻還是一聲狂笑中投入水中。
但見水花四濺,淹沒了周全的笑聲。
又見周全自水中冒出來,雙手已按着小船尾不見施力的人已坐在小船上。
“江岸一陣風”周全迎着東昇旭日,先抖落一身海水,且又高聲對石騰蛟道:
“老毒龍,老夫實告訴你吧,焦山飛龍寨只怕已衝進你那太湖西山燒殺去了,你老小子聰明一世糊塗一時,不但不設法與我三人聯手對付於長泰,反而利慾薰心地想來個蠶食,只是天不從你願,姓石的,你準備挨宰吧。”
黑龍幫的大船邊上,石騰蛟等人全擠在船邊未曾一人下水去追,因為石家的人水性佳,但周全有水底行走的本領,姓周的水遁,比之他在陸上逃走還難追,“江岸一陣風”並非是説他行動如風,而是説人在江岸會突然似風般的消失於水中不見。
現在,周全只投入水中,一徑出水面,人已坐到正在劃的小划子上,當知他水中功夫了得。
大船上,石冠軍粗聲罵道:
“周老頭,有種你就別逃呀!”
仰天一聲笑,周全道:
“王八蛋,你仗着人多耍狠,以為周爺怕你了,呸,只等有一天遇到老夫手上,看我不敲爛你那狗頭才怪。”
石冠軍暴跳如雷地要跳水,卻被石騰蛟喝住,道:
“你今下水追去,不定真的被周老頭敲爛腦袋。”
小划子匆匆劃回祈老怪的大船,周全已迫不急待地躍上船,正迎着祈無水與司徒大山二人。
司徒大山“嘖嘖”兩聲,道:
“我的乖,怎的成了落湯雞。”
祈無水道:
“老酒鬼別逗了,周兄這是赴湯蹈火而歸。”
周全望望遠處石家大船,苦笑,道:
“石家這幫王八蛋真不是玩意兒,若不是我見機的快,難保不被他們當場做了呢!”
祈無水驚怒交加地道:
“他們有什麼理由要殺你?”
周全一聲苦笑,道:
“不只殺我周某一人,還包括二位在內呢!”
“醉漁翁”一聽大怒,道:
“操他娘,他們還想殺我呀。”
周全道:
“不但要收拾我三人,完了還要殺上焦山飛龍寨呢!”
祈無水大怒,道:
“你我三人戮力一拼,姓石的不見得有便宜可佔,走,我們開船殺過去,光殺他娘個落花流水。”
周全忙搖手,道:
“千萬別衝動。”
祈無水道:
“你老周又有何高見?”
周全道:
“拼殺玩命,那是最後手段,萬不得已,絕對不以兵刃相向,現在,我們應暫時退出這是非之地,找地方歇下來,靜觀其變。”
祈無水不以為然地道:
“敢情你是被一陣圍殺怕了?”
周全冷冷一笑,道:
“誰怕誰來着,祈老怪你就等着瞧吧,太湖黑龍幫有得好戲上台了。”
祈無水道:
“然則現在我們往哪裏去?”
周全道:
“焦山。”
司徒大山道:
“又去焦山幹什麼。”
祈無水更搖頭,道:
“周老頭呀,你別忘了我們趕來三門灣的目的是什麼?”
周全冷然道:
“祈老怪你只管吩咐開船。”
祈無水道:
“我們走了,石騰蛟正好領着他老婆兒子去找雷一炮,這種驢事我不幹。”
周全道:
“你放心,只要我們一開船,姓石的必會隨後追來,甚至比我們走得更快。”
祈無水道:
“怎麼説?”
呵呵聳肩一笑,周全道:
“我已告訴石大娘,他們擄去依夫人的事焦山於長泰已知道,正領人殺上太湖去了,你們想想看,他是不是要迫不急待地回船太湖呢?”
司徒大山眯着醉眼笑道:
“姓石的相信?”
周全道:
“當然相信,因為他們還真的把依夫人擄到太湖了。”
祈無水道:
“是石大娘親口承認的?”
周全得意地道:
“周某幾句話牽出來的,他們以為能留住我周某呢,但他們卻忽略了一件事。”
司徒大山道:
“忽略你的盛名‘江岸一陣風’。”
於是,三個老魔哈哈大笑起來。
笑聲中,祈無水高聲吩咐:
“開船,回鎮江。”
回鎮江也就是回焦山,而飛龍寨就在焦山。
這一次三個老魔可篤定得很,因為依夫人確實被石大娘他們擄去太湖。
這消息只要在江湖上傳開來,於長泰必然為了飛龍幫在江南的聲譽而找上太湖,不論他是存在着何種用心,於長泰都得有所表示。
現在——
現在祈無水的大船離了三門灣而向大海駛去。
於是,果然石大娘的大船也離了三門灣駛向大海。
海面上兩艘大船皆呈滿帆疾駛,光只是彼此觀望,相互監視,雙方便在這種你虞我詐,勾心鬥角中駛去。
初冬的太湖湖岸,已見冷清與蕭條,堤岸邊的楊柳樹似已有氣無力而又苦兮兮地隨風抖動,抖動中小枯葉紛紛飄落一地,無奈地被風擲向水面而隨波逐流,宛如流走人間一堆愁。
但是,人間的愁苦永遠也是流不盡。
現在,正有一艘畫舫十分氣派,長方形的木板平頂,四角掛着琉璃穗子宮燈,五顏六色的舷窗與隔板,全是鋥亮的各色雕花,前後門簾全都是玻璃珠子串成,當真是富麗堂皇,氣派非凡,遠遠望去,宛似雲端飄來一仙舟。
畫舫前後,正有四個船孃操舟,細看舫中,正坐了依夫人母女二人與一個年輕人。
只見這年輕人生得也是虎臂熊腰身,單鳳眼,朝天鼻,臉型渾圓,嘴巴適中,論年紀不過十七八,穿了一身水湖綢衫,頭帶英雄巾,乍看之下給人的印象是倜儻風流,瀟灑有餘。
如果有人看到這艘畫舫,立刻就知道這是黑龍幫石寨主的水上坐舟。
至於舟中坐的公子,那可是石騰蛟的老二——石冠傑。
原來石騰蛟有兩個兒子,老大石冠軍,已能在太湖水面上分擔老子的工作,老二石冠傑,由於年紀輕,很少走出太湖水面。
自從依夫人母女到了西山後,依霜霜的楚楚動人與儀態萬千,早已吸引住石冠傑。
那石冠傑每日裏都會找上依夫人閒話一番,目的當然是討好夫人而掃看霜霜姑娘。
人處在危難中,自然渴望友情,依夫人見這石冠傑,説話斯文,言談不俗,覺得石家有此一子,實在難得。
這日石冠傑來到依夫人住處,見依夫人與女兒霜霜皆笑容滿面,遂道:
“依伯母來到太湖西山,尚未到湖中一遊,這幾日家父母全出海去了,何不坐上我家畫舫一遊。”
依霜霜也對老母道:
“早聞得太湖十景,引人入勝,我們這就去遊玩一番,總比成日裏悶坐在這兒好吧!”
依夫人本不想去,但見女兒的眼神有異,立刻警覺地點頭道:
“也好,你去張羅一下,我母女跟你去。”
石冠傑大喜過望,忙起身到湖灣吩咐,把父親石騰蛟的坐舟着意命人叨拾一番,準備讓依夫人母女高興一下。
這時候,依夫人才問女兒霜霜:
“你真想同他一起遊湖?”
依霜霜冷然一笑,道:
“他父母擄我母女為人質,心懷叵測,女兒怎會喜歡他的,無非希求也許有逃走的機會罷了。”
依夫人點頭道:
“石大娘不在,確是逃走的大好機會,不過任何行動,你全得看我眼色行事,千萬不可魯莽。”
依霜霜道:
“這個娘只管放心,女兒自認武功不行,定然打不過他,但母親尚可一試吧!”
依夫人道:
“且看情況再説吧!”
於是,黑龍寨寨主的坐舟離了西山。
岸邊上,黑龍寨的總管“浪裏飛鯊”水滔,已迫不急待地招呼另一艘快船,遠遠的跟在畫舫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