厲勿邪皺着眉,沉吟説道:“費老兒説的是理,冷遇春他不會看不清楚,當夜在‘洞庭’碰見皇甫夫婦之初,我幾個就把他當成了你,而皇甫那位女兒也把他當成了你,那隻因為冷遇春説被害的是你,如今想想,確實……”
一搖頭,接道:“可是他夫婦滿臉正氣,絕不像……而且那‘碧目魔女’又怎會跟他在一起?”
費雲飛淡然笑道:“我不是説過了麼,他有辦法以‘碧目魔女’為餌害人,自然有辦法再找來‘碧目魔女’欺人。”
厲勿邪道:“可是據冷遇春説,那‘碧目魔女’已被‘三陽神功’渡化,兇野之性已除,豈會再幫皇甫林害……”
費雲飛截口説道:“厲老兒,‘三陽神功’是誰的獨門神功?”
厲勿邪道:“自然是你的獨門神功。”
“是嘍!”費雲飛道:“‘冷遇春’既知被害那人施的是‘三陽神功’,焉有不知道被害的是誰的道理,再説,就憑冷遇春那口中的四字‘三陽神功’那被害的豈會是‘南令’皇甫林。”
厲勿邪呆了一呆,沒有説話。
費雲飛接着又道:“還有,厲老兒,‘三陽神功’為我所擅施,那該也只有我知道‘碧目魔女’的兇野之性,是否已被化煉,對麼?”
厲勿邪一點頭,道:“費老兒,這話不錯……”
“那麼,”費雲飛道:“據我所知,我根本沒有……”
龍飛突然説道:“費老兒,那麼冷遇春所説,那‘碧目魔女’一轉温柔委婉,照顧你無微不至,如妻子之言何解?”
費雲飛嘆道:“老龍,‘碧目魔女’不是沒有心機之人,她所以一改前態,其目的只在想奪取我那一份‘天寶圖’……”
龍飛“哦!”地一聲,忙道:“她取到了麼?”
費雲飛道:“我根本未將‘天寶圖’帶在身上,她怎會取到……”
龍飛點了點頭。
費雲飛又道:“她沒取到‘天寶圖’不要緊,羞惱成怒之餘,將我丟在‘天池’與‘窩集’之間,任我這個功力毫無之人自生自滅,孰料我因禍得福,也就因為她把我丟在了‘天池’與‘窩集’之間,我才恢復了一身功力……”
龍飛插口説道:“莫非借取於那成形何首烏與那雪蓮實。”
費雲飛愕然説道:“不錯,老龍,你怎麼知道。”
龍飛道:“皇甫夫婦敍述被害經過時,也這麼説。”
費雲飛淡然一笑,道:“這倒好,我的遭遇卻成了他的遭遇。”
厲勿邪突然説道:“費老兒,後來那‘碧目魔女’哪裏去了。”
費雲飛搖頭説道:“她把我丟棄在‘天池’與‘窩集’之間後,遂揚長而去,不知往哪裏去了,以我看,她該是回到皇甫林身邊去了。”
厲勿邪沉吟了一下,道:“費老兒,那麼你以為……”
費雲飛嘆道:“厲老兒,這明顯,前後二‘南令’,實際是一人,他害了我那是因為我名在他上,還有可説,但他絕不該也害你幾個,事到如今,在我未出現之前,卻又來欺騙你幾個,唉,皇甫啊,皇甫,天作孽猶可恕,自作孽不可活,我不知道你將來的下場……”
搖搖頭,住口不言。
龍飛突然説道:“費老兒,他之所以害你,只因為你名在他上麼?”
費雲飛搖頭説道:“別的我想不出理由,聽侄女兒説,他假扮我邀約你幾個前往‘哀牢’誅除宇文化,這一着已夠狠……”
龍飛道:“費老兒,那麼你那‘無影之毒’的解藥處方又何來?”
費雲飛搖頭説道:“這個在路上我聽侄女兒説過了,實際上,老龍,我根本沒去‘哀牢’,又何來‘無影之毒’解藥處方。”
龍飛雙眉一揚,霍地轉註厲勿邪,道:“厲老兒,你怎麼説?”
厲勿邪乾咳了兩聲,沒有説話。
費雲飛一旁嘆道:“厲老兒,我明白,這是一椿疑案,我的話一時也令人難信,我不怪你,那隻因為皇甫林手法太高,心智太絕,不過,你幾個可以找到冷遇春再問問他,聽他再證實一下確定一下。”
厲勿邪沉默着仍未説話。
費雲飛輕咳一聲,又道:“厲老兒,我這位侄女兒最關心我那個兒子,你兩可知道他現在何處麼?我父子多年不見了,聽侄女兒説,他已長成,而且人品頗佳,得能如此,我老懷堪慰了……”
厲勿邪與龍飛起先一驚色變,靜聽之餘,臉色又剎那數變,費雲飛把話説完,他兩個微微低下了頭。
費雲飛輕咳一聲,道:“厲老兒,老龍……”
忽地一怔,微愕説道:“你兩個怎麼了,為什麼不説話呀。”
姑娘厲冰心推了推老父,道:“爹,費伯伯問您話呢。”
厲勿邪“哦!”地一聲,抬起了頭,猶豫了片刻,以目數望龍飛,龍飛突然揚起濃眉,道:“厲老兒,説吧,遲早他會知道的,紙豈能包得住火。”
費雲飛滿面訝然,尚未説話。
厲勿邪已然乾咳了兩聲,道:“費老兒,我説告訴你有關令郎的兩件事……”
費雲飛道:“説吧,厲老兒,我洗耳恭聽。”
厲勿邪又幹咳了兩聲,猶豫了半晌,始憋出一句:“費老兒,令郎與皇甫林那女兒,已有夫妻之實……”
厲冰心脱口一聲驚呼,急道:“爹,您,您怎麼説……”
厲勿邪雙眉一揚,道:“大人説話,丫頭你別插嘴。”
厲冰心嬌靨色變,檀口數張,欲待再説。
費雲飛已然淡然説道:“侄女兒,凡事要弄清楚後再説。”
厲冰心嬌靨微酡,沒有説話。
費雲飛轉望厲勿邪,道:“厲老兒,這是誰説的?”
厲勿邪道:“就是‘南令’皇甫説的。”
費雲飛倏地笑道:“還好,只是他説的。”
厲勿邪鼓足了勇氣道:“費老兒,甫皇那大女兒也承認了……”
厲冰心臉色一變,揚了揚黛眉。
費雲飛一笑説道:“她當然也承認。”
厲勿邪微微一愕,詫聲説道:“費老兄,這話怎麼説,難道你……”
費雲飛淡然一笑,道:“我聽侄女兒説過,慕人他跟冷遇春的女兒頗為要好,我知道,那冷瑤紅就是皇甫林的女兒,但我不以為慕人會……”
厲勿邪道:“他並不知道她是皇甫的女兒,再説那也怪不得誰,只因為一朵‘醉海棠’……”
費雲飛搖頭説道:“我不相信,我只以為那是皇甫父子害我父子的卑鄙手法,不信等我見着慕人
後,當面問問就可知道了。”
厲勿邪道:“可是……”
“可是什麼。”費雲飛道:“莫非你已問過慕人了。”
厲勿邪心頭一震,搖頭説道:“沒有機會,我父女自跟他分手後,就……”
費雲飛笑道:“這就是了,你還是等我見着他後,問問……”
龍飛突然説道:“費老兒,只怕你永遠也見不着他了。”
費雲飛與姑娘厲冰心俱皆一怔,費雲飛訝然説道:“老龍,這話怎麼説?”
龍飛遲疑了一下,轉望厲勿邪,道:“厲老兒,一事不煩二主,還是你説吧。”
費雲飛與厲冰心四道目光又忙望向了厲勿邪。
厲勿邪一嘆説道:“費老兒,這就是我要告訴你的第二件事了,我那慕人賢侄,他,他,他已被人……”倏地住口不言。
費雲飛忙道:“厲老兒,慕人他怎麼了。”
厲冰心也焦急地道:“爹,費大哥他怎麼了,您快説啊。”
厲勿邪陡揚雙眉,道:“費老兒,你要鎮定,他已被呼延老兒一掌震落了‘祝融’極巔,葬身在那千丈深淵下了……”
厲冰心一聲驚呼,玉手顫抖着忙掩檀口。
費雲飛探掌一把抓住了厲勿邪,鬚髮皆動,喝道:“厲老兒,你怎麼説?”
厲勿邪苦笑説道:“費老兒,你何必再讓我説第二遍。”
費雲飛身形劇顫,沒有説話。
厲冰心突然失聲呼道:“爹,我不信,我不信費大哥他會……”
厲勿邪喝道:“丫頭,住口。”
厲冰心一驚住口,但她嬌軀劇抖,兩眼流淚,垂下螓首。
忽地,費雲飛鬆開了厲勿邪,喃喃説道:“厲老兒,我也不信……”
厲勿邪齒口啓動,欲言又止。
費雲飛陡地揚起雙眉,厲聲説道:“厲老兒,呼延老兒他這是為什麼?”
厲勿邪遂把費慕人朝“南嶽”,登“祝融”的經過説了一遍,一直説到呼延海愧疚萬分,悄然離去。
聽畢,費雲飛仰頭悲笑,道:“這麼説來,我不該怪呼延老兒,但父子分別十餘載,方得慶幸相逢之餘,又猝聞惡耗天人永相隔,我又能怪誰,我又該怪誰?蒼天何其太忍心……”
身形突然平飄而起,雙袖擺處,電射而去。
厲勿邪父女與龍飛都沒動,也沒説話,只因為他們都忘了身邊的一切,及至定過神來,夜空空蕩,哪裏還有費雲飛的人影。
厲冰心雙手捂臉,失聲痛哭。
厲勿邪一嘆説道:“費老兒這一走,也不知……唉,也難怪,失子之痛,誰能忍受?換換是我,我也會………”
厲冰心突然仰起嬌靨,美目雙紅,厲聲説道:“呼延叔他糊塗,他該……”
厲勿邪嘆道:“丫頭,別説了,人死不能復生,你呼延叔心中的痛苦與悲傷,並不比咱們幾個好受。”
厲冰心嘶聲喊道:“我要説,我偏要説,他糊塗,他……”
厲勿邪臉色一沉,叱道:“丫頭,你費叔都不怪他,你怎敢……”
厲冰心道:“費叔不怪他我怪他,我為什麼不敢。”
厲勿邪勃然變色,龍飛及時喝道:“厲老兒。”
厲勿邪威態一斂,嘆道:“好吧,丫頭,你敢,你怪他吧……”
龍飛道:“厲老兒,天色不早了,咱們該走了。”
厲勿邪道:“老龍,咱們上哪兒去?”
龍飛道:“你不認為咱們該去找那一對夫婦談談麼。”
厲勿邪雙眉一揚,道:“説得是,老龍,是該,咱們走。”
説着,他拉着愛女站了起來。
而,龍飛卻坐着沒動,他直了眼,凝注湖邊夜色中。
“厲老兒,快瞧,好身法,那是誰?”
厲冰心沒心情顧別的。
厲勿邪口中説道:“管他是誰……”
兩眼卻漫不經意地循龍飛所望望去。
只一眼,他神情震動,急道:“老龍,的確身法極高,向這邊來了,會是……”
龍飛道:“一旦到了,你還怕不知道是誰麼?”
夜色裏,兩條人影逾奔電,飛射而來。
越來越近,轉眼已近五十丈。
那是一灰一黑,一個高大,一個頎長兩條人影。
厲勿邪脱口説道:“好熟……老龍,一個是費老兒龍行……”
兩條人影飛落在“伯牙台”上,那是費慕人與左車。
費慕人神情激動,躬身一禮:“晚輩見過厲前輩。”
姑娘厲冰心聞聲霍然投注,隨即一怔。
厲勿邪訝然説道:“年輕人,你是……”
費慕人淡然一笑,道:“前輩忘了小侄?”
厲勿邪身形一顫,大叫説道:“慕人賢侄。”
姑娘厲冰心閃身飛掠,疾撲費慕人。
“費大哥……”
近前緊抓費慕人兩隻手臂,她忘了一切,抓得好緊,美目圓睜,矯靨上神色難以言喻,顫聲説道:“費大哥,真是你……”
費慕人神情激動,也有點不安含笑點頭:“是的,小妹,我戴有特製面具。”
厲冰心螓首一垂,喜極而泣,口中連呼:“費大哥,費大哥……”
厲勿邪忽揚眉輕喝:“丫頭,也不怕費大哥笑話。”
厲冰心倏地驚覺,嬌靨通紅,慌忙閃過一旁,那顆烏雲螓首再也抬不起來。
龍飛哈哈大笑,道:“好,好,好,只道天人永隔,相逢恍若南柯夢,厲老兒,這才是難以自禁的真情,你吼什麼?”
費慕人連忙轉註,道:“莫非‘北旗’龍前輩?”
龍飛笑道:“福命兩大好造化的小費,我正是‘北旗’龍飛。”
費慕人忙上前見禮:“小侄費慕人見過前輩。”
龍飛大笑相扶,道:“賢侄,對你,我是久仰了,果然,果然……”
果然什麼,他沒説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