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見,我更不能容他了,一起一落之下,他已被我點倒在地,可是,當我看清他的面貌後,當時我就驚駭得魂魄飄飛,昏昏欲倒……”
語至此,獨腳神乞滿臉悽苦之色,又停下拿起另一壺酒,喝了兩口,白珠已忍不住追問道:“那人是誰?怎會你窮爺見了也怕?”
獨腳神乞無可奈何的道:“現在回想起來,我倒真有點怕他。當時,他蒙着一層人皮面具,那慘白的死人臉,就像剛從棺材裏出來似的……
我一看就知道是人皮面具,立即伸手替他揭下,只看得一眼,我的心膽俱裂,五內如焚,你説是誰,他就是我的唯一親侄子飛天鼠包華亭!……
當時,我真想不問情由一掌就將他劈了,可是,想起我兄弟三人,我老大一生窮命,根本沒想到子息宗嗣問題,老二未成親就矢逝,剩下老三,也就這麼唯一的一個獨生子,我的手卻始終劈不下去!最後,反將他穴道解了……
飛天鼠包華亭一見我解了他的穴道,就知性命得保,忙跪倒我身前道:‘大伯,這並非我之錯,一個人的愛……”
他沒説完,我就將他的話打斷道:‘你污辱了薛大俠的妻子,你叫我拿什麼臉去見人家?’
“飛天鼠包華亭忙接口道:‘大伯,我先以為他是朱師妹,因為她那衣服與面具均是我熟識的,誰知,事完後一看卻不是……’
‘是誰……’
‘是神劍手薛成勇的師妹,雲裳仙子邊玲麗!……’
我當時聽他如此説,心中也略為放心,遂趕返銅堡,從夜鶯朱秋的口中方知,雲裳仙子夜入她卧室,偷盜她的東西,被她發覺追出到後山上,二人本就不合,三句話不到就打了起來……
以往二人武功不相上下,不拼個三天五夜絕難分出勝負,可是,這夜卻不同了,雲裳仙子每出手間均是精奇怪絕,深奧詭譎的招式,只十招不到,已將夜鶯朱秋點倒地上,她也不去傷害她,只將她拖放樹蔭深處,徑自立在山上,仰首觀月!
少時,山下來了一條人影,雲裳仙子以為是神劍手,夜鶯朱秋也以為是神劍手,二人一個擔憂,一個歡喜,誰知來的卻是飛天鼠包華亭!……
也是雲裳仙子太過大意,故作不理會,方始被點受污,也是她自作自受,偷了夜鶯朱秋的面具,想假扮成夜鶯朱秋,與薛成勇完成好事,卻偏偏遇到包華亭誤把她當作夜鶯朱秋……
如此這般,陰錯陽差反而害人害已……
雲裳仙子是被隨後趕上山的薛成勇救的,她既已受污,哪還有臉留下,當夜就不辭而別……
此後,我也走了,東遊西蕩毫無目的,因為自交卸幫主職務後,就很少過問幫中事務,終日遊山玩水,以至薛大俠的公子周齡喜慶也不知,沒趕往慶賀……
可是,血案發生後,立即轟動了整個江湖,只數日工夫,已被我聽得消息,這消息差點把我嚇得昏了過去,我也曾趕往現場,欲查究竟,誰想待我趕到時,銅堡已不知被什麼人放了一把火,燒了個乾淨……
首先,我想到遭難的人定是被毒害死,天下任何劇毒莫過於泰山洞底洞的鬼婆印蟬娟,不想,鬼婆印婢娟居然大大方方的接見我,並告我只要去到東海,海上海神風劍影熊東海處,就可獲得圓滿答覆。
我見她如此慷慨大方,毫無做賊心虛的樣子,而且説得如此肯定,遂又趕到東海去找熊東海!……
哪知熊東海一見我更大方,更慷慨,立即擺了桌酒席請我,我可不怕他用毒害我,他也知道與我窮家幫結怨,有害無益!
席間,熊東海一言不發的就捧出這本簿子來,我看了面上幾個字,還不懂其意,還只道熊東海欲以這黑道結盟的大勢力來壓迫我,不禁發出一聲冷笑。
熊東海道:‘你先別忙笑,看完了再笑不遲!’這一説我立覺事有蹊蹺,趕忙翻開簿子查看。
當我看到自己的簽名時,我整個的傻了,身體也軟了,這簽名是如此的像我親手所書,雖不能説維妙維肖,但已可以亂真,在外人的眼中,又有什麼兩樣?除了我的雙眼,相信誰也分它不出,數十年之交的知已醉聖樂天,相信他也分辨不出。
這次,輪到熊東海笑了,他奸險地陰笑道:‘窮爺,我們連成一條陣線吧!日後的武林盟主,怕不就是你老人家?’
當時我真氣得熱血狂升,暴叫道:‘這究竟是什麼人?什麼人的惡作劇,他的膽子倒是不小。’
熊東海嘿嘿笑道:‘問我,乾脆不去問你那寶貝侄子!’
是他!果真是他!我早想到是他了!除了他沒有能人簽出這麼相像的字,除了他,誰也沒這狗膽!
於是,我開始四處找我那惡侄,發動窮家幫所有的力量,終於探知他已西行,在投奔我以後,我知道他曾在戛爾貼,遂直奔西藏戛爾貼。
不錯,他確在戛爾貼的拉穆寺中,只是,在得知我到達消息後,他終於自知罪孽深重,竟服毒自決了!”
説至此,獨腳神乞又停了下來,悲苦的擦着眼中熱淚道:“待我趕到時,也曾親見他的屍首橫呈於拉穆神殿上,我見到他的屍首後,一切罪孽憤恨,全隨着他的屍首消失了,我包家的一點香煙,看樣子還是斷送在我自己的手裏!
“心灰意冷之下,我不準備再回中原,於是整日奔行於西藏新疆一帶,也曾進入大戈壁,嘗試那烈日黑沙澳熱如火的滋味,也曾於大雪紛飛之日,奔行於如刀朔風之中!
這時間,我忽然拾到一棄嬰,看她資質甚佳,但卻命薄如紙,為了解除我老年孤身的寂寞,我遂將她收下扶養,取各柳紅波,這名字的來由,是浩瀚如海的沙漠中,居然有一株柳樹垂於一清池邊,而這女嬰就是柳樹下發現的!
其次,我發現她時,正是彩霞滿天的黃昏,水池中倒映着彩霞,微風掀起的漣漪,震起一道道的紅波,因此取名。”
獨腳神乞至此又停下了,兩眼緊緊地凝視薛仇,因為薛仇的俊臉上,已爬滿了一條條的淚痕!
當然,這位獨腳神乞沒有理由知道他的愛徒,義女柳紅波,已然殉身於他偽師的毒計之下。
獨腳神乞痛苦的道:“我此刻要求往大戈壁一行,目的就是去接我那愛徒,她的年紀大概與你差不多吧,你們能相識,我會覺得無比歡欣!”
薛仇萬分悲痛地抽搐了一下,道:“窮爺!不必去了!”
“為什麼?”獨腳神乞驚疑萬分的急急相訊!
薛仇強忍住狂湧如泉的痛淚道:“柳紅波我早認識了,面且我倆已生情愫!只是,她或許真應了你所説的命薄如紙吧!如若你想見她,除了夢中相逢外,再也別想見她了,因為她已然安息,魂遊天國,不再與我們同受苦難折磨了!”
獨腳神乞吃一驚,道:“她……她……怎麼死的?”
這次該薛仇説了,他將自柳紅波相遇以後的一切,直到柳紅波死後,他來到拉薩的一切,簡略地説了個大概!
獨腳神乞對柳紅波親若父女,愛逾親生,聞其噩耗,哪得不痛心萬分,險險當場昏倒地下。
薛仇呢?可不也是痛淚盈眶,滿心悲苦,但他卻不解地道:“窮爺,柳紅波既是你所教養,中原怎會又出來個獨腳神乞,那人是誰?起先我還以為是令侄,如今令侄已死?”
獨腳神乞搖搖頭道:“若是在我未獲喀薩喀那老和尚的信前,你問我,我也會驚奇萬分,我同樣不知那人是誰,如今我可知道他是誰啦!”
接下去,又是獨腳神乞所説:“年前,我正準備攜帶我那愛徒柳紅波返回中原時,忽遇那羅矮子,我本不識他,而他也不識我,只是我那鏤花古藤,江湖中人很少不識,羅矮子一見我立即叫道:‘窮爺!窮爺!我正四處找你呢?’
我心中奇怪,他怎知我在此?他找我何事?隨又聽他接着道:‘窮爺,上次我路經此地得遇你,偏偏遇巧就有人找你!’
我更感奇怪,誰找我呢?遂問道:‘哪一位找我老花子?’
羅矮子道:‘西藏拉薩布達拉寺首座禪師喀薩喀有要事找你,一定要請你老人家去一趟!’
我雖不認識喀薩喀是誰?然則因為那惡徒之事,也曾與他們紅教打交道,也曾煩勞他們收礆我那惡侄,我以為是我那惡侄,遺留了什麼禍患,聽他如此説,不得不轉道向南,隨着羅矮子來到拉薩。
因布達拉寺是廟宇,我不便將柳紅波帶着一同去,遂將她安妥客店中,方與羅矮子一同去見喀薩喀!喀薩喀一見我到來,感到十分高興般的,立即擺出一桌豐盛的素宴,為我洗塵!
席間,沒待我追問何事,喀薩喀就與我談論武功,我自幼愛武,臨老不倦,我心知紅教中‘天雷掌’十分了得,可是窮家幫的九招大擒拿神妙無比,又經我這十餘年的苦心鑽究,卻又百尺竿頭,更進一步!
於是乎我們口頭上就開始較量了,這是不傷和氣,無傷大雅的比武,相對你一句我一句,少時已過百招,就在這時,喀薩喀突然接不下的一招‘攀龍附鳳’,如若當真比試,喀薩喀就得重傷倒地,喀薩喀哈哈一笑,結束了口頭交戰……
豈知,就這一語之失,他們就在酒中放下了‘大麻丸’,我本好酒貪杯,本有千杯不醉之量,哪想到,就在我詢問喀薩喀派人尋找我何事時,突感腹中不適,稍一凝神,不由大吃一驚……
我功力深厚,數十年從無不適的感覺,就是活蒼蠅吃它十個八個,腹中照樣消化了……
當我發覺情況不對時,立即運功將毒逼住,就在這時,喀薩喀身後突然走出個形態相貌與我一模一樣的老人,我一驚之下,立即昏了過去,待我二次甦醒時,我功力雖未失!卻已遺忘了一切,變成了個沒有過去的人……
原來,那形態相貌與我一模一樣的人,正是我那惡侄,他以前的死,只為畏懼我吃‘大麻丸’偽裝的,隨後,他不知從哪裏尋的幾粒紅教喇嘛認為奇形異寶的‘舍利於’,以‘舍利於’引誘喀薩喀,並説我是如何如何的壞人,將他的惡行全都推在我身上,終於喀薩喀聽信了他謊言,用‘大麻丸’將我迷倒了!……
之後,他攜我的鏤花古藤返回客店,他曾隨侍我一年,我的嗜好脾性,他都瞭若指掌,故此將柳紅波也騙過了!終於柳紅波也冤枉死在他魔掌之下,如今,我既已知他西來,我定要迎上去,這次我絕不能放過他,他非但毀了我,害死了我的愛徒並將窮家幫百年的隆譽整個毀了!……
我不只不能放過他,我還要生擒活捉他返回中原,洗刷窮家幫的污點,你們既是急欲救人,就請乘鳥先行,不過請放心,我一定將他親自送到你的手裏,讓你手刃親仇,祭奠先人!……"
薛仇聞他説完,方道:“不!窮爺!我也要去,我不是不相信你,因為你侄過於刁滑,我們必須分頭攔截,方有望成功,如若再讓其溜走,隱身這茫茫無路的原始森林中,到時更得費一番手腳,至於救人,有白珠攜藥去不就可以了!”
誠然,薛仇並非不相信獨腳神乞,這一連串的惡跡,已足使獨腳神乞對其恨入骨髓,不過他考慮到獨腳神乞的武功,是否真能降服得了那灰衣人,尤其,灰衣人身揣“飛魂劍”,更是如虎添翼。
他無由得知灰衣人已將“飛魂劍”送給冷氏三老,他更不便明説,怕獨腳神乞一人對付不了灰衣人!
獨腳神乞聽他如此説,他也不便反對,更不敢反對,臉上也沒有不樂意的表示,原因是薛仇是他的救命恩人!
白珠在薛仇吩咐下,不得已獨自乘鳥而返,不過他也暗自打好主意,藥送到後,立即又乘鳥來找薛仇。
當日午後,薛仇與獨腳神乞也離開了拉薩,獨腳神乞曾來往數次,對這一帶道路十分熟識,無須請人領路!
傍晚時分,暮色四合之際,薛仇與獨腳神乞正奔行於一山峯之上,忽覺山道越來越狹,一邊是千丈懸崖,一邊又是光滑的絕壁。
薛仇心想:“若在此地將那灰衣人堵住,那他就是飛也飛不掉!”
薛仇心忖未已,忽聽去路上傳來一聲駭人長笑,笑聲如雷,四山回聲,久久不絕!
薛仇一愕,獨腳神乞已然止步不進,待笑聲止後,方道:“薛哥兒,此人突發長笑,不知是何用意?聞其笑聲,已知其功力非淺,為防萬一,你我之間,稍留丈許餘地,以便迎敵!”
薛仇點點頭,待獨腳神乞走出近兩丈,方始跟着前進,當然這並非膽怯,謹慎天下去得,要膽大也要心細。
二人轉了兩個彎,眼前忽然開朗,似已到盡頭,就在這盡頭之處,突然現出一位老大的和尚,身着月白僧衣,頂門八粒豆點中,亮光閃閃!兩太陽穴更是墳起如小丘,一眼之下,就知其功力高深無比!
獨腳神乞首先發現,心中一愕,忙趨前行禮道:“大師何方高僧,不知阻老花子何事?”
那和尚又復朗聲一笑道:“好説!好説!花子施主,本國師找的不是你,是與你同行的姓薛的小娃娃,叫他上來吧!”
獨腳神乞一聽對方自稱國師,心中就不由一凜,又復朝大和尚打量了兩眼,這紅教中國師,乃西域第一高手,功力之高,當遠在喀薩喀之上,獨腳神乞心中奇怪,他何以單單要找薛仇呢?
這時,薛仇剛從轉彎處過來,大國師所説,他當然也聽到了,遂道:“大國師找我薛某,有何賜教?”
薛仇出現後,大國師灼灼雙眼,就沒離開過他的身子,從上而下,又從下而上,總看了好半晌工夫,方道:“薛少俠,請上來好説話!”
大國師説完,側身讓道,別人既是指名叫陣,薛仇遂繞過獨腳神乞,搶先走到出口處!
大國師立處,也不是什麼盡頭,只是在這狹道中一處較寬所在,可也寬不了多少,方圓不過一丈五六的一處空地!
大國師一見薛仇上來,立道:“據報少俠學得上古奇學‘曲陽陽’神功,專能剋制本教的‘天雷掌’,不知此事,是真是假?”
薛仇微微一笑道:“不錯,薛某是曾學得此種功夫,只是,薛某並非專來對付‘天雷掌’……”
大國師忙一搖手,道:“慢來!慢來!再請問一聲,少俠藝出何方,尊師是哪一位?”
薛仇一陣錯愕道:“薛某學藝天池,乃少林前輩所遺絕學!難道……”
大國師又是哈哈一笑道;“這就對了,數百年前,少林寺中一位苦行大師,來至西藏,與本教中數代前的一位國師互相研討武功,於三百餘招之後,以一招天雷掌險勝那位苦行大師,當時因本教國師一言之失,使那位苦行大師無法下台,惱羞成怒,拂袖而去,行前曾發誓説,定要鑽究出‘曲陽指’來破‘天雷掌’……”
“苦行大師走後,本教前輩國師因名望關係,只得嚴囑後輩,深加鑽究,絕不能使那位苦行大師本人及其後輩討得好去……”
“近幾日,本國師因事外出,偏遇少俠到來,亦曾露了一手將本教中禪師驚住,待本國師返回時,少俠又已離去,不得已追趕來此。”
薛仇一聽,原來還有這麼回事,既是教派一藝之爭,説不得要以全力排上一拼了,遂道:“大國師以為如何?”
大國師看了薛仇一眼道:“我們一無仇,二無恨,我只遵從教中的遺言,來追趕小俠,如今,我們就以拳腳,在此狹窄之地,一分勝負,盡展各人所學,一較長短,只是不必過份緊張,雙方均以點到為止。”
薛仇一時大感為難,道:“只是,要破你‘天雷掌’,絕不能點到為止,這可怎以辦?”
大國師又爽朗地笑道:“不防!你儘量旋展吧!”
薛仇微微一凜,忖道:“他的‘天雷掌’功力,難道真已練到能抵禦我的‘曲陽指’神功嗎?”
獨腳神乞忽地縱出狹道,攔在二人當中道:“既是如此,又何必比呢?”
大國師道:“難得棋逢敵手,不免技癢,你就一旁瞧瞧我們這局棋吧!不過,你放心,我有分寸的!”
大國師這一説,不由激起了薛仇的傲性,他想:“我就一定會輸給你嗎?”遂搶到下首,立了個門户,故意讓大國師佔了有利的位置,微笑地道:“既如此就進招吧!”
獨腳神乞見薛仇首先挑戰,只得退回狹道口。
大國師與薛仇相對而立,全神貫注對方,久久不動,突然間,大國師一聲大喝,道:“留神!”
接着,大袖起處,一股疾勁無比的強風,卷地而起,猛向薛仇撲去,薛仇心知他使的是“鳳雷掌”,立即身形一側,眼看着他向左閃躲,卻突然半途一旋,一個身子滴溜溜地隨着風向,反欺到中方來了!
這場地,總共寬不過一丈五六,一面是懸崖,一面是絕壁,一不留心,就有性命危險,跌下懸崖,那更是粉身碎骨,死無全屍!
大國師一掌無功,二掌又發,掌招“盤龍疾轉”,掌風旋轉而出,較前一掌,只厲害了幾分。
薛仇有心先讓三招,仍然沒有回手反擊,猛長身,倏地躍上絕壁,手掌在壁間輕輕一推,身子又落了下來!
一起一落之間,那股十分兇猛的旋風,已然消失。
大國師兩招也沒逼得薛仇出手,臉上也不由一熱,倏地一聲大喝下,雙掌齊發,一先一後,掌風威力罩住了整個場地。
薛仇腳踏“七絕遊身步”於掌風縫隙之中,閃左晃右,倏忽間已欺到大國師身側,一轉過身來,恰好對着大國師左臂。
薛仇這一次身法,快如電閃,一旁的獨腳神乞也不由駭然震驚,他從沒見過薛仇的武功,想不到竟會這等高明,他本暗暗地替薛仇捏着一把汗,這一來他心中大定,他相信薛仇縱然勝不了對方,就憑這身法,對方無法傷他!
薛仇一掌疾拍,只道倉促間,對方定難躲避,豈知一掌拍出,倏忽間失去了對方影子。
大國師身為西藏第一高手,豈真如此無能,他雙掌招式雖老,無法收回抵禦薛仇,可是雙腳卻沒有不便,輕輕一晃,卻反站到薛仇的位置。
互易方位後,兩方立即開始搶攻!
眨眼之間,四臂交揮之下,但聽風聲疾嘯,十分駭人,十數招一過,雙方已然爭持不下。
一旁的獨腳神乞卻也為雙方的驚人武功,看得目奪神搖!
忽聽大國師如雷般喝聲:“去!”
薛仇的身子,立即騰空飛起,卻已飛出懸崖之外,只是薛仇猛然凌空折轉,反向大國師罩頭撲去,雙掌招式,絲毫未緩。
可是,一旁的獨腳神乞,卻已為薛仇驚得出了一身冷汗,他想:“這哪還是什麼點到為止,這簡直就是他生平僅見,唯一的一場惡戰!”
突地,一聲震天般的暴響,獨腳神乞心知他們已然硬拼的對了一掌,二人相去不及尋丈,可是兩人都拄地不動,誰也沒退半步。
獨腳神乞心中大驚,這怎麼可能呢?但當二人再次揮臂拼搏時,獨腳神乞方始看到,在二人原立處,已在堅硬的山石上,深深的陷下了兩對腳印,每一對都有這麼三四寸深,當真是棋逢敵手,難分軒輊。
獨腳神乞也是中原一流高手,看了二人這一陣拼鬥,也不禁由衷佩服,這二人掌法之奧妙神奇,看來竟似在他窮家幫九招大擒拿手之上。
少時,二人竟然鬥了兩百來招,天色也已暗了下來!
倏地,雙方各立原位,竟然四目相對,靜了下來!
大國師首先揚聲道:“當心!‘天雷掌’來了!”
隨着一聲暴喝,掌出如電,當真似天雷驟發,聲震山嶽,嗡嗡之聲,四山迴響,久久不絕!
薛仇猛提真氣,一聲長嘯,接着曲指一彈,但覺一絲厲風,快如電光石火般,射向對方掌心!
因對方曾言明點到為止,薛仇也知自己的‘曲陽指’正是‘天雷掌’的對頭剋星,以致指上只彈出五成功力,意欲在看出情況不對之下,能及早撤回指力,原因是他沒心傷害對方,別人數十年苦練,怎可毀於一旦。
哪知,對方掌心中,驀地生一股絕強的滑力,竟將他那曲陽指力,反震而回,而他那‘天雷掌’的掌毒,卻已隨勢逼了過來。
一時的好心,險險吃了大虧,這可是他萬料所不及之事,危急中薛仇側身一閃,已立身懸崖邊。
大國師哈哈一笑,二掌又發,天雷掌如影隨形般,又已襲到崖邊。
大國師這一笑,滿臉驕傲氣氛,可笑得薛仇心火狂冒,尤其,這一掌的出發點,已不似點到為止般的客氣了,薛仇這一掌,再若接他不下,或為了避免中掌,就有被逼下懸崖的可能。
薛仇心中既已狂怒,哪裏還顧忌許多,手指猛然一曲一彈,這一彈之勢,已用十二成功力,既疾又厲地射向大國師的掌心。
大國師先以為薛仇“曲陽指”,尚未達爐火純青的境界,而他的‘天雷掌’卻已精而又純,且能自生抗力,所以他心中大定。
這時見薛仇彈出威力至猛的一指,心中也不由大吃一驚,心驚之餘,欲待撤掌,卻哪裏還來得及,要想再通加兩成功力,為時亦晚!只覺一股灼熱如火般,燒得滾紅的鐵條,直刺他掌心之中!
於是,大國師一條手臂當場軟墜下來,頂門上更冒起豆點般汗珠,臉上剎時間變為灰白!
薛仇只道一招已將對方‘天雷掌’破去,心中也不免一陣驚愕,問道:“大國師,我……”
大國師雖然滿頭是汗,臉如死灰,但在聽到薛仇叫出後,仍然豪爽的哈哈大笑,將薛仇的話打斷,道:“小俠功高藝絕,本國師軟佩萬分,尤其‘曲陽指’更具神妙,當真是本派‘天雷掌’的剋星,不過,小俠請放一萬個心,本國師還不如你想像的那麼糟糕,雖説這條手臂暫失靈活,可是功力卻沒破,請問小俠仙鄉何處?少林寺中可找得到小俠?”
薛仇知道他仍然不死心,遂道:“薛某家住漢陽銅堡,只問銅堡,武林中無人不知!”
大國師又是一聲大笑道:“好!爽快!三月後,本國師定然一進中原,再找你比劃!”
大國師説完,旋展絕頂輕功,回身就走!
獨腳神乞一旁看得驚心動魄,神搖目奪,直待大國師走後,方始噓出一口氣,彷彿放下了千斤重擔般舒爽!走前道:“薛哥兒,虧你怎麼練的?功力竟高達這般地步,我老化子還一直為你提心吊膽,真是白擔心了!”
薛仇搖搖頭道:“我與常人沒兩樣,只是機緣湊巧罷了!要説我在十一二歲時,比起白珠來,可又差得多了。白珠只要稍獲奇遇,其日後的成就,怕不遠在我之上?”
獨腳神乞道:“這話也很難説,人生的奇遇,真是可遇而不可求,有些人偏是勞累終身,半世奔尋,也找不到什麼奇遇,福緣深厚的人,他不要找,偏偏就會讓他遇上,白珠那孩子,過於刁鑽,日後成就很難説,我敢説他定強不過你!”
二人説着話,亦沿着狹道,上了峯頂,到達峯頂,明月已然高懸,銀色月光下,卻早已不見大國師的人影。
二人曉行夜宿,不覺又是數日。
在薛仇的估計下,灰衣人也可能到了這個地方!這正是青海通天河西南面的山區裏,唯一的一條通往西藏的山路!
果然,在薛仇與獨腳神乞慎密的偵察之下,次日的午後,就發現了那灰衣人的人影,在正道的左側,沿山奔行。
獨腳神乞一見灰衣人,心中就不由得狂冒怒火,一陣陣的焚燒心頭,他沒與薛仇招呼,悄沒聲的往山腳下縱去!
他雖是一條獨腳,卻去如追風!
薛仇呢?他早就發覺了,只是他沒響沒動,他待獨腳神乞去後,方縱起身形,掩到灰衣人的身後。
獨腳神乞呢?我並非不願通知他,而是急怒攻心,已忍不住通知他了,他在倏忽之間閃身縱出將灰衣人阻住時,灰衣人當場愕站當地,痴呆的,一張口開了半天也沒説出話來!
獨腳神乞眼紅如火,只氣得渾身打顫,道:“華亭!你還認識我嗎?你這欺師滅祖,忘恩負義的賊子!”
灰衣人忽的一聲狂笑道:“你想嚇我嗎?做你的千秋大夢哪?這些鬼域伎倆,也搬來我面前玩弄,別走,吃我一掌!”
灰衣人一掌拍出,尚未及半,倏忽易掌為爪,硬抓向獨腳神乞的肩頭,這一招,正是窮家幫九招大擒拿手中的一招“神龍探爪”,其中神妙無比,看似抓向肩頭,一個應付不當,胸膛上有洞穿可能!
獨腳神乞是窮家幫中老幫主,哪不一看就知厲害,只是他一見對方出手,就知其功力不純,嘿嘿一笑,手腕一翻倒抓而上。
這一招也有個名堂,謂之“制命七寸”,正是對付毒蛇的手段,對方雖不是毒蛇,手腕被扣,半身也不能動彈!
灰衣人大吃一驚,當下撤掌外放,猛然一推,借勢御勢,一掌推出,不管如何,趕忙抽身橫閃!
一招未畢,獨腳神乞也不由一怔,這招式好怪,既非大擒拿手法,也是他想象不到的招式。
獨腳神乞讓對方逃過一招,心中更怒,一口氣沒喘畢,立即騰身而起,頭上足下,雙掌張開,如老鷹撲兔般,撲向灰衣人。
灰衣人見獨腳神乞這一招,正是大擒拿手,九招之中,一招極厲害的手法,“震天駭地”!
這招一經施展,三丈之內,別想逃出手去!
灰衣人心中有數,他哪得不知,沒待獨腳神乞餘勢盡展,已塌身疾旋,閃出三丈開外,暴叫道:“閣下究是什麼人?偷練本幫絕藝!”
獨腳神乞恨恨地一哼道:“華亭,你這黑心賊,還裝什麼?再裝你今天也別想痛快,有得你的啦?縱然我不出手,也有人對付你!”
“華亭?”灰衣人一聲驚呼,當下茫然不知所措。
獨腳神乞突聽這聲驚呼,心中也是一凜,因為他忽然有所預感,這其中有什麼地方不對勁?
這時,在灰衣人身後的薛仇,心中卻不由暗自冷笑,忖道:“我倒看你怎麼下手,對付你的親侄子?”
哪知,他心忖未已,忽聽獨腳神乞叫道:“陸長老,陸清!難道是你?”
灰衣人打了個寒噤,雙眼中滿含驚駭之容,道:“你……你……你……”
獨腳神乞忽放悲聲,悽悽慘笑,道:“原來是你,為害本幫,今日説不得要你忍受叛幫酷刑,陸清,你掙扎吧!選得出我的手,饒你一命!”
獨腳神乞根本沒留給灰衣人伸辯的餘地,雙掌上下紛舞,又復撲了過來!
灰衣人那敢招架,晃身猛閃,繞到一巨石後,顫聲道:“你……你……你……”
仍然這麼你!你!卻你不出個名堂!
獨腳神乞毫不容情地緊追而至,口中卻道:“陸清,難道你忘了,違抗者罪加一等……”
灰衣人魂散魄飛,噗地雙足跪倒塵埃,悲聲道:“我陸清知道你是老幫主,只是……”
一語未畢、獨腳神乞雙掌已臨他的頭肩,只是,對方一旦雙足跪地,他反倒有所躊躇了!
然則,隱身暗中的薛仇,心中卻不禁錯愕萬分,這究竟是怎麼回事,這灰衣人怎的不是獨腳神乞口中的包華亭了?
就在獨腳神乞一陣遲疑,雙掌欲落未落之際,灰衣人又接下去道:“只是……這不是你老幫主命令我做的嗎?”
獨腳神乞一愕,雙掌終於收了回來,暴聲喝道:“這究是怎麼回事,快説!”
灰衣人又是一顫,但卻仍然跪地不動,連頭也沒敢抬起道:“恕我陸清放肆大膽,怎麼回事除了你,別人不知,在皖省冷堡,是你命我如此穿戴,徑奔西藏戛爾貼的拉穆寺,尋找紅衣大喇嘛噶爾迦……”
語至此,獨腳神乞明白,暗中的薛仇也明白了,包華亭於冷堡逃出後,又施展了金蟬脱殼之計。
獨腳神乞曾聽薛仇説過,他當然也明白,只氣得他暴跳如雷罵道:“混蛋!混蛋!你們這羣無用的混蛋,不辯真偽的,竟被人支使如嬰孩,當真要把我活活氣死!”
那陸清終於仰起了頭,且掀了面具,道:“老幫主,這究竟是怎麼説呀!”
薛仇隱身暗中,聽陸清的聲音,與包華亭十分相似,他本還不信,這一見他露出本來面目,他的希望又一次的破滅了!
於是,他也就現身走出!
陸清一見他現身,臉上倏然變色叫道:“老幫主當心!”
獨腳神乞沒好氣的呸了他一口,道:“當你個混球心!你們全給那賊獠矇在鼓裏,玩弄掌上,簡直就不如一個稚齡童子,讓武林中笑話!”
獨腳神乞沒頭沒腦的話,陸清一時間哪知究竟,見薛仇一步步接近,他不得不立起身子嚴加戒備。
獨腳神乞只氣得臉青耳紅,突地一掌,將陸清打得翻了兩個筋斗,罵道:“枉你們是窮家幫中長老,自命正義之士,居然不分青紅皂白,一意盲從,胡作非為,你們居然有臉見我,我恨不得……”
薛仇見獨腳神乞氣達頂點,忙勸解道:“窮爺!這也不能怪誰,他非但矇騙了貴幫中所有的人,且矇騙了江湖中所有的武林人,就是醉聖樂天前輩又何嘗不在被騙之列?”
獨腳神乞聽薛仇中此説,心中略感安慰,但他仍然道:“別人情由可原,本幫中弟子如若稍為細心,哪有分辨不出之理,尤其是他們幾人,追隨我數十年,旦夕相聚……”
獨腳神乞説着説着,氣火又上來了!看他那樣子,真準備將陸清痛毆一頓,方能稍地心頭怒火!
薛仇忙又插嘴道:“窮爺!現在暫時別生氣,恨只恨那獠本事過大,鬼計多端,一手將天會蔽住了,如今,我們最主要的是想知道,那獠自離開冷堡後,他往哪方向而去!藏身在什麼地方?”
獨腳神乞想起當年也曾被包華亭裝死騙過,臉上不由自主的一紅,薛仇説得不錯,那賊獠果然厲害,遂聽從薛仇的話,朝陸清追問包華亭的去向!
陸清被問得兩眼發直,口瞪目呆,敢情他現在還是個糊塗蟲,只聽他怯怯地道:“我……我怎麼説呢?老幫主你……你不是在這嗎?”
獨腳神乞張口又待罵,薛仇忙搶着道:“這也難怪,窮爺,你不將細節關鍵告訴他,他怎能懂?若是我,也會糊塗得無以奉告!”
獨腳神乞一想,不覺啞然失笑,遂將包華亭一切罪惡全告訴了陸清。
陸清聽明白後,也同時知道了自己的錯與罪,“噗”的再次跪倒,請求獨腳神乞開恩怨罪。
這可又將老化子引火了,罵道:“正事不説,婆婆媽媽的,我真想揍你一頓!”
陸清顫聲道:“老幫主,你揍我也不冤,只是那可恨的賊子,我也不知他到哪去了,不過,我們只要返回中原,定然得知,因為龍幫主還隨在他身邊,龍幫主所到之處,本幫弟子自然一問便知!”
獨腳神乞哼了一聲道:“他要是撇開了那無用的畜生而去,又該如何?”
此一問,陸清哪裏還有話説?
薛仇卻接口道:“這倒不怕,龍幫主忠心耿耿,確是一位明禮知義的好幫主,他絕不會輕易的離開那賊子!……”
薛仇越是稱讚乞食乾坤龍貧,獨腳神乞心中越是痛苦,他唯一害怕的就是包華亭隱身不出,茫茫人海之中,哪裏去找,尤其他那般狡猾的人?
卻聽薛仇又接着道:“尤其,在他未知窮爺恢復以前,相信他是不會輕易離開龍幫主的,因為龍幫主終究是他一條好臂膀!”
這麼一説,獨腳神乞終於稍感心慰。
薛仇忽地凝注陸清的灰衣道:“陸長老,能否借你的灰衣與面具一用?”
陸清得知薛仇真正事實後,以往對薛仇的敵視,不用説也已釋然,可是,當他將人皮面具與灰披風雙手遞給薛仇時,心中仍感微微不自在。
薛仇接過後,看也沒看就給塞在革囊裏!
事情一旦説開,三人立即日夜兼程,徑奔中原!
這日午後,三人正踏入陝省地面,半空忽聞怪鳥鳴叫,薛仇抬頭一看,鳥背上坐的正是白珠,薛仇立即哨聲招呼!
眨眼工夫,怪鳥盤旋而降,尚未及地,白珠已如流星似的墜了下來,沒看清他的身子,卻已聽他的聲音叫道:“薛叔叔!薛叔叔,事情不好啦!”
薛仇只道尚小云傷重,藥力無效,聞聲大驚道:“怎麼回事?白珠!雲妹的傷?……”
白珠一落地立即奔到薛仇身邊道:“雲姑姑藥到病除,倒是沒事,只是在我來的那日,得到消息,無極派的陰陽老怪率領門人,正欲與我們爺爺他蒼海七友為難!”
薛仇得知雲妹無事,心中寬了一半,隨聽見是無極派的人,整個心都放下了,笑笑道:“白珠,你也把你爺爺他們估計低了,陰陽老怪自斷腕後,功力似已突減許多,已不足懼,舒百會非更醉聖前輩的對手!只有舒情,比較使人擔心,而據我想,她絕不會參與此事……”
沒待薛仇説完,白珠就插嘴道:“薛叔叔,不是我害怕,是爺爺他們愁眉苦臉,樂爺爺匆匆忙忙將‘醉八仙掌’傳我,臉上也失去了往日的詼諧,據説不止是無極派的,另外還有什麼海上海的,還有什麼洞底洞的鬼婆什麼的……”
一聽洞底洞鬼婆印嬋娟,薛仇心中就不由一怔,誠然,一年容易,匆匆而逝,想起尚小云泰山中所説,怕的是鬼婆印嬋娟的毒蜮已煉成,這毒蜮通常已能含沙射影,鼓氣為矢傷人,若再經鬼婆加以訓練,其厲害可想而知。
想到此時,薛仇也是一驚,忙追問道:“白珠,你離開多少天了?”
“前後三天!”
薛仇心中更急,遂對獨腳神乞道:“窮爺!我得先行一步……”
醉聖樂天乃獨腳神乞數十年的知已老友,醉聖樂天的事也就是他的事,薛仇驚急,他心中更驚更急,沒待薛仇説完就道:“你去吧!我們自會找你去!”
於是,薛仇立向二人作別,牽着白珠飛上鳥背。
雖説怪鳥翔空,如風似箭,一泄千里,可是,待到達杭州時,也已是次日的夜半四更天!
遠遠的,薛仇在半空之上,已看見杭州城中,火光沖天,照得杭州城,通明如晝,心中這一驚,誠然非輕。
臨近時,白珠更驚聲而呼道:“哎呀!不妙,那正是樂爺爺的一大片房子!”
薛仇聞説更驚,但他卻沒急急落下,反乘着鳥兒在火光上兜了這麼一圈,當他有所發現時,方始逼落下來!
可是,他發現的,只是亂糟糟救火的百姓人羣,既不見蒼海七友及樂家的人,也不是什麼來襲的敵人!
驀地,人羣中紅影一閃,薛仇凝目看去,紅影已去得只留一條背影,薛仇一看就認出是個女子,只道是舒情惡性復發,不由大怒,立即拖着白珠,穿出人羣,卸尾疾追而去!那紅影似有心似無意的時隱時現,但覺去如飄風!
薛仇緊緊跟隨着,悄沒聲的,他知道只要跟着她,不難發現一切!
少時,出了西門,西子湖中水平如境,零亂的幾條遊艇在湖中飄蕩着,間歇傳來嘻笑的人聲!
薛仇追蹤至此,卻忽然失去了紅衣女子的人影,正自愕然,驀地颯颯風響,迎頭罩下。
薛仇吃了一驚,當下將白珠一掌推開,隨勢身形一晃,也躍開了八尺,隱身看時,眼前不是紅衣女子是誰?只是,來人並非他想象中的舒情,而是已將近一年不見的薔薇夫人。
薔薇夫人淫聲一笑,那鬢邊的薔薇隨勢顫動着,只聽她道:“久違了公子爺!別來無恙嗎?”
薛仇哼了一聲道:“你們做得好事,蒼海七友人呢?”
薔薇夫人格格一笑道:“公子爺!你想知道嗎?”薛仇又是一驚,聽這語氣,似已遭遇不幸,忙追問道:“他們究竟怎樣樣了?”
薔薇夫人笑着笑着,忽的臉兒一板,神色倏然沉下,聲音也轉得嚴厲的,冷然嘿嘿乾笑道:“姓薛的,一年中被你出盡風頭,聲名高聳,只是,你別打錯念頭,在我面前最好少來這一套,乖乖的聽話或許對你有益!”
薛仇心中大怒,道:“憑你也配!”
薔薇夫人奸險的陰陰一笑道:“好!我不配,告訴你,目下武林中,已動員無數人力,由洞底洞主鬼婆為首,嚴密追查你的下落,你估量估量,以你一人之力,能否抵擋得住中原武林,無數高手的合力阻擊?”
薛仇這一驚更非小可,“中原武林”那是包括黑白兩道,難道窮家幫及少林寺、武當派都參與嗎?
窮家幫與武當派或有可能,少林寺想必是不會參與的!不過,這樣也就很可觀了,勢必要引一場浩劫血災。
薛仇如此一想,不由仰首長嘆,這事如若是實,他就非得大開殺戒不可,除非他犧牲自己。
只是,死有輕如鴻毛,重如泰山,這樣的事,他是絕不會甘心情願的,這豈不正稱了他們的心意?
而且,一旦由那老鬼婆為首,領袖武林,武林中將無瞧類了!
紅衣女薔薇夫人一聽他嘆氣,臉上立即泛起得意的微笑,道:“所以我説,如若你肯乖乖聽我的話,對你有益無害!”
薛仇呸了一聲道:“哼!有種你們就來吧!我姓薛的要是皺皺眉頭就不是條好漢,來一個殺一個,來兩個殺一雙,絕不輕饒!”
薛仇説時,臉上閃射出濃重金光,透着無形殺氣!
薔薇夫人驚駭得退了一步,冷笑道:“你既如此説,那就等着瞧吧!”
語未落,薔薇夫人已縱身退走,急急如喪家之犬般,往湖邊奔去,一縱未落,身前人影一閃,薛仇已將她退路阻住,道:“你若不將蒼海七友去處告我,今夜你也就別想走啦!”
薔薇夫人看他阻路身法,快如電閃,功力似較年前又增進許多,心中不免大奇,這一年中,難道薛仇又獲奇遇?
薔薇夫人怔怔的未答話,薛仇又接道:“怎麼樣?還是你乖乖的説出吧,免得身上皮肉受苦!”
薔薇夫人聽後,忽發嬌笑道:“要我乖乖的聽話還不容易,只要你答應娶我做妻子,你説一我絕不説二……”
薛仇又呸了一口,罵道:“無恥賤人,虧你説得出口!”
薔薇夫人樂聲大笑道:“這是終生大事,有什麼好難為情的?男人當婚,女大當嫁,天經地義的終生大事,尤其我們同是江湖兒女!”
薔薇夫人不會臉紅,薛仇卻感到臉上一陣燥熱,連耳根都紅了,突地白珠一聲尖呼,使他吃驚地掉頭往後瞧!
還沒發覺白珠是怎麼會事,薔薇夫人已趁他轉眼之際,晃身縱出了三丈餘,去若流星!
因不知白珠如何?薛仇忙問道:“白珠,怎麼了?”
白珠笑道:“沒什麼?他用一塊石子打我,黑黑的我還以為是毒藥暗器呢!”
待薛仇問清再轉過臉時,薔薇夫人已奔至湖邊,下艇去了,薛仇心想:今天要讓你走掉,那才怪呢?
薛仇與白珠來至湖邊,也僱了條小船,指着前面薔薇夫人所坐的船,要那搖船的追趕。
那船主一知是追蹤前行的船,説什麼也不幹,白珠氣不過,懷裏摸出錠金子,往那船主手中一塞,接着將他推上岸去,道:“你這船就賣我吧!”
白珠人雖小,力氣卻大,只一抓那人手臂,那人就感半身發麻,不能動彈,待他清醒欲呼時,小船已被白珠搖出老遠去了!
驀地,湖心亭上升起了一支五彩花炮,五彩繽紛,十分美觀!薔薇夫人的小船,不是指向湖心亭,薛仇也就沒有留意。
可是轉眼工夫,棲霞嶺頭也升起了同樣的一朵花炮,薛仇方理會到,原來這是傳遞消息用的。
眼看薔薇夫人的船,直朝棲霞嶺駛去,他就知棲霞嶺定然有鬼婆印嬋娟的人在,或許鬼婆印嬋娟在上面也説不定。
薛仇一身是膽,他什麼也不怕,他想得更妙,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不闖闖棲霞嶺,怎知醉聖樂天蒼海七友如何?
片刻後,小船已然抵岸,二人舍舟登陸,卻早已失去了薔薇夫人的影子。
薛仇道:“不管怎麼樣,我們登上嶺頭察看察看再説!”
語聲未畢,忽聽有人陰森森的冷笑道:“何方小子?膽敢亂闖聖地!”
話聲尖鋭刺耳,就好像有人對着耳朵叫喊般,薛仇心中微微一怔,遊目四顧,月色下哪見人影。
薛仇心中奇怪,當日為了要風灰衣人,戲弄窮家幫乞食乾坤龍貧,與邊文惠曾在棲霞嶺上一住十數日。
隨後又曾在山巔與無極派窮家幫的人浴血激戰,更不巧的是柳紅波的屍體也曾葬在嶺上,並立了一大石碑。
曾幾何時,這棲霞嶺又變成了什麼聖地?
忽聽白珠叫道:“你是什麼鬼怪?”
陡地眼前一亮,一塊大岩石下現出一位怪人,上身穿着大棉襖,下身圍着一紫綠圍裙,毛髮焦黃,形態枯瘦的老人,拿着一根枴杖,打扮得不倫不類,不男不女,真像鬼魅現形,山魈出世!
這怪人一臉似怒似笑,又像笑又像惱,饒是薛仇膽大包天,藝業蓋世,也不由一陣寒意,直透心頭!
那怪人巍巍地走近前來,喝道:“你這兩個娃兒叫什麼名字,師傅何人?趕快從實説來!”
薛仇從沒見過這麼號怪物,心中不免納悶。
白珠卻早已忍不住叫道:“我叔叔銅堡薛仇,你難道沒聽人説過?”
怪人眼皮一翻,冷冷的道:“什麼銅堡薛仇,沒聽説過!”
薛仇可不在乎他知不知道,他目的是追蹤薔薇夫人,尋找蒼海七友下落,遂對白珠道:“白珠!我們走!”
怪人驀地一聲尖叫道:“啊!銅堡薛仇,他們原來指的就是你這娃幾,據説你的本事十分了得,誰能將你打敗了就可做中原武林盟主,老夫隱居三十餘年,陰司老人之名也曾震驚江湖,臨老卻仍想過過這武林盟主之癮,如今既已遇上,那就來吧!小娃兒,亮你的兵刃吧!陰司老人一生,從不與空手過招!”
陰司老人之名,薛仇沒聽説過,他倒是毫無畏懼。
一旁的白珠,在聽他報名後,卻驟吃一驚,趕忙掩到薛仇身啓,拉了薛仇一把,低聲叫道:“薛叔叔,這陰司老怪正是陰陽老怪的兄弟,武功似較他兄長更兇猛,更厲害,薛叔叔你是否得考慮考慮!”
薛仇從懷中摸出金蓮花,道:“放心!我還不至於怕他!”
陰司老人一聽大怒,杖頭一指,叫道:“娃娃,吃我一拐!”
薛仇既知他是陰陽老怪的兄弟,就知他是個強敵,只是,本身武功神奇絕妙,哪會怕他,遂故作鬆緩的並不急急進招!
陰司老人見他不響不動,心中更怒,罵道:“臭娃娃,你還不進招?”
薛仇也學他的樣道:“陰司老鬼你還不進招?”
陰司老怪把枴杖向身旁一揮,身旁一塊巨石立被擊得碎石紛飛,那碎石偏巧全向薛仇身上濺來。
薛仇嘿嘿一笑,金蓮花一招“孔雀開屏”,那些碎石又被反擊了回來,較去勢更急地射向陰司老怪。
陰司老怪又驚又怒,不顧碎石的反擊,枴杖猛然迎頭壓下,風聲颯然中,有如泰山壓頂般。
薛仇這細杆金蓮花,也曾硬接過少林寺叛徒悟元,八十斤重的降魔杵,當然不是難事,尤其他如今的功力較前更高更強,當然更不會出差錯。
可是他偏偏沒接,反閃開避過一旁,原因是他聽到陰司老怪所説後,知道鬼婆印嬋娟,正在此盟主之位引誘一些久隱不出的黑道高人,來與自己作對,她本身則篤定泰山,坐享漁人之利!
如今,他為了蒼海七友,硬闖棲霞嶺,很可能接二連三的有些極厲害的黑道魔頭出現,與自己為難。
如若一上來就與對方硬拼,待與鬼婆印嬋娟相遇時,怕不早已精疲力盡了,到時後悔,亦已遲矣!
為未雨綢繆計,只得一個個的憑武機智戰勝對方,慢慢的往上闖!
當然,他們沒有合力,羣起而對付薛仇,是他們各有各的聲譽地位,要想奪武林盟主之位,就非單獨行動不可!
薛仇雖閃身避開,但卻快速已極地猛然回身,金蓮花帶起一道刺目金光,朝正陰司老怪杖頭擊去!
“鏘!”的一聲脆響,陰司老怪雙手執杖,仍感虎口發熱,心中又驚又怒,“唰唰唰”霎眼之間,連攻七招!
薛仇沉穩的一一破解,道:“當今之世,有你這等杖法的人,也算是一把好手了,只可惜不走正路,讓你嚐點滋味!”
談笑之間,薛仇招式一變,轉守為攻,連連反擊,眨眼功夫,陰司老怪立被逼得連連後退。
白珠一見薛仇將陰司老怪逼得後退,不由大喜,拍手笑道:“老妖怪!你老而不死,也就算了,不該二次出世,如今遇到我薛叔叔,那是註定了要你丟臉現世,要不你會死不瞑目!”
陰司老怪一聽,更氣得鬚髮皆張,猛然一聲怪叫,叫聲中枴杖招式突變,這套招式可倒是真怪,枴杖中似有槍招,也似有棍招,少時又變為戟、叉,總之十八般武藝中,九樣長兵器中的招式,樣樣俱全。
而且,還不是舞槍弄棍的晉通招式,而各種兵刃中最難施展的精妙招式,被他搏採,稍加變化,也虧他連起來了!
這一施展,果然與前大不相同,竟將一條枴杖使得風雨不透,轉瞬之間,又扭成了平手局勢!
薛仇一見他招式怪異尋常,攻勢忽緩道:“陰司老鬼,武林盟主之位不坐也罷!快快離去,我不想傷你!”
陰司老怪一聽,羞憤交進,乘他攻勢稍緩之際,突然施出兩記絕招,“鷹擊長空”“魚翔海底”上下兩杖,直取薛仇穴道要害!
這兩處全是制命所在,薛仇不由大怒,罵道:“老怪物,給臉不要,以為我怕你嗎?”
金蓮花一顫一圈,震起百朵金花,將兩記絕招都化了開去,緊接着左掌曲指一彈,風聲刺耳 砂石飛揚,威勢驚人十分!
陰司老怪嘿嘿一笑,拐掌齊施,自以為練有奇功,刀劍難傷,何懼薛仇那手指絲絲細氣!
卻不知薛仇“曲陽指”,威猛無儔,那西藏絕學“天雷掌”,也被他一指破去,他所練奇功又哪能擋得了?
陰司老怪掌拐出後,方始覺出風聲有異,更何況所指處正是人身三十六大死穴,他哪得不驚駭萬分!
趕忙側身暴閃時,已然不及,被薛仇“曲陽陽”的指風,射中左臂,將他擊得身子連連晃動,退出三四步遠。
手臂處沒血流出,可見皮肉無傷,只是他一條手臂已握杖不住,軟墜了下來,額頭上更是汗水淋漓,臉上浮現出痛苦之色。
敢情,他皮肉雖沒傷,臂骨卻已折斷,痛徹心肺,這倒是他陰司老怪萬料不及的事。
驀地,巨石後又縱出一位二十來歲的青年,手挺長劍,朝薛仇飛般刺去,口中並罵道:“畜生,你敢傷我師傅,我和你拼了!”
薛仇左掌一帶,喝聲:“討厭!”
那青年立如斷線風箏,騰雲駕霧一般,給擲出三丈開外,青年滾了兩滾,爬了起來,除了滿身塵土,及擦傷一些皮肉外,居然並未受傷,心知薛仇手下留情,哪敢再多事,攙着陰司老怪走了!
薛仇本就不欲多結冤仇,多造殺孽,遂也沒出聲喝住,反朝白珠一招手,往棲霞嶺奔去!
來至嶺下,遠遠的就見一堆黑影,蜷伏路口,彷彿一頭大狗熊,臨近一看,原來卻是一個人!
這人好一副長相,濃眉環眼,獅鼻海口,滿臉胳腮短鬚,身形魁偉,如廟中神像,兩手臂粗如人腿,只可惜他自己偏偏就少了兩條腿,可是,他在地上挺立起來,差不多也夠上與薛仇一般高了!
薛仇心中暗羨道:“好一條魁梧漢子,只不知怎的少了兩條腿?”他知道自已沒有隱瞞的必要,遂爽快的道:“銅堡薛仇,欲登山尋人!”
那漢子哈哈一聲大笑,震耳欲聾,笑畢方道:“終讓我鐵魔霸等着了,別上山啦!這就是你橫屍之地!”
薛仇當然知道有事,但他卻不敢相信,這少了兩條腿的漢子,難道也想做武林盟主,遂試探的道:“閣下之尋釁,難道也想做武林盟主?”
鐵魔霸哦了聲道:“原來你已知道,那就不必我多言費事了,我們先拼掌上功力呢?還是先較量較量兵刃的藝業?”
薛仇一愕,果不出所料,他也想當武林盟主,薛仇臉上微露不屑之色,卻已被鐵魔霸發覺。
倏聽他喝了聲道:“瞧我不起,先吃我一掌!”
喝聲如睛空霹靂,掌出如雷霆驟發,全都駭人萬分!
薛仇一年來,還沒遇過這樣深厚掌力的人,不由得想試試自己的“玄戈神功”究竟能否抵得住這駭人的掌風,是強?還是弱?
心中主意一定,手掌隨勢已發出了十成功力的“玄戈神功”!
兩股掌風一接,但聽震天價一聲暴響,雙方身子全都晃了一下,這真是匪夷所思的強硬比拼。
薛仇心中一驚非輕,鐵魔霸吃驚更甚,數十年中,他沒遇到過一個真正敢硬拼接他一掌的人。
自從四十年前,他被人謀害,失去了兩條腿後,使他在輕功上無法探求,以至專心致力於練掌與練武方面,他本有先天優越的條件,自幼就神力驚人,十三歲就能與牛角力,將一條大牯牛扳倒。
如是,於專心一意之下,其掌上功力哪得不突飛猛進,想不到這看似文弱的少年,竟能結結實實地接下了他數十年精力所聚的一掌,而且,從適才一掌看來,對方還留些許功力來曾施出,因為他那綿綿潛力,仍有不斷暴增之勢,要是全都施出,自己恐已無法應戰了!
鐵魔霸沉思後,沒敢再發第二掌,卻從地下抬起了一根烏黑閃亮的長兵器,單掌執着繞頂一旋,疾風立起,石砂騰飛,威勢相當驚人!
薛仇定睛一看,卻原來是一根一丈五六長的鐵划槳,握手處乃是最細之地,可也有兒臂般粗,越上去則越是粗大!一張槳葉,更似芭蕉葉般,又寬又大,兩邊葉口別説鋒鋭,就是鈍平如刀背,相信一槳之下,任誰也受不了,中腰腰折,中頭頭碎,總之中了槳,槳下就別想有完屍!
薛仇一看清鐵魔霸手中的大鐵槳後,心頭也不禁微冒寒意,因為那鐵槳乃是柄又大又重的長兵器,施展開來,厲風能將人逼出五丈開外,再加上其臂力神奇,功力深厚,確是難以對付的一個魔頭!
薛仇心忖未已,鐵魔霸已叫道:“小輩!進招吧!”
薛仇至此,不得不略加謹慎,看來一個比一個強,要是衝到山頂,會到鬼婆印嬋娟,還不知要經過幾個關卡。
薛仇為了小心起見,欲以靜制動,遂道:“你請進招吧!”
鐵魔霸聲如洪鐘的朗然一笑道:“我鐵魔霸生平與人單打獨鬥,較量兵刃,從不先行動手!”
薛仇展眉一笑,金蓮花緩緩伸出,在鐵魔霸面前慢慢的畫了一道圓弧,又畫了一道圓弧。
鐵魔霸怒喝道:“你搗什麼鬼?害怕了乾脆低頭服輸!”
話聲未落,薛仇手掌一翻,本來極其緩慢的劍招,突然變得快如掣電,金光一閃,連人帶金蓮花,如飛般撲向鐵魔霸,眨眼已及面門!
薛仇手中金蓮花,長不過三尺七八,比起對方那鐵划槳 可真是小巫見大巫,他心知對方武功非比尋常,他靈敏穎慧的腦筋,立即轉動着,竟欲先行將對方激怒,再擾亂他的心神,再用狀似兒戲般的招式,使對方疏於防範。
然後,趁其不備之際,突然使出天池絕藝“金蓮十八閃”,再配以“曲陽指”,將對方擊敗。
這一着,鐵魔霸果真吃驚不已,猛揮鐵划槳,斜空飛上,可是,仍然遲了一步,竟被薛仇搶近身來,一抖金蓮花,刺他咽喉!
鐵魔霸大驚之下,一坐身子,左掌突出,竟欲硬奪薛仇金蓮花,哪知,薛仇這招,看似刺他咽喉,待他閃躲出掌時,卻驀地一沉一送,卻突然從橫裏削了出來,快如電光石火般。
鐵魔霸雙腿已失,縱躍不便,再加鐵划槳乃長兵器,最忌近身肉搏,偏偏薛仇就知道這個竅,利用這一點。
只見他,陡地朝地下一翻,滾出七八尺遠,但見颯然寒風,掠頸而過,那胳腮短髯,竟被薛仇鋒利的花瓣,削去了一截。
一招不到,短髯被削還不算,竟落得懶驢打滾,狼狽不堪,有生以來,鐵魔霸哪曾受過此辱,心中驚怒交集,氣憤難當。
當年,他被人謀害斷去雙腿,想起來也沒如今這麼使人傷心氣憤,但他也不得不欽佩對方藝業確實驚人!
只聽他恨恨地哼了一聲道:“技藝雖佳,還算不得什麼真實本領!”話雖如此,鐵魔霸的聲音已不復早先那麼響震驚人,顯見他那驕矜之氣已減了許多!
薛仇哈哈笑道:“好!叫你看真實本領,一定要打得你心服口服!”
“霍霍霍”薛仇一口氣連攻七招,金光閃耀,氣勢如虹,似虛似實,每招中均暗藏變化。
鐵魔霸哪曾見過這等絕妙招式,每招中金蓮花均似躍躍欲動,隨時都有脱手飛出的可能。
而且,所指之處,正是他如芭鬥般的大腦袋!不用已往後躍退兩步,方揮舞開手中鐵划槳,中緩而速的逐漸揮舞!
鐵魔霸手中鐵划槳一經使開,形勢立變,呼呼寒氣聲中,薛仇已被逼出三丈開外,再也無法近身!
當然,鐵魔霸雖將薛仇逼開,一時要想傷他,可也不易!然則,如此對耗下去,縱然戰個三天三夜,也難分勝負,無法了局。
薛仇為了急欲營救蒼海七友,終於想冒險犯難,就在他意念剛動之際,鐵魔霸已轉守為攻,一根鐵槳,就像化成了數十條數百條鐵槳似的,呼呼聲中,已將薛仇裹在如山槳影之中。
薛仇金蓮花,暴風驟雨般擊出,每每被鐵槳威勢震歪,但他卻也能緊緊敵住,盤旋飛舞。
只見他時如鷹隼凌空,時如猛虎伏地,時如水蛇遊走,時如龍躍深淵,金蓮花舞如一團金光,身似行雲流水!
明亮的月色下,只看得一旁的白珠滿手是汗,雙眼瞪得就似欲奪眶而出般,眨也沒眨一下。
在他的眼中,鐵魔霸有鐵槳,有如一條長長的毒龍,而薛仇的金蓮花又似一顆閃眼的火珠,烏影金輝中,宛如毒龍搶珠,滾來滾去!
再過片刻,槳影金光,越來越密,卻已溶成一片,再也分辨不出誰是薛仇,誰是那斷腿的鐵魔霸!
白珠只看得目眩神搖,一顆心提得緊緊的,臉上也呈現蒼白憂懼之色,然而,再有片刻,白珠一顆心終於鬆了下來,臉上憂懼之容亦解,因為他已看出,薛仇逐漸的已搶到上風,穩操勝券。
原來,薛仇的功力,本就要高出鐵魔霸一籌,只因對方兵刃威厲,佔了莫大的便宜,薛仇一時間窮於應付。
若説薛仇在未獲“參王”前,或者未經年來十數次惡鬥,沒有臨敵經驗時,相信他絕非鐵魔霸敵手,早就敗下來了!
如今,可就不同了,他非但功力較高,臨敵應變經驗也有了,在鐵魔霸飛槳反攻時,薛仇金蓮花在對方槳威掌力雙重籠罩之下,本已受了牽制,竟連“曲陽陽”也無法施展,被他神出鬼沒的鐵划槳,迫得透不過氣來!
可是,就在鐵魔霸正以為可以得手之際,薛仇卻早已獲得了應對之方,雖仍處下風卻是傲然不懼。
每到驚危絕險之地,薛仇均能舉重就輕,施展“七絕遊身步”法,於間不容髮之際,忽然避過。
這不得不使鐵魔霸暗暗的大感驚訝與佩服,但他手中鐵槳卻也越來越緊,生欲一槳將薛仇活活劈了!
看看薛仇越來越驚險,已然萬難躲避,卻見其突地金蓮花一抖,在鐵槳槳葉之上一點,就借這一點微弱之力,身子立即騰空飛起!
薛仇凌空一個折轉,金蓮花震起朵朵金花,反朝鐵魔霸擊去,鐵魔霸仍使槳上揮攔折,薛仇又在鐵槳上一點,身子又飛了起來,二次又衝擊而下,如此這般,三五招不到,形勢又變,薛仇立佔上風,鐵魔霸反窮於應付!
白珠看到這種情勢,他哪得不轉憂為喜,心花怒放?
薛仇這一應付方法的原因,卻是想起初次受傷,於百花島上養傷之時,看到了邊文惠凌空鬥鳥的方法!
薛仇輕功本就高妙,再經“參王”錦上添花,其輕功之高,真可説舉世無雙,如今凌空一起一落,豈不得其所哉?
反之,鐵魔霸可就慘了,三十招不到,他已臭汗淋漓,手臂抖顫,因為薛仇凌空飛撲,方向是不定的,如若不接,又無法閃躲,那不是明着等死,若是接了,用力輕點,就覺薛仇這一點之為奇重,重得鐵槳有脱手而飛的可能,若是猛力抵敵,又覺薛仇金蓮花下就好像微弱到沒有氣力般,險險幾次砸碎了自己的腦袋!
如此這般,他有哪受得了?
拼命死撐,又捱過了十五六招!
終於,鐵魔霸準備以死相拼的最後一下時!
“當”的一聲大響,鐵魔霸槳折手斷,痛入骨髓,渾身骨節更似散了般,當場倒昏了過去。
那斷槳飛開,巧不巧落在白珠身側,反把白珠嚇了一跳,待他借月光審視那斷槳葉時,卻發現槳細頭上,斑斑點點,缺損無數,全是被金蓮花給擊的!
薛仇一經將他打敗,卻並沒繼續傷害他,只朝白珠打了聲招呼,雙雙再次往峯上縱去。
尚幸,薛仇與白珠直達嶺頭,也沒再遇到第三者出現。
嶺頭上,靜悄悄的,薛仇還只道自己揣測錯誤,但他卻不能相信,棲霞嶺上真的連一個人也沒有?
就在二人剛在嶺巔路口現身時,嶺頭空場上驀地燈火齊明,照得棲霞嶺峯頭明如白晝。
薛仇一愕,忙循光望去。
明亮的火光照耀下,只見一排椅子上,坐着七個人,當中一位,正是那雪發削腮,臉上滿布血絲的鬼婆印嬋娟。
在他左右的六人中,除了一位矮小的老道,與一位瘦弱如猴的少年外,餘人薛仇全都見過。
這些人是無極派的陰陽老怪與掌門舒百會,海上海的雄風劍影熊東海,還有那華山派的老農徐常忠。
這六人中最最顯目的是那瘦弱的少年,長相與猴子沒兩樣,看似十六七歲,其實怕不有二十三四歲了?
而他顯目的地方,是他年紀輕輕,居然能與這老一輩的武林一流高手,同起同坐,這不明顯的表示出他身份特殊嗎?
薛仇在這些人中,沒發現窮家幫的人,心中竟有一陣莫名的失望,雖然這些人多一半是名登生死簿的人,卻因為了元兇灰衣人,他又怎不失望!
突然間,鑼聲暴響,眨眼不到,四下裏同時縱出數十人影,薛仇只急速地環視了一眼,就認出其中有海上海與洞底洞的手下,也有無極派的高手。這些人的突然出現,並沒出手對付薛仇,卻似圍獵似的將薛仇與白珠困在當中!
薛仇嘿嘿一笑,道:“冤有頭,債有主,希望你們放明白點,別自不量力,我薛仇既敢上來,就沒打算下去,可是我出手絕不容情,但願你們不是活膩了……”
鬼婆印嬋娟忽然立起,叫道:“姓薛的,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偏進來,明年今日就是你的忌日,只要我鬼婆……”
薛仇哈哈一笑道:“老鬼婆!我先問你蒼海七友的人呢?”
“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居然還顧到別人!"鬼婆印嬋娟語帶譏諷,又接着道:“姓薛的,你若肯歸附老婆子,擁我為盟主,就饒你一命!”
薛仇仰首大笑道:“老鬼婆!你以為我怕你嗎?我與你仇深似海,恨重如山,你想活也活不成,居然還想武林稱尊,簡直就是做夢!”
鬼婆印嬋娟回首掃了一眼道:“還有哪一位欲爭此位?如若大家都放棄我就出手了!”
一語未畢,那瘦弱如猴的少年突然立起道:“印前輩,我冷無德鬥他一鬥!”
鬼婆印嬋娟臉上飛過不屑之色,但卻眨眼而失,道:“少年人,你雖有‘飛魂劍’,可也得當心啊!”
原來,這少年正是冷堡中冷氏三老之後冷無德,他懷着“飛魂劍”,在江湖中走後半月,就覺不是事兒,身雖懷有神兵寶刃,卻無時不提心吊膽,唯恐有人搶奪他的“飛魂劍”,而將他害了!
正巧鬼婆印嬋娟出山,網羅黑道高人羣起對付薛仇,冷無德立即投靠於她,並獻上“飛魂劍”。
鬼婆印嬋娟早知兇劍之兇,她不收劍,反待之如上賓,一口保證在她身旁,絕不會出甚差錯。
冷無德身懷“飛魂劍”之事,除了鬼婆印嬋娟,並無第二人得知。如今鬼婆印嬋娟一叫破,場中十有八人全為之驚愕不已。
其中驚愕最甚的要算是陰陽老怪與薛仇二人。
陰陽老怪驚愕的是,他事先毫無所知,如若早知,他會用任何陰毒的方法,將劍奪過,以對付薛仇。
而薛仇呢?他驚愕“飛魂劍”竟會忽然於此出現,在他的想象中,“飛魂劍”仍然在灰衣人手裏,萬萬想不到會轉了手。
灰衣人將劍留給冷氏三老,薛仇當然不知,他想:如此神劍既已轉手,灰衣人當有性命危險!
反之,這看不起眼的瘦弱少年,竟擁有人人爭而欲得的神兵寶刃,薛仇不得不對少年從新估計。
原因是沒有高絕的武功,怎能從灰衣人手中,奪過“飛魂劍”?
這時刻,冷無德已經從懷中取出“飛魂劍”,便覺驚虹一閃,冷無德已手執“飛魂劍”朝薛仇當胸刺到。
薛仇未明冷無德底細前,先得試試對方的功力,因為他手中金蓮花並不怕“飛魂劍”,所以他就用金蓮花往橫裏一攔。
這一欄之勢,看是不重,其實他已將內家真氣“玄戈神功”運聚金蓮花上,一觸之下,“飛魂劍”竟被擊脱了手,飛出老遠。
這可大大的出乎薛仇意料之外,他萬想不到對方這等無用,哈哈一笑之下,隨手揮出一掌。
冷無德並不知薛仇金蓮花不怕“飛魂劍”,只道“飛魂劍”削金斷玉,薛仇用金蓮花來攔,豈不自取其辱?
待到相觸後,方知並不是那麼會事?虎口劇痛之下,寶劍已脱手飛去,驚魂未定,薛仇掌風已然及身,欲待避開,又哪裏來得及,竟被薛仇一掌打得滾出一丈七八,喉頭一甜,哇哇叫吐了兩口鮮血,昏死過去!
薛仇自悲靈大師留條規勸後,他手底下已不如初下山時那麼毒辣兇狠了,尤其對武功微弱的人。然則,今日情況不大相同,敵眾我寡,若不心狠手辣,殺一敬百,對自已實有害無益。
薛仇將冷無德擊倒,回首尋找“飛魂劍”時,卻見“飛魂劍”早已被陰陽老怪搶先執在手中。
卻聽陰陽老怪嘿嘿一笑道:“鬼婆子!我陰陽老怪又得插上一腳啦!”
鬼婆印嬋娟依然以不屑的神情道:“陰陽老怪,當心!這是‘兇劍’!”
陰陽老怪嘿嘿怪笑道:“管他什麼劍,我可是曾以此劍,逼得他走頭無路!”
鬼婆印嬋娟一愕,道:“那你就請吧!”
薛仇卻嘿嘿一笑道:“陰陽老怪!你壽數也該終了!……”一語未畢,忽聽一聲怪氣長嘯,破空而至!
嘯聲尖而細,但卻震耳顫心,在場的全是武林高人,一聽這嘯聲,就知來人功力深厚出奇,但是,誰也不知來的是什麼人?
薛仇聞嘯聲心中不由一凜,他想:“這來人的功力,最少也能與追風無影獨腳神乞並駕齊驅,只是獨腳神乞遠在數千裏外,絕不可能於這一日半夜趕到,那這來的是誰呢?是友?是敵?”
“是友?是敵?”這問題非止在薛仇心中升起,也同時升起在場中每一個人的心中,“是友?是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