驀地裏,一陣輕捷步履聲驚醒了他,他一驚忙閃身至欄干處垂目外望,這一看,他神情立松。
轉眼間,“天心閣”頭登上兩個人,是那邵福,邵貴,也就是“西域雙妖”赫連海與公羊單。
公羊單脅下,還挾着個不算小的行囊。
見沈東山站在“天心閣”中,一怔停步,雙雙躬下身軀,公羊單笑道:“得想到沈老早到了。”
沈東山如今異常之神氣,大刺剌地一擺手,道:“我到了有一會兒了。”
公羊單忙道:“累沈老久等。”
沈東山淡淡説道:“沒什麼!二位一路辛苦。”
公羊單陪笑説道:“洞庭之濱,若非沈老出馬……”
沈東山截口説道:“那是應該的,彼此都為主人盡力,誰不該照顧誰……”
目光落在公羊單脅下那隻行囊上,道:“這就是。”
公羊單忙道:“是的,沈老,請沈老驗收。”雙手平託着行囊,恭恭敬敬地遞了過去。
沈東山仍揹着手,道:“我要信不過二位,還信得過誰,不必驗看了,放在地上吧。”
公羊單應聲説道:“多謝沈老。”
把那隻行囊輕輕地放在了地上,然後,他一欠身又道:“沈老還有什麼吩咐?”
沈東山道:“可有費慕人與左車行蹤。”
公羊單搖頭説道:“回沈老,我二人一路來此,未見他兩個的蹤影。”
沈東山一點頭,道:“那就好,我這裏有件事,煩勞二位帶陳主人……”
公羊單道:“不敢,沈老請吩咐。”
沈東山概略地把適才事説了一遍,最後説道:“該怎麼辦,請主人定奪。”
“是!”公羊單應聲陪笑,諂媚地道:“沈老畢竟高明,這一下有熱鬧可看了。”
沈東山臉上泛起一絲飄飄然的笑意,道:“我明顯地覺出,‘長沙’非善地,
二位請速遠回去吧。”
公羊單答應了一聲,與赫連海雙雙躬身,縱射飛掠,一閃出了“天心閣”,如飛而去。
服着赫連海與公羊單身影不見,沈東山唇邊泛起一絲淫邪笑意,俯身解開行囊,行囊中,姑娘厲冰心烏髮蓬鬆,臉色略顯蒼白,美目緊閉,狀若酣睡。
沈東山雙目異采暴閃,探手向姑娘酥胸抓去。
突然,一聲笑長響自背後:
“沈東山,萬惡淫為首,你可懂?”
沈東山大驚失色,機伶暴顫,顧不得姑娘厲冰心,身形閃電前竄丈餘,然後霍然旋身,他怔住了。
眼前,那行囊旁,負手站着個人,赫然竟是那不知名的白衣老者去而復返!他,正含笑看着沈東山。
沈東山身不由主飛往後退了一步,強笑説道:“我當是誰!原來是閣下……”
白衣老者笑吟吟地道:“別對我陪笑臉,那沒有用。”
沈東山老臉一紅,忙轉話鋒道:“閣下怎麼去而復返?”
白衣老者淡淡説道:“不是我去而復返,這位姑娘豈不清白玷污,被你糟塌了,沈東山,你説你該死不該死?”
沈東山一驚忙道:“閣下別誤會,我只是……”
白衣老者道:“你的解釋勝不過我這雙未花老眼。”
沈東山閉口不言,臉上已變了色。
白衣老者一笑又道:“我走在路上突然想起了你約朋友在此會面,我認為還有可能是皇甫林,所以又折了回來,還好,你沒騙我,那兩個沒一個是皇甫林,不然的話……”
淡然一笑,改口説道:“這可説是歪打正着,鬼使神差,幸好我早到一步,也幸好你沒有碰着這位姑娘,如今你告訴我,這位姑娘是……”
説着話,他出手指點,垂下目光,忽地,他目光一凝,神情震動,然後猛然抬眼,兩道森寒冷芒直逼沈東山。
“沈東山,這位姑娘可是姓厲?”
沈東山一震,他身不由主地點了頭,道:“是的,她正是姓厲。”
白衣老者雙眉一聳,道:“她是不是東邪厲勿邪的女兒厲冰心?”
沈東山一驚道:“閣下認識……”
白衣老者冷然説道:“答我問話,她是不是厲勿邪的愛女。”
沈東山機伶一顫,心驚肉跳的點了頭。
“是,她是……”
白衣老者勃然色變,抬起了右掌。
沈東山魂飛魄散,他想跑,無奈兩條腿不爭氣,既發軟,又發抖,嚇得他兩眼一閉,只有等死。
白衣老者掌至半途,鬚髮忽動,冷哼一聲,倏地垂手道:“沈東山,你的造化,十多年後的今天,我已不願多造殺孽,多沾血腥,説厲姑娘怎落在你等手中?”
沈東山的三魂六魄自九霄雲上倏然墜下,心中砰然一聲放下了一塊大石,忙睜眼將經過原原本本地説了一遍。
聽畢,白衣老者冷笑説道:“天作孽,猶可救,自作孽,不可活,他這無異是自己招供,那是最好不過,沈東山,你要將厲姑娘帶到哪裏去?”
沈東山道:“自然是把她送往‘翡翠宮’去。”
白衣老者雙目一睜,道:“皇甫林他該死……”
威態一斂,淡然接道:“沈東山,如今你還要帶走厲姑娘麼?”
沈東山陪上一臉七驚膽戰的笑,忙道:“閣下莫非有意……”
白衣老者點頭説道:“不錯,我有意把厲姑娘留下,你願意不願意?”
沈東山那敢説個“不”,忙點頭説道:“既是閣下有意把厲姑娘留下,我雙手奉上就是。”
白衣老者輕哼説道:“你很知機,哪怕你不交……”
右掌向前一伸,冷然説道:“拿來!”
沈東山忙道:“厲姑娘就在閣下面前……”
白衣老者道:“你以為我當真要你雙手奉上麼?我要的是解藥。”
沈東山神情一震,道:“解藥!閣下,什麼解藥?”
白衣老者冷冷一笑,道:“你當我看不出麼!厲姑娘是被一種矇蔽靈智的藥物迷了過去,非獨門解藥不能解。”
沈東山忙笑道:“閣下走眼了……”
白衣老者冷然説道:“沈東山,給不給在你。”
沈東山一驚,忙探手入懷,臉上,是一臉既窘迫又害怕的強笑,他摸出了一個白色的小瓷瓶,但卻畏縮不前。
白衣老者雙眉一聳,道:“拿過來。”
沈東山一哆嗦,忙戰戰兢兢地邁了步,那不像是送藥,而是像他上刀山,下油鍋。
幾步距離讓他捱了半天,到了近前,他以顫抖的手把小瓷瓶往白衣老者手上放,頭上卻見了汗。
終於,瓷瓶放在了白衣老者掌上,白衣老者沒動,沈東山長吁一口大氣,人像脱了力,險些癱在那兒。
他要往後退,適時白衣老者回掌撥開了瓶塞,臉色忽地一變,陡揚雙眉,目閃寒芒地怒喝道:“沈東山,你是欺我不願多造殺孽,不願手沾血腥的好脾氣,還是欺我不懂藥物……”
手一拋,那小瓷瓶如飛投向“天心閣”外,他順勢手又往前一伸,道:“把解藥拿來,再有一次詐,我便把你活劈在這‘天心閣’上。”
沈東山魂飛魄散,心膽欲裂,他已明白今天是不交出解藥不行,除非他願舍一條命,當下二話沒敢説,探懷掏出另一小瓷瓶放在白衣老者掌上。
白衣老者又打開瓶塞看了看,這才點了頭,道:“一為我不願多造殺孽,不願手沾血腥,二為讓你給皇甫林帶個話,我今天二次放你走路……”
沈東山喜得想掉淚,忙道:“多謝閣下不殺之恩,多謝……”
白衣老者淡然一笑,道:“記住,見了皇甫林後,就説厲姑娘被我留下了。”
沈東山忙點頭説道:“是的,閣下,我記下了,我記下了。”
抬起那顫抖的兩條腿,要走。
白衣老者突又喝道:“慢着。”
沈東山一哆嗦,沒敢動,忙道:“閣下還有什麼話讓我帶……”
白衣老者淡然説道:“口説無憑,為取信皇甫林,也怕你被別人殺了沒法把我的話帶到,我這真有件東西,你慎藏身邊,它既可使你取信於皇甫林,也可在必要時救你的命,更可讓皇甫林知道我是誰,接住,戴在手上。”
左腕一振,一點烏光飛投沈東山懷中。
沈東山忙捂胸接任,捏起一看,只見那是一隻奇形怪狀的烏指環,憑他,仍想不出眼前這白衣老者是誰。
但是他即匆忙地將那隻烏指環套過左手無名指上,然後抱着狼狽逃出“天心閣”去。
望着沈東山那倉惶背影,白衣老者突然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