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斧頭越掄越快,越掄越急,只聽老樵夫叫道:“二位小心。”
一鬆繩子,利斧立即飛上半空,可惜,太低了,只飛起不到二十丈,那利斧便力盡落了下去。
厲勿邪眉鋒一皺,道:“老龍,看情形……”
老樵夫在下面搖頭苦笑,道:“差得遠,差得遠,二位,以小老兒看,這辦法……”
“北旗”龍飛截口說道:“那麼換個法子,你老哥可登得上峰頂?”
老樵夫向上望了望,道:“這倒可以,怎麼……”
“北旗”龍飛道:“由峰頂到這洞口,約有四十丈高低,麻煩你老哥登上峰頂,然後把斧墜下來,這樣就不費力了。”
厲勿邪點頭說道:“這辦法倒行得通,老龍,看來我不如你。”
說話間,老樵夫已答應著提起斧頭繞向了峰頂。
片刻之後,只聽峰頂傳來老樵夫話聲:“二位,是這兒麼?小老兒要放斧頭了。”
“北旗”龍飛探頭向上望去,只見老憔夫露出頭在峰頂向下打招呼,他當即一點頭,道:“是這兒了,你老哥把斧頭放下來吧。”
峰頂老樵夫答應了一聲,慢慢把斧頭放了下來。
然而,在距洞口尚有五六丈時,斧頭下墮之勢突然停住了,只聽老樵夫在峰頂叫道:“二位,繩子不夠長……”
“北旗”龍飛揚聲說道:“不要緊,你老哥鬆手好了。”
老樵夫詫聲說道:“怎麼?鬆手?”
“北旗”龍飛道:“你老哥儘管鬆手,我抓得住。”
老樵夫遲疑了一下,道:“那麼,二位小心,我鬆手了。”
說完了話,斧頭倏然墜下,隕石一般向下落去。
“北旗”龍飛讓過了斧頭,鐵掌一探,輕易地一把抓住了繩字,繩子入握,他突然長吁了一口大氣:“厲老兒,行了,你我脫困了,死不了了。”
隨即揚聲說道:“行了,老哥可以下來了。”
沒聽見老樵夫答應,想必他已下來了。
“北旗”龍飛毫不待慢,握住繩子一頭,道:“厲老兄,你先下去。”
厲勿邪一搖頭,道:“你如今不比我,繩子給我,你先下去。”
“北旗”龍飛道:“只要你下得去,還怕我下不去麼?別羅嗦了,快下去吧,咱們還得去追那匹夫呢。”
厲勿邪未再多讓,攀著繩子墜了下去。
他那裡著了地,“北旗”龍飛這裡叫道:“厲老兒,這兒沒東西綁繩子,你把那一頭綁在繩橋上。”
厲勿邪應聲照做,把繩子那一頭綁上了繩橋。
“北旗”龍飛站在洞口收繩拴上了繩橋,看看繩盡橋直,他強提真氣騰身掠出,雙掌抓住繩橋,飛蕩而下。
只聽一聲驚呼,甫下峰的老樵夫直了眼怔在那兒。
“北旗”龍飛一躍而下,身形踉艙,直衝出了好幾步方始站穩,略一調息,舉步走向厲勿邪。
厲勿邪迎前幾步,道:“老龍,要緊麼?”
“北旗”龍飛搖頭苦笑,道:“還好,不礙事,看來鐵打的金剛,鋼澆的羅漢也禁受不住一個‘餓’宇,走吧,謝謝人家去。”
厲勿邪一點頭,雙雙向老樵夫走了過去。
人在地面,兩下里距離又近,如今可以看得很清楚,老樵夫瘦瘦的一個身形,老臉上皺紋遍佈,膚色顯得有點黝黑,那是無情的歲月與砍伐的生涯所留給他的。
看上去約有近六十年紀,但精神挺好,兩眼也甚是有神,像他這種整天爬高上低,翻山越嶺,進出於林木間討生活的人,雖老,筋骨猶健。
“北旗”龍飛微一拱手,道:“這位老哥……”
老樵夫如夢初醒,“哦!”地一聲,睜著老眼道:“原來二位都是武林中的……”
“北旗”龍飛赧笑說道:“慚愧,若非老哥伸手,我兩個就別想下來了,恩情容我兩後報,老哥貴姓大……”
老憔夫忙搖雙手,道:“二位千萬別客氣,千萬別客氣,誰沒個落難的時候,見若這種事兒,哪有不伸手的道理……”
頓了頓,接道:“小老兒姓趙,幾十年來一直賣柴為生,就住在山下後村,村裡的人都叫小老趙老實……”
“北旗”龍飛道:“原來是山下後村趙老哥……”
翻腕取出四顆明珠,道:“身上沒帶多東西,這些不成敬謝之意……”
老樵夫瞪著老眼後退,又搖上了雙手,急道:“二位,這萬萬使不得,救二位是小老兒應該的,再說,這麼貴重的東西……”
“北旗”龍飛截口說道:“我二人現有急事在身,未克久留,異日有空再往後村拜謝,告辭了。”彎腰把西顆明珠放在地上,拉著厲勿邪雙雙掠起,如飛向山下馳去。
趙老實大急,忙搖手喚道:“二位,二位,快請回來,這萬萬使不得,這……”
此際天已大亮,四周晨霧雖已漸開,但仍瀰漫著白茫茫的一片,厲勿邪與龍飛早已隱入霧中不見。
趙老實不叫了,手抬在半空,突然笑了,那是浮起嘴角的一絲詭異笑意,老眼之中異采閃射,竟然充滿了狠毒色。
突然,一個陰惻惻冰冷話聲響自身後:“走了?”
趙老實沒回頭,帶著那絲詭異笑意說道:“走了。”
那陰惻冰冷話聲說道:“‘東邪’,‘北旗’脫困了?”
趙老實一點頭,道:“不錯,‘東邪’,‘北旗’脫困了。”那陰惻冰冷話聲,說道:“從此‘南令’皇甫林有得受的了,咱們也有樂子好瞧了。”
趙老實道:“正是,您的高智,舉世罕匹。”
那陰惻冰冷話聲道:“我不敢居功,這完全是我的好軍師的錦囊妙計。”
趙老實道:“那是您的恩典。”
那陰惻冰冷話聲道:“我記你一個大功,外加一份厚賞,地上那四顆,收起來。”
趙老實彎腰撿起四顆明珠,轉身哈下了腰:“謝主人恩典。”
他眼前,不到一丈處,負手站著個身材頎長,氣度高華的青袍人,他,長眉鳳目,白面無鬚,雖屆中年,但歲月奪不去他那俊美,他那脫拔飄逸。
他,稱得上當世罕見美男子,只可惜一雙目光太以陰鷙,那雙嘴唇,也太薄了些。
嘴唇薄並不為過,然而他那雙薄薄的嘴角邊,卻永遠噙著一絲凜人的冰冷,狠毒,陰險,殘酷。
他一擺手,道:“休小看龍飛這份出手,東西南北中,五人之中數他富有,藏珍之多不下豪富,這四顆明珠子俱是當今大內貢品,每一顆都價值連城,你從此不必砍樵了。”
趙老實恭謹之中帶著得色,道:“俱皆主人賞賜。”
青袍人笑了笑,道:“這,九牛一毛,微不足道,他日大功得成,你輔佐有功,一人之下,萬人之上,那才是我論功行賞。”
趙老實忙道:“屬下不敢不竭盡忠誠以報。”
青袍人淡淡一笑,道:“我也不會虧待你,找尋翡翠宮事可有頭緒?”
趙老實道:“回主人,已然窮搜東西中原,尚未……”
青袍人一擺手,截口說道:“其他地方呢?”
趙老實道:“回主人,尚未著手。”
青袍人道:“該快一點了,在我那座宮落成之前,一定要找到它。”
趙老實道:“主人放心,屬下就是翻開每一寸地皮,也要在您那座宮落成之前找到它,除非它在天上……”
青袍人道:“沒聽說麼?它在虛無飄忽之間?”
趙老實道:“當不會在海外仙山之上。”
青袍人淡淡一笑,道:“必要時也該到海外諸山上走走,你知道,在武林中,我不容有第二座宮存在,同時我也誓必要找到他,天下美色雖多,但都使我索然無味,日久生厭,唯有她……”
趙老實道:“屬下斗膽,縱然找到夫人,只怕她難……”
青袍人目中寒芒暗射,望之嚇人,道:“那麼就殺了她,我絕不容再有第二個人近她。”
趙老實入目威態,機伶一顫,忙垂口光,道:“屬下遵命。”
青袍人陡斂威態,道:“我明白,她尤物天生,也天生淫蕩,當年宇文化之俊美不如皇甫林,而皇甫林之手法又不如我,多少年後的如今,想必又有比我更高明之人……”
趙老實道:“屬下有句話,不知當不當說。”
青袍人淡淡一笑,道:“別忘了,你是我的心腹。”
“謝主人。”趙老實忙道:“以屬下看,夫人的變心,多半是戀念舊情……”
青袍人雙眉一揚,道:“你是指宇文化?”
趙老實道:“宇文化有何值得戀念?屬下是指……”
“我明白了。”青袍人截口說道:“但如今的他,無論那方面都比不上我。”
趙老實道:“這個屬下知道,但夫人當日背宇文化暗戀他,那是出自真情,而後又離開他投進主人懷抱,那卻是一時心動,主人明智,唯真情才能久長……”
青袍人倏然而笑,道:“本來是,暗裡苟且,露水夫妻,她跟我有什麼真情義?也許你說對了,藕斷絲連,她心中仍有他……”
雙目陰毒光芒一閃,笑道:“那容易,我讓她兩頭都落空,有戀念之舊情,無戀念之舊情,我得不到的,任何人不許染指。”
趙老實道:“屬下斗膽,真要那樣,只怕更難……”
青袍人道:“那麼,以你之見?”
趙老實道:“主人明智,何須屬下多說。”
青袍人道:“你要我暫時隱忍,求拾舊歡。”
趙老實道:“不為別的,您該為一張‘天寶全圖’。”
青袍人目中異采一閃,笑道:“不是你說,我倒忘了,如今她手裡該已有了兩份。”
趙老實道:“屬下正是這個意思。”
青袍人沉吟了一下,道:“然則在取得‘天寶圖’之後呢。”
趙老實道:“倘夫人能回心轉意,那是更妙,否則的話,你擁有天香國色不下夫人的年輕諸美,又何必奢求?”
青袍人大笑說道:“不錯,寶圖入握,粉黛成行,個個嬌美,人人絕色,我該知足了,何必奢求一個半老徐娘……”
頓了頓,接道:“你不愧我的好軍師,再記大功一個……”
趙老實忙道:“謝主人恩典。”
青袍人突然一聲冷笑,道:“看她母女近年來的情形,似乎已覆水難收,破鏡難圓,舊歡也難再續了,我聽你的,先把‘天寶圖’弄到手再說。”
趙老實哈著腰,沒說話。
青袍人道:“那美人可在返宮途中?”
趙老實道:“遵您令諭,已由赫連、公羊二人護送返宮。”
青袍人點了點頭,道:“你替我傳令,暫時好生看管,俟宮落成,‘天寶圖’到手,諸老選齊之
後,我再返宮舉行大典。”
趙老實連忙答應了一聲,道:“那麼主人今後行止……”
青袍人擺手說道:“別管我,但全力搜尋‘翡翠宮’所在就是。
趙老實道:‘那麼,屬下告退。’
青袍人擺手說道:‘你走吧,只記住,一有消息立刻報我。’
趙老實道:‘你放心,屬下省得。’鬼魅般騰身飄起,飛射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