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玉翎和衣趟在牀上,眼前是鐵奎帶回來的那封信,那封信滿紙都是情意,滿紙都是千叮嚀萬囑咐。
李玉翎心裏的感受,可以從他臉上的神色看得出來,很清晰。
這一夜,就這麼過去了。
那封信始終在他手裏,在他胸前。
第二天一早,便衣營便出事了,領班寧世春一夜沒回營,這還得了,胖統帶哈善好發了一頓脾氣。
這頓脾氣很快地就過去了。
當然並不是沒事了,而是等寧世春回來領罰。
天知道寧世春會不會再回來了?
當天下午,“九門提督”衙門送過來消息,“東便門”“一閘”水裏發現了一具屍體,百姓報的案,經過驗屍背心有傷,似是什麼利器砍的,致命就這一下。屍體的臉讓血腋齧啃了,難以分辨出面目,可是屍體的腰裏有張腰牌,是“親軍營”有的。
胖統帶哈善又發了脾氣,這一回不同於上一回,上一回衝的是寧世春,這一回是衝着兇手,大大的震怒。
本來是,京畿重地,鬧出這種人命,而且被害的是“親軍營’的領班,這還得了。
按説,這種案子應該由“九門提督”轄下的“五城巡捕營”偵辦,可是李玉翎一手把案子要了過來。
只因為寧世春是“親軍營”的人,也是李玉翎的同僚。
這,於情於理都説得過。
於是,這件案子就落在李玉翎身上了。
李玉翎上午接下這件案子,下午“怡親王府”就來了人,説“怡親王”要見李玉翎。
李玉翎一聽就明白是怎麼回事了,怎麼對付,他心裏早有了譜兒。
“怡親王”長得挺體面,也很年輕,看樣子不過卅剛出頭。
對李玉翎也很客氣,直把李玉翎叫到了他的書房裏,還賞了李玉翎個座兒,只見他眉鋒輕鎖,面帶輕愁。
李玉翎坐定,怡親王望着他道:“你就是李玉翎?”
李玉翎道:“回王爺,是的,卑職就是李玉翎。”
跟大舅子見面得這樣,這是從何説起。
怡親王道:“我常聽多倫提你,可是我一直公忙,沒工夫見你。”
李玉翎道:“卑職不敢當,王爺跟格格看重。”
抬親王沉默了一下道:“今兒個我找你來,是想問你一件……”
李玉翎道:“王爺只管垂詢,卑職知無不言。”
怡親王皺着眉頭道:“格格昨兒晚上帶着德玉出去,到現在還沒見回來,你知道她上那兒去了麼?”
李玉翎一怔道:“怎麼?王爺,格格昨兒晚上出去,到現在還沒回來?”
怡親王點點頭道:“你不知道麼?”
李玉翎道:“卑職昨天一早離別格格到‘親軍營’報到去了,卑職走的時候沒聽格格説要出去。”
怡親王道:“這就怪了!”
“王爺!”李玉翎道:“是那位跟格格出去的?”
怡親王道:“德玉。”
李玉翎道:“卑職的意思是説護衞……”
怡親王嘆了口氣説道:“我知道只有德玉一個,別的沒帶人,她就是這個脾氣,從來不帶人。”
李玉翎道:“王爺,京畿一帶,格格可有什麼去處?”
怡親王搖頭説道:“據我所知是沒有,她經常往‘熱河’去,不過每回她都是告訴過我才去的,這回沒聽她説。”
李玉翎道:“以卑職看,格格不會到‘熱河’去,她剛從‘熱河’回來。”
怡親王道:“是啊!我也這麼想……”
頓了頓道:“其實她就是出去玩兩天也不要緊,我就是怕她出了什麼差錯,聽説這兩天京裏不太安寧。”
“是的。”李玉翎道:“‘親軍營’一個便衣領班剛被人害了,浮屍在‘東便門,外‘一閘’水裏。”
怡親王道:“竟敢向官家人下手,這些人也真是太膽大了。”
李玉翎道:“江湖萎民個個亡命徒,他們是從不把官家放在眼裏的。”
怡親王道:“有線索麼?”
李玉翎道:“卑職剛把案子接了過來,還沒着手偵察。”
怡親王遲疑了一下道:“你看格格會不會出什麼差錯?”
李玉翎道:“這個卑職不敢説。”
怡親王愁聚眉鋒道:“可千萬別讓這些人擄了去。”
李玉翎道:“卑職不敢説沒有可能,不過卑職得查查,您放心,卑職一定盡心盡力,把找格格的事放在前頭。”
怡親王道:“也只有這樣了,希望她已在回來的路上了。”
頓了頓道:“我只有這件事目前還不能讓‘宗人府’知道,麻煩你了,但願她不是出了什麼差錯,要不然麻煩可就大了,你回去吧!有什麼難辦的事儘管來找我。”
李玉翎答應了一聲,心裏可是很不安,可是他絕不能把真相告訴怡親王,那樣事情也許會比現在更糟。
他起身告辭回去了。
回到“親軍營”,李玉翎立即着手這件命案,他把多倫格格失蹤的事放在了後頭,因為那那件事用不着偵查。
所謂着手偵查命案,李玉翎也是虛應故事,接二連三地把人派了出去,他就在“親軍營”等回報。
一連三天,命案接二連三的發生,繼寧世春之後又有五個傢伙倒了黴,這些全是官家的要人兒。
其中有“五城巡捕營”的領班,也有“火槍營”的槍手,京里人心惶惶,鬧翻了天,上頭説話了,限期破案,要不然就摘腦袋。
這一天,胖統帶哈善把李玉翎叫進了“辦公房”,見面便鐵青着臉拍桌子。
“你是怎麼搞的,不是你的事兒你偏要搶……”哈善不滿的怒聲喝道:“如今可好,不但沒見一點賊影兒,反而接二連三又鬧了人命,上頭説話了,再破不了案要摘我的頂子,你知道麼?”
李玉翎一點也沒在意,容得哈善把脾氣發完,他才緩緩談道:“稟統帶,卑職已掌握了一條極有力的線索,只待行動了!”
哈善兩眼一睜忙道:“什麼線索快説?”
李玉翎道:“根據卑職幾天來的驗屍,發現被害人的致命傷完全是一種利器所傷,也就是説行兇的是同一個人,而這種傷口卑職看得出,是斧頭劈的……”
“斧頭?”哈善怔了一怔。
“是的。”李玉翎道:“卑職知道在東城有一個‘斧頭會’的組織,他們的人唯一武器就是一柄利斧……”
哈善一聽,猛拍桌子説道:“你既然知道了為什麼還不緝兇,難道要等砍掉了脖子再拿人不成?”
李玉翎忙道:“卑職怎麼敢,統帶待卑職厚恩,卑職又怎麼會,只是……只是卑職有所顧慮……”
哈善急急道:“你有顧慮?有什麼顧慮?”
李玉翎上前一步,低低説道:“統帶可知道,多倫格格也失蹤了?”
哈善一怔道:“怎麼?多倫格格也失蹤了?”
李玉翎道:“是這樣的,四天前多倫格格帶着丫環晚上出了城,到現在沒見回來,統帶還記得前兩天怡親王召見卑職的事,就是為了這件事。”
哈善大大地吃了一驚,坐在那兒兩眼發直,道:“這……這……這怎麼會,格格怎麼會……以你看是……”
李玉翎低低説道:“卑職懷疑格格是讓他們擄了去。”
哈善“啊!”地一聲驚叫,差點沒閉過氣去,擦了擦頭上的汗,道:“這……這非同小可,你可別胡説八道!”
李玉翎忙急聲道:“卑職不敢,卑職也只是當着統帶,卑職所以敢這麼説,是有所根據的。”
哈善道:“你有什麼把握?”
李玉翎道:“一連幾天,六件命案,被害的可以説全是官家要員,您説是不?”
哈善一點頭道:“不錯!”
李玉翎道:“這不就夠麼!多倫格格偏偏就在這個時候失了蹤,要是您,您會怎麼想呢?”
哈善臉色如土,汗直流,道:“這麼説,格格也讓他們……”
李玉翎道:“這個恐怕還沒有,因為到現在為止,還沒發現女屍。”
哈善機伶一顫,道:“這……這……這可不得了,萬一格格有什麼差錯,這……這要腦袋的事,玉翎,不管怎麼説,你先得把格格找回來。”
李玉翎道:“這就是卑職所以已經掌握線索,而遲遲未動的道理,卑職投鼠忌器,怕萬一逼急他們,他們會對格格下毒手。”
哈善道:“那…。那你説該怎麼辦?總得先把格格找回來啊!”
李玉翎道:“這個統帶放心,卑職已有腹案,不過這做法可行不可行,還得統帶下個令,因為卑職還有一層顧慮。”
哈善急道:“你有什麼腹案,又有什麼顧慮,快説!快説!”
李玉翎道:“統帶,那個“斧頭會’組織的瓢把子是個女的,她是官家一個人的未婚妻。”
哈善一怔道:“怎麼説,那女賊頭是官家一個人的未婚妻,誰?”
李玉翎道:“‘九門提督’的護衞領班萬子儀。”
哈善大吃一驚道:“‘九門提督’的護衞領班?”
李玉翎道:“是的,統帶。”
哈善道:“你怎麼知道的?”
李玉翎道:“卑職親耳聽他説的,當然,那是以前,現在恐怕他不會承認了。”
哈善道:“現在他為什麼不承認了?”
李玉翎道:“統帶請想,他是‘斧頭會’那瓢把子的未婚夫,‘斧頭會’的所作所為,他焉有不知之理,既然知道,您想,他敢承認麼?”
哈善一拍桌子道:“這…這……這還得了,‘九門提督’護衞領班,竟然敢跟匪類為伍……”
李玉翎道:“只要先扣住萬子儀,‘斧頭會’即斷不敢加害多倫格格,只能先保住格格,卑職就敢放心大膽下手了。”
哈善忙搖頭説道:“不行,不行,這件事要從長計議,這不是鬧着玩兒的,那姓萬的是‘九門提督’的護衞領班。”
李玉翎道:“即使他是‘九門提督’,卑職也認為可行。”
哈善道:“怎麼?”
李玉翎道:“卑職要請教統帶,是‘九門提督’大,那是和碩格格大,再説統帶有怡親王跟恭王爺這兩個靠山,又何懼一個‘九門提督’?”
哈善道:“恭王爺是怎麼回事?”
李玉翎道:“統帶不知道麼?恭王爺是多倫格格的乾爹。”
哈善道:“真的麼?”
李玉翎道:“卑職有幾個膽子,敢欺矇統帶!”
哈善沉吟説道:“要真有怡親王跟恭王爺這兩個靠山……”
李玉翎馬上截口道:“對統帶來説,卑職認為這是一件大功,只要能把這件事辦成了,別的不敢説,一件黃馬褂是跑不了的。”
哈善道:“可是到時候他來個矢口否認……”
李玉翎道:“這個統帶放心,卑職自有一步高棋,不怕他狡賴。”
哈善道:“你有什麼高棋?”
李玉翎道:“第一、卑職就是一個人證,卑職先扣住他,然後再去抓個‘斧頭會’的人來,兩張嘴還抵不過一張麼?”
哈善兩眼一睜,旋又搖頭説道:“不行,那姓萬的既是女賊頭兒的未婚夫,那‘斧頭會’的人,焉有當面指證他的道理?”
李玉翎笑笑道:“理應如此,然而,統帶運用之妙,還在咱們方寸之中。”
哈善細眉一揚道:“你真有把握?”
李玉翎道:“卑職有十分把握。”
哈善猛一點頭道:“好,你去辦,只要給我把這件事辦成了,這‘便衣營’的大領班就是你的。”
李玉翎忙恭聲説道:“多謝統帶恩典,請統帶下個手令,卑職馬上就前去拿那個姓萬的。”
哈善一句話也沒多説,馬上提筆濡墨,一張手令一揮而就,再加上官印,順手遞給了李玉翎。
李玉翎雙手接過,道:“統帶,多倫格格失蹤的事,怡親王囑暫勿聲張。”
哈善點頭道:“當然,這我知道。”
李玉翎告退,出了“辦公房”,把那張手令往懷裏一揣,徑自往外行去。
片刻之後,他到了“八大胡同”,找鐵奎沒找着,卻找到了老七,一問老七,老七説鐵奎到東城去了。
李玉翎笑了,馬上又折向了東城。
到東城敲開了門兒,那開門的壯漢一怔:“李爺,是您?”
李玉翎含笑點頭道:“鐵爺在這兒麼?”
那壯漢忙道:“在,在,我給您通報去!”
轉身往裏奔去。
剛進了院子,鐵奎與查韞玉已然雙雙從堂屋裏迎了出來,李玉翎便道:“查姑娘,大門口門檻斷了。”
查韞玉愕然説道:“門檻斷了,怎麼回事兒?”
李玉翎道:“讓鐵大哥踢斷的。”
查韞玉明白了,嬌靨一紅道:“李爺真是……”
鐵奎搖頭失笑道:“兄弟,你真行!”
李玉翎道:“看來我這個大媒等不了多久了。”
鐵奎上前一把拉住了他,道:“兄弟,別開玩笑了,裏頭坐吧!”
堂屋裏坐定。
鐵奎問道:“兄弟上西城去過了?”
李玉翎道:“是啊!早知道我就直奔這兒來了。”
鐵奎笑了,道:“行了,兄弟,能放手時,便放手,得饒人處且饒人,找我有什麼事兒麼?”
李玉翎道:“本來是想讓你來告訴查姑娘一聲的,現在你在這兒,我就當面跟查姑娘説了。”
查韞玉道:“什麼事兒?李爺。”
李玉翎遲疑了一下道:“讓我先問問,姑娘跟萬子儀,關係究竟怎麼樣?”
查韞玉道:“你突然問這……”
李玉翎道:“我有我的道理。”
查韞玉道:“你是知道的,像我這麼個人,在京城裏不找個依靠不行。”
李玉翎道:“只止於依靠麼?”
查韞玉道:“是的,李爺,我跟他沒別的關係。”
李玉翎道:“那麼未婚夫妻之説是怎麼回事?”
查韞玉道:“我可以告訴李爺,萬子儀不是個正經人,一來他就纏我,可是為着依靠,我不能不稍假辭色,卻始終沒答應他的要求,我告訴他我雖然是個江湖女子,可也出身大家,他要是打算要我,一定得明媒正娶,我這麼一句話,他就自命是我未婚夫,李爺,我到現在仍是清清白白的女兒家……”
李玉翎忙説道:“查姑娘你誤會了,我不是這個意思,姑娘跟鐵大哥的感情我已經看出來了,都是自己人,也不應有什麼隱瞞避諱,鐵大哥是個怎麼樣的人,姑娘清楚,即使姑娘真跟萬子儀有什麼,他也不會計較的,我所以這麼問,只是想知道姑娘跟鐵大哥有什麼打算?”
查韞玉低下了頭,旋即又抬頭道:“誠如李兄所説,都是自己人,不必隱瞞避諱,我可以告訴李爺,我要嫁給鐵大哥,誰也改變不了我。”
鐵奎一陣激動,道:“韞玉,謝謝你。”
李玉翎道:“有姑娘這麼一句話就夠了,我也好下手。”
鐵奎兩眼一睜道:“怎麼,兄弟,難道……”
李玉翎探懷取出那張手令遞了過去。
鐵奎接過一看,兩眼暴睜道:“什麼時候?兄弟。”
李玉翎道:“出不了今天。”
鐵奎道:“用得着麼?”
李玉翎道:“不用,有我一個人就夠了!”
查韞玉望着鐵奎道:“大哥,是……”
鐵奎道:“兄弟要除萬子儀。”
查韞玉馬上轉望李玉翎,道:“李爺,我感激。”
李玉翎搖頭説道:“姑娘誤會了,我不是為姑娘,我為的是自己。”
查韞玉道:“不管怎麼説,李爺總是幫了我的忙。”
李玉翎道:“真要説起來,我還得求姑娘幫個忙。”
查韞玉道:“怎麼回事兒?李爺,你儘管吩咐,赴湯蹈火我在所不辭。”
李玉翎道:“姑娘言重了,要除萬子儀,我必須要有個人證才行,證明萬子儀是‘斧頭會’瓢把子的未婚夫,要不然我恐怕動不了他,姑娘知道的,萬子儀是‘九門提督,護衞領班。”
查韞玉道:“李爺是要我……”
“不必姑娘。”李玉翎道:“只要是‘斧頭會’的人,那一個都行。”
查韞玉道:“那麼請李爺隨便找一個,‘斧頭會’的弟兄人人都忠於我……”
李玉翎搖頭説道:“姑娘派誰,那得姑娘自己決定,不過我可以告訴姑娘,無論是誰,我現在把他帶走,過兩天我還會把他送回來。”
“姑娘,我去。”隨着這話聲,堂屋門外轉進個虯鬚大漢,濃眉大眼,甚是威猛,進屋一躬身道:“姑娘,我去,能不能回來都不要緊。”
查韞玉淡然道:“你去把二爺叫來。”
那虯髯大漢道:“不行,姑娘,你不能讓二爺去。”
查韞玉道:“沒什麼不行的,他也是人。”
那虯髯大漢道:“姑娘,二爺去不得,要是萬子儀説一聲二爺是您的兄弟,李爺要送他回來可就難了。”
李玉翎一點頭道:“不錯,這位説的有理。”
查韞玉沉默了一下,忽然站了起來道:“趙龍,我謝謝你了!’淺淺施了一禮。
虯髯大漢忙單膝點地道:“姑娘,您這是折我,您待弟兄們恩厚,弟兄們就是赴湯蹈火也不足報。”
站起來望着李玉翎道:“李爺,咱們什麼時候走?”
李玉翎道:“這就走,不過,趙大哥這樣走是不行的。”
趙龍把雙手往前一伸,道:“李爺,請!”
李玉翎站了起來道:“趙大哥,委屈你一會兒了。”
他解下趙龍腰上的寬帶子,綁上了趙龍的雙手,是揹着綁的,綁得相當緊。
綁好後,他摸摸趙龍腰間,道:“趙大哥沒帶傢伙麼?”
趙龍道:“在家裏沒帶,怎麼,要麼?”
李玉翎道:“最好帶上一柄。”
查韞玉道:“我這兒有。”
她進屋拿出了一柄利斧交給李玉翎。
李玉翎把那利斧往腰裏一插,道:“趙大哥,咱們走吧!”
趙龍當先行了出去。
李玉翎望着查韞玉道:“姑娘該換個地兒了!”
查韞玉點點頭説道:“謝謝您,我馬上走,我要到‘承德’去。”
李玉翎掃了鐵奎一眼道:“鐵大哥恐怕得跟去一趟。”
鐵奎道:“我是要走,幾位老人家那兒,我已經説好了。”
“只記住,別驚了黃和。”李玉翎道。
鐵奎點頭道:“這我知道,還用你交待?”
李玉翎道:“我走了,你們坐吧!”
李玉翎帶着趙龍走了。
走在路上,為免讓人瞧見議論,他拿衣裳蓋住了趙龍的兩手,兩人一路上交談着,輕易地瞞過了路上百姓。
回到了“親軍營”,他直進了哈善的辦公房。哈善正低頭批閲公文,一見李玉翎進來,立即抬眼道:“玉翎,有什麼事麼?”
李玉翎含笑説道:“統帶交待下來的事已經完成一半兒了,這個就是‘斧頭會’的弟兄……”
隨即一聲沉喝道:“跪下。”
一腿掃向趙龍的膝彎,趙龍順勢就跪下了。
哈善臉色一變道:“在那兒拿到的?”
李玉翎道:“東城,卑職是手到擒來,沒費上一點兒工夫,也沒驚動他們的任何一個人。”
哈善一點頭道:“辦得好。”
轉望趙龍喝道:“大膽莠民,這幾天來這幾件人命是不是你門乾的?説!”
趙龍抗聲説道:“是爺們乾的,又怎樣?殺不盡的狗……”
李玉翎手落在趙龍肩頭上,趙龍悶哼一聲,立即住了嘴。
哈善那裏怒喝道:“好大的膽子,給我打,打死算了……”
李玉翎遞過一個眼色道:“統帶請暫息怒,卑職問問他。”
哈善一點就透,擺擺手道:“你問吧!要他實話實説,説好的。”
李玉翎一把把趙龍拉了起來,往邊上一張椅子上一按,道:“這位,你請坐,咱們好好兒談!”
趙龍瞪着眼道:“你這是什麼意思?”
李玉翎淡然一笑道:“我們統帶寬大仁厚,向來對犯人和氣。”
趙龍“哦”了一聲。
李玉翎接口説道:“不過這和氣是有限度的,也就是説還得犯人跟統帶合作,光統帶一個人和氣是沒有用的,我這話你明白麼?”
趙龍冷冷説道:“我不傻,有什麼話説你的吧!”
李玉翎笑了一笑,道:“閣下是個聰明人,就衝着這一點,我們統帶一定會對你很客氣的……”
頓了頓,接問道:“我打聽個人!”
趙龍道:“誰?”
李玉翎道:“有個姓萬的,‘九門提督’護衞領班,你認識麼?’趙龍冷冷一笑道:“不認識,我怎麼會認識這種人?”眼一橫,又説道:“我沒那麼大造化。”
哈善看了李玉翎一眼。
李玉翎笑笑道:“統帶放心,這位會説實話的……”轉望趙龍:“我還沒有請教閣下真姓大名,怎麼稱呼?”
趙龍道:“大丈夫行不改姓,坐不改名,我姓趙,叫趙龍。”
李玉翎道:“原來是趙大哥。”
趙龍冷冷道:“我受不住。”
李玉翎像沒聽見,道:“趙大哥,你知道,殺害官家的人,是什麼罪麼?”
趙龍道:“大不了砍頭,十八年後還是英雄一條。”
李玉翎道:“趙大哥這份豪氣令人欽佩,不錯,是砍頭,不過那還在我們統帶,説不定他會來個割,來個剮……”
趙龍臉龍一變道:“你們這麼狠麼?”
李玉翎道:“這能叫狠麼?趙大哥,這要能叫狠的話,那一連傷了六條人命,該又叫什麼?”
趙龍眼睛一瞪,冷冷地道:“要殺要砍任憑你們,只是你們要敢耍狠,我做鬼也要找你們。”
李玉翎笑道:“趙大哥,我們統帶殺過不少人了,他不會怕鬼的。”
趙龍濃眉一揚,大聲道:“有什麼話直説吧!別拐彎抹角兒了。”
李玉翎笑笑道:“這才是,趙大哥,你幫我個忙,我幫你個忙趙龍道:“我幫你什麼忙?你又幫我什麼忙?”
李玉翎道:“我幫你不少一根汗毛地回到江湖去,你幫我當面指證那姓萬的是你們瓢把子的未婚夫。”
趙龍道:“你這是什麼意思?”
李玉翎道:“一句話,開脱你,擒賊要擒王,我知道趙大哥你無辜。”
趙龍道:“我怎麼能攀扯他,這我辦不到。”
哈善細眉一揚,就要發作。
李玉翎忙遞眼色道:“統帶別急,這位趙大哥會答應的。”
哈善為着那件黃馬褂,立即又忍了下去。
李玉翎轉望趙龍,笑笑説道:“趙大哥你是個忠義漢子,有血性,只讓人佩服,但是你太傻了。”
趙龍道:“你認為我傻麼?”
李玉翎道:“趙大哥,俗説話得好,‘人不自私,天誅地滅’。人沒有不替自己想的,那姓萬的是人生父母養的,趙大哥,你也是人生父母養的,他主使殺,為什麼要你來背這口黑鍋呢,想想看,現在你落網了,眼看着就要喪命了,他卻仍在逍遙,這太不公平了,是不是?”
趙龍道:“世界上的事本來就是這麼不公平,就拿你們來説吧!你們在這兒流血流汗,你們那主子卻在京裏享福……”
李玉翎笑道:“趙大哥會説話,只是,你還有老婆孩子,是不?”
趙龍臉色一變,低下了頭。
李玉翎道:“趙大哥,人沒有不為自己打算的,或許忠義過人,不為自己打算還罷了,可是你不能不為你那老婆孩子着想。”
趙龍猛抬頭道:“你能開脱我?”
李玉翎道:“我不能,我們統帶能。”
趙龍抬眼望向哈善。
李玉翎一旁忙遞眼色。
哈善咳嗽一聲,官味十足地道:“只要你到時候實話實説,我開脱你就是。”
李玉翎道:“趙大哥聽見了麼?”
趙龍道:“一句話。”
李玉翎點點頭道:“一句話。我們統帶身為‘親軍營’的統帶,豈會對你一個江湖人失信。”
趙龍一咬牙,道:“好吧!我答應。”
李玉翎笑了,轉望哈善道:“統帶,打鐵趁熱,事不宜遲,卑職這就到‘九門提督’衙門走一趟去。”
哈善道:“營裏的人任你帶。”
李玉翎搖頭説道:“不用,人多了反而不好辦事,有卑職一個就夠了!”
站起身來,拍拍趙龍肩頭,含笑説道:“趙大哥,先委屈委屈,我就去帶那姓萬的去,走吧!”
李玉翎帶着趙龍辭出了“辦公房”,把趙龍往別人手裏一交,吩咐一聲:“善待。”徑自走了——
icy兄掃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