倍感辛酸的於芊芊鼻頭一酸,眼淚差一點奪眶而出。她忽然有些明白了,原來……上一代做錯了事,卻要下一代承受,她低頭仔細打量瑾兒的臉,然後道:“沒錯,瑾兒不是雜種,你和王爺長得很像,見過的人都會説你們是父子。”“真的嗎?”他的小臉綻笑。
“當然,芊芊姐姐不騙人,我可是見過王爺的人。”她假裝很神氣的揚起下巴,好似在説,你不相信我就是傻子。
“對了,我這兒有糖霜小米糕,你要不要吃,我剛偷……呃,拿來的,還熱着,分你兩塊。”本想拒絕的瑾兒實在太餓了,肚子發出咕嚕咕嚕的聲音,他臉紅的從她手中包着糕食的帕子上取走兩塊小米糕,很斯文秀氣地輕咬一小口,笑道:“謝謝芊芊姐姐,我和你做朋友。”“嗯!我們是朋友了,朋友有通財之義,我住在春泥院,你要肚子餓了盡避來找我,那個錦心是看人下菜的討厭鬼,她也欺負過我,我們同心協力對抗她……”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多拉一個小夥伴於她無損,必要時還是好幫手,她算是撿到了。
“好,對抗她。”
兩人達成協議,一大一小手心互擊,他們的目標一致,要挫挫那個不知本分,跩得不可一世的敵人威風。
“主……主子,你到哪拐……呃,撿了一個孩子?這是誰家的,還不快還回去,人家的爹孃找不到孩子會着急……”這孩子怎麼這麼瘦呀!鬆鬆埼垮的衣服像披在身上似的,褲腳卻又太短,那父母也太不經心了。
看到自家主子屋子裏平空冒出個四、五歲大的小男童,嚇出一身汗的紅蓮都快哭了,心兒慌慌,眼眶紅紅,想趁着沒人發現前把孩子送回人家爹孃身邊,免得為她家主子惹上拐帶孩子的麻煩。
雖然她跟着主子的時間不長,可是主子似乎身懷某種技能,每回主子稍微失縱一會兒,再出現時,屋裏總會多出幾樣分例上沒有的東西,而且十分眼熟。
有時是吃食,有時是布料,有時是幾個小盅、小碗、小帕子等等。
她説這是不對的,但主子説是王府中人浪費,東西擺着不用,不如給需要的人,反正誰都沒發覺少了什麼,她想想也覺得好似有幾分道理。
不過自從紅蕖姐姐來了以後,主子的……行為收斂了很多,她也沒再瞧見屋內有多出東西,沒想到主子搞個更大、更誇張的,一個活生生的小孩,這是要把她的老鼠膽嚇破了不成?她的心撲通撲通跳個不停。
紅蓮也才十一歲的年紀,其實還是個孩子,難怪她會擔心受怕,惶惶不安。
反觀紅蕖就鎮定多了,她只是眉頭微微動了一下,也不多話,泡茶、送上糕點,然後安靜無聲得像個謹守本分的丫鬟,立於於芊芊右後方,目不斜視的垂首低視。
不過趁着沒人注意,她眼角餘光微掃了前方坐姿端正的男孩一眼,一抹訝色如流星快閃而過。
“他娘到佛祖跟前栽花了,他爹嘛,花沒栽成,被踢下人間當凡夫俗子,他們都是缺心少肺的無良人,不會想找孩子的。”要是上心,怎會容許孩子被欺負,放任他無人管束?
缺心少肺的無良人……紅蕖目光一閃。
“主子呀!再怎麼無良也是人家的爹孃,你不能再隨手……拎個什麼回來,若是傳了出去,對你的名聲不好,你要為自己多着想,不要任意妄為。”被人發現了可就不得了,活人不比死物,是會論罪懲處的。
“哪是我拎回來的,是他自個來的,對吧!瑾兒?”她喜歡開鎖,拿些小東西以茲留念,但不偷“人”。
“嗯!我自己要來的。”瑾兒用力的點頭。
“聽到了沒,不要隨便誣衊你家主子,我的人品和節操比他那個爹好上幾百倍。君子坦蕩蕩,不欺暗室。”樑上君子也是君子,君子也要有銀子才能高風亮節吧!
“主子……”紅蓮心裏急呀,憂心主子鑄下大罪。
“瑾兒來,這是紅蓮姐姐,那位是紅蕖姐姐,往後你來若見不到我,可以找她們。”蛇鼠本一窩,不拉她們下水怎能狼狽為奸?
“紅蓮姐姐、紅蕖姐姐好,我是瑾兒。”南方瑾沒有世家子弟的驕縱,有禮謙遜地抱着小手一揖。
“嗯!痹,紅蓮姐姐待會給你糖吃。”紅蓮傻乎乎地受了,還笑笑摸摸他的頭。
倒是紅蕖不着痕跡的避開了,臉上的表情看不出喜怒,就是淡淡地,有一些不自在。
“對了,忘了知會你們一聲,瑾兒的爹叫王爺,真巧了,咱們王府裏也有一個王爺,不知道是不是同一人?”於芊芊輕描淡寫的道出真相,彎彎笑眉仿若染黛的自在。
“什……什麼,他……他是少爺?!”紅蓮的腳一軟,臉色發白的差點就站不穩了。
太壞了,太壞了,主子實在太壞心眼了,居然這樣玩她,她的膽子被主子嚇得越來越小了。
紅蓮淚眼汪汪,淚珠子要掉不掉的掛在眼眶,讓紅蕖好生的取笑了一番,兩人笑鬧了好一會兒她才止住淚水。
自這一日起,南方瑾幾乎日日賴在春泥院,偷懶怠惰的僕婦根本沒發現他不在自己的屋子裏,還是時有時無的往他院子送餐,但是隻放在門口就走人,也沒探頭一瞧人在不在,頂多夜裏巡房瞄了一眼,看他睡在牀上便去做自己的事。
南方瑾也樂得沒人管,一次次的溜出院落,與於芊芊等人混得越來越熟,人變開朗了,話也多了,瘦削的雙頰長出肉了,一反往日的沉默和陰鬱,越來越像個健康小男孩。
也許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的緣故,南方瑾的聰穎才智完全顯露出來,在於芊芊這個萬惡魔女的帶領下,他學會使壞,頑皮又淘氣,上樹掏烏蛋、下池撈魚,甚至在錦心經過的路上放圓滾滾的小石子,害她跌個四腳朝天,丟了大臉。
名符其實的狼狽為奸二人組,讓紅蓮疲於奔命的追在後頭直嚷嚷不停,緊張的心都快蹦出心口。
“……我的天呀!主子、小主子,你們稍停一下,這是在幹什麼,你們要拆房子嗎?”因為,未為南方瑾請封世子,因此身為獨子的他在稱謂上就尷尬了,既不能稱世子爺,也不是小王爺,故而幾個人一商議,直接喊他小主子。
“不,我們要起個灶,自個兒煮食。”不許蓋小廚房,她自己弄不成嗎?現代知識一定強,誰也難不倒她。
擅長料理的於芊芊實在受不了錦心在食物上的刁難,明知她喜甜、喜辣,就故意讓大廚房上口味清淡的菜,再者春泥院離得遠,一道菜弄好了,再煮另一道菜,等所有菜餚都備齊了,送到春泥院都涼掉了。
眼下快要入冬,一旦初雪一下,要叫她啃冰塊呀!沒有熱菜熱湯怕要凍出一身病,好個惡毒的伎倆。
哼!山路不轉彎她來轉,還會輸給沒見過世面的後院女子不成?光衝着她有個孩子要養,怎麼也要讓明着裝大度,暗地裏一肚子壞水的錦心笑不出來,她的手段還多得很。
“那也不能拆牆來造灶呀!你們把一塊塊土磚敲下來,王爺瞧見了成何體統……紅蕖姐姐,你快來勸勸姑娘和主子……呃!你……你拿的那是什麼?”不會是
“螂頭呀!我跟門房李大叔借的,主子説了,用鄉頭敲磚比較快,我已把雞、鴨、魚都買來了,還有許多炭,就等個灶起火下鍋,你也來幫忙搬兩塊磚。”這好玩多了。
“你……你們都瘋了呀!別鬧了,快住手、快住手……”紅蓮焦急的直叫嚷。
不知誰把敲下來的土磚往她手上一放,她也自動自發的當起搬運工,等來回了數趟才欲哭無淚的發現自己同流合污了,這下她也擺脱不了干係。
春泥院左側的院牆被敲掉了一大半,,座雖不成樣子,至少功能建全的灶台完成了,在四人同心合力下,生火的生火、洗菜的洗菜、切肉的切肉,油一下鍋,於芊芊有模有樣的炒起菜了,一道道大菜不輸大酒樓的名菜。
什麼蒜子煲黃鱔、枸杞燉竹絲雞、香汁炒肉蟹、錦繡火鴨絲、鼓汁蒸排骨、蛋花魚片湯、白汁鯽魚、鳳片燴銀耳、芝麻雞球……人不多,菜色倒是不少,把眾人饞得口水直流。
吃不慣外食的於芊芊從奶奶那裏學來不少私房菜,因為都是她愛吃的,加上最近口腹不滿足,於是一不小心就煮多了,大夥兒的肚皮都吃撐了還剩下很多。
她想着獨樂樂不如眾樂樂,該召些“親朋好友”來共襄盛舉,她耽擱太久了,得儘快和晉王爺建立點“交情”。