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不是胡鬧,我是來保護芊芊姐姐的,我不許爹傷害芊芊姐姐。”他們是一國的,爹是壞人。
一出生就沒接觸過親爹的南方瑾其實對高大懾人的王爺爹存有幾分懼意,父子關係始終有一層跨不過去的隔閡,他也和他不親,一見到父王近乎無情的冷臉就會心生畏懼,從不敢主動靠近。
而身為大男人的南懷齊只會帶兵,對帶孩子一籌莫展,也沒人教過他如何養兒子,在皇室中長大的皇子不懂親情,他們也不需要,手足之情更是笑話。
所以當父子對峙時,南懷齊對這個虧欠甚多的兒子有種不知怎麼管教的氣悶,打他,孩子還太小,罵他,他聽得懂嗎?簡直比行軍佈陣還難。
可是南方瑾顯然比他的父王勇敢多了,明明心中有懼仍倨傲地挺起小胸脯,力抗權力大過天的父王。
“是靈兒姑姑,要糾正幾遍才改口?還有,是父王,記住了。”他們是皇室宗族,並非民間百姓。
“記不住,我得了憨病,錦心姑姑説的。”他嘟着嘴,很不配合地將欺負過他的錦心拖下水。
站在南懷齊身後的錦心面上難堪的一咬唇,她原本是想來落井下石,再狠狠踩這狂傲的北國女子一腳,讓她再也爬不起來,連通房也沒得做,最好一棒子打殺了,省了她費心思。
誰知道她仗着王爺的信任重用,雀躍萬分的準備加油添醋的滅了礙眼的女人,卻在南方瑾這塊鐵板前反崴了腳,好戲沒開鑼先被捅了一記釘子,那心窩疼得叫人不禁咬牙。
“瑾主子幼時話少不多語,奴婢便以為智化未開,有所誤判,是奴婢愚昧,望瑾主子責罰。”錦心做出真心悔悟的神情,但垂下的眼眸充滿憤然和不甘,嘴上説是求罰卻無跪下之意,腰桿子還是挺得很直。
她一直認為王爺對她有意,遲早有一天會收她入房,因此她根本不當南方瑾是主子,表面恭敬,心裏不屑。
“得了,得了,你的事不足掛齒,退開。”
南懷齊不耐煩女人的矯柔作態,出聲喝斥,但是錦心卻聽成是王爺對她的袒護,心中生喜的往後一退。
“瑾兒,外邊玩去。”
“我不要。”
“你……”
“父子倆有什麼好吵的?要不要敲鑼打鼓通知家家户户,然後搬張凳,帶盤瓜子,呼朋引伴來觀看?”她負責收銀子,一人三文錢,熱熱鬧鬧的野台戲就此開演。
一聽到敲鑼打鼓,想到所為何來的南懷齊當下一沈臉。
“你給本王過來——”又是低咆。
“啊!君子動口,小人動手,王爺拉拉扯扯有失體統……”這粗魯鬼想把她的手擰斷呀!這麼用力幹什麼?
於芊芊還説着風涼話,冷不防白玉藕臂一疼,就見一隻不知憐香惜玉的粗臂橫空而出,將她整個扯過去,她當下嚇了一大跳,腳沒站穩地跌入一具石頭般硬的胸膛。
南方瑾見狀,握起小拳頭大喊:“放手、放手……”但他人小力微,沒人理會他。
“説,你又幹了什麼好事,府裏的人被你擾得不得安寧?”就連一沾牀就入睡的他也難以安枕。
小有得意的於芊芊故作迷茫,不解地輕咬盈潤朱唇,“王爺説的奴婢聽不懂吶!奴婢都很安分地聽王爺的話待在屋子呀,王爺的訓示奴婢不敢不從吶!”她響來吶去,在尾音處刻意拉長音,又軟又蟥,嗲音生嗔,想叫人心頭髮顫。
“你……你裝什麼怪聲,好好説話。”皺的瞪人,那一聲聲假得可以的嬌音搞得他很火大。
“是!王爺怎麼説怎麼是,奴婢不敢有二話。”他要規矩,她就給他規矩,看誰先受不住!
面對她突然循規蹈矩的温順樣,他反而有些不適,怕她又耍花招。
“你半夜不睡在搞什麼?”
“有嗎?奴婢睡得很好呀!王爺瞧奴婢這神清氣爽的模樣,像是沒睡好嗎?”不好意思,她睡得很足,戌時一到便倒頭大睡,睡足了八小時,醜寅交接起身,卯時再回籠補眠,一覺睡到午時三刻。
於芊芊很小心地看了氣頭上的南懷齊一眼,她忍得很辛苦才沒破功笑出聲,他不算太黑的臉上多了兩個很明顯的黑眼圈,眼眶四周微浮淺青暗紫,顯示他昨夜睡得多不好。
“王爺,勿受她朦騙,聲音明明從她屋子裏傳出,奴婢查得很仔細,絕無作假。”決心要扳倒於芊芊的錦心適時開口,細長柳眉往上一揚,似乎帶着十足的把握。
“什麼聲音,我沒聽見呀!”她裝傻一流。
“由不得你狡辯,只要一搜就明白了。”她以為她這次還逃得過嗎?王爺不會一次又一次的縱容她。
“好呀!好呀!誰想搜屋就去搜,要是搜不出個什麼來,你就跪着來請罪好了。”愛蹦躂嘛,就看你跳得有多高!於芊芊等着看她摔下來的慘狀。
“你……”見她面色沈靜,錦心反而遲疑了,猶豫再三的看向南懷齊。“此等頑女太可恨了,不能姑息縱容。”“你確定是由她屋裏傳出怪聲?”那聲音再不停,相信府裏,大半的人都會神智失常。
一咬牙,她賭了。
“是。”
“那就搜吧!”南懷齊揉着發疼的額頭。
一聲“搜吧”,錦心就像聞到獸血的獵犬兩眼發亮,領着七、八個婆子、丫鬟往屋裏鑽,牀頂、牀底、衣櫃、箱籠、首飾匣子全不放過,還把牀鋪掀了,把被褥踩出好幾個腳印。
“那個鍋子……”黑眸一眯,看向掛在牆上當花器用的鐵鍋。
“王爺,灶台都讓你派人給拆了,鍋子是銀子買的,奴婢留着當念想不成嗎?”這鍋子的用處可多着了。
“成……”黑幽的瞳眸眯了又眯,諱莫如深。
鍋子可以用來做什麼?
一能煮飯炒菜。
二能燒水。
三能拿來當盾牌,抄刀子火拚時最護身。
四呢,當陀螺在地上轉嗎?
非也,非也。
心眼小的於芊芊可不講求什麼國仇家恨,那是幹大事的男人該苦惱的事,她只在意自己吃虧了,而她無論如何也要討回來,有仇不報,她心裏像養了千百條蟲子般難受。
別人讓她寢食難安,她又何必讓別人高枕無憂呢,欠的債總要還的,偏她是討債高明的債主。
為什麼暮鼓晨鐘能傳到十里外的遠處,連鄰鎮都聽得見?
因為反射原理。
這讓於芊芊想到以前學物理時學到關於聲音的傳播,她將大鐵鍋倒扣成了密閉的鐘狀,她鋪上厚厚的毛毯,再以木頭做的勺柄敲打鍋底,每晚不間斷的以打擊樂的方式敲出她耳熟能詳的現代曲調。
根據她看過的一則醫學報告中指出,凌晨三點,也就是寅時,是人們睡得最沈的時段,不容易清醒也最易入眠,這一段時間睡得好,一整天也會精氣十足。
相反地,若欲睡難眠,被破壞睡眠質量,之前睡得再多也枉然,人的精氣神只能在此時補足,否則就像練功的人練到一半忽地中斷,除了前功盡棄,還有可能走火入魔。
睡眠質量差,伴隨而來的是嗜睡、精神不濟、偏頭痛、記憶衰退、白晝無精打采等症狀,宛如遊魂,專注力難集中。
“叫我抄書、禁我足、罰我月銀……現在看誰難過了……”找不到任何可疑物品的錦心灰溜溜的道歉認錯後,不無得意的於芊芊恭送神色難看的南懷齊離開,暗自歡喜。
為了不讓春泥院的人及南方瑾跟着受累,她事先要他們用碎布塞耳,再在院子裏點上安神香,方能一夜無夢的安睡,睡得香甜無比,絲毫不受任何打擾。
鐵鍋有如敲鐘發出的鐘鳴,聲音雖未洪亮如鍾卻一樣能傳得很遠,咚鏘、咚鏘、咚咚鏘、鏘咚鏘……不同的部位發不同的沈悶聲響,一聲又一聲鑽入沉睡者的腦海裏。
習武者的五感最為靈敏,武功越高的人越是如此,因而受敲鍋聲的影響也越明顯。
這是於芊芊有點小怨念的報復,同時也引來南懷齊的關注,她必須接近他才能盜取兵符,否則時間越拖越久對她越不利,她並不想永久留在晉王府,當只有翅膀卻飛不了的鳥兒。
她渴望自由。
“芊芊姐姐,我這樣可以嗎?”
走了一會神的於芊芊回過神來,露出鼓勵的神采。
“芊芊姐姐帶出來的徒弟哪裏會差?我才教過幾遍你就學會了,簡直是舉世無雙的天才,你好得讓師父汗顏。”她説的是實話,關於音律方面,她是半桶水功夫,嗓音還算清柔,清唱不成問題,若是配上樂曲就完全不行了,不是快半拍便是慢半拍,還會聽錯節拍,忘了要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