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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章

    在登“祝融絕峯”道上,有一塊巨巖,巨巖上陰刻“望月”二字,在那“望月”二字之旁,另有一行出自“金剛指”力所寫的字跡,字跡入石三分,整齊如刀刻,寫的是:

    武林同道,均至此止步,中尊,東邪,西魔,北旗則不在此例

    南令皇甫林

    顯然,這是“南令”皇甫林不欲俗客打擾,所留的字。

    也的確,皇甫林是有意把祝融絕峯列為禁地。

    費慕人冷冷一笑,騰身掠起,直上“祝融”極巔。

    登山極巔舉目望,只見“赤帝祠”一殿兩間,眼地廿四,風面,雷池,獅子巖,俱在眼前。

    在那十面古樸,石屋鐵瓦,護“飛來鍾”的石星後,有座廟,那就是“新岳廟”,“新岳廟”右,有座寺,那就是“大善寺”。

    在這一廟一寺中間,孤倚於“祝融峯”的極巔處,有座油漆剝落,門窗緊閉,但卻飛檐狼牙,朱欄碧瓦,極其精緻的小樓,而如今在這座小樓前的數丈處地上,背樓而外地盤坐着一個身材瘦小,臉色慘白,長眉細目的白衣老人。

    他,雙目寒芒如電,逼視費慕人不言不動。

    那眼神,使得費慕人微微一懍,連忙整衣上前恭謹施下禮去,道:“晚輩費慕人見過前輩。”

    “西魔”呼延海開了口,臉上沒有表情,話聲冰冷逼人。

    “你就是費雲飛的兒子?”

    費慕人道:“是的,前輩。”

    “西魔”呼延海道:“你怎知我在‘南嶽’?”

    費慕人道:“晚輩到‘華山’前輩處去過了,所以……”

    呼延海道:“這麼説,你是專為找我而來的?”

    費慕人道:“是的,前輩。”

    呼延海兩眼微翻道:“你找我幹什麼?”

    費慕人道:“晚輩是奉厲前輩之命而來……”

    呼廷海道:“厲老兒叫你來看我?”

    費慕人道:“厲前輩命晚輩來向前輩請安,他老人家也問候前輩。”

    呼延海冷冷説道:“我很好,一時半時還死不了。”

    費慕人沒有接話,這話讓他如何接法?

    呼延海略一沉默,冷然又道:“他叫你來,就為了這麼?”

    費慕人道:“前輩既然安好,厲前輩與晚輩就都放心了,另外,晚輩還要將厲前輩的近況奉知前輩。”

    呼延海冷然説道:“哼,我聽着呢。”

    費慕人道:“晚輩遵命……”

    接着,就把“東邪”的遭遇,由頭至尾説了一遍。聽畢,呼延海臉上仍未見表情,道:“你把這些告訴我,用意何在?”

    費慕人道:“一方面在解釋前輩對家父的誤會,另一方面請前輩時刻小心提防‘南令’,以免為他所乘……”

    呼延海雙眉一軒,道:“你説我幾個對你爹是誤會?”

    費慕人道:“事實如此,由厲前輩之遭遇,可知‘南令’的話不可信……”

    呼延海道:“厲老兒真有這種遭遇?”

    費慕人道:“晚輩豈敢欺矇前輩……”

    呼延海道:“那他自己為什麼不來?”

    費慕人道:“晚輩適才説過,厲前輩與厲姑娘已經去了‘北嶽’。”

    呼延海道:“嘯傲山莊,龍‘北旗’的住處?”

    費慕人道:“正是。”

    呼延海突然伸手前攤,道:“拿來。”

    費慕人一怔説道:“前輩要什麼。”

    呼延海道:“厲‘東邪’的信符。”

    費慕人呆了一呆,道:“晚輩沒有厲前輩的信符。”

    呼延海道:“那麼,可有他的親筆函件。”

    費慕人道:“晚輩也沒有厲前輩的函件。”

    呼延海冷笑説道:“厲老兒既命你來,豈有不給你信符,或親筆寫一函件之理?”

    費慕人道:“事實上晚輩不敢欺矇前輩,前輩如若不信,等日後見着厲前輩問問,就可知道這晚輩……”

    呼延海冷然一笑,道:“恐怕我這一輩子難見着厲‘東邪’了。”

    費慕人雙眉微聳,道:“晚輩愚昧,前輩明示。”

    呼延海冷哼説道:“誰知道厲‘東邪’如今的情況如何?”

    費慕人道:“厲前輩如今安好無恙,並已往‘北嶽’……”

    呼廷海道:“但願他如今不是已去了西天。”

    費慕人倏然笑道:“前輩,縱然家父是諸位前輩想像中人,晚輩這做兒子的並不一定也是那種人,何況家父並不是諸位想像中人!”

    呼延海冷笑説道:“你倒會説話,單看你跑來我前面翻動巧舌,謊言欺騙,蓄意挑撥離開,指白為黑,就可知道休跟費雲飛一樣……”

    費慕人雙眉微揚,道:“前輩,怎見得晚輩是翻動巧舌,謊言欺騙,蓄意挑撥!……”

    呼延海冷然説道:“你知道南令與‘東邪’是什麼關係?”

    費慕人道:“這個晚輩聽説過‘南令’與厲前輩是兒女親家。”

    呼延海道:“那該是在至友之外又加了一層,要説‘南令’害別個我倒還可能相信,要説他會害厲‘東邪’,我卻絕不相信。”

    費慕人道:“前輩,當初厲前輩也跟前輩一樣?”

    呼延海道:“這麼説,厲老兒他相信了。”

    費慕人道:“事實如鐵,不過,厲前輩要看看龍前輩的近況如何。”

    呼延海道:“這話怎麼説?”

    費慕人道:“要是龍前輩也受到毒害……”

    呼延海截口説道:“那也不足讓厲老兒相信,因為那極有可能是別人嫁禍‘南令’。”

    費慕人道:“前輩要這麼説,晚輩就沒有辦法了,不過晚輩希望日後前輩碰見厲前輩時,最好問問………”

    呼延海道:“誰知道我日後還能不能碰上他?”

    費慕人目中寒芒飛閃,倏又淡淡説道:“既如此,晚輩不便再説……”

    呼延海目中突射冷電,冷冷説道:“我至今好好的,龍‘北旗’又豈會受害,我又怎知厲‘東邪’是否真有這番遭遇。便即是他二人俱遭毒害,我也知道‘南令’的當年事,皇甫林他豈有厚彼薄此之理……”

    費慕人淡淡説道:“請前輩日後自己看吧,晚輩告辭了。”

    説着,他便要施下禮去。

    呼延海冷冷笑道:“你還想走麼?”

    費慕人未施禮,雙眉微揚,道:“莫非前輩要留下晚輩?”

    呼延海道:“厲老邪安危未卜,你闖山門,傷寺僧,入禁地,跑來我面前無中生有,搬弄是非,血口噴人,挑撥離間,隨便挑那一椿,我都該把你扣在這‘祝融’極巔……”

    費慕人道:“前輩,晚輩所言,俱是實情。”

    呼延海道:“那麼等我見着厲老邪,證明一切之後,再放你不遲。”

    費慕人道:“前輩,晚輩尚有要事在身……”

    呼延海道:“你那要事只好往後擱着了。”

    費慕人道:“前輩難道不怕有失身份。”

    呼延海道:“費雲飛教子無方,我代他管教管教,無損身份。”

    費慕人微一搖頭,道:“前輩,晚輩無一椿罪名,所以不能從命。”

    呼廷海雙目猛睜,道:“你無一椿罪?”

    費慕人毅然點頭,道:“正是,前輩。”

    呼延海道:“你不承認闖山門?”

    費慕人搖頭説道:“晚輩不能承認,‘北嶽’非沙門私產,他們有什麼權利阻晚輩登臨,前輩請

    想想看,是也不是?”

    呼延海道:“你不承認傷寺僧?”

    費慕人道:“兩個老和尚有些微傷,但那出諸自衞,我若不還手,他倆那威猛掌力,十人對付晚輩,晚輩不能捱打,所以……”

    呼延海冷然説道:“算你有理,那麼,入禁地呢?”

    費慕人道:“請問前輩,誰列的禁地?”

    呼延海道:“南令。”

    費慕人道:“就算‘祝融’是他私產,他有權列為禁地,可是前輩可曾看見那‘望月’石上所寫的字跡?”

    呼延海點頭説道:“看見了!如何?”

    費慕人道:“前輩可記得那寫的是什麼?”

    呼延海道:“我能把那些字倒背下來……”

    “那就好,”費慕人道:“武林同道至此停步,‘中尊’、‘東邪’、‘西魔’、‘北旗’不在此例,晚輩是‘中尊’之後,前輩能來,晚輩為什麼不能來?”

    呼延海呆了一呆,道:“好能言善辯的一張巧嘴,那麼,這最後一椿呢?”

    費慕人裝了糊塗,道:“請前輩明示,這最後一椿是什麼?”

    呼廷海道:“厲老邪安危末卜,你跑來我面前無中生有……”

    費慕人道:“前輩,未卜二字何解?”

    呼延海道:“那就是説,我還不知厲老邪是安是危……”

    費愛人道:“既不知厲前輩是安是危,前輩怎能隨便扣人?”

    呼延海臉色一變,道:“我就要扣人。”

    費慕人道:“前輩,對任何人,任何事,都要講一個‘理’字。”

    呼延海道:“我怎麼不講理?你跑來我面前無中生有……”

    費慕人截口説道:“前輩能斷言晚輩是無中生有?”

    呼廷海道:“該八九不離十。”

    費慕人雙眉一揚,道:“前輩,倘若晚輩所言俱實呢。”

    呼延海一怔,道:“這,這要等我見着了厲老邪之後再説。”

    費慕人道:“那前輩這扣人之舉,也應放在見着厲前輩之後。”

    呼延海雙目一睜,道:“我要在見着厲老邪之前扣人。”

    費慕人道:“晚輩斗膽,那前輩便是悖理行事。”

    呼廷海冷笑説道:“我一生從不知一個‘怕’字,又在乎什麼悖理?”

    費慕人淡然一笑,道:“那晚輩就不便再説什麼了。”

    呼延海道:“那你就乖乖地自縛雙手,莫等我……”

    “也不難。”費慕人揚眉説道:“但晚輩要先請問一句,屆時倘前輩自知扣錯了人呢?”

    呼延海道:“我自會親手為你解綁。”

    費慕人搖頭説道:“前輩怎好佔盡便宣。”

    呼延海道:“那麼,以你之見?”

    費慕人淡淡説道:“簡單得很,晚輩也要委屈前輩,到‘梵淨山莊’之上,那方平地上去莊上幾天……”

    呼延海勃然色變,道:“你好大的膽子,便即費雲飛在此,他也不敢……”

    費慕人道:“前輩悖理行事,晚輩自不能太委曲自己。”

    呼延海冷哼説道:“那好,你我廢話少説,你若不服,只管走你的,看看你是否能走下這祝融極巔半步了。”

    一句話激起了費慕人胸中豪氣,他一身傲骨,如何肯服,雙眉微揚,深深一笑,道:“晚輩願意勉力一試。”

    呼延海目中寒芒一閃,道:“那麼,走你的。”

    費慕人道:“晚輩遵命。”

    雙臂暗凝真力,毅然轉身行去。

    呼延海冷哼一聲,坐勢不變,探掌虎空抓去,五指微曲,遙指費慕人左“肩井”。

    兩下里雖隔近丈,但費慕人不敢大意,左眉微塌,擰腰旋身,六成真力“震禪指”隨即點出。

    呼延海未料他應變那麼快,一驚色變,沉腕便欲化招,然而,“噗!”地一聲,指風掃中衣袖,裂了一塊。

    呼延海臉色大變,雙眉陡揚,細目猛震,突然騰身平射,雙掌並出,旋風般撲到,疾襲費慕人兩肩。

    費慕人也有了三分火,冷冷一笑,抖雙掌硬迎過去。

    只聽砰然一聲,呼延海人在半空吃了虧,身形飄退數尺落地,費慕人卻被震得血氣翻動,蹌踉數步。

    呼延海鬚髮微張,神態怕人,怒笑説道:“今日我若留不了你,從此武林除名。”

    費慕人心中火陡增幾分,道:“呼延前輩,這不是生死折鬥,奈何……”

    “住口!”呼延海一聲冷叱,道:“你儘量施為,我要看看費家武學能在我手下走幾招?”

    費慕人如今不但胸火又增添一分,豪氣也為之陡然萬丈,輕笑一聲,道:“晚輩不敢弱了家父聲威,敢不勉力施為?”

    説話間,呼延海已然挾怒撲到。

    費慕人抖雙掌迎了上去。

    立時,這“祝融”極巔被一片罡風勁氣所籠罩,但見砂飛石走,塵霧滿天,兩條人影閃電交錯,難辨誰是誰。

    費慕人是“中尊”之後,呼延海是當世五大奇人之一。

    一個為的是乃父聲威,一個為的是自己名號。

    一個是全力施為,一個是絕招盡出。

    這一場,稱得上石破天驚,能使風雲為之色變,草木為之含悲,驚天動地,泣鬼驚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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