厲冰心正自目送,只聽背後響起一聲輕嘆。
她忙回身説道:“爹怎麼了?”
厲冰心淡淡説道:“沒什麼。”
厲冰心嬌靨一紅,垂下螓首。
轉眼間費慕人手捧火爐藥鍋走了進來,道:“小妹,請把那包藥煎上。”
把火爐鍋放在了一旁。
那裏厲冰心忙着升火煎藥,這真一老一少談了起來。
只聽厲勿邪道:“賢侄,這藥是……”
費慕人道:“就是照那紙藥方抓的藥。”
厲勿邪神色一動,道:“賢侄那紙藥方,可否讓我看看。”
費慕人忙把那紙藥方雙手遞了過去。
厲勿邪接過去一看,臉上神色立即微微一變,道:“賢侄,這正是‘毒宗門’那紙藥方。”
費慕人雙眉微揚,道:“前輩,小侄仍不敢認為這是姬玉娘送給家父的。”
厲勿邪隨手把藥方遞了回去,道:“賢侄,這一趟如何,查出來了麼?”
顯然,他是有意改變了話題。
費慕人接過藥方,道:“前輩,喝過藥後再容小侄詳稟。”
厲勿邪道:“怎麼?現在不能説麼?”
費慕人含笑説道:“前輩,萬事莫如解毒要緊。”
厲勿邪笑道:“好吧,等喝過藥後再説吧。”
盞茶工夫之後,藥熬好了,厲勿邪趁熱端起喝了下去。
喝完了藥,費慕人道:“前輩,請盤膝靜坐,容小侄助前輩逼毒。”
厲勿邪未説話,盤膝坐了下去。
費慕人也席地坐下,伸一掌抵上厲勿邪後心。
姑娘厲冰心閃身掠到石洞入口處,凝神卓立。
又盞茶工夫,費慕人收手而起,再看厲勿邪,他臉色紅潤,卻渾身大汗,雙目睜處,眼神鋭利,森寒奪人。
厲冰心一句話未説,轉過來矮身便拜。
費慕人不防有此,一驚閃身躲避,道:“小妹,你這是幹什麼?”
厲冰心道:“費大哥之恩,我不敢言謝。”
費慕人皺眉説道:“小妹,我只認為這是理所應當,要真説起來,厲前輩之所以被害中毒,一半
是由於家父……”
厲勿邪突然截口説道:“賢侄,無論怎麼説,這份情,我記下了,‘東邪’向不受人之恩,今日賢侄這一份,我也領受了……”
費慕人還待再説。
厲勿邪已然搶了先,接着説道:“賢侄,如今可以告訴我了吧。”
費慕人只得撇開別的,道:“前輩,小侄概略地説,前輩確是喝了那家酒肆的酒中的毒,但放毒的不是那家酒肆的人,而是他。”
抬手指向地上姓郝的漢子。
厲勿邪雙眉一揚,道:“賢侄,他是何人?”
費慕人道:“姓郝,身手不差,但他也是受人指使。”
厲勿邪臉色一變,道:“我説他何來天膽,賢侄,他是受何人指使?”
費慕人道:“小侄不敢説,還是請前輩問他。”
厲勿邪道:“賢侄,如今你對我還有什麼顧忌的?”
費慕人道:“倒不是對前輩有所顏忌,也不是怕難以取信前輩,而是事關重大,那指使他之人太出人意料。”
厲勿邪道:“賢侄只管説,是誰?”
費慕人遲疑了一下,毅然説道:“是‘南令’皇甫前輩。”
厲勿邪一怔,詫聲説道:“怎麼?會是他,這,這,這……”
厲冰心突然説道:“費大哥,我不信。”
厲勿邪一轉平靜,抬頭説道:“賢侄,我也不敢相信……”
費慕人道:“小侄也不敢相信,只是他抵死説是‘南令’。”
厲勿邪冷哼一聲,抬掌虛拍了下去。
姓郝的青衣漢子應掌而醒,入目眼前情景,機倫寒顫,垂頭不語。
腐勿邪冷冷説道:“你可認得我?”
姓郝的青衣漢子點點頭,道:“‘東邪’厲大俠,我自然認得。”
厲勿邪道:“那麼你就該老實地説,是受誰指使。”
姓郝的青衣漢子低着頭道:“我已經説過了,是‘南令’。”
厲勿邪冷笑説道:“你該知道,‘南令’,‘東邪’是至交?”
姓郝的青衣漢子道:“我知道,但我確是奉‘南令’之命。”
厲勿邪冷叱説道:“住口,你敢嫁禍‘南令’,企圖挑撥……”
姓郝的青衣漢子道:“我説的是實情,厲大俠不信我莫可奈何。”
厲勿邪冷笑説道:“你敢在我面前……”
姓郝的青衣漢子道:“厲大俠,我仍是那句老話,你就是殺了我,我也是這麼説,事實上我確是奉‘南令’之命,你叫我攀別的哪一個?”
厲勿邪道:“假如真是‘南令’,你就是攀別個了。”
姓郝的青衣漢子道:“我為什麼要攀別個?厲大俠,你已中‘罌粟’之毒,功力大打折扣,已不是‘南令’的敵手了。”
厲勿邪冷然笑道:“你該看得出,我的毒已經解了。”
姓郝的青衣漢子聞言抬頭,一怔説道:“你怎麼會……據我所知,只有……”
厲勿邪道:“那是因為你不知道,這位費少俠有能解百毒的藥方。”
姓郝的青衣漢子臉色大變,低頭不語。
“説吧。”厲勿邪冷冷説邊:“你是受了何人指使?”
姓郝的青衣漢子道:“厲大俠不相信是‘南令’?”
厲勿邪道:“自然不信,不過你若是亂攀,小心我剝你的皮。”
“東邪”名頭本就嚇人,武林中傳説的“東邪”,剝人皮那是常事,他還啖人肝,吃人心呢。
姓郝的青衣漢子機伶暴顫,道:“厲大俠,確是‘南令’……”
厲勿邪目閃寒芒,陡挑雙目,揚掌便要劈下,但倏地,他又斂態垂掌,冷然説道:“‘南令’失蹤多年,任何人都不知道他的下落……”
姓郝的青衣漢子道:“事實上他並沒有失蹤,而是以另一面目另一人姿態出現武林,厲大俠如若不信……”
厲勿邪微愕説道:“他並未失蹤,而是以另一面目,另一人姿態出現武林?”
姓郝的青衣漢子點頭説道:“不錯,這是事實。”
厲勿邪道:“那麼,你説,他是誰?”
姓郝的青大漢子道:“‘安樂居士’邵景逸。”
此言一出,費慕人一怔,失聲説道:“會是他……他竟是‘南令’?這怎麼會……”
厲勿邪道:“賢侄,誰是邵景逸?”
費慕人道:“前輩怎忘了?就是擄冷大俠那人……”
厲勿邪“哦!”地一聲,道;“原來是他?他會是皇甫老兒……”
轉汪姓郝青衣漢子,臉色一寒,道:“你怎麼知道那‘安樂居士’邵景逸;就是‘南令’皇甫林?”
姓郝的青衣漢子道:“是他自己説的,他那左右二奴,他稱他為令主。”
厲勿邪冷冷一笑,道:“皇甫老兒又何來左右二奴?再説,他跟我是莫逆之交,也沒有任何理由害我,你休要……”
姓郝的青衣漢子道:“厲大俠要是不信,日後若碰見那‘安樂居士’邵景逸,當面問問他就可以知道了。”
厲勿邪冷笑説道:“我怎知他是不是別人所扮,企圖嫁禍於皇甫老兒的?”
姓郝的青衣漢子道:“那我就不知道了?”
“你仍是不説實話?”
姓郝的青衣漢子道:“我知道這麼多,厲大俠就是剝了我的皮,我也説不出什麼了。”
厲勿邪道:“你以為我只是説説而已麼?”
抬掌向姓郝的青衣漢子抓了過去。
費慕人及時叫道:“前輩。”
厲勿邪沉腕收手,道:“賢侄有什麼話説?”
費慕人道:“他不過是奉命行事,前輩何必為難他?”
厲勿邪道:“以賢侄之見?”
費慕人道:“小侄請前輩放了他。”
厲勿邪道:“賢侄,有理麼?”
費慕人道:“殺他無補於事,那也有損前輩的身份。”
厲勿邪道:“可是他尚未……”
費慕人道:“以小侄看,他也確實只知道這麼多了。”
厲勿邪遲疑了一下,點頭説道:“好吧。”
費慕人俯身拉起姓郝的青衣漢子雙腿,只一抖,姓郝的青衣漢子一聲怪叫,費慕人隨即鬆了手,一指點了出去,然後擺手説道:“算你命大,你可以走了。”
姓郝的青衣漢子如逢大赦,翻身躍起,身形忽地一個踉蹌,他明白了,他那一身功力已沒了,臉色倏轉蒼白,看了費慕人一眼,頭一低,頹然行了出去。
步履漸至不聞,剎時間這“千佛洞”中陷入一片隱隱能令人窒息的沉寂中,這是由於那姓郝的一番話所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